第91章
子桑剥开她的衣襟,露出水红色的绒鸭荷叶肚兜,苏罗肚兜在微暗的光线下泛着莹润波光,衬得白皙如羊脂般的肌肤更是细腻光洁。
子桑伸手挑起她脖颈间的细带,挂带松落,微露出一片雪白。
赵玉屿原本还笑着,忽而感到胸前一冷,连忙拉起衣服想要起身,却被子桑压在长椅里动弹不得。
他捏起毛笔,轻笑道:“想跑?”
见形势不对,赵玉屿立刻认怂:“我错了,我不该逗你骗你笑话你。”
她撅起嘴:“现在亲亲还来得及嘛?”
子桑嘴角扬起一抹蔫坏的笑意,黑如点漆的眼眸却愈加得深重,重如夜色:“可惜晚了。”
话休笔落,墨汁浓郁的松油脂香飘入鼻尖。
冰凉的墨汁让赵玉屿打了个寒颤,敏感的肌肤使那一点冰凉被放大数倍,直到覆盖了五感。赵玉屿的思绪独独随着肌肤上的笔尖而游走。
些许的凉,微微的痒,划过后又泛起一片羞热,恍若燎原野火,像是子桑含笑漆黑的眼眸。
她面色微红,原本有些羞涩,也只得撇过头任由他乱来,但飘渺的眼神无意落到子桑画了墨圈的嘴上,诡异又滑稽,她忍了忍,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而后便笑得停不下来,浑身颤抖到子桑落笔打滑。
子桑诧异:“你笑什么?”
赵玉屿笑得说不出话,指了指他的嘴巴,子桑顿时羞恼:“你还笑。”
他提手就要在赵玉屿嘴上也画上圈,赵玉屿连忙捂着脸尖叫着躲闪,边躲边笑:“我错了我错了,你这个小心眼,不都画过了嘛。”
两人打闹着,无意中将毛笔打落在地,却已无人在意。子桑原是只压着她的腿,而今却按着她的两只手抵在头顶。
这一动作让本就被松散的肚兜岌岌可危,渐渐滑落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子桑看着眼前刺眼的白,其上落着一只鸓鸟,双头四足,昂首张喙,随着赵玉屿呼吸的起伏状若展翅。
他眼神微黯,在白与黑的强烈视觉冲击下似乎有些晕眩,喉咙滑动,低头吻上那一点睛。
“唔”
赵玉屿身子猛然僵住,对他意料不到的举动惊愕地低呼出声,“子桑大人”
唇间的柔软细滑让他心神微晃,舌尖撩拨不止,赵玉屿想要推开他,但她此时双手都被按住,每一次动弹反而愈加成全子桑。
灼热的气息混糅着冰凉的空气喷洒在肌肤上引起阵阵颤栗,赵玉屿咬住下唇,屏住呼吸,不让自己发出细碎羞涩的声音。
细密的吻接踵而至,直到雪域开满了漫山遍野的嫣
红娇花,子桑才缓缓抬起头。
他双眼迷离如雾气氤氲,俯下身想要吻上赵玉屿的唇,却在即将触及时被少女的低笑打断。
瞧着身下人克制不住的笑声,子桑不解:“你笑什么?”
赵玉屿想要停下笑声却根本克制不住自己,她边笑边颤抖着声音望向子桑满是黑墨的嘴唇:“你,你中毒了哈哈哈哈哈哈”
子桑伸手摸了摸嘴角,指间顿时沾染了大片的墨迹。
他原本嘴边一圈的墨迹早已在揉擦中晕染一团,像是乱笔涂抹的胡子,加上他唇齿间因为吮吸而染上的黑墨,更添了几分滑稽。
见赵玉屿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子桑恼羞成怒,一股脑扑上去堵住她的唇。
“唔”
浓郁的墨香混杂着少年身上的月麟香冲入鼻腔,像是冬日里燃烧的松脂,晕晕沉沉,恍恍惚惚。
一吻既罢,赵玉屿呼吸急促,脸色殷红如朝花,红肿的唇上染着几缕墨色。
子桑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她的唇畔,眼中暗波流转:“如此我们便一样了。”
赵玉屿推开他抱怨:“这下好了,衣服上都是墨迹,让我怎么出门啊。”
子桑瞧着她胸前已经晕成一片模糊不清的墨迹,方才情动时哪里还注意得到那些,早已将肚兜和衣襟都染成了一团黑色,连带着他的衣服也都沾染上了墨迹。
再加上两人凌乱的发鬓和红肿的双唇,旁人一眼便会意他们在殿里做了什么。
子桑倒是无所谓,反而有些得意,但瞧着赵玉屿嘟囔着嘴唇埋怨,他心头一动,眼眸微转间已经含笑吹了声口哨,抱着
赵玉屿出去。
赵玉屿搂着他的脖子:“你干嘛?”
子桑扬了扬眉毛,眼角眉梢都是春色:“身上都脏了,自然要洗干净。”
赵玉屿:“”
隔着肚皮我都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
她晃荡双脚挣扎着要跳下去,小白已经从阁楼上一冲而下,子桑抱着她跳上鹤背,扬起口哨朝温泉池飞去。
半空之中赵玉屿想要从他怀里跳下来,然而小白却飞得回旋颠簸堪比过山车,她只得死命抱住子桑的脖子,心中暗骂肯定是子桑这混蛋故意操作小白玩命飞得晕眩颠簸。
等到落地后,她气得在子桑脸上狠狠咬了一个硕大的牙印。
子桑闷哼一声,这声音却未见痛楚,反而有些病态的兴奋。他抱着赵玉屿浸入水中,温泉水软,很快相贴的肌肤便滚热起来。
子桑贴着她的耳畔细细密密的轻吻,水面雾气氤氲暧昧从生,水下他的手臂却紧紧搂住赵玉屿的腰肢,以防她逃跑。
赵玉屿狠狠拧住他的手臂,子桑痛哼一声,却没有松手,而是低头追着她吻得愈加用力,从耳后到脸颊从嘴唇再到颈弯,像是要将她融入身体里。
两人的身体半浮在水中,衣襟上的墨迹在水面散开,化成一圈一圈模糊朦胧的水中墨莲。
两人之间纠缠拉扯的涟漪很快便打散了墨莲,水汽打湿长发,凌乱的衣襟透明而薄,像是湿漉漉的月光,紧贴在身上描摹出柔软的线条。
赵玉屿捂住子桑的唇:“子桑大人,不行。”
子桑因她决然的拒绝怔住,凝望着她的眼:“为什么不行?”
他们既然彼此心悦,为何不能行鱼水之欢。
是赵玉屿心中还有其他人吗?
子桑想到那张被烧掉的银杏叶,目光冷了下来:“是因为那片银杏叶?”
想到那张银杏叶,他的胸口发闷发堵,扭曲的嫉妒充斥心头,他忍着恨意和酸楚,咬牙挤出几个字:“你在等他吗?”
赵玉屿一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话,否认道:“当然不是,跟那有哪门子关系。”
见赵玉屿果断否认,子桑的面色缓和些,指腹摩挲着她的腰肢,任然不甘道:“那是为什么?”
他微顿,扯了扯嘴角,垂下眼眸低声道:“因为我是将死之人吗?”
因为他只剩不到一年的时间,但玉儿的人生还很长很长。长到他站在原地望不到尽头,长到她的未来不会有自己的存在。
或者在不远的将来她会爱上另外一个人,洞房花烛,夫妻和美,儿孙满堂,幸福美满的过完一生。
她的记忆绵长如海,很快就会忘了自己,忘了一个短暂出现在她人生中的碎片。
这碎片,裂痕斑斑,丑陋可怖,不值一提。
子桑眼眶微红,抿紧嘴唇,最终松开了紧紧环绕着赵玉屿的手臂。
玉儿没有错,玉儿对他已经足够的好,好到让他失了理智,好到让他忘记了自己卑劣的本貌。
是他自私又贪婪,得寸进尺地想要拉着她一起沉沦。
是他不配。
子桑虽未说话,然而透过渺渺水汽,赵玉屿看到了他眼中的哀婉和自嘲。
水汽蒸腾让她有些头晕脑胀,她摇了摇头:“不是,不是因为这个。我只是只是还不知道如何面对你。”
赵玉屿这些日子挣扎又愧疚,她知道自己喜欢上了子桑,享受着和子桑在一起的每一天,却也清楚的明白这样的日子终究会有结束的那一天。
为了救他不得不攻略他,可故事的结局他们终将分离。
子桑的命运可以逆转,但这个世界没有赵玉屿的存在,她的命运在世界之外。
他们的相遇注定短暂而绚烂,最终以盛大的孤寂落幕。
如果她不能留在这个世界陪子桑度过一生,那在她走后,她对子桑的爱不再是救赎,而是将他推入更深的深渊的凶器。
赵玉屿不能告诉子桑一切的真相,只能难过的看着他越陷越深,走入早已设计好的死局。
这让她该如何面对。
赵玉屿抱住子桑,轻声道:“子桑,你还记得我之前问过你,如果有一天我比你先离开的话,你会怎么办吗?”
子桑皱眉:“不会有那一天的。”
赵玉屿抬头望向他追问:“如果有呢,如果你的人生很长很长,而我,我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你会怎么办?”
“不会的。”
子桑抚摸着她的长发,偏执而笃定:“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你会长命百岁的。”
他的话温柔而质朴,赵玉屿眼眶泛红,忍着哭腔道:“那你答应我,如果有那一天,你要好好活下去,要活得自由,活得肆意,去做你一直想做的事情,如风如雨,走过脚下的每一条路,去看世间的每一处风景。”
子桑没想到她还记得自己之前说过的话,目光泛柔,轻笑道:“可是玉儿,没有你我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
赵玉屿抬起头,抚摸着他的脸:“子桑,我喜欢你。可正是因为我喜欢你,才不愿意看你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她缓缓道,“不要为了任何人放弃自己,爱是自由,自由不是堕落,殉情不是勇气。你是子桑鸓,是无可替代的子桑鸓。你要先找到自己,学会爱自己,才能真正去爱别人。”
第92章
子桑望向她:“玉儿,你今天有些奇怪。”
他眉头微皱,还是忍不住酸溜溜地确认,“不是为了银杏叶?”
赵玉屿:“”
她伸出小拇指,“你的心眼真是比针尖还小。”
子桑握住她的手,毫无羞恼:“我本来就没那么宽阔的胸襟。”
赵玉屿望向他握着自己的湿漉漉的手,低垂眼眸轻声道:“其实,我就是有些迷茫。”
她未多言,子桑却已道:“我明白。”
他低头,额头抵住赵玉屿的额头,轻柔说道:“放心,一切都会好的。”
他会用尽全力,为玉儿安排好一切。
赵玉屿抱住他:“嗯。”
这一番纠葛,赵玉屿倒是忘记了长生不老药的的事情。直到几日之后宫里传出了消息,圣上居然当真返老还童,容颜似旧,亦如三十年前鼎盛之期,甚是能骑马射箭,摔跤蹴鞠。
传言一出,帝都喧然,朝野震惊。
赵玉屿听到这个消息也有些惊讶。她确信当初在瑶山他们并未带出真正的长生不老药,可这返老还童是如何做到的,难不成子桑当真有神仙之法?
她忍不住好奇,跑去找子桑询问。
子桑彼时正躺在大殿的吊床上悠哉晃荡看着闲书。见她好奇,笑着刚要开口,赵玉屿率先拿糕点堵住他的话:“上次亲过了,是你忘记告诉我了,不能言而无信。”
她瞥了眼子桑怀中的《扶腰录》,就知道他满脑子想得什么黄色废料。
子桑见她不中套,咬了口糕点也不隐藏:“是凤凰蛊。”
凤凰蛊?这是什么东西?
凤凰之意,浴火重生吗?
“凤凰蛊是一种罕见的蛊虫,世间早已失传,唯瑶山才有,便是知道这种蛊的人也极少。这种蛊虫常年生活在冰川之中,可沉寂千年而不僵,一旦遇水便会重获新生,因此亦被称百命虫。”
子桑淡淡道,“服下蛊虫虽然能让人返老还童,青春再现,恍若长生不老,却只是优昙钵花,时一现耳。蛊虫会寄生在宿主体内,附骨食髓,以骨血养育,至多一年,中蛊之人就会像是被吸干的朽木,形容枯瘦,气血全无。”
他从碟子里捡了个橘子,便剥便道:“当初离开瑶山时,我顺手让小白带了出来。”
赵玉屿恍然,这类似于远古时期的寄生虫,身上的某种物质可以短时间内刺激宿主的细胞焕新,从而改变人的外貌和精神,但却是以透支生命为代价。
她有些犹豫:“这会不会太过冒险了。一年以后若是德仁帝当真死了,那太子顺理成章继承皇位”
那不就大结局了吗?
子桑慵懒晃着身子,轻笑道:“那他得能忍到一年再说。”
赵玉屿听出他言外之意:“怎么说?”
子桑坐起身子,面上满是恶作剧得逞的顽劣:“如果你是宋承嵘,忍辱负重多年想要等到老头子死了继承家业,登上心心念念的皇位,结果有一天却发现熬了这么多年都成了个笑话,自己可能比老头子还要先去一步,从小的天之骄子干到死都只能是个太子,你会怎么做?”
赵玉屿了然:“逼宫?”
子桑将剥好的橘瓣塞入她口中:“答对了。”
他想想就觉得甚是开怀,“宋承嵘听到消息,怕是要气疯了。”
瞧着他一脸的兴奋,赵玉屿难免不觉得这计划其中掺杂了他想要气死宋承嵘的私心。
“不过,若他当真忍到底怎么办?”
子桑点了点她的鼻尖:“所以还要加把火。”
他打了个响指,猴大攥着一份写好的金色信件从天而降精准落入赵玉屿怀中。
子桑将猴大拎出来丢掉,重新躺在吊床里晃悠:“瞧瞧。”
赵玉屿接过信件打开一瞧,里面只有短短一行字,却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忍不住咋舌感叹:“真有你的。”
这人认真起来玩弄人心,当真是天下独一份的歹毒。
子桑弯起唇角,伸手撩起赵玉屿垂落的一缕长发,为她挽到耳后:“玉儿想要的,都会成真。”
赵玉屿合上信:“这封信让我去送吧。”
子桑却不愿:“让大嘴鸭去送就行。”
大嘴鸭是子桑养的白鹤之一,因为嘴巴比其他的白鹤要扁些,显得大,像鸭子,所以就被叫做大嘴鸭。
谁能想到一只仙气飘飘白鹤叫大嘴鸭。
不得不说,有时候子桑起名字简洁明了得不顾动物的颜面和死活。
赵玉屿收了信:“我是想顺便去看看淳儿和付姐姐,自从回到帝都就没见过她们,我有些想她们了。”
听到这话子桑更是嫉妒得面目扭曲,猛然从吊床中坐起身子:“不准去!”
吊床本就被他摇得晃荡,他又起得太急未稳住身子,吊床一下子翻了过来,将他甩到地上结结实实跌了个屁股蹲。
赵玉屿:“”
她连忙忍着笑扶起子桑,“没事吧。”
子桑捂着腰,抱住赵玉屿虚弱道:“玉儿,我腰好痛,定是受了重伤,你得好生照顾我。”
赵玉屿抽了抽嘴角:“别装模作样的,你摔得分明是屁股!”
子桑嘴硬:“屁股也疼!”
见他装傻充愣,赵玉屿无奈:“我就去瞧瞧淳儿和何姐姐,又要不了多久,当日就回来了。”
子桑仍然不愿意:“外面都是宋承嵘的人,很危险。”
赵玉屿对他拙劣的借口笑出了声:“这里是帝都,我光明正大的出去,若是宋承嵘敢对我有半点不轨,就是在与圣上作对,他就是再恨也没这个胆子啊。”
见劝说不动赵玉屿,子桑转而道:“你若是想见她们,我倒是有个法子。”
“什么法子?”
“马上便到我的生辰,到时候帝都权贵都会入奉仙宫祝寿,写封信让何附子带着那个小蠢货进宫不就能见到了。”
这主意倒也不错,可是若宋承嵘也来,不就容易和何附子撞见吗?
那可不行,太危险。
赵玉屿摇头:“我不喜欢宫宴,一群人假笑一晚上,菜也吃不了多少,还不够累得慌。”
子桑又道:“到时候会有鹤羽百花车游街,帝都上到达官贵族,下至平民百姓皆要迎车。”
“花车游街?”赵玉屿“嚯”了一声,“你这排场可是比皇帝都大。”
子桑懒懒道:“何附子她们也必定会去,到时候你同我一起,也能瞧见蠢东西。”
这倒也行。
赵玉屿应下,子桑从她怀中抽出金信,丢给猴大笑道:“这个还是让大嘴鸭去送吧。”
他靠在赵玉屿身上低声道,“玉儿,我身上疼,你帮我揉揉。”
赵玉屿瞧着他故意撒娇的模样,假装探察他的伤:“哪里疼,这里吗?”
她问着话,伸手朝子桑的腰偷袭而去,子桑怕痒,连忙扭身躲开,赵玉屿笑得追着他挠:“还疼不疼,让你装,让你装。”
子桑躲闪不停,见赵玉屿不放过他,转身反守为攻朝赵玉屿腰间挠去,赵玉屿一时没反应过来,被他将了一军,尖叫一声格格笑得想哭。
两人扭作一团,赵玉屿连连认错饶命,子桑压着她问道:“还欺负我吗?”
赵玉屿轻哼:“明明是你先骗人。”
她揪住子桑的衣襟,垂眸望着他的唇道:“你过来点。”
子桑心中一动,顺从的低下头朝她吻去,临了却被赵玉屿张口咬住唇瓣。
他吃痛,惊得瞪大眼睛,赵玉屿已经松了口,脑袋朝前一顶撞上他的额头。
子桑没有防备被偷袭个正着,捂着脑袋朝后仰去。
赵玉屿趁他不备一把推开他起身就跑,到了门口才敢朝他回身做了个鬼脸:“让你欺负我!”
*
夜风寒凉,东宫内寝的窗台却依旧大敞。
宋承嵘披着长毯靠在窗边的小榻上,仿佛丝毫感受不到灌入窗台的冷风,面无表情盯着正对窗台的那棵常青松,本就因为受伤而苍白的面色阴沉如水。
一旁的贴身侍卫端上火腿海鲜粥轻声劝道:“殿下,您已经一天没吃饭了,用些粥吧,您的伤还没好呢。”
“殿下。”
宋承嵘喃喃唤着这两个字,苍白无力地嗤笑一声,仿若听着一个笑话。
他的双脚被包扎成茧,未愈合的伤口依旧泛着刺骨痛意,却比不过心中的荒凉。
袅袅丝竹乐耳透过高高的宫墙飘来,宋承嵘抬头望向窗外的一轮清冷明月,缓缓问道:“父皇今晚兴致不减啊。”
刘焕低声回道:“是,圣上今晚又召了几名舞姬入殿,怕是得天明方休。”
宋承嵘闭了闭眼有些疲惫:“返老还童,雄风重振,自然得意。”
刘焕道:“圣上欣喜,难免有些放纵。”
“父皇也算是心想事成了。”
宋承嵘伸手接过粥,捏起勺子搅拌徐徐而言:“孤原是不信这长生不老药的,以为只是神鬼欺世之说,如今看来倒是孤错了。”
刘焕安慰道:“殿下正值壮年,春秋鼎盛,无需借鬼神之术延续青春。”
宋承嵘苍白一笑,自嘲道:“可孤瞧着,如今父皇倒是比孤还要年轻。虽是父子,形如兄弟。”
刘焕未敢接话,宋承嵘叹了口气,将碗递给他淡淡道:“退下吧。”
刘焕看着一口未动的热粥,知晓太子已无心思食用,只得依言垂首退下:“是。”
他走到门口,扭头回望了一眼烛火昏黄的大殿,心中也有些寒凉。
太子殿下舍命负伤为圣上求得丹药,圣上却未见得丝毫关怀,而今更是夜夜笙歌,似乎已经将这个平日里最为器重的儿子遗忘在这座冰冷的宫殿中。
若圣上万岁,那太子这一人之下万人之
上的位置便成了可笑又尴尬的摆设。
第93章
“圣上,奴家在这儿呢~”
“圣上快来抓奴家啊~”
“奴家在这~在这呢~”
承乾宫内轻歌曼舞,暖香四溢,乐官们吹拉弹奏,曲乐飘摇,年轻的女孩们旋着舞步在殿内嬉笑躲闪,连连欢笑。
德仁帝双眼蒙着绸缎,只着里衣,赤脚踩在羊绒方毯上伸手醉醺醺的摸索。
少女身上浓郁的香味伴着衣衫掀起的微风飘过,德仁帝耳尖微动,如猛虎扑食朝东面扑去,顿时将一个姑娘搂在怀中。
他摘下眼罩,瞧见怀里面色娇红含羞的姑娘,顿时哈哈大笑,打横抱起她朝龙椅走去。
其他姑娘也纷纷追着他卧坐在龙椅下的长毯上叽叽喳喳哄闹不停。
“圣上真厉害。”
“圣上是如何知晓咱们的位置?”
“是啊是啊,圣上,您为什么总能抓到咱们?”
德仁帝得意笑道:“朕年轻时可是纵横沙场,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这听力视力自然比旁人都要灵敏些,抓住你们还不是轻而易举。”
德仁帝有些感慨,这些年年华逐渐老去,他能感觉到曾今引以为豪的一切都在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断逝去。
他逐渐消失的听力,他松弛枯皱巴的肌肤,还有虚弱多病的身体,即使手握大权却渐渐力不从心,身处高位依旧惶恐。
他整日忧愁,如何挽留逝去的江水。
而今,而今他的祈盼总算有了回响。
他感到身体充满了活力,如同眼前这些年轻的女孩们一样,拥有着旺盛蓬勃的生命。
而且这份活力将永恒不变,他与大雍的江山并存。
德仁帝志得意满,接过舞姬奉上的酒一饮而尽。
怀中的娇媚的舞姬揉搓着他的胸口娇声道:“圣上,奴婢为圣上献舞一曲~”
德仁帝一拍她的大腿,丢下酒杯大笑道:“好!”
舞姬旋身灵活得从他怀中逃出,众女纷纷云步轻挪走到大殿中央落定,丝竹声起,婀娜身姿如烟如雾,勾人心魄。
德仁帝坐在龙椅中望着大殿中央飞天身姿的舞女,连连叫好。
一舞即罢,舞女们跪地齐声祝祷:“圣上万寿无疆,福与天齐。”
“好好好,赏!都赏!”
德仁帝大悦,他大笑着站起身子想要走上前,却在起身那刻突然感到腹部一阵剧痛,浓郁的凉意涌上喉咙,不受控制的贯涌而出。
浓郁的血腥味充斥口鼻,德仁帝低头望向衣襟,黑如漆墨的浓血将明灿的黄袍染成无边夜色。
德仁帝感到一阵晕眩,口吐黑血不止,跌跌跄跄扶着椅把跌落在龙椅中。
舞女们被眼前骤然的惊变吓得面色苍白,慌成一团。
“圣上,圣上您怎么了?”
“太医,快传太医!”
*
一点幽香袅袅浮动,许士君轻声问道:“赵太医,圣上如何了?”
赵太医收了手,朝床榻上形容枯槁,面色铁青双唇乌紫的德仁帝回禀道:“圣上所中之毒名为融水散,此毒乃是剧毒,无色无味,遇水即溶,一旦入口发作极快,十个呼吸间便会毒发。好在圣上常年服用丹药,身强体健,又及时施针,已将毒素排出一部分,只是圣上体内尚存部分毒素,若是无法及时清除余毒,恐怕不出一夜,毒素便会深入肺腑,怕是时日时日”
他叩首在地,不敢多言。
许士君急切道:“徐太医,您医术高超,经验丰富,您得想想办法啊。”
徐太医也满脸虚汗,为难道:“此毒歹毒之处便是在此,寻常解毒之法都是先将大部分毒素排出,剩下残存的些许余毒在人体内可自行吸收排出,只要好生调养便不会危及性命。可这融水散极为古怪且无色无味极难发现,一旦沾染上,即便只有一滴,那毒素就像是钻地的蚯蚓般在体内游走,仿佛被血脉滋养迅速生长,即便催吐排毒,但只要尚有一丝余毒在体内,不出一日,毒素就会遍布全身,浑身鲜血成浓黑,所以民间又称为染血散,此毒,无药可解,臣等实在无能为力啊!”
“咳咳”
许士君听到声音,连忙朝床铺间探去:“圣上”
德仁帝强睁双眼,嗓音嘶哑断断续续道:“去求求神使神使乃是天人,必定能能救朕快快去!”
许士君连连应下,正待转身退下,德仁帝却又忽然喊住他,强撑起身子,喘着虚气道:“那些舞女尽数处置,别,别让任何人知道今晚的事,包括包括太子!”
许士君听到这话心中一震,而后垂首应下:“是!”
然而许士君离开,德仁帝便听到殿外传来的焦急呼喊。
“父皇,父皇您怎么样了?”
宋承嵘双臂架着拐杖跌跌撞撞冲入殿中,望向躺在床铺上面容惨淡的德仁帝,一扔拐杖扑倒他床边惊呼:“父皇,您怎么了!”
德仁帝气息微弱,艰难扭头望向眼前双眼含泪、满面痛心的儿子,神色复杂,临了嘶笑了一声,不知是欣慰还是自嘲:“礼儿,你来得真是及时。”
宋承嵘眼中微闪,依旧一脸哀痛:“父皇,你分明身体硬朗,怎么会突然如此!”
德仁帝抬起眼皮,望着他包扎成茧的双脚,气若游丝:“礼儿,脚还痛吗?”
宋承嵘一愣,而后摇头,泣不成声:“父皇,儿臣不痛,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本分。”
德仁帝微微颔首:“朕说过,你是朕最器重的儿子,这天下日后必定是你的。明日起,便由你替朕主持朝政。”
宋承嵘含泪望向他,哽咽道:“父皇。”
德仁帝叹了口气,用尽全力揉了揉他的头,气若游丝:“去吧,让父皇好生歇歇。”
宋承嵘垂首泣下:“是。”
回到东宫,刘焕搀扶着宋承嵘低声道:“恭喜殿下,圣上将监国之位交于殿下,可见器重殿下。”
宋承嵘却声音低冷:“之前又不是没交过,圣心难测,是付是收不过是父皇一句话的事。”
他坐在长椅上,眉头紧皱:“刘焕,你不觉得今晚的事太过奇怪了吗?”
“殿下是说圣上中毒一事?”
“父皇刚刚返老还童,就有人在此时要毒害父皇,这时机会不会太巧了些。”
刘焕低吟:“殿下的意思是”
“若是父皇在此时驾崩,那得利的人会是谁呢?”
刘焕愕然:“自然是殿下。”
太子乃是东宫之主,其他皇子根本无力与太子争锋,若是圣上驾崩,太子继承大统乃是顺成天位,无所指摘。
宋承嵘面色沉然,父皇见到他时说得那句话,怕是已经怀疑此事是他所为。
舞女已经被杀,承乾殿封锁了消息,若非他在承乾殿布下眼线,到现在都应还不知晓此事。
如今他最先前去,反而更证实了他提前知晓毒杀的消息。
刘焕却依然不可置信:“可,可是谁要出此毒招要害太子殿下?而且,没有理由啊。”
融水散乃是剧毒,入口无解,下毒之人看来势必要取圣上性命,的确,圣上驾崩此事诡异,会让人怀疑太子为得位不择手段。可若是圣上驾崩,能登基的也只有太子。
下毒之人没理由做这种对自己毫无利处的事情。
“难道是南蛮人?或是北奴?”
想要大雍朝堂不稳,趁机发动战事?
宋承嵘摇了摇头:“不论是谁,重要的是父皇能不能熬过今晚。”
他摩挲扳指,沉吟片刻,下定决心当机立断道,“刘焕,传孤口谕,即刻派人封锁皇宫,任何人不得出入,对外散布消息,父皇服用长生不老药后毒发,派兵包围奉仙宫。”
刘焕:“是!”
他刚要转身离开,忽而宋承嵘喊道:“等等!”
刘焕不解,就见宋承嵘死死盯着窗外,目光阴翳。
窗外的夜空中,一只白鹤衔盒而飞,于黑夜中划破天际落入承乾殿的方向。
宋承嵘忽而双目猛睁:“糟了!”
第94章
是他!
定是他要报复,所以才设局做的这一切!
如此一切都说得通了,除了那个人还有谁!
从他高调骄然得回到帝都那天起,就是在向自己宣战!
宋承嵘猛然将桌上的东西一扫而下,咬牙道:“简直是个疯子!疯子!”
刘焕惊愕地看着他发泄怒意:“殿下”
宋承嵘颓然靠坐在长椅中,疲惫道:“刘焕,来不及了。”
子桑为了报复他,居然能疯狂到给父皇下毒,可这说出去谁人能信?
他方才想过用长生不老有毒来将一切推到奉仙宫身上,但那是在父皇回天乏术,自己顺位临朝之时铲除奉仙宫才能有的说法。
可若是父皇还在,如何能相信他信奉多年且刚送来长生不老药的神使会下毒谋害他。
毫无理由。
而身为太子的自己想要弑父的理由却无比充足。
经此一遭,父皇定会怀疑他居心叵测,想要弑父夺位。
宋承嵘额头发疼,他辛苦守了多年的太子之位,难道就要就此被剥夺,假手于人了吗?
不,不行!
他放弃了附子,放弃了一切隐忍多年才得到的太子之位,如何能就此罢手!
宋承嵘阖眼沉思,而后睁开眼沉声吩咐:“去准备匕首。”
这一局他绝不能输。
*
承乾殿内,德仁帝抖着手渴求得饮下仙鹤呈上的丹药,顺了口气,朝仙鹤颔首感激:“多谢神使赐药。”
仙鹤昂颈高唳一声,而后展翅离去,洁白的羽翼在月光下犹如流光飞逝。
德仁帝艳羡得望向仙鹤久久不语,许士君扶着他重新躺下。
没一会儿,德仁帝便发了一身的汗,那汗渍却是浑浊团黑,仿若从体内钻出的黑色小虫,不一会儿便将衣衫全部洇湿。
许士君神色惊讶,关切道:“圣上如今感觉如何了?”
德仁帝长舒一口气,捂着肚子笑道:“这药一入胃,便觉得丹田滚烫浑身发热,出了一身的汗,身子倒也舒服些。”
许士君连忙唤来太医,徐太医为德仁帝把脉后,也满脸惊异。
“这,这脉象平和,全然不似中毒之象,应当是体内的余毒随着汗液尽数排了出来。只是圣上吐血过多身体虚弱,需要静心调养。”
他忍不住感叹,“微臣从医多年,从未见过能治融血散之药,此乃神迹啊!圣上有神明护体,此乃圣上之福,天下之福啊!”
德仁帝听到这话很是受用,心中也舒坦不少,颔首欣慰又感激:“神使又救了朕一命!”
浑身已被汗浸湿透,德仁帝身子舒坦些,有了力气起身。许士君便唤来宫女倒水沐浴,为德仁帝换了身新衣裳。
正待入眠,殿外值夜的御前侍卫入殿禀报:“圣上,太子殿下求见。”
德仁帝听到这个名字神色便冷了下来:“他来做什么?”
侍卫回禀道:“太子殿下说他前来送药。”
德仁帝眉头微皱,还是道:“让他进来。”
“是。”
不一会儿,德仁帝就见宋承嵘被人背了进来,面色苍白,看着比德仁帝还要半死不活。
德仁帝一惊,望向宋承嵘手臂上包裹得白布:“礼儿,你这是怎么了?”
宋承嵘苍白一笑,从刘焕身上下来,艰难跪地:“父皇,儿臣来给父皇献药。”
一旁的小太监将漆盒打开,里面是盛着浓郁鲜血的瓷碗,其中还飘浮着一块碎肉。
打开盒盖的瞬间,血腥味顿时充斥内殿。
宋承嵘唇色如纸,晕晕眩眩跪地叩首:“儿臣曾听闻,以血为引,割肉入药可以治百病解百毒,还请父皇莫要嫌弃。”
德仁帝望着漆盒中满满一碗快要溢出的鲜血,原本漠然的神色也有些松动,撑起身子,伸手扶起宋承嵘,却不小心捏在他的胳膊上。
宋承嵘身子一僵,闷哼一声,胳膊上包扎的白布顿时洇出一片鲜红。
德仁帝眼眸微动,松了手叹气道:“礼儿,你这是何苦呢?”
宋承嵘虚弱一笑,哽咽道:“母后早逝,儿臣自小便只有父皇。只要能让父皇身体安康,便是赴汤蹈火儿臣也甘之如饴。”
德仁帝听他提及先皇后,望向他愈加惨白的唇色,最终叹了口气,扶着他缓缓道:“起来吧。”
“多谢父皇。”
宋承嵘强撑着一口气站起身子,却脚下不稳摇摇欲坠。
刘焕连忙扶住他:“太子殿下,您的脚伤未愈,而今又割肉放血,怕是身体太过虚弱。”
宋承嵘轻咳两声,又朝德仁帝双手作揖行了一礼:“父皇见笑,只是儿臣的身体如今怕的确不适合打理朝政,让父皇失望了。”
德仁帝虚抬了抬手:“无碍,礼儿诚心动天,朕如今身子倒是大有好转,便准你这些日子好生在宫里静养。”
宋承嵘面上大喜:“谢天谢地,父皇洪福齐天,无事便好!多谢父皇体谅,那儿臣就先行告退了。”
出了承乾殿,刘焕背着宋承嵘走在漆黑的宫道上,忍不住问道:“圣上既然已经不再怀疑殿下,殿下为何还要主动退朝。”
宋承嵘淡淡道:“父皇疑心深重,上次刺杀使团一事虽然轻放而过,但并不代表他不再怀疑孤。这次毒杀一事,定是神使想要离间孤和父皇的父子之情,让父皇更加疑心孤,这时候孤唯有主动退让,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力才能让父皇打消疑心。否则,这太子之位怕是今晚便做到头了。”
刘焕低赞:“殿下深谋远虑。”
宋承嵘却淡淡道:“便是再多的谋略,性命不照样掌握在旁人的一息之间。”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过是权衡利弊的工具。
这世上,从古至今,从来只有万人之上。
承乾宫内,许士君瞧着那碗浓腥的血肉也有些瘆得慌,朝德仁帝请示。
“圣上,这碗血药该如何处置?”
德仁帝瞥眼望向那碗血,忽而问道:“许士君,你觉得今晚这毒是谁人所下。”
许士君顿时惶恐:“这,圣上,老奴不知。只是老奴斗胆猜测,这毒既然是下在酒中,又是教坊司的舞女呈上,想来是那些舞女中有人蓄意谋害圣上。”
德仁帝语气冷淡:“你说得没错,教坊司混入刺客企图毒杀朕,其罪当诛,就交给黑甲卫处置吧。”
许士君垂首:“是。”
他望了眼血碗,“那这血药”
“倒了吧。”
“是。”
*
奉仙宫内殿之中,赵玉屿在窗口接过白鹤口中衔信,拆开后扫了一眼,转身朝子桑道。
“圣上已经无恙,向你道谢呢。言辞之恳切,感人肺腑,就差给你磕头了。”
子桑打了个哈欠,看也没看将金信揉成一团丢掉,抱住赵玉屿道:“太晚了,哪至于等消息到现在,睡吧。”
赵玉屿抵住他的胸膛,笃行道:“是你下的毒。”
当初她看到子桑写给德仁帝的金信,上面只道,仙丹虽可保长生不老,青春永驻,却不敌刀锋之利,蛊毒之烈。
分明是特意引起德仁帝疑心,提防刺客,又将自己的嫌疑最先摘了出去。
而今便出了中毒一事,德仁帝自然会联想到最大
的受益者宋承嵘身上,以为宋承嵘是因为自己长生不老而急了眼,想要弑父夺位。
子桑眼皮耷拉,困倦轻嗯:“老东西怕死得很,经过这一遭,对宋承嵘的防备只会更重。而且这次也是给他的警告,别以为得了长生不老就可以高枕无忧,没了我,他照样会死。”
一石二鸟,既保证了德仁帝对子桑的依赖和信任,又离间了德仁帝和太子的父子之情。
厉害。
赵玉屿无奈:“你也真不怕玩出岔子,万一用毒过量,或者太医去晚了,圣上当真死了,我看你怎么办。”
子桑撩起她的长发,扬唇一笑:“用量我自然有所斟酌,可保他活到给我传信。”
再说,死了就死了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这话他自然未对赵玉屿说,只搂着她的腰道:“玉儿,我厉不厉害?”
赵玉屿瞧他双眼含星,若是有尾巴都得摇上天,显然等着夸赞,有些好笑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厉害厉害,子桑大人又聪明又能干,是这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不对。”
子桑却垂首贴着她耳朵低声道,“你还没试过,怎么知道能不能干。”
淫言乱语,淫言乱语。
赵玉屿面色通红:“你这个人真是”
自从看过那些小黄书,而今跟转了性子一样,成日想得都是些黄色废料。
比她还黄!
她伸手捏住子桑的脸:“你不是困了吗,睡觉!”
说罢,不等子桑动手动脚就将被子一把盖在身上,压紧四脚裹得严严实实不给他一丝可乘之机。
子桑见她如此决绝,嘟囔着嘴卖惨:“我没被子了。”
赵玉屿探出毛绒绒的脑袋:“我瞧你你成日心火烧得旺盛,不用被子也能睡。”
听她揶揄,子桑鼓着脸赌气不盖被子敞开了怀睡。
过了半晌,耳边淅淅索索响起细响,他感到身上一重,焐热的被子盖在了身上,纤细的胳膊罩过他的胸膛,为他细心掖好被角。
子桑阖眼并未睁开,黑夜中嘴角却扬起,转身抱住身旁温软的少女。
怀中的姑娘略微折腾几下,便也任由他抱着,脑袋挨着他睡去,不一会儿便呼吸匀称。
子桑睁开眼,隔着床帘的微弱烛光望向少女莹润的侧脸,娇俏的鼻尖随着呼吸细微起伏,披散的发梢和肩弯里散着淡淡暖香。
他微微歪头,将脸埋在她的肩弯里安然睡去。
就连梦里都是香软温热,暖和和的。
第95章
圣上中毒之事因当夜封锁消息而鲜有人知,众人只知晓太子自那日之后整日待在东宫闭门不出,朝政、宴会概不参加,只以为他是脚伤未愈需静心修养。
虽有人探出些苗头,但皇家之事复杂多变,也并未多言,皆在观望。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朝堂风平浪静,奉仙宫和帝都倒是忙碌了起来。
再过些日子便是子桑十九岁的生辰。
往年子桑对过生辰这件事并不热衷,甚至厌烦,每年生辰当日都只待在摘星楼内自处。
原本众人都以为今年也一如往常,只是圣上一头热得操办,没成想抚鹤神使这次倒是很有兴致,亲自传信给圣上要大操大办,举国同庆。
圣上听到这话自然大喜,特命礼部以最高礼待操持生辰宴,不仅朝堂摆宴,帝都官宦权贵各门各户皆需敞门捐善,筹集的善款在帝都长街大摆三日流水宴,各州县开仓放粮,与民同乐。
这是新任礼部侍郎上任后的操持的第一个庆典,赵谦整日忙得脚不沾地,生怕出了纰漏。
几番踌躇后,还是派人打点了张嬷嬷给赵玉屿传信,想知晓些神使的喜好,好生操持。
赵玉屿原是不想理会的,但这些日子瞧见子桑似乎对生辰当日大有期待,就细细回了信,给赵谦出谋划策,写了些能哄子桑开怀的点子。
赵谦拿到书信大喜,心中也多了些底气,只觉得这个女儿虽然面上冷淡但心中还是记挂着赵家的,否则不会接连帮助他度过难关。
不多日,帝都各处张灯结彩,红绸飘扬,因知晓神使喜好,能工巧匠用翻糖雕刻了各种动物雕塑摆置在帝都大街小巷,光是熬制糖浆便花费了十万两白银,整个帝都都都飘散着淡淡的桂花甜香。
德仁帝还特命工匠用纯金锻造雕制了一座高达十九米的双鹤献寿像献于抚鹤神使。
奉仙宫更是异常热闹,像是落入红海之中,楼台殿宇皆是红灯红绸红剪纸,摘星楼红烛常明,每一层都挂上了大红灯笼、六角檐铃。
花园假山、草坪庭院、高台回廊,随处可见扎成各色动物形状的绸缎灯笼。猴子捞月、三羊追戏、龙腾虎跃、鱼跃鸟飞、蟾宫玉兔,白日里绸缎灯笼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熠熠生辉,等到晚上便如明月坠地,夜珠幻梦,甚至可以被摆出不同姿势,皆是巧夺天工,栩栩如生。
若水坊的老槐树上系满了红绸,长风拂过,红绸浮动,倒有些像是后山上那棵挂满了愿望的姻缘树。
赵玉屿拿着行程册敲响了宋解环的房门:“宋姐姐你在吗?明日生辰庆神使大人的行程定下了,我给你送来一本。”
没一会儿,宋解环的房门打开,却漏出了一双红肿的眼。
瞧着宋解环明显哭过的脸,赵玉屿惊讶道:“宋姐姐,您怎么了?”
宋解环撑起一个勉强的笑容:“没什么,只是家中送了信来,我瞧着有些感伤罢了。”
赵玉屿扶着她进了屋,给她拧了凉毛巾捂眼消肿:“不会是又让你嫁人吧。”
宋解环摇了摇头,坐下道:“不是。”她默了默,“是我想离开帝都。”
赵玉屿听到这话也是愕然:“离开帝都,怎么突然想离开帝都了,宋姐姐你要去哪啊?”
宋解环道:“我想去石杉城。”
石杉城?
“那不是边陲重镇吗?”
宋解环点点头:“是,那是南钦曾今驻守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