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蓝色的吧?”小丛说,“颜色深一点,耐脏也好看。”
陈川赶紧点头,“蓝的好。比粉的好。”
张槐坐在一旁大声笑。
坨坨跑到张槐他们睡觉的屋门口往里看,陆虞坐在桌前拿着毛笔在写字。乌日善坐在陆虞对面,也在写字。
陆虞拿着自己写过的纸从上到下欣赏了两遍,“坨坨来。”
“干嘛?”坨坨走进屋里。
“你瞧瞧,我新写了一首诗。”陆虞把纸递给坨坨看。
坨坨念道,“狮子……”
“这什麽字?”坨坨指着第三个字问陆虞。第一个狮字他不认识,但是能猜出来。
“懒。”陆虞说。
坨坨重新念,“狮子懒懒檐下卧,小童急走呼……”
“这个又是什麽字?”
“呼声娇。”陆虞怀疑地看向坨坨,“你不是说你认得字吗?”
坨坨这才是有苦说不出。他真的读过书!认识字!他张张嘴,委屈道,“我……没认全。”认字还得认两套,他只认了一套。
陆虞拿回纸,放在桌上,挨个点着字读给坨坨听,“狮子懒懒檐下卧,小童急走呼声娇。院里嬉戏尽玩时,暮下盆中洗肚皮。”
这首诗简单得很,坨坨一听就明白。这是云灵观里每天可以看到的景象。
“写的怎麽样?”陆虞期待地问坨坨。
“很好。”坨坨说,“我看得懂。”
陆虞美滋滋又把纸来回看了好些遍,才将纸收到一旁。然后转身问坨坨,“你要不要每天和云善、乌日善一起学认字?”
坨坨:……又要开始学习了吗???
坨坨在陆虞的注视下重重地叹了口气。
陆虞闷笑,“你一个小孩子叹什麽气?像个小老头。”
“我叹气自己才疏学浅。”扫盲没扫对时间。要是早个一年扫盲就好了。也不至于现在变成半个文盲。
陆虞没忍住,噗嗤笑出声,“你才五岁,能说出这个词,已经不浅了。”
“不要妄自菲薄。”
坨坨又叹了口气,眼神带上些忧郁,“你不懂。”
乌日善提着毛笔看着坨坨,不知道坨坨为什麽突然这样。
陆虞在坨坨脑袋上揉了揉,“小乌四岁,小云三岁。你才五岁,现在学又不晚。我十四岁才开始读书。”
“想做的事,什麽时候做都不晚。”
坨坨抬头看陆虞,心想着他三百岁才开始读书认字,比陆虞还晚。不过一想到兜明七百岁才学会数数,好不容易扫盲了,现在和他一样都是半文盲。坨坨憋不住笑起来,心情又好了些。
“你笑什麽?”乌日善奇怪地看向坨坨。
“西西。”云善开心的叫声传进屋里。
坨坨走到门口看,云善赖赖地抱着西觉的腿说话,“西西,拿桃呀。”他来找西觉和他去重山那拿桃子吃。
西觉拍拍手,掸掉身上的木屑,找了个篮子让钢蛋提着。
他提起云善,让云善坐在他肩膀上。两只手扶着云善的小手,带着云善出门。云善乐得哈哈笑。
钢蛋提着篮子一蹦一跳地追出去。铁蛋从走廊下起身,慢慢悠悠地跟在后面出了云灵观。
坨坨喊一声,“等等我。”赶紧也追了出去。
外面日头还大,西觉带着云善走在树荫下。
云善伸着小手抓头顶上的树叶,抓在手里不放,等西觉走几步后,他才撒开手,让树枝弹回去。
“西西。”云善扯下一片树叶递给西觉看。
“杨树的叶子。”西觉说。
“杨树。”云善跟着重复。
坨坨跟在西觉旁边,从地上也捡了片杨树叶子拿在手里。
一路走上山顶。
云善隔着远远地看到桃树,大声喊,“重山,重山。”
重山从桃树里现身,拄着他的雕花木杖笑呵呵地看着云善,“小掌门。”
骑在西觉脖子上,云善轻而易举地抱住了一颗大桃子,自己扯了下来。他抱着桃子放在西觉头顶,笑着对重山说,“拿桃子。”
钢蛋把篮子放在树下。
重山笑眯眯地动着树枝,将熟了的桃子放入篮子中。装了整整一篮子。
云善从西觉身上下来。他掏掏兜,掏出了半颗花生米。小手捏着半颗花生米举着给重山,“吃。”
重山高兴地接过花生米,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好吃啊?”云善啃了口桃子问重山。
重山笑着点点头。
云善又啃了口桃子,也说,“好吃。”
坐在重山的树荫下晒不着一点太阳,很是凉快。山顶的风一阵一阵吹过,吹得妖怪们心旷神怡。
云善啃完桃子就追着钢蛋绕着重山的树身来回跑着玩。
待到太阳西落时,坨坨和云善爬到重山的树枝上,晃着脚,看着远处天边红红的晚霞,层层堆栈的云彩。
云善指着天上的云对坨坨说,“小兔子”
上面的云彩像一个白白的大兔头。
有小鸟飞过天空,很快就变成了小黑点消失在天边。
“回去吃饭了。”坨坨说。
云善嗯了一声,抱着树枝像条大胖虫似的蠕动到树桠处。重山分了一根树枝,托着云善把他送到地上。
坨坨从树上滑下,和云善一起往下跑。
跑到半道,遇见来找他们的兜明,三个人一起回了云灵观。
乌日善蹲在院子里在玩铁皮小青蛙玩具。就是那种拧了发条就能在地上蹦跶的绿蛙子。
云善跑过去,蹲在地上学着青蛙跳。乌日善原本只是蹲在那看,见云善学青蛙,他笑起来,在旁边也跟着跳起来。两个小的跟在绿蛙子后面一左一右地往厨房门口蹦。
“吃饭了。”花旗在厨房喊。
云善不跳了,拉着乌日善一起去洗手。两人一起在小毛巾上擦了手,再一起冲进厨房。
晚饭过后,张槐从放在走廊下的篮子里拿了颗桃子,“山里的桃子长这麽大?闻着真香。”
“这是山里最好的桃子。”坨坨说。
张槐咬了一口,又香又甜的味道散在嘴里,他真心夸道,“真的很好吃。”
陆虞和陈川也摸了桃子来吃。只吃了一口,都说好吃。
云善和乌日善忙着在院子里搜草。瞧见砖缝里长出小草,他俩就把草给薅了。薅出来的小草攒到一块,抓成一把送给钢蛋吃。
小纸从外面游回来,悄悄地爬到云善身上。等小纸到了云善肩头,蹭蹭云善的脸,云善才晓得它回来了。他伸手摸摸小纸,问道,“去哪啦?”
小纸看着他,嘶嘶地吐着蛇信子,好像在和云善说话似的。虽然云善还没法力,听不见小纸的话,小纸还是把自己今天的行程都说了出来。
“云善,洗澡了。”坨坨拿着毛巾出来喊。
云善乖乖地站到澡盆边,先把小纸从肩膀上拿下来,放进盆里。小纸在水里扭成了波浪形。
坨坨给云善脱光衣服,云善坐进盆里,拿起小纸给乌日善看。
乌日善只是看,并没有好奇地伸手摸。张叔告诉他,让他别碰云善的宠物。别看钢蛋、铁蛋听云善他们的话,其实很有野性。铁蛋经常带着自己打的猎物回来,昨天下午还拖了头小鹿回云灵观。
隔天早晨起床,陈川明显觉得身上松快了许多。他寻思着,是不是昨天晚上睡得好了,所以身上舒坦。
可他每天晚上睡得都不差,身上却从来没这麽松快过。像是泡过药浴,又被门里的师傅按摩过一遍得舒服。
张槐在屋外活动手臂,他今天起床也觉得身上舒服,精神很好。
“乌日善呢?”云善跑过来问。
“在屋里。”张槐推开门。
云善跑进屋,喊了乌日善出来一起打拳。
陆虞拄着拐跟出来,手里提着一双鞋。光脚踩着地。
“你拎着鞋干什麽?”张槐好奇地问陆虞。
“有些味道。我想洗洗。”陆虞回。
陆虞让小丛打了盆水来,拿着刷子沾了水小心地刷着鞋底。为了去味道,陆虞还喊了坨坨给他抠了些香皂抹在鞋子上。
刷好的鞋就在院子里随意找了个地方晾着,等日头上来,一会儿就能把鞋子晒干。
“你就一双鞋?”坨坨看向陆虞光着的大脚。
陆虞道,“我还有一双鞋装在书箱里。丢在那边山上的山洞里。”
“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人拿走。”
“下午我去帮你看看。”坨坨说。
“你可别去了。”陆虞赶紧道,“要是独峰派的人埋伏在那,你不就被人捉到了吗?”
坨坨说,“去之前我肯定先问村里的人打听山里有没有人。”
“要是有人在山上我就不去了。没人我再去。”
“不管有人没人你都别去了。”陆虞笑着说,“你一个小孩乱跑什麽。”
坨坨哼了一声。
吃完早饭,云善写完字,妖怪们拎了半筐桃下山了。
梁家人已经在地里忙开了,瞧着只剩下两亩麦子需要割。
“下来啦。”梁俊永看见妖怪们,远远地打着招呼。
“上午就能割完呀。”坨坨道。
“能割完。”梁俊永笑笑。
坨坨拿了5个大桃子分给在地里忙活的梁家人,又说,“我们正好要去你家,捆些麦子我们给背过去。”
王小花直笑,“哪能叫你们给干活。”
“有什麽不能。”坨坨说,“省你们一趟事。”
妖怪们都下了田,帮着一起捆麦子。
梁周氏边干活边闲聊,“还好之前请帮工了。就指望我们这一家子,不知道割到什麽时候。”他们在农忙刚开始的时候就请了村里的人来帮着割麦子。等忙完梁俊泽的事,梁家人才正式开始自己下地收粮。
“你们在山上种粮了吗?”梁周氏问。
“种了。”坨坨说,“再等几天就收。”
山里也有田地,不像人类的田地是一大片一大片的。他们山里的是一小块一小块的。妖怪们瞧着哪块地平坦些,就在哪种粮食。
“种了多少?够不够平时吃的?”梁周氏又问。
坨坨回,“够吃的。”
瞧着妖怪们背着麦子走在田埂上的背影,梁周氏夸道,“真是勤快人家。”
“可不是。”王小花说,“咱们家这门亲戚人很好。”
亲戚能给你搭把手,有吃的能想着你一口就是很好的很好的亲戚了。
梁俊泽手在裤子上擦了两下,拿了桃子咬了一大口,鲜甜的汁水涌入嘴中。他接连咬了两口后才道,“这桃又香又甜。”干了好一会儿活,嘴里都干了。
几个人站在田里,都拿了桃吃。
妖怪们背着麦子去了梁家。
一进院子就瞧见梁家四个小的围在桌子边写字,大丫在一旁纳鞋子。
“你们来了。”大丫瞧见花旗他们赶紧站起来,“咋叫你们背麦子来了?”
“路过就背过来了。”坨坨自己卸下麦子,又给云善卸掉麦子。
云善跑到桌边,看大狗蛋和二狗蛋在抄东西,二丫和三丫在写大字,他问,“写字呐?”
“是啊。”大狗蛋回道,“我爹罚我们抄书。”
二狗蛋说,“要抄十页,还得会背。”
“二丫、三丫和你们写的怎麽不一样?”坨坨问。
“她俩只写大字。”大狗蛋哼了一声,“爹太偏心。”
“爹偏心什麽了?”大丫道,“你俩上学堂,二丫和三丫又不上学堂。”
“她俩虽然没上学堂,书里的东西三叔都给她们讲过。”二狗蛋说,“她俩可以和我们一起抄书。”
二丫得意道,“就不和你们一起抄书。”
小丛把装了桃子的篮子放在桌上,“吃桃子吧。”
四个孩子欢呼一声,一人从筐里拿了个桃子。
吃完了桃子,几个小孩又继续抄字。
二丫忽然高兴道,“我写完了。”
大狗蛋瞧了她一眼,很不高兴,又说,“爹偏心。就你写得最少。”
二狗蛋附和,“大伯偏心。”
“谁让你们自己去镇上的?”二丫说,“我叫你们别去了,你们非要去。”
可怜三丫岁数最小,写得慢。听说二丫写完了,眼泪吧嗒吧嗒就掉了下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写字。
大丫说,“别写了,歇歇。一会儿爹回来,我和他说。”
“三丫,你别哭了。”
妖怪们看不懂三丫为啥哭。坨坨问,“三丫你为什麽哭?”
“我写得慢。”三丫放下笔,抹了抹脸。
“写得慢就慢慢写。”坨坨说。
三丫道,“爹说他回来就得写完。”她扭头对大丫说,“大姐你得和爹说。我写不完。”
“我说,我说。”大丫赶紧哄她,“你别哭了,和坨坨他们一起玩去。”
第17章 为什麽看不见鸟蛋
大狗蛋、二狗蛋、三丫你一言我一语地把鲁大头拳打坏屠夫的故事讲给坨坨他们听。
“隔壁二伯说给我们听的。”二狗蛋羡慕地说,“他昨天去镇上了。”
“不过他今天没去。”大狗蛋遗憾道,“咱们村今天没人去镇上。”今天早上吃完饭他就出门打听了,转了一圈,听说村里没人去镇上,回来就说盼着梁俊彦早些回村里。
“不知道二叔有没有听故事。等二叔回来,我要问他。”
“平时不见你这麽想二叔。”大丫打趣道。
大狗蛋说,“我平时也想。”
“撒谎。”二狗蛋道,“你平时才不想我爹。”
“你怎麽知道我不想?你是我肚子里的蛆?”大狗蛋回二狗蛋。
“肚子那是蛔虫,不是蛆。”二狗蛋嫌弃地看着大狗蛋,“茅坑里的才是蛆。”
“你就是蛆。”大狗蛋道。
二狗蛋不服,“你才是蛆。”
大狗蛋,“你是蛆。”
两人说着就动起手来。大丫一人给了他们一巴掌,蹬着他俩道,“有力气就继续抄书。”
一听抄书,大狗蛋、二狗蛋立马偃旗息鼓。
小麻雀早上就飞镇上去了。大狗蛋他们今天听不到的故事,妖怪们可以听到。坨坨心里有些得意。
二丫把背来的麦子铺散在地上晒着。又去院子门晒着的麦子那摸了摸,喊道,“大姐,这儿的麦子晒干了。”
“我去借牛。”
“我跟你一块去。”大丫放下鞋子站起来。
“压麦子吗?”坨坨问。
“对。”大丫回道。
“不用借牛,兜明就会拉。”坨坨说。
大丫指着院子的石碾子道,“那石头碾子太重了。”
以前家里有牛的时候都是牛拉石碾子。今年家里没牛,别人家也农忙的时候,没处借牛,家里都是用人力拉石头碾子。梁俊永、梁俊彦、梁俊泽兄弟再加上梁文忠,两人一组轮换着拉。
“没事。”兜明走过去,拉着石碾子轻松地走回来,“压哪片?”
大丫瞧他腰都没弯,惊讶地问,“不重吗?”
兜明摇头,“不重。”
大丫指了一片麦子,兜明拉着石碾子碾麦子。云善追在后面,人趴到石碾子上,被带着卷起来。
“兜明!”花旗大叫一声。
兜明停下来,不明所以地回头。云善刚好从石碾子上头朝摔下来。
“你怎麽在这?”兜明诧异地问。
云善脑袋磕在地上正疼着,躺在地上哇地就哭了出来。
兜明赶紧抱起他。妖怪们都走了过来。
云善捂着脑袋嚎了好一会儿,花旗抱着他轻声说,“石头碾子不能趴。石头转起来你也跟着转,你转到地上,石头就从你身上压过去了。”
“你这麽小,压过去就压死了。”坨坨站在后面说。
云善看了坨坨一眼,嘴巴又撇了下去。花旗说,“头低点,我看看有没有起包。”
云善低下头,花旗扒开他头发看了看。
“起了?”云善哭过的嗓音软软的。
“没起。”花旗说,“一会儿就不疼了。”
“嗯。”
“下回有人拉石碾子你不能再跑到跟前玩了。”花旗说。
“嗯。”云善靠在花旗怀里答应得好好的。
见云善不哭了,兜明又去拉石碾子。云善坐在花旗腿上看着兜明。
大狗蛋跟在兜明后面,大声喊,“兜明你好厉害。我爹和三叔一块才能拉一会儿碾子。你一个人能拉这麽久。”
“走得比牛快。”二狗蛋道。
“牛肯定干不过我。”兜明自豪道。翻地拉磨的活,他干起来可比牛快多了。
大丫噗嗤笑出来,“哪有人和牛比的。”
兜明压完麦子,大丫拿木叉把脱过粒的麦稭叉到一边堆起来。又拿了棍子使劲敲了敲麦稭堆。
“大狗蛋、二狗蛋,把草抱出去。”大丫喊。
梁家的小孩跑过来,一人抱了一堆草跑到院子外。云善从花旗腿上蹭下来也跑去抱草。
大狗蛋他们把草抱到房子后面一块空地上。那块空地已经堆了好几个麦稭堆。这些麦稭要留着平时生活烧火做饭用。
小孩子把麦稭往草堆边一扔,又跑回院子里去抱草。来回跑了十几趟,才将院子里的麦稭都抱出去。
云善瞧着麦稭堆新鲜,绕在草堆后面躲着喊坨坨。坨坨找到他,他哈哈笑着跑走,又躲到另一个草堆后面。
大丫在树下纳着鞋底,和一旁安静缝裙子的小丛闲聊。“小丛,你缝衣服可真快,针脚还密实。做活真是又快又好。”
“你会不会绣花?”
“会。”小丛说。
“谁教你的?”大丫问。想起坨坨说他们没爹娘,她问完立马就后悔了。
小丛,“秀娘教的。”
大丫没再多问,自己说,“我给三叔做鞋。再过些天他要去县里。爷奶说明天去镇上给三叔扯两块好布做衣裳。”
“你们明天要不要和我们一起镇上玩?”
“我好些天没去镇上了。”
小丛看向花旗。
兜明也看着花旗说,“我想吃烧鸡。”
“吃烧鸡?”花旗问他,“你有钱?”
兜明,“我没有。”
“我明天抓头鹿,去镇上酒店把鹿卖掉就有钱了。”以前他们就是这样挣钱的。
花旗说,“那就去买烧鸡吃。”
门外走进来一个汉子,喊道,“大丫,你爹,你爷在家吗?”
“在地里。”大丫站起来说,“我现在去叫他们。”
大丫先给汉子打了碗水,然后就往地里跑。
汉子坐在树下喝完水,瞧着小丛在做衣裳,他探头看一眼,搭话道,“你们是这村里的?瞧着有些面生。”
“不是。”花旗没多说。
“和梁家是亲戚?”汉子又问。
花旗,“嗯。”
“什麽亲戚?”汉子接着问。
花旗想了想道,“以前祖上是亲戚。”
汉子听了哈哈笑了两声,以为花旗他们不愿意说。他去水缸边舀了碗水坐回来,岔开话题问,“你们家麦子卖了吗?我是收粮的。”
“东望村里人家大部分粮食都是卖给我的。”
“我姓马,在家中行二,叫我马老二就成。家里在镇上开了个满仓米面铺子。”
“麦子还没收。”花旗说,“我们不卖麦子。”
小孩子们热热闹闹地跑进院子里。云善手里抓着个知了跑来拿给花旗看。他伸出指头戳戳知了的肚子,知了立马“吱——吱——”地叫唤起来。云善咧着小嘴笑。
“云善知道这是什麽?”花旗问他。
“知了。”云善说,“蝉。”两个名字他都知道。
马老二看到铁蛋和钢蛋,惊得站起来,“这两个是什麽?”
“狮子和袋鼠。”坨坨回。
铁蛋和大狗一起趴在树下,铁蛋蹲在云善身边。
毛老二想起之前听人说过有人带了两只野兽到镇子上。他猜想是不是就是眼前这些人。听说他们捉住了一夥土匪,把人送到县衙里了。
“这是狮子?”马老二左看右看道,“怎麽和石狮子长得不一样,毛怎麽不是卷的?”
“本来就不卷。”坨坨说,“现在还小,还没长出鬃毛,铁蛋再大些就威风了。”
马老二又看向钢蛋,“我倒是听都没听说过袋鼠,长得快赶上人高了。”
因为袋鼠是外国来的呀。坨坨心想,这人没见过不是很正常吗?
梁文忠、梁俊永快步走进院子,“老二来了。”
马老二站起来就喊梁文忠,“叔。”
梁俊永拿了钥匙,开了东边厢房的门。从门口就能看到里面堆了许多粮食。
“你再不来,我明天可就要去镇上找你了。”梁俊永笑着对马老二说。
马老二道,“早知道我今天就不来了。等你去镇上,我请你喝酒。”
梁俊永笑着说,“哪能让你请。收完梁,我和老二一块找你喝酒去。”
外面走来几个打着赤膊的汉子。等马老二说搬粮,他们就进屋扛了粮食往外走。
院子里还有个拿笔、打算盘的账房。汉子门打开装粮食的麻袋,把粮食倒进米斗中。马老二一眼不错地盯着粮食,手在装满粮食的米斗中拨了拨,说句,“好粮。”
汉子们再把粮食装回袋子里,扛到外面车上。
账房提起笔写了些字。
梁俊泽背着麦子回来时,马老二特地停下来和他说话,“以后得叫你举人老爷了。”
“二哥说笑了。”梁俊泽笑着道。
“怎麽还叫你干活?”马老二惊讶地问。梁俊泽中了举,和他们这些人就不一样了。
梁俊泽道,“怎麽不叫我干活了?都是家里的活。粮食种出来我也吃。”
马老二就笑,“老三以后得有大出息。”他从钱袋子里摸出一两银子塞进梁俊泽手里,“上些天忙着收麦子,听说你中举都没空来吃饭。莫要怪哥哥。”
梁俊泽推拒着不要银钱,“二哥你太客气了。都晓得你收粮忙。”
马老二手背在身后,“给你你就拿着。我刚刚听你大哥说,你要去县里读书了?身上带些钱也方便。”
梁俊泽推脱不过,谢过马老二,收下了钱。这些天,不少人给他送钱送礼,他都没要。
大狗蛋他们见梁俊永回来了,拿出纸笔,老实地抄起书。各人怀里的知了此起彼伏地叫着,叫出了小孩子们爱玩的心声。
云善见别人都写字,站在桌子也要笔写字。
“你会写?”大狗蛋问他。
云善说,“会。”
大狗蛋跑进屋里拿了一只笔给云善。云善沾着墨水,照着三丫写的字抄。
梁俊泽走过来瞧。云善写的字横平竖直,不算好看,但也很工整,看得出来是写过字的。他没想到云善启蒙这麽早。
花旗他们走时,马老二还在称粮食。梁文忠要留他们吃饭,妖怪们没留,回了山里。
坨坨进了山就钻土里去了。云善蹲在地上,用手拍了拍土,喊,“坨坨?”
“他走了。”花旗说,“我们回去等他。”
坨坨钻进土里去了隔壁山。他探出脑袋在观察了一会儿,瞧见山里根本没人才从土里爬出来。找到洞xue,找到陆虞的书箱带回云灵山。
陆虞瞧着坨坨背着他的书箱跑进院子里,他惊讶,“你还真找来了?没遇着人吧?”
“没有。山里根本没人。”坨坨放下书箱,进厨房和花旗一起做饭。
小丛对陆虞的书感兴趣,他放下针线问陆虞,“你看什麽书?”
“很多。”陆虞打开书箱,挨个拿了书出来给小丛看。
有两本书小丛没看过,问陆虞借了,当下就捧了书回屋。
云善带着乌日善正在屋里翻箱倒柜。
“找什麽?”小丛问他。
“田螺。”云善说。
小丛,“找坨坨。”
云善跑去厨房找坨坨。坨坨走进来,借着翻柜子的时候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装了田螺的小布包。
“呢。”坨坨把小布包递给云善。
云善接过来晃了晃,布袋里传出脆脆的响声。他笑着打开小布包,抓了一把田螺壳给乌日善看。自己也抓了一把田螺,两只小手捂着,在乌日善耳边晃了晃。
一阵沙沙的脆响声。
乌日善也捂着手,晃了晃田螺。
小丛正看着书,转头见云善在扒拉他。“干什麽?”
“笔。”云善踮脚指着桌上的毛笔。
小丛把笔拿给他,云善没接,又指指桌上的砚台。小丛磨了墨,把毛笔沾了墨水给他,乌日善拿着毛笔也来沾墨水。
炕前地上摆满了整整齐齐的田螺壳。云善和乌日善拿着毛笔挨个把田螺点成黑的,边点边嘿嘿笑。
小丛不明白他俩为什麽那麽开心,也没问,转回头继续看书。
等坨坨来喊吃饭,小丛转头去看,地上的田螺全都被点黑了,一个也没放过。
吃完饭,妖怪们和云善去了小树林。
小妖怪们正在闹腾着追着小麻雀今天的故事。
妖怪们赶紧躺好,听小麻雀讲了鲁大头打完坏屠夫后闯江湖的故事。
隔天早上,陈川、陆虞和张槐三人神清气爽地起床了。
陆虞动了动那条断腿道,“我怎麽感觉我腿快好了。”
张槐嗤笑一声,“你腿才断几天,这就要好了?”
陈川说,“我觉得这两天腰上好了很多。使劲动也不疼了。”
张槐动了动手臂,抹抹胸口的疤。他也觉得身上舒坦很多。“这儿是不是养人?”
“应该是。”陆虞转头看向大殿的方向,小声说,“这儿是道观呢。神仙选的地方肯定好。”
厨房里突然传来“砰——”“砰——”的动静。
西觉快步走到厨房门口问,“怎麽了?”
花旗和坨坨都盯着竈台看。
花旗掀开锅盖,拿着铁勺搅动锅里的粥,皱着眉头说,“不知道。”
“刚刚是竈台边传出来的动静。”坨坨盯着竈台看,竈台里除了柴火就没别的东西了。柴火也没问题呀,他一根根丢进竈台里的,没看到有问题。
“粥也没问题。”花旗说,“米不会炸。”
大家瞧着竈台里。
西觉把竈台里的火灭了,用棍子把柴火和竈灰往外掏。
“这是什麽?”坨坨捏起灰里发白的东西。一面黑的,一面白的,还有弧度,就像是蛋壳?
坨坨两只手一捏,东西碎了。西觉又从灰里找到了更多的蛋壳,“是蛋壳。”他还扒到一些沾着灰的蛋白。外面黑,掰开里面就是白的。
“是不是有野蛇到竈台里下蛋了?”陆虞站在厨房门口问。
“不是。”花旗说。山里的动物不会来云灵观下蛋。
小丛打开柜子,放鸟蛋的篮子里空空如也。昨天下午兜明才摸了鸟蛋回来。晚上他们没吃鸟蛋。
“应该是云善。”小丛说。
“我点火的时候没看见里面有鸟蛋。”坨坨说,“几颗鸟蛋在竈台里我肯定能看见。”
“那是怎麽回事?”陆虞问。
谁知道怎麽回事?
西觉把另一个竈膛掏了掏,没掏出来鸟蛋。他把煮米粥的铁锅换到另一个竈膛上,又点了火煮米粥。
坨坨怎麽也想不明白他怎麽没看见竈膛里的鸟蛋。鸟蛋是白的,在黑乎乎的竈膛里应该很显眼。
他自己琢磨不明白,跑出云灵观找云善。
到门口四处张望,没瞧见云善的身影。坨坨大声喊,“云善。”
“唉。”模糊不清的声音从侧面林子里远远传出来。
坨坨走进林子里,看到钢蛋站在远处。他找到钢蛋,就见云善和乌日善两人露着腚,并排蹲在树下。屁股下还有挖好的坑。
“你上厕所?”坨坨震惊地问云善,“你自己脱裤子的?”
“乌日善脱。”云善说。
“我给他脱的。”乌日善说,他手里拿着几片大树叶,显然准备好了擦屁股纸。
“云善,你往竈台里放鸟蛋了?”坨坨蹲下来问。
“嗯。”云善问,“看见啦?”
“我没看见。”坨坨说,“早上煮粥的时候竈台里炸得砰砰响。灰掏出来才知道里面有鸟蛋。”
“鸟蛋炸了?”这显然超乎乌日善的想象。“鸟蛋怎麽会炸?”
“受热不均匀。”坨坨说。
“啊?”乌日善听不懂,“你说什麽?”
坨坨想了想后说,“鸟蛋有的地方热,有的地方不热,然后就炸了。”
坨坨给云善擦完屁股,看他拿着小竹片铲了些土盖在自己的粑粑上。然后抬脚踩了进去。
坨坨大声尖叫,想扯云善已经来不及了。“云善!”
云善低头看着自己鞋子上的黄色东西,又看了看坑里。
坨坨无奈,“你倒了那麽少的土哪能踩?”
“踩平呀。”云善无辜地说。他刚填了土进去,想把土给踩平。
“得多弄些土才能踩。”坨坨说,“你铲的那点土差点都没盖住屎。”
坨坨拿过云善手里的竹片,蹲下来压着云善的鞋子把云善的脚拔了出来。抹了一坨屎的鞋子他不想洗,干脆把云善另一只脚上的鞋子也脱了下来。
乌日善自己处理好个人问题,提起裤子问坨坨,“你干吗把云善干净的鞋子也脱了?”
“因为我不想洗。”坨坨说,“要丢就丢一双。”
坨坨拎起云善那只干净的鞋子用力一甩。
云善看着鞋子被丢远,低下头看看自己没穿鞋的脚。然后抬头对坨坨说,“我鞋。”
“云灵观里好多鞋。回去找一双穿。”坨坨说。
铁蛋跑去把坨坨刚丢的鞋子叼了回来。
“不要了。不用叼回来。”坨坨喊。
云善把铁蛋嘴里的鞋子拿在手里。
坨坨看着还放在原地的脏鞋子,心想铁蛋和钢蛋都会叼鞋,不会也叼沾了屎的鞋子吧,那也太恶心了。
他想了想,拿了小竹片挖了个大坑,拿过云善手里干净的鞋子丢进坑里。云善蹲下来捡,坨坨不让他捡,“家里还有好多鞋。我们不要这双了。”
他用树枝挑着脏的那只鞋也丢进坑里。然后盖上土,踩了两脚。
坨坨拍拍手,“云善你骑着铁蛋,我们回去吃饭。”
回了云灵观,坨坨瞧见院子里放着一头鹿,还有几只兔子。兜明带着云善打完拳就去捕猎了。今天他们要去镇上,兜明要卖猎物换钱。
坨坨直接赶着铁蛋带云善回屋穿鞋,换了一双绣了祥云纹的小布鞋。
花旗他们已经坐在桌上吃饭了。云善自己爬上凳子。坐好后伸手拿起放在碗边的包子啃。
“知道是什麽原因了?”花旗问坨坨。
“不知道。”坨坨说,“云善说是他放鸟蛋在竈台里的。”
“你把鸟蛋放竈台里干什麽?”花旗问云善。
“收着。”云善说。
花旗,“鸟蛋收在柜子里就行。”
坨坨怎麽琢磨都没明白为什麽自己没看见鸟蛋。吃完饭他自己去掏了几个鸟蛋回来放在竈膛里。
竈膛里的石头长期被烟熏火缭,黑得很,又加上有些深度,竈膛里瞧着就黑。但是几个鸟蛋放进去非常显眼。怎麽都不该看不见。
坨坨蹲在竈台前左思右想都不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
“再过三天,我们和陆虞一块下山。”陈川说。
坨坨走到外面问,“你们不是还伤着吗?”
“恢复得还不错。”陈川说,“尤其是这两天,身上很舒坦。”
陈川说这话时,手里还拿着桃子吃。
“张槐也说他身上舒服。”
“山里养人呢。”
花旗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下山带些桃子去吃。山里的桃子熟了。”
张槐愣了一下,说,“好。”
陆虞对坨坨说,“给我拿些香呗。我去拜拜神仙。”
坨坨带着陆虞去拿香,陈川和张槐也一起跟去。
坨坨给他们发了香,三人前后进了大殿里。
陈川替陆虞点着了香,他和张槐跪在拜垫上诚心诚意地感谢神仙保佑,希望乌日善能够平安长大。陆虞握着香,也在心里感谢神仙保佑,也求神仙保佑他们能顺利回到中州。
三人出了大殿,坨坨对陈川说,“等我下午回来教你化妆。很简单的,一学就会。”
第18章 去镇上
妖怪们到梁家的时候,梁家人正坐在树下吃饭。昨天才收回来的麦子摊开晒在院子中央。
梁周氏笑着喊云善,“云善,来吃点饭。”
云善跑过去,梁周氏塞他一个馒头。
梁家早饭简单得很,两碟子咸菜,一筐馒头,再加上粥。
云善接过馒头小小地咬了一口,小手指着桌上的咸菜说,“菜。”
“要吃咸菜呢?”王小花笑着问他。
“吃菜。”云善说。
王小花夹了块小咸菜放在他馒头上,云善大口咬下去,鼓着嘴巴嚼馒头。
“你们吃过了吗?”梁文忠问花旗。
“吃过了。”花旗回。妖怪们各自找了板凳坐下。
云善早上吃饱了,现在根本吃不下馒头。只吃了几口,就把馒头塞给兜明。
兜明把馒头撕开,让大狗蛋给他夹点咸菜包在里面。
“山里打的鹿?”梁俊永好奇地走过去瞧妖怪们带来的死鹿。
“是山里打的。我们要拿去镇上酒楼换钱呢。”坨坨说。
大狗蛋吃完饭,也过来看鹿。他胆子大,伸着手指戳了戳鹿,问坨坨,“铁蛋和钢蛋怎麽没来?”
“去镇上不带它们。”坨坨回。
上次他们带钢蛋和铁蛋去镇上,官差说了不让带野兽,这次他们就没带钢蛋和铁蛋。
吃完饭,梁俊永和大丫收拾碗筷。王小花和梁周氏提着篮子出了门。
“王小花干嘛呢?”坨坨好奇地问。
“去菜地里摘菜。”梁文忠说,“去镇上顺道给老二家和小莲家送些菜。”
“小莲是谁?”坨坨问。
梁文忠笑道,“小莲是我小闺女,是老二妹妹,老大姐姐。嫁在镇子上。”
他又说,“我还有个大闺女,叫小菊。她是老大妹妹,比老二姐姐。嫁在大秧村。”
“今天我领你们去我小闺女家瞧瞧,也叫她认认人。”
梁俊泽从厢房里拎了半篮鸡蛋放在桌子上。
王小花和梁周氏装了两大篮子菜回来。瞧见桌上有鸡蛋,梁周氏把鸡蛋匀成两份,装在两个菜篮子里。两份匀得一样多,都是十二个鸡蛋。
“爷,啥时候走?”大狗蛋催道。
“马上就走。”梁周氏打量一遍院子里,确定没什麽不妥,她挎上一个篮子道,“走吧。”
“走喽。”大狗蛋兴奋地跑出院子。
兜明扛起鹿,西觉拎起兔子,跟着一起出去。
梁文忠落在最后,站门口冲着院子里喊一句,“大黄,看好家。”关上门,落了锁。
小孩子们高兴地在前面跑。云善追在坨坨身后,一个不小心跑得摔了一跤。
后面的大人们笑出声。
云善自己从地上爬起来,瞧了一眼后面,转回头喊“坨坨”。
坨坨停下来,等着云善。
“这小子皮实。”梁俊永笑道。
路上瞧见一队牛车迎面走来。马老二坐在车上远远地喊,“梁老大。”
牛车到近前,马老二从车上跳下来,“去镇上?”
梁俊永笑道,“刚忙完,去镇上买些东西。”
梁俊泽喊,“二哥。”
“这是去哪收粮?”梁文忠问。他家粮食是村里收得最晚的。家里地多,得一点点干,没办法。村子里其他人家早几天农忙就都结束了,粮食也早就卖了。
“去大秧村。”马老二说,“那边远,每年我都最后去。”
大秧村是附近最偏的村子,也是最穷的村子。梁文忠的大闺女小菊就嫁在大秧村。
“去了还有粮食收吗?”梁俊永问。
“我早和人说好了。”马老二道。
梁家人没和马老二多说话。大秧村远得很,得早些去才能早点回来。
马老二坐着牛车离开,梁周氏和梁文忠说起自己的大闺女,“家里忙完我得去大秧村看看小菊。算着日子,差不多快生了吧?”
“差不多。”王小花说。
到了镇上,梁俊永带着西觉他们去了酒楼,用猎物换了三两银子。然后直奔梁俊彦在镇上赁的小院子。
二狗蛋直接推开院门跑了进去,“娘,娘,我们来了。”
大狗蛋跟着跑进去,“婶子,我们来了。”
二丫、三丫也跟着跑进院里,也喊着,“我们来了。”
云善在后面学人家,也跟着喊,“我们来了。”
小院不大,一共三间房,西边还有个小厨房。
周勤俭坐在屋檐下绣帕子,一抬头“哟”了一声,脸上带出笑,“我就说你们肯定得来镇上买东西。”
“今早老二还和我念叨,说粮食该收完了。”
梁俊泽把篮子提进屋里,对着外面说,“二嫂,篮子里有鸡蛋。”
周勤俭应着声进屋,把鸡蛋拿出来收进柜子里。她回屋拿了一双黑色翘头靴子出来,对梁俊泽说,“你试试鞋子合不合脚。我做得稍微大了些。”
梁俊泽坐在凳子上,脱了鞋子换上靴子,走了几步道,“稍微有些空荡。能穿。”
“也不知道你还长不长个了。我特意做得大一点。”周勤俭说。
云善就站在梁俊泽旁边,周勤俭瞧见他小布鞋上绣了祥云纹图案。她蹲下来摸了摸云善的小鞋子,“绣了花样好看着呢。”
“我给你在鞋边上也绣点花样?”这话是对梁俊泽说的。
“这样就很好了。”梁俊泽道。
花旗才注意到云善换了鞋子。今早是他给云善穿鞋的。穿的是那双绣了黄色卡通小老虎的鞋子。
梁文忠和梁周氏坐在桌边喝水,笑眯眯地看着梁俊泽穿着新鞋在屋里走。
王小花夸道,“弟妹做鞋的手艺就是好。咱们东望村没人手艺能赶得上你的。”
“老三穿着鞋子好看。再扯块好布做身好衣裳,真就成了举人老爷。”
梁俊泽脱掉新靴子,换上布鞋,逗笑道,“嫂子是举人老爷的嫂子。”
“可不是。”周勤俭高兴道,“我是举人老爷的二嫂。”
妯娌两个相视着笑出声。
云善仰着头,看着周勤俭和王小花,不懂这两人在笑什麽。
“爷,我出去玩。”大狗蛋站在桌边对梁文忠道。
“你去哪玩?”梁俊永问。
“我去茶楼里听说书。”大狗蛋心里就惦记着这事。
梁文忠也知道他惦记着这事,从怀里摸了些铜板出来,一个小孩分了三个。连兜明、坨坨、小丛和云善都有。
“爷,你真好。”三丫脆生生道。
坨坨露着大笑脸,跟着说,“你真好。”
梁文忠挥挥手,“出去玩看着点云善。别乱跑。晌午回来吃饭,别等人去叫。”
大狗蛋和二狗蛋在镇子里上学堂,对镇上很熟悉。
“知道了。”梁家几个小孩齐声应道。
坨坨拿着铜板美滋滋地牵着云善跟着大狗蛋他们往街上跑。花旗他们也要跟出去。
梁文忠问,“你们去哪?”
“我们也去听说书。”西觉说。
大狗蛋和二狗蛋领着西觉他们到了茶楼门口。店里的小二忙上来问,“几位客官里面请”
“我们想听说书。”大狗蛋说。
“听说书的上二楼。”店里小二说,“一人三文钱。”
坨坨一共就三个铜板,他舍不得全拿来听说书。下午回山里,小麻雀会把今天的故事讲一遍。坨坨觉得三文钱花的不值。
大狗蛋他们都交了钱。小丛和兜明也交了钱,云善跟在后面交钱。花旗给了店小二六文钱。坨坨站在那没动。
大狗蛋他们迫不及待地先跑去了二楼,云善落在后面扶着楼梯慢慢往上走。
大狗蛋他们占了一张空桌。
说书人坐在一张长桌后面,手里把着个扇子,正讲道,“小娘子忽然显露原型,变成一条黑蛇,将贼人吞入腹中……”
花旗:……
大丫、二丫坐在一条凳子上,大狗蛋、二狗蛋和三丫挤在一条板凳上。云善被西觉抱在怀里,小丛和兜明坐一条板凳,花旗坐一条板凳。
但是,坨坨呢?
花旗看向楼梯口,坨坨根本没上来。回想起刚刚在楼下,确实没看见坨坨交钱。小人参精打什麽主意?
花旗手在桌上轻轻一点,一道意识飞出窗外。
坨坨没去别的地方,正坐在茶楼门口的台阶上,开心地看着自己手里的三个铜板。
花旗看到他把三个铜板放在手里颠了颠,站起身,往街里走。
云善听不懂故事,睁着大眼睛到处瞧热闹。看了一圈后,发现坨坨不在。
“坨坨呐?”云善问西觉。
西觉在屋里扫了一圈,回,“不知道。”坨坨竟然不在?
云善,“找找。”
“不用找。”花旗说,“他在外面。”
坨坨挨个店铺逛了逛。转了一条街,然后停在了一个小摊子前面。
“这是什麽?”坨坨瞧见摊主在小棍子上绕来绕去地弄黄色东西。
“糖稀。”摊主问,“要不要尝尝?”
“怎麽卖?”坨坨问。
“要多少都行。”摊主说。
坨坨,“我要一文钱的。”
“一文钱的太少了,绕不起来。”摊主说,“你买个两文钱的吧。”
坨坨有点舍不得,站在摊子前又看了会儿摊主卖东西。那黄色的东西在棍子上绕来绕去始终不断,很好玩的样子。
坨坨看了好一会儿,才舍得掏出两文钱买了一点糖稀。
他站在街边,拿着两根小棍绕了好一会儿糖稀后才舔了一口,“是甜的。”
坨坨小心地咬了一点点糖稀,然后又拿着棍子绕了几圈。把两个棍子并在一起拿在手里,他继续在街上逛着。
坨坨从东街一直逛到西街,什麽铺子都要进去瞧一瞧。
西街街尾是卖牲口的地方,他也瞧。看看人家牵来卖的驴,再看看筐里的小鸡仔,时不时地舔上两口糖稀。还站在那听人吵了一会儿嘴。
街都逛完,坨坨才回来,手里的糖稀还没吃完,还剩下一点。他坐回茶楼门前的台阶。
说书的讲完一个故事就离开了。瞧着天要晌了,茶楼里的人也都散了。
妖怪们和大狗蛋他们下来,坨坨站在茶楼门口等他们,手里没拿糖稀。花旗估摸他已经吃完了。
“坨坨,你怎麽在外面?”二丫问。
“我没进去。”坨坨偷偷瞄了一眼花旗。见他没看自己,坨坨心里稳妥了些。
“你咋不进去呢?”大狗蛋说,“故事可好听了。”
“我不想进去就没进去。”坨坨说,“你爷叫你中午早点回家。”
花旗没看坨坨,只说,“去前面街上转转。”
一转就转到了卖糖稀的摊子边。坨坨心里明白了,花旗一定知道他花钱买糖稀了。臭黑蛇是故意的!
云善没见过这个,盯着摊主绕在棍子上的糖稀瞧,“什麽呐?”
花旗说,“糖稀。”
花旗对摊主说,“一个小孩一份五文钱的。”
大丫道,“我们不用,给云善买就行。”
花旗没接话,直接数了铜板递给摊主。
大丫心想,花旗可真干脆。
摊主笑着点头,绕了些糖稀在棍子上递给花旗。
花旗把糖稀给云善,教他绕棍子。
三丫拿着糖稀笑着一脸灿烂,“花旗,你真好。”
大丫带着弟弟妹妹和花旗道谢。
花旗只道,“不用客气。”
店主递糖稀给坨坨的时候笑着说,“下次再来。”
早知道花旗要给他们买糖稀,他刚刚就不买了!
云善玩着糖稀就不走路了,站在那玩。西觉把他抱起来,带着他去买烧鸡。
妖怪们早上挣的钱全都拿来买烧鸡了,一共买了6只烧鸡。看得梁家小孩十分羡慕。
二丫吸吸鼻子,小声对大丫说,“大姐,烧鸡好香啊。”
大丫闻着也香。
三丫含着糖稀,瞧着屋里的夥计包烧鸡。
“你们买那麽多?吃得完吗?”大狗蛋问。
“吃得完。”兜明说。
第19章 鬼偷
妖怪们提着烧鸡,和梁家小孩一起回梁俊彦家。梁家中午留了他们吃饭。
刚迈进梁家院子,就听见女人的哭声。声音不像是王小花的也不是周勤俭。
坨坨跑在最前面进了屋子。
梁俊彦也在屋里,看到花旗他们连忙站起道,“回来了。”
花旗点点头,把烧鸡放在桌上。
“娘,花旗他们买了十只烧鸡。”二狗蛋说。
“咋买这麽多?”梁周氏惊讶地问。
“我们喜欢吃。”花旗说。
屋里多了一个抱着孩子的小妇人,和一个个头不高,穿着青色长衫的男子。小妇人脸上挂着眼泪。
小妇人用衣袖抹了眼泪,抱着孩子站起来,“是山里的亲戚吧?”
梁文忠给他们互相介绍。
妖怪们知道了,这小妇人就是梁文忠的小闺女小莲。穿青色长衫的男子是小莲的丈夫,叫汪生,是个秀才,平时里靠给人教书挣花用。
“小姑姑,你哭什麽?”大丫问。
“你小姑姑家遭了贼,这些年攒的银钱都被人偷了。”王小花说完又骂了一声贼人该死。
“婆母现在害病,汤药不能断。”小莲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那人将钱匣子里的钱偷了个干净,一个铜板也没给我们剩。”
“附近邻里七八家都被偷了。早上我们一起去报了官。不知道什麽时候能捉到贼人。”
汪生脸上带着愁容,眼睛几次看向梁文忠,张了几回嘴都没出声。
“这贼也太猖獗了。”周勤俭问,“咋能一夜偷七八家?都没人发现?”
“没有。”小莲说,“要不是邻家婶子坐在院里哭,说家里遭了贼,钱不见了。各家回去看,才知道自家也被偷了。”
“我夜里睡觉是一点动静都没察觉。”
“什麽贼这麽厉害?”坨坨瞪大眼,偷偷和小丛说,“是不是神偷?”
小丛摇头,“不知道。”
坨坨说,“我回去问问张槐。神偷在江湖上肯定有名号。”
小莲哭着摇头,“婆母吃药,家里吃饭,往后的日子不知道该怎麽过了。”
梁文忠是个心疼孩子的,当即道,“小莲不要哭了。”
“家里刚卖了麦子,有些银钱。总不会叫你一家饿着。”
“爹。”小莲泪眼道,“爹在这,我心里就有依靠了。”
汪生说,“丈人是极好的。”
梁周氏心疼自己闺女,家里人都在这,话也好说。
“家里刚卖的麦子,得了些银钱。过几天老三要去县里读书,上午刚置办了些东西。剩下的银钱本来打算买头牛。”
“家里的牛开春病死了。今年收麦,家里人都累得够呛。本来今天打算买牛,回家养些日子,秋天好去田里帮着收稻。”
王小花接道,“牛哪有人重要。娘,银钱就借给小妹家,总得叫他们熬过这段日子。”
梁俊永道,“等着秋天还早呢,钱先仅着小妹用。没牛也累不上几天。”
梁俊彦说,“我这个月刚发的工钱,一会儿就给娘。”
“我在外面用不了多少银钱,先让二姐用。”梁俊泽道。
周勤俭安慰小莲说,“你这麽些哥哥嫂嫂,不会叫你饿着。”
小莲拉着周勤俭又是一顿哭,“再没有比我这些哥嫂,爹娘更好的了。”
云善和大狗蛋他们玩着,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小莲。见她好一阵哭,他跑来拍拍小莲的腿,说,“不哭。乖。不哭。”
这一下子惹得屋里众人哈哈笑起来。小莲也破涕为笑,摸摸云善放在她腿上的小手,“你会哄人呢。”
“嗯。”云善见她不哭了,跑回去继续看大狗蛋他们在地上丢石头。
梁文忠拿了二两银子给小莲,“你先用着。给你婆母抓些药。”
“钱要是不够用,回来和爹说。”
“唉。”小莲应下来。一两银子装在自己身上,一两银子给了汪生,打发他去药铺里给婆母抓药。
“抓完药回来吃饭。”周勤俭叮嘱。
汪生应了一声出门。
梁周氏把小莲的孩子抱去逗弄,小莲跟着两个嫂嫂一块进了厨房。
坨坨他们从屋里跑出去,到院子外面玩。
巷子里还有些其他小孩在玩。大的有十一二岁,小的孩子走路还不稳当。云善走进小孩子堆里,和这个说两句话,和那个也能搭两句。
有个小孩手里拿着弹弓,装上石子弹出去打树上的鸟。其他小孩都馋弹弓,挨着号传着弹弓玩。
坨坨挨上号了,拿着弹弓没打树上的鸟,只瞄着树上的叶子打。
云善伸着小手要弹弓。坨坨给他装上小石子,云善拉开弹弓,石子只弹到了墙上就落了下来。
旁边传来一声笑。
坨坨看过去,就见一个穿着缎子的年轻男人摇着扇子站在前面。
小孩子们见前面来人,都让开了些道,贴在墙边。
摇扇子的男人慢悠悠地走过去,转着头往梁俊彦家敞开的院子里看。
兜明就坐在门口。见他看梁俊彦家院子,就盯着男人瞧。
男人走过去,又继续慢悠悠地往前走。路过别人门口,都转头去瞧。兜明看着他走到巷子口,拐了个弯消失不见。
“你看什麽?”坨坨问兜明。
“刚刚那个人。”兜明说,“他走路很轻,没有动静。”
“啊?”坨坨看向巷子口。刚刚的人早就不见了。
中午吃饭时,西觉把烧鸡打开放在桌上,大家一块分着吃。梁家人不好意思,大人们一人吃了两小块就不再夹了。小孩子们没怎麽客气,分着吃了一只。剩下的就被花旗他们吃完了。
除了梁俊彦,其他梁家人第一次见到有人一顿饭能吃好几只烧鸡。都十分震惊。这一顿饭吃的烧鸡比他家半年吃得烧鸡都多。
吃完了饭,小莲和汪生先回去了。周勤俭把家里的钱拿出来交给梁周氏,“娘。我寻思着镇子里不安生,钱都让你们带回去。”
梁周氏收了钱。梁文忠说,“把大黄牵来给你们看门吧。”
“不用。家里没什麽值得偷的东西。”梁俊彦说。
梁家人顶着日头往回走。妖怪们看到他们比来的时候多了好些东西,应该是才给梁俊泽置办的东西。
妖怪们走到山脚,就见钢蛋和铁蛋趴在树下。见着人回来,钢蛋和铁蛋围了过来。
“你们怎麽下山了?”坨坨问。
小纸从树上下来,回道,“铁蛋要找云善。”
之前妖怪们每天都带钢蛋和铁蛋下山。它俩知道下山的路路怎麽走。等花旗他们离开后,钢蛋和铁蛋在云灵观呆了一会儿就往山下跑。被小纸拦在了山脚下。
铁蛋蹭蹭云善,钢蛋也蹭云善。两个把云善夹在中间蹭。云善一手抓着铁蛋耳朵,一手抓着钢蛋耳朵一齐往两边扯。
妖怪们回到云灵观的时候已经半下午了。张槐和陈川坐在走廊下打盹,陆虞拿着书看。
“陈川。”坨坨喊一声。
陈川睁开眼睛,笑着说,“回来了。”
见他们两手空空回来,张槐问,“烧鸡呢?”坨坨今早就说要下山换烧鸡吃。
“吃完了。”兜明说。
“江湖里有神偷吗?”坨坨问。
“神偷?”陈川愣了下回,“神偷没有。鬼偷倒是有一个。”
“为什麽叫鬼偷?”小丛不解地问。电视剧里厉害的小偷都叫神偷。
“因为这人品行不端。”张槐说。
“小偷还有什麽品行?”陆虞问。
“这你就不懂了。”陈川说,“会武功的小偷都是有门派的,基本都是神手派的弟子。”
“为了不让人瞧不起,神手派偷东西也有规矩,一不偷穷人,二偷东西的时候不干坏事。”
“穷人日子过得已经很难了,不能为了钱财再叫他们雪上加霜,让人没活路。偷东西就是偷东西,不能杀人,不能采花。”
张槐说,“鬼偷这人偷功了得,却没品行,不管什麽人他都偷,偷东西被发现了还会杀人。因为总坏规矩,就被神手派逐出门了。”
“前些年,因他偷了好些农家人,逼得人家过不下去日子,卖儿卖女。消息传到神手派,神手派当即掌门下令,要清理鬼偷。”
“神手派抓了好几年了,还没抓到呢。想来鬼偷是十分谨慎的。”
“你们怎麽突然问这个了?”
“我们今天去镇上,听说昨晚有七八户人家都被偷了。”小丛说,“钱匣子里被偷得干干净净,没人察觉。”
坨坨接道,“我们就想到神偷了。”
“七八户人家?”张槐皱着眉头说,“一夜之间能偷七八户,一定不是一般的小偷。”
“那七八户人家可富裕?”
“听着不富裕。”小丛说。
陆虞问张槐,“是不是那个鬼偷?”
张槐说,“江湖上的能人多,也不一定是他。”
“他要偷多少家才离开?”坨坨问。
“不知道。”张槐笑道,“鬼偷没有固定的习惯,听说是个很散漫的人,做事随信。”
陆虞嘲讽道,“神手派?我看是伸手派。一个小偷帮派怎麽好意思取这样的名字。练成神手也不过是偷东西。”
听完了鬼偷的事,坨坨坐在小丛旁边让他讲上午在茶楼里听到的故事。
花旗不在云灵观里,小丛问坨坨,“你不是有钱吗?你上午怎麽没在茶楼里。”
坨坨掏出剩下的一个铜板拿在手里说,“你也能给我讲。我不想花钱。”
“我花了两文钱买糖稀。”坨坨说,“早知道,我就不吃了。”
他这麽说,小丛明白花旗为什麽会带他们买糖稀了。这是故意气坨坨。小丛说,“花旗不让花钱,你就别花吧。惹他不高兴,还得挨打。”
“不至于为了三文钱打你们吧?”花旗在陆虞心里可是十分大方的。那麽爽快地金子给他了,还能舍不得给家里的孩子花三文钱吗?
“一文钱都能挨打。”坨坨撇撇嘴。
陆虞愣在那,不知道怎麽说。心里只想着,不会吧?不会吧?
小丛正说着故事,云善和乌日善拿着毛笔跑过走廊,进了厨房。
“拿毛笔进厨房干什麽?”坨坨回身问。
就见云善拉开了柜子门,摸了个鸟蛋出来递给乌日善。
乌日善提着毛笔在鸟蛋上涂了起来。云善也拿个鸟蛋涂画。
坨坨站起来走进厨房,看见乌日善和云善把鸟蛋涂黑了放回筐里。两人又重新拿了鸟蛋出来涂。
“你把鸟蛋涂黑了?”坨坨问。
“嗯。”云善涂完一个鸟蛋举起来给坨坨看,笑嘻嘻地说,“黑蛋。”
“黑蛋?”坨坨转头看向竈膛,“你昨天是不是把鸟蛋涂黑了收在竈膛里?”
“嗯。”云善诚实地回答。
坨坨:……“我就奇怪为什麽没看见鸟蛋。”
“鸟蛋涂得这样黑塞在竈膛了,谁能看得见?”
走廊里的人都看过来,陆虞问他们,“小乌云,你们把鸟蛋涂黑了干什麽?”
“好看。”云善说。
乌日善倒是不觉得黑蛋好看,他是觉得好玩。
“涂成这样怎麽吃?”坨坨问云善。
“煮。”云善还知道呢。
“煮?”坨坨说,“上面都是墨水,放锅里煮,锅里水都得黑。”
“你别涂鸟蛋了,去涂涂钢蛋。”
坨坨不让涂鸟蛋,把柜门关起来了。云善手上沾着墨,拿着笔站在旁边问,“不给啊?”
“不给。”坨坨说,“你画别的。扒鸟蛋的时候都得沾着一手墨,那还怎麽吃饭?”
知道不给玩了,云善带着乌日善离开厨房。很快拎着自己的彩笔盒走出来找钢蛋。
坨坨坐回来,继续让小丛给他讲故事。
乌日善见过坨坨用化妆品,他好奇地抹了些粉在自己手背上。颜色多,看起来挺好看。
陈川一边听故事,一边看云善给钢蛋上妆。画完了的效果和上次坨坨给他画的差不多。只不过云善给钢蛋画了个紫色眼影,看起来像是眼睛被打紫了似的。
乌日善不敢碰钢蛋,只蹲在旁边看。
画完了钢蛋,云善看向铁蛋。铁蛋转过头去站起来,快步走了出去。云善蹲在那喊,“铁蛋。”
铁蛋像是没听见似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槐奇怪道,“铁蛋今天怎麽不听话了?”平时铁蛋最听云善的话。
云善跑到云灵观门口向外看,又喊,“铁蛋。”他在那站了一会儿,一个人走回来了。
小丛抿着嘴笑。铁蛋肯定是不想被云善画,所以跑了。
陆虞问坨坨,“你早上不是说下午要教陈川化妆吗?”
“等听完故事的。”坨坨说。
小丛一边缝着裙子,一边说故事。说山里的黑蛇幻化成一名美丽女子下山,与书生相遇。两人两心相悦,情投意合,很快结为夫妻。几年之后,书生中了状元,在京城里成了亲,将黑蛇丢在老家。
黑蛇上京去寻书生,发现他又成了家,还有了孩子。她当天找到书生,将书生一口吞入腹中。
“怎麽还吃人了。”坨坨说,“吃人就坏了呀。”
“吃就吃了呗。”张槐说,“书生这样负心的人,留着他干什麽。”
“那也不能吃人。”坨坨说。他心里替黑蛇可惜,吃了人,她修行一定会受阻的。
听完黑蛇精的故事,坨坨拿了化妆品出来,把他最近和大丫一起研究的化妆术教给陈川。
云善拿了修眉刀又去给钢蛋刮毛,把钢蛋整条尾巴都给剃秃了,成了一条肉粉色的大尾巴,看着实在是丑。云善可能也觉得丑,跑回屋拿了毛笔来,把钢蛋尾巴都给涂黑了。
“嘴巴得抹匀了。”坨坨说,“不能超过嘴唇。”
陈川自己学,还拉着张槐一起学。
“你自己学就行。”张槐调笑道,“我用不着。”
“你给少主画。”陈川说。
陈川跟着坨坨学了一个时辰,西觉扛着一头羊回来了。
“不是说不能吃羊吗?”陆虞问。
“有的羊能吃,有的不能吃。”西觉说。
“烤羊肉串吃吧。”坨坨提议。
西觉找了些石头来,围着堆起来。
兜明在山里睡完一觉回来,走到菜园子,看到云善、乌日善和钢蛋在里面摘茄子。他走进菜园里问云善,“坨坨叫你来摘的?”
“嗯。”云善说,“吃羊肉串。”
“晚上烤羊肉串吃?”兜明喜道。
“坨坨说晚上还要做蒜蓉茄子。”乌日善说。
“那就多摘几个。”兜明摘了满满一篮茄子,带着乌日善和云善回了云灵观。
第二天早上,小丛缝好了衣裙,让陈川试穿。
陈川拿回屋里穿了好一会儿,不自在地走了出来。
张槐看到他第一眼就笑起来了。笑完了还贱兮兮地喊,“娘子。”
陈川皱着柳叶眉看向张槐,“别叫了,我受不了。”
“瞧着那麽怪呢。”陆虞把陈川仔细打量一遍道,“你别八字脚站着。”
陈川低下头,把外八往里收。
“这样瞧着还好些。”张槐说,“就是有些太魁梧。”
“我是个男人,哪能穿上女人衣服就像女人?”陈川说。
“我给你梳头。”坨坨拿着梳子晃了晃。
坨坨给陈川梳了发髻,瞧着就比刚刚好了一些。
张槐笑道,“要是有人问,我就说我娶了个杀猪匠的闺女。”
“你会杀猪吧?”
“小意思。”陈川挥挥手。
“你不能这样说话。”坨坨说,“你得掐着嗓子说话。”
“对。”陆虞说,“没有女人是你这样的嗓门。”
陈川掐尖了嗓音说话,招得大家笑起来。他按照昨天坨坨教给他的化妆技巧,自己画了妆。将一张脸涂得粉白。
整个弄完了,陈川坐在那不说话的时候看着只是像男人。
“还少东西。”坨坨说着跑回厨房拿了两个大馒头。
“拿馒头干什麽?”陈川不解地问。
“你塞到衣服里。”坨坨说,“这样更像。”以前花旗变成女人的时候也有大胸脯。
“我看这样行。”张槐摸着下巴说,“饿了还能把馒头拿出来吃。”
陈川一脸不情愿地把馒头塞进衣服里,忽略到张槐,转过身看向陆虞,“怎麽样?奇怪吗?”
陆虞摇摇头,“不奇怪。看着更像个女人。”
陈川低头瞧了瞧,心里很变扭。
“不走还好。”陆虞说,“走路看起来还像个男人。”
坨坨说,“让花旗教你怎麽走。”
花旗瞪了坨坨一眼,坨坨立马老实了。
“我看花旗走得比我还像个男人,哈哈。”陈川摸着脑袋笑,伸手摸到发髻,手又放了下去。
陈川打扮好后,轮到乌日善打扮。乌日善站在任由坨坨摆弄。他换上裙子,梳上双丫髻,真有点小姑娘的模样。
云善站在乌日善旁边,盯着乌日善瞧,“变了。”
“就得变。”坨坨说,“变得让人不认识才对。”
裙子做好,妆也会化,妖怪们今天不用下山学艺,不过得下山替陆虞他们租车。陆虞断了腿,撑着拐可以走路,走得却不快。
陆虞托妖怪们去村子里给他租辆牛车或者驴车。等到了县里,他们再租马车,请人走镖。
妖怪们下了山直奔梁家,问他们租车的事。
梁俊泽在院子里正在教二丫和三丫写字。家里的女孩没去学堂念书,都是梁家人在家自己教的。大丫、二丫、三丫都识字。
“租车去县里?”梁文忠问,“你们要去县里?”
“陆虞要去县里。”坨坨说,“上次他被人打断了一条腿,不好走路。”
“他怎麽得罪人了?”梁文忠打听。
“不知道。”花旗说。陆虞的事牵扯到陈川和张槐,还是别让梁家人知道了。
“你们可得自己注意,别掺和进去。”梁文忠说,“江湖上的事可不好说。”
“我去给你们问问,看谁家愿意去送。”
梁文忠走出院子,很快就回来了,“隔壁刘大眼说他愿意送人去县里。”
价钱也说了。小丛听着不算贵,当下就去刘大眼家定好了明天一早到山下接人。
说完事从隔壁回来,妖怪们看见周勤俭站在院子里抹眼泪。
“咋了?”梁文忠问,“怎麽还哭上了?老二犯浑欺负你了?”
梁周氏急道,“快点去镇上,老二被人捅了。”
“什麽?”梁文忠一惊。
梁周氏回屋里赶紧拿钱。
周勤俭把话又说了一遍,“昨天听说镇子上有贼。夜里睡觉前,我和老二把桌子抬在门口挡着。窗户也关好了。”
“昨天夜里我起夜,躺下后一时睡不着。听到外面传来猫叫声。野猫经常在屋顶上蹿,我就没在意,也没动,闭着眼睛接着睡。”
“很快,窗户口就有动静了。我以为是野猫走在窗沿上,撞到了窗户,也没在意。”
“然后听到有掀窗户的声音,我觉得不对劲,赶紧拍老二。老二睡得死,一时没把他拍醒。我坐起来大喊,‘谁啊?赶紧使劲拍了老二。”
“那贼走路没声音,都走到床边了,就见一个黑影站在那。快把我吓死了。”
“老二被吵起来,一下子就跳下床。就见那黑影往外蹿,逃到门口的时候撞了下桌子。老二去揪他,我赶紧趴在窗户口喊捉贼。就听见老二叫了一声。”
“然后桌子被挪开,门打开。那贼人跑了。”
“老二说他被刀捅了。我赶紧点开灯一看,老二捂着肚子躺在地上,手指缝里都是血。旁边邻居家的男人醒了,帮我把老二架去找大夫。老二人现在人还躺在医馆里。”
周勤俭哭道,“早知道,我就该放把刀在床头。剁了那贼人。”
“大夫怎麽说?”梁文忠满脸担忧。
周勤俭,“大夫说里面出血了。叫多准备些银钱,药贵。”
梁俊永说,“我们赶紧去镇上看老二。”
一家子人被周勤俭说得揪心,也不知道人到底被捅成什麽样。梁文忠赶紧锁了门,一家子往镇上跑。
西觉抱起云善,妖怪们也跟着往镇上去。
第20章 捉小偷
云善看着后退的风景,问西觉,“去镇上啊?”昨天他才去过镇上,居然还记得路。
西觉说,“去镇上看梁俊彦。”
“自己走。”云善说。
西觉把云善放下来,让坨坨牵着他跑。
跑了一会儿云善就不愿意跑了,停在路边薅根草攥在手里。
坨坨看着花旗他们已经快步走远,蹲下来对云善说,“我背你一会儿?”
“嗯。”云善趴在坨坨背上,坨坨背起他就跑,追在三丫后面。
因为担心梁俊彦,梁家人走得特别快。
到了镇上,周勤俭带他们直奔医馆。小莲抱着孩子坐在床铺旁正和梁俊彦说话。
“小莲,你咋知道你哥在这?”周勤俭问。今天一早她直接从医馆回的东望村,还没来得及告诉小莲。
“我听人说你们住的那条巷子招贼了,两户被偷。还有人被捅伤。”小莲说,“本来我打算去你家问问有没有事。到了门口,住在旁边的大姐说二哥被捅伤了,送在医馆里。”
“我赶紧就来了。”
梁俊彦人已经醒了,嘴唇发白,脸也有些白,身上缠着白布躺在床上。
“大夫怎麽说?”梁周氏赶紧问。
“不打紧。”梁俊彦刚说一句,就被小莲截了话,“哪不打紧了?大夫说刀口捅得深,流了好些血,得好好养着。”
“爹。”二狗蛋站在床边心疼地叫梁俊彦。
“没事。”梁俊彦伸手拍拍二狗蛋的脸,“爹养些日子就好了。”
二丫说,“爹我给你煎药。”
“你瞧见小偷长什麽样了吗?”坨坨问。
“没看见。”梁俊彦说话明显中气不足。“夜里天黑,那人穿着黑衣服,蒙着脸。”
“个头比我矮一点,身材比我瘦些。”
“他跑出门后,我瞧见他几步就蹿上墙头。看着是个惯偷。”
看来是一点线索也没有。
店里的夥计捧着一碗药来,“药钱还没给呢。”
昨天周勤俭把钱都给梁周氏带回去了,她身上没钱,昨晚是赊账看的病。
梁周氏赶紧掏钱付了药钱。夥计又说,“一会儿走的时候叫王大夫,号脉拿药。”
“唉。”梁周氏忙应下来。
夥计找来药和布给梁俊彦换了一次药。
医馆里人多,有些嘈杂。梁俊泽喊了王大夫来给梁俊彦摸了脉,没一会儿夥计就提着药过来了。交代了伤药怎麽敷,多久换一回药。最后收了二两银子。
“这麽贵。”周勤俭小声说,“这才七天药钱。”
“人能好就行。”梁文忠说。
梁俊永问医馆里借了木板,和梁俊泽一起把梁俊彦抬回家,挪到床上去。
兜明一进门就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地上还有些血迹。
方桌斜着放在门口。
周勤俭后悔道,“早知道昨晚就不堵桌子了,就让他贼人跑,老二一定撵不上他。免得受这一遭罪。”
梁文忠把桌子拖到屋中间放好,劝慰道,“谁能知道有这事?”前天晚上小莲家刚被偷,谁知道昨晚就挨到老二家了。
“镇子上不太平,一会儿雇辆车把老二拉回家。在家里也有人照看。”
西觉和花旗把院里院外都查了一遍。小偷真的什麽线索也没留下。
“这个小偷也猖狂了。”坨坨说,“昨天晚上他都偷那麽多家了。今天还要偷。”
“他是不是缺钱?”
“缺钱?”小丛思索一番,“或许他真的缺钱。”他想不出除了缺钱,小偷还有什麽理由频繁作案。
“你说这个小偷是鬼偷吗?”坨坨小声问小丛。
“不知道。”小丛说,“陈川也说了不一定是鬼偷。”
他传音给坨坨,“我们可以找小麻雀问问。昨天晚上说不定有小鸟看见那个小偷了。”
“你说的对。”坨坨欣喜,“我现在就去找小麻雀。”
小麻雀这个时候肯定停在茶楼附近的屋顶上听说书。
梁俊永正好要出门找车,坨坨跟他一块出去了。
到巷子口,坨坨自己跑了,梁俊永在后面喊,“坨坨,别乱跑。马上就回去了。”
“我去茶楼附近买个东西,很快就回去。”坨坨头也不回地跑了。
梁俊永见他说出了茶楼,去的方向也是茶楼的方向,便没再问。自己去了南街找赶车的人。
坨坨跑到茶楼,传音给小麻雀,“小麻雀,小麻雀。”
小麻雀从前面屋顶上飞下,落在坨坨肩膀上。“喳喳喳。”
“坨坨大人,你来茶楼听书吗?”
“我不是来听书的。”坨坨说,“你帮我问问昨天晚上有没有小鸟看见小偷。”
小麻雀拍拍翅膀飞走了,坨坨也跑回了梁俊彦家。
梁家人雇了车子将梁俊彦拖回了东望村。妖怪们跟着一起回村里。
回到山上时,天已经晌了。张槐炒了两个菜,分量不多,勉强够吃。
陈川和乌日善两人还穿着裙子,说是今天就要开始练习做女人。
“雇到车了吗?”陈川问。
“雇到了,牛车。”坨坨说,“说好了明天早上在山下等着。”
坨坨把梁俊彦被小偷捅的事告诉陈川。
陈川说,“确实不是一般的小偷。先前听到的猫叫声一定不是野猫叫的。”
“是小偷的试探。他那时候一定贴在窗户口听里面的动静。要是有人出声赶猫,或者屋里有动静。他能听见,知道有人醒着,不会偷这家。”
“前天刚偷过,今天还偷,确实奇怪。小偷不会这麽频繁地偷东西。除非有什麽事。”
“缺钱。”坨坨之前已经想通了,“他缺钱。”
“昨天他已经偷了七八家,怎麽也得有个十两银子。在小镇子上一天花不完十两银子,除非他有大花销。”张槐摸着下巴说,“一天能用完十两银子,恐怕是赌钱了。”
“赌场里钱多,小偷不该在赌场里缺钱。”
“那还能在哪缺钱?”坨坨问。
张槐摇头,“我不知道。”
妖怪们去小树林睡午觉时,小麻雀已经飞回来了。
“怎麽样?有小鸟看到昨天的小偷了吗?”坨坨问。
小麻雀说,“小偷跳出院墙之后就一路往南跑了。”
“跑到南边哪了?”兜明问。
小麻雀摇摇头,“没有鸟看见他跑到南边哪里。昨晚晚上大家都在睡觉。”
“我今天听到一个故事。”小麻雀声音里带着兴奋,“你们一定想不到。”
“什麽故事?是说书的讲的故事吗?”猴子精问。
“不是。”小麻雀说,“是我从别的小鸟那听到的故事。”
“你快讲呀。”小松鼠催道。
“镇子里有个叫刘清的书生和他的同窗好上了!”小麻雀加重声音说。
山里的小妖怪面面相觑,小鹿说,“好就好呗。这有什麽稀奇?”
小麻雀说,“是那种好。”
“哪种好?”小兔子问。
“是夫妻的好。”小麻雀说。
“我知道。”坨坨说,“这是同性恋。就是公的喜欢公的。”
小妖怪们震惊地看着坨坨。
猴子精,“公的喜欢公的?能生小的吗?”
“生不了。”坨坨说,“没什麽奇怪的,人家就这样。”
猴子精拍着马屁说,“坨坨大人真是见多识广。”
小麻雀说,“小鸟们听到书生和他的情郎密谋。”
“密谋什麽?”花旗问。
“他们俩想一起去县里读书。但是两人家里都没钱。”小麻雀说。
“那还怎麽去读书?”坨坨问。
小麻雀道,“正好有个新来的有钱人喜欢上了书生。书生和他的情郎密谋,说要从有钱人那弄些钱来。钱到手,两个书生就一起去县里读书。”
“啊?”坨坨说,“书生怎麽这样。这是出轨。”
“不算出轨。”小丛说,“他的情郎知道。这是两人一起骗钱。”
“那个新来的有钱人真惨。”坨坨感慨。
说完镇上的八卦新闻,又说回小偷的事。
坨坨眼神发亮地说,“今晚我们去镇上捉小偷吧。”
“捉到他,我们就去报官,为民除害!”
“说不定他就是鬼偷。”
“怎麽捉?”花旗躺着懒洋洋地问。
“让小鸟帮我们监视南边巷子。小偷出来,我们就偷偷跟上。等他翻进墙里,我们就喊捉小偷。”坨坨说,“让兜明喊。一定能把大家都叫起来。”
“一会儿我就去告诉镇上的小鸟们,让它们监视巷子。”小麻雀说。
“晚上我们能一起去抓小偷吗?”小松鼠问。
小兔子、小鹿和猴子精都看向坨坨。
“当然可以了。”坨坨说,“晚上我们一起去。”
夜里,云善睡下后,坨坨精神地从炕上跳起来,“走。”
小丛爬上炕,蜷在云善身边。他今晚留下来看云善。
小妖怪们幻化成人形等在云灵观外,等坨坨他们出来后,兴奋地七嘴八舌地围上去小声说话。
除了小麻雀经常去镇上,其他妖怪们最多只去过东望村。这次要去镇上,还是去捉小偷,大家都异常兴奋。
坨坨带着妖怪们从地下走,直接去了梁俊彦在镇上租的院子。今天梁俊彦和周勤俭都回东望村了,小院子里没人。
坨坨轻轻拉开门,小妖怪们立马跑出院子,都往南边跑。猴子精落在最后关上门,轻松地蹿上墙头跃下。
南边巷子多,妖怪们找了个阴影处躲着,站在那等小麻雀的消息。
一直等到公鸡打鸣都没等来小麻雀发现小偷的消息。
“小偷今天不偷了吧。”兜明打了个哈欠。
“回去吧。”花旗说,“天快亮了。”
小麻雀终于拍着翅膀回来了。
“看到小偷了吗?”坨坨问。
“没有。”小麻雀说,“夜里没人翻墙。”
妖怪们从巷子里出来,瞧见外面有人挑着扁担走道,街边已经有人在摊子前忙碌。
小妖怪们第一回来镇上,瞧什麽都新鲜。小松鼠和小兔子跑去人家摊子前,看摊主包馄饨。
小松鼠蹦蹦跳跳地跑回来,“坨坨大人,我们想吃馄饨。”
坨坨当下看向花旗,“我没钱。”他只剩一个铜板,连半碗馄饨也买不到。
上次买烧鸡还余下些零钱,花旗从身上掏出来,去卖馄饨的摊子上问价钱。素馄饨六文钱一碗,肉馄饨十二文钱一碗。花旗身上一共只有20文钱,就买了三碗素馄饨。
猴子精高高兴兴地拿了一把勺子,每妖分了一把。
小松鼠、小兔子和小鹿三个凑在一块吃一碗馄饨,猴子精、小麻雀和坨坨吃一碗馄饨。花旗和西觉没吃,最后一碗馄饨让兜明自己吃了。
兜明喝完馄饨汤一抹嘴,“没吃饱。”
“回去包馄饨吃吧。”
坨坨舀了个馄饨送进嘴里,嚼吧嚼吧说,“那就包馄饨。”一碗里也就是十三四个馄饨。坨坨分到四个。
猴子精捧着碗,把里面的馄饨汤喝得一干二净,“坨坨大人,多包点馄饨吧。我们也想吃。”
小妖怪们吃完馄饨又瞧见街上有卖包子的。知道没钱买了,它们只看了看,闻了闻香味。
出了镇子,妖怪们沿着路往南走。走了没一会儿,瞧见两个男人在路边拉扯。
“你不是说你回家吗?竟然是去会情郎?”一人夹着怒气问道。
瞧见有人来,拉扯的两人没再说话。
兜明经过时多看了一眼。里面那个穿着缎子衣裳的人他昨天在梁俊彦家巷子里见过,这人走路没声音。
妖怪们慢慢往前走,都竖起耳朵听后面人说话。
“你误会了。”另一人说,“那人是我书院里的同窗。昨天傍晚我恰巧在书上读到一段话,心下有些疑问,找他讨论。一时忘了时间,没想到竟然过了一夜。”
“少诓我。”前一个人说,“之前我明明见你与他举止亲密。”
“你们莫不是欺我是外来人,不懂先前的事?我今天就去找人打听。”
“先前有什麽事?”另一个人打断道,“我把真心与你,没想到你竟然这麽看我。”
“罢了。你是有钱的公子哥,没得真心。”
“你若不信我,我们便就此断了。明日我就去县里书院。”
妖怪们睁大眼。坨坨小声问旁边的兜明,“他俩是不是一对?”
兜明,“啊?不是在说秉烛夜谈的事吗?”
“是不是那个骗钱的书生?”猴子问,“我听到他们说书院。”
坨坨回头去看,那两人吵得更厉害了,互相拉扯着。情郎、书院、有钱人,好多信息对得上。他们两应该就是小麻雀说的书生和有钱人。
“我们要不要给他提个醒。”小松鼠说。
“怎麽提?”小兔子说,“我们跑去告诉那个人吗?”
“当然不行。”坨坨说,“那太尴尬了。”
“看我的。”
“我喊完咱们就跑。”
小妖怪们兴奋地点头。
坨坨一转头冲着后面喊,“他骗你钱要和情郎一起去县里读书。”喊完带头就跑。
小妖怪们赶紧跟在后面跑。西觉和花旗无奈,只得加快了步子。
跑了好远妖怪们才停下。
猴子精回头看,后面只有一个行路的男人。书生和有钱人早被他们甩远了。
妖怪们回到山脚下,小麻雀拍着翅膀赶了上来。“书生和有钱人打架了。”
“有钱人赢了吗?”小松鼠问。书生不是好人,他希望有钱人赢。
“书生被他按着打。有人拉架。”小麻雀说。
兜明去山里抓猎物。小妖怪们变成原型,跟着花旗他们回了云灵观,路过菜园时摘了些菜一起带回去。
云善已经起床了,正蹲在水井边洗脸。看到小妖怪们进来,他高兴地挨个摸了摸,一起去厨房看西觉揉面。
坨坨剁了些菜,准备做些素馄饨。
陈川他们起床时,就见院子里有好些动物。云善和坨坨、小丛坐在桌边包馄饨。
乌日善已经穿上裙子了,脑袋上是张槐梳歪的双丫髻。知道自己今天要离开,乌日善舍不得云善。他拖了个小板凳坐在云善身边,难过地开口,“我今天要走了。”
“去哪呐?”云善抬头看他。
“去中州,很远的地方。”乌日善说,“你以后可以去找我玩。”
“别走呀。”云善说,“一起玩。”
“可是我得走。”乌日善拿了块面皮学着云善的样子放馅儿再捏起来。包了两个之后,他伸手摸了下眼睛。
云善抱着乌日善说,“乌日善,一起玩。”云善也舍不得乌日善离开。
两个小的搂在一块说了会儿话。
坨坨端了馄饨去下。
小丛把桌子擦干净,早饭就在院子里吃。
馄饨下好,兜明一碗一碗往外面端。陆虞瞧着桌上好些碗,问兜明道,“怎麽装这麽多碗?”
“猴子……”兜明指指等在一边的小妖怪们,“他们也吃。”
“它们也吃?”陈川惊讶地问。然后就见猴子拿着勺拨了拨碗里的馄饨。“猴子会用勺?成精了?”
话音刚落,所有的小妖怪都紧张地看向陈川。难道他们被识破了?
“我以前见过耍猴的。跟人似的也会拿筷子吃饭,还喝酒。”张槐问坨坨,“这猴子喝酒吗?”
“不喝。”坨坨说。
小松鼠直接上桌,把碗推到云善的碗边,和云善一起吃馄饨。
陈川、陆虞和张槐三人一边吃一边看小动物们吃。猴子不仅会拿勺,它还会把馄饨舀进嘴里,跟人似的。小兔子长得矮,扒着桌子费劲,兜明把碗放在地上,小兔子和钢蛋、铁蛋一起吃饭。
“兔子还吃馄饨?”陈川十分吃惊。这真是闻所未闻。“我还以为兔子只吃草。”
小丛默默低头看了一眼吃得正欢的小兔子。正常来说,兔子确实不会吃馄饨。但这不是普通的兔子,他是兔子精。
“这是你们养的猴吗?”陆虞好奇道。
“就是山里的猴。”坨坨说。
花旗吃完饭就拎着篮子出门了。陈川收拾了个小包裹提在手里,里面都是坨坨给他的化妆品。
张槐他们三人特意在走之前去大殿里烧了香,祈祷能平安到达中州。
花旗拎着一篮子桃子回来,拿了几个下来,剩下的都给了陈川。
张槐背上陆虞的书箱,大家一起下山。
山脚下,刘大眼坐在牛车上等着。瞧着下来了一群人,他笑着打招呼,“是不是坐车的?”
“是。”坨坨应下一声。
等坨坨走近了,刘大眼就认得了。之前他在梁家见过妖怪们,知道他们就是梁文忠家山里的亲戚。
张槐把书箱卸在牛车上,陆虞自己坐上车上。陈川也上了车上坐。张槐把乌日善和云善都抱在车上。
快到梁家门口时,花旗把云善抱下来。
陆虞道,“我们走了。”
陈川说,“这次多亏了你们。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后你们要是能用得上我陈川的,陈川一定万死不辞。”
“注意安全。”坨坨冲他们摆手。
牛车载着人慢慢离开。
“走了啊?”云善自言自语。
瞧着看不见人了,妖怪们带着云善去了梁家院子。
梁俊永和梁俊泽正在拉石碾子压麦子。梁周氏、王小花和周勤俭坐在树下缝衣服,大丫还在做鞋。
坨坨牵住云善,不让他往麦子上跑。
“来了。”梁俊永笑着打招呼。
西觉把桃子给周勤俭,“给梁俊彦带了些山里的桃子。”
“咋这麽客气呢。”周勤俭笑着接过来,领着他们进屋看人。
梁俊彦脸色瞧着比昨天好点了,嘴唇也不白了,躺在床上拿着书看。
周勤俭把桃子放在炕边,“花旗他们给你送桃吃呢。”
梁俊彦笑笑,“让你们挂心了,都坐,坐下说话。”
二丫跑进屋叫坨坨他们出去玩,几个小的出去了。剩下花旗和西觉听梁俊彦说了会儿镇子上的事。
妖怪们只呆了一会儿就回山里睡觉去了。没有人类在,他们回山便变成原型。
云善骑在兜明身上,被兜明驮回云灵观。然后就被小丛叫去学习。现在他大一点,小丛要每天带着他学点东西。
小丛有很多书是从现代带回来的,教云善写字的时候是简体、繁体一起教。
因为一直练画符、练字,云善虽然岁数小,控笔已经很好。他已经能在纸上写出一些板正的小字。
小丛念上一句书,云善就跟着念一句。兜明在这一声声念书声中睡着了。再醒来时,耳边已经没了读书声。他懒洋洋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到卧室门口看,云善和小丛都不在里面。
兜明看一眼天,已经中午了。坨坨和花旗还在睡觉。他晃悠着出了云灵观,奔去后山找吃的。
小麻雀从镇上飞回来,在小树林里和小妖怪们讲书生和有钱人打架的后续。两人在路上打了一架后,书生回镇上去找他的情郎了。两人商量着明天就启程出发去县里。有钱人自己在家生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