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第 25 章
这次至少有热乎的早餐可以吃, 比之前的待遇要好上太多了。
哈泽尔未做挣扎,洗过澡后顶着湿发拆开保温袋,从里面取出两杯咖啡和一盒尚留余温的热狗,
看了看咖啡上的标签后,把其中加了两份香草糖浆的红茶鸳鸯拿铁放在五条悟手边, 顺便颇感诧异地看了一眼他手中已经喝掉一半的乔○亚罐装黑咖。
咖啡因大满贯啊,这是。
她拆开包装咬了一口热狗,顿了一下后面目扭曲地就着冰美式把嘴里那块涂了过量芥末酱的面包咽下去。
“……”
哈泽尔无话可说,抬头看了一眼五条悟, 对方根本没把目光投向她,只是盯着窗外,一口一口地喝着易拉罐里的咖啡。嘴角倒是微微翘着,
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边喝这种地狱饮料边高兴的。
她打开热狗,确认过只有最开始咬的地方不对劲之后小心翼翼地吃掉剩下的部分,并在收拾包装袋时发现了被撕开挤完的芥末酱包。
算了,没有直接把芥末挤在她被剖开的胃里,已经能充分证明对方的手下留情了。
哈泽尔清理之后从隔壁的空宿舍拖来一把椅子, 和五条悟一起并排坐在书桌前,
盘起腿吸着咖啡说:“谈吧。” 五条悟向后靠在椅背上, 将方才一直在手中把玩的银行卡放在桌面上推向哈泽尔。
“今早刚送到的副卡,给你的。”他垂下眼睛简单地说。
哈泽尔拿起钛合金材质的黑卡看了两眼,又推了回去:“日本便利店不太能刷运通啊, 我不要。” 被噎了一下的五条悟:“……都不问我为什么给你吗?”
“现在不是正要告诉我嘛。”哈泽尔眨眨眼睛,“反正总不会是为了在我这里办理包年住宿的。” 五条悟沉默地侧过身打量着她,过了几秒才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哈泽尔?” 哈泽尔说:“你早餐只喝咖啡吗?体力撑不住吧。” 五条悟毫无反应地看着她, 灿烂的瞳孔被睫毛投下的阴影所遮挡,
让他那张长相很显小的脸多了几分阴沉之感。
哈泽尔慢吞吞地喝完了一整杯咖啡,才轻轻叹了口气说:“五条先生和别人吵架的话,绝对是会黑着脸硬撑到下个世纪、除非对方主动来搭话不然死也不吱声的类型吧。”
五条悟微微皱起眉头,眼睛不自觉地向左边瞟去,几秒后他不太明显地舔了一下嘴唇,依然没有说话,只是抱臂靠在那里,浑身散发出隐约的焦躁气息。
“……好吧,那我先说。”哈泽尔看着五条悟的眼睛道,“我的能力有不止一种使用方式,五条先生已经全部见过了。一种会对身处同一空间里的生物产生镇定和催眠的效果,简单来说就是帮人睡个好觉,或者让人变得好骗。
“另一种会让人对自己本身的能力有更高的掌控度,这点我没有说谎噢,五条先生应该也感受过。
“至于昨晚的那种,就是把两种结合起来,让人变得又强又好p、我是说顺从,你的……对方的所有能力会无条件以我设定的目标为最优先,违反生理本能地调动一切资源以达成我的目的。说到底只是精神方面的一点小把戏,前提是施术对象对我要有相当程度的信任才行。”
五条悟在听到最后一句时错开了目光,低头捏着鼻梁说:“我知道。”
“虽然明白五条先生对我不设防,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实力差距确实大到了没必要在意的程度,”哈泽尔身体微微前倾,一只手搭在五条悟的膝盖上,抬眼盯着他被手挡住一半的脸,“但还是要谢谢你的信任。也许五条先生自己觉得无所谓,不过有五条先生在身边,即便仅仅是存在于那里,就已经为像我这样刚刚接触咒术界的弱者提供了太多慰藉。”
她在五条悟作出反应之前就继续道:“五条先生曾经建议我早点回到社会人的正轨,虽然大概只是随口一提,但我因为这件事意识到自己也许还有退路而……”
五条悟放下手,清清嗓子打断了她:“那张卡——” 哈泽尔握住他的手,真挚地说:“是五条先生让我没有一脚迈进无可挽回的地——”
她在五条悟逐渐反应过来、似笑非笑的眼神中坚强地补完了最后一个字:“地狱。”
沉默在两人中蔓延了片刻,最终五条悟捏着哈泽尔的手说:“以后还是不要再用这个比喻了。” “同意。”哈泽尔真诚地向虚空道歉,“对不起,地狱。”
又对五条悟十分不正经地:“对不起嘛,五条先生,话说终于理我了啊。”
“再不说话你就要爬到我身上来了。”五条悟看了她几秒后才道,“为了堵住我真是什么肉麻的话都能说得出来啊,哈泽尔。”
“这就觉得肉麻了吗?”哈泽尔说,“五条先生平时很少被夸吧。”
五条悟歪着头,嘴角勾起不太明显的笑容:“那倒没有,只是很少见有人会拼命地用这么多夸张的溢美之词来掩盖住少得可怜的一点真心罢了。”
他喝掉最后一口咖啡,起身走到储物柜前,如同回到自己家一般熟稔地打开柜门,拿出里面的大包混装威化饼干,挑出一包柠檬味的,撕开包装后先往沉默了很长时间的哈泽尔嘴里塞了一块。
“好吃吗?”他问。
哈泽尔慢吞吞地嚼嚼。
“好吃。”她说。
“……有点酸啊。”五条悟鼓着腮帮,不太高兴地把饼干咀嚼咽下,“白桃味的呢?啊,这个更好吃一点,尝尝看。”
哈泽尔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皱起眉头说:“对我来说太甜了。”
五条悟顺手擦掉她下巴粘上的饼干碎屑,把剩下半块塞进自己嘴里,看了她几秒后转过头望着窗外,片刻后又扭头望了她一眼,动作明显到让人想忽视都难。
哈泽尔对五条悟勾勾手指。
五条悟默默地搬着椅子和她的拼在一起,十分流畅地歪过身体,以一种多少有点别扭的姿势把脑袋靠在她的肩上。
“五条先生昨晚又没怎么睡吧?”哈泽尔问道。
“差不多。想了很久该怎么和哈泽尔交涉,最后还是决定就这样好了。”五条悟说,“说到底,无论你有没有隐瞒术式,我都不想把拥有那样的资格、而且也自己选择了不去面对诅咒的人拖上战场啊。”
“这话虽然不该由我来说……”哈泽尔道,“即便借助我的力量,至少能缩短五条先生在路上奔波的时间,每晚多睡几个小时?”
五条悟说:“唔,感到愧疚的话随时可以改变想法哦。” “倒还没有愧疚到会为之毁掉我的自由人生的程度啦。”
“奇怪,感觉好像突然遭受了非常过分的人身攻击啊。”五条悟说,“明明我为了体贴哈泽尔做出很大让步了,结果得到的只有一把插进心脏的刀子呢,这可真是让人寒心。”
哈泽尔沉默几秒后说:“谢谢,这句是真心的。”
“不客气。”五条悟很轻松地说,“你以为咒术界为什么会有我这样的强者存在?就是为了让哈泽尔这样的人能拥有至少一次选择的机会嘛。”
把饼干碎屑吃了哈泽尔满身之后,五条悟又道:“即便这样也不愿意告诉我到底在筹备着什么要颠覆总监部的有趣计划吗?万一我听过后觉得感兴趣的话可以帮忙哦。”
“不是不愿意告诉五条先生,而是没有必要。大家都有属于自己的战场,只要知道我不会突然从背后捅刀就足够了。”哈泽尔说,“怎么,五条先生的理想职业是卧底吗?”
“不,理想是成为可以靠女人随便混吃混喝的小白脸哦。” 哈泽尔表情微妙地说:“那大概会饿死吧。”
“为什么。”五条悟不满地说,“你面前的这张脸可是长成这个样子啊!” “嗯嗯。”哈泽尔敷衍地说,“五条先生查到和大川亮同时进行任务的是谁了吗?”
“怎么,要进行快问快答环节吗?”五条悟流畅地说出几个名字,“但这些人都太弱了,我个人觉得高层是不会放心把任务直接交给他们的。——但是!”
五条悟抬起头来,闪闪发亮的眼睛看着哈泽尔,一副“要你捧场地作出好奇的姿态才会继续讲”的模样。
“你是猫吗,五条先生?”哈泽尔看着他说。
五条悟:“我可以是。要摸摸吗?” 哈泽尔被他抓着手放在脑袋上,下意识地摸了两下他浓密柔顺的头发,想要抽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五条悟洋洋得意地看着她,蓝眼睛里闪烁着野生动物一般的狡黠和快乐。
……这张脸确实长得太犯规了啊,她扪心自问,确实愿意为此付出每小时五万日元的价格。
哈泽尔顺应本心摸了摸那张被美神亲吻过的漂亮脸蛋,心满意足地收回手,配合地说:“但是?”
“但是伊地知发现总监的专车当时路过了任务现场。总监欸,老橘子里最大的那一个喔!”五条悟说,“好,那么提问,昨天凌晨在荒郊野岭顶着哥特妆做了什么,才让惠突然联系我专门问到关于你的事?”
哈泽尔愣了一下:“……啊,那个海胆头男孩。他没和五条先生说吗?关于他姐姐的情况。” 五条悟:“没有啊。” 他把聊天记录翻出来,将手机塞给哈泽尔。
屏幕上显示着这对养父子异常简洁的对话。
伏黑惠:「五条先生,请问咒术师里有姓姬野的女士吗?个人风格比较强烈的。」 五条悟过了很长时间才回道:「没有」
伏黑惠:「好的,打扰您了。」 好客气的敬语。好敷衍的回答。
而且这个否定词不是直接把她和D君推进了可疑人员的范畴吗?!
第 26 章 第 26 章
五条悟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那种粗暴的回复有什么问题。
他甚至还在故作沮丧地道:“惠啊, 总是什么事都不和我说呢。”
哈泽尔想起他前一晚刚来时“在和我家惠聊什么呢”的五条式问好,心情颇为复杂。
“所以明明你们都有对方的联系方式,但一个不愿意主动找对方求助,
只是迂回地发出‘我有情况’的暗号;另一个宁愿牺牲休息时间到不熟的人那里打探情报,也不乐意主动给对方发个消息询问。”她真心实意地疑惑道,
“你们这对养父子有什么毛病?”
五条悟说:“惠他现在正处于人生的岔路口呢,我和他接触越多,就越容易影响他的选择。惠是怎么想的我就不知道了,说不定是害羞吧?哈泽尔没事也不要和他聊太多哦,
他人的人生可不是那么容易背负的。” 他的睫毛漫不经心地垂着,掩住了眼中很淡的一点疲惫,留给哈泽尔一个冰雪塑成的寂静侧影。
清晨的阳光洒在他身上,
将他垂下的头发和眼睫映得几近透明。
他的眼眸是被宇宙祝福的无垠晴空,因此他生来就俯视众生,洞察一切,人间只是可以供他随地玩耍的乐园。
那是神明之姿。
然而这样的六眼神子,却曾经独自坐在黑夜里, 把选择的余地留给了满身疑点的外人和天然服从于他的养子。
也是这样的五条悟, 在朝阳中有点恍惚地眨了眨眼,
微微偏过脸,露出懒散的笑容说:“今天是个超棒的大晴天啊。” “只是凑巧遇到了惠……伏黑的义姐,把她带去了他那里而已。”哈泽尔说, “不是我自己找过去的。”
五条悟满意地点点头:“我知道的,对我们这些咒术师,哈泽尔恨不得全都离得远远的呢。” 你知道就最好不过啦。
哈泽尔完全接收到了他此前隐晦的警告,
心不在焉地笑了一下。
“话说哈泽尔。” 五条悟慢慢收回了搭在她肩上的手, 盯着她审视片刻后, 从口袋里抽出绷带,一层层地遮好眼睛。
“我不确定是不是看错了,”五条悟谨慎地坐直身体,有些困扰地说,“但尽快调整一下状态喔,从刚才开始你好像就一直在产生……” 哈泽尔安静地看着他。
五条悟难得不太确定地说:“……该说是恋爱感情吗?为什么会突然对我心动啊。”
“心动?五条先生用了个好纯情的词。”哈泽尔撑着下巴想了想,“对我这种肮脏的成年人来说,‘性冲动’这个短语应该会更符合一点吧。”
她对像只应激的野兽一样警惕地紧盯着她的五条悟笑了笑:“仅仅是我亲眼所见,就有好几个人提醒过五条先生要注意异性间的交往界限了。
“……但你好像完全没有要改正的意思啊,五条先生。” **
咒术总监部毫无预兆地通过直接联络夜蛾正道和乐岩寺嘉伸,向东京和京都两校下达命令:除所辖咒术师和本校学生情况不变之外,暂时拒绝对外来患者的一切违规诊疗行为。
京都校倒是也有自己的校医,处理简单轻伤和日常病痛不在话下。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道命令真正针对——至少是明面上针对的目标是谁。
尽管没有任何官方文件能指出其中的“违规”究竟是怎么回事,两所高专依然做出了十分配合的态度。双方通气后,不仅严格看管自家的校医,还各自派出咒术师轮流到姐妹校进行监督,为了新学年的经费对上级摆出了十足乖巧听话的架势。
原本就捉襟见肘的人员力量陷入更加严峻的境况,为了缓解即将到来的夏季诅咒高发的压力,两校最终决定让这届新生提前入学,争取尽快度过适应期成为可靠战力。
“所以,那个讨人嫌的烂人已经连轴转好几天了?” 京都高专教师庵歌姬难掩幸灾乐祸地询问和她从学生时代起关系就一直很好的家入硝子。
这话出口之后她才意识到不妥,扭头看了一眼旁边因为没有多余的椅子而不得不坐在诊疗床上小声交谈的两个人。
家入硝子开了罐啤酒,和庵歌姬的热茶碰杯:“没关系。确实很不得了啊,要完成没完没了的任务,还要带学生,忙不过来的时候就把这届的三个新生丢给日下部。感觉有段时间没见过他在高专到处溜达了。话说歌姬前辈怎么会有时间到东京来的?”
“嘛,因为高层实际上在意的是你,所以要派能拿得出手的咒术师来。加上京都的情况相对轻松,我的学生又比较……嗯,该说省心吗?所以就有机会来找你玩两天啦。”庵歌姬说,“晚上一起去喝酒唱歌噢,叫上七海和伊地知他们,不许找借口溜走!我知道你最近很闲。”
家入硝子说:“倒也没有到很闲的程度,但比起以前整晚都没空喝水的情况要好多了。那我先发消息问问他们,还有五条,万一他碰巧能抽出时间就好了,有他在的话不用担心麦克风空着啊。”
庵歌姬无声地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家入硝子扬声问:“姬野晚上有空吗,一起去聚餐吧?” 坐在诊疗床上摆弄着半身硅胶模拟人的哈泽尔回过头说:“抱歉,我有事……”
“唯独你不许逃!”庵歌姬指着她,很高兴地说,“让五条悟闻风丧胆的传奇辅助监督,我们得多聊聊才行!” 床上坐着的的另一个人敏锐地抬起头来盯着哈泽尔。
哈泽尔叹了口气。
家入硝子轻咳一声,对将求知的目光再次投向她的姐妹校学生解释道:“就是之前五条撞破姬野的宿舍窗户落荒而逃的事,不知道被谁传了出去。大家都想知道详情来着。”
“……那个啊。”哈泽尔说,“那个是我在练习刚学会的棍术,五条先生不自量力地充当陪练,被一棍打飞摔出去了。他一直没向任何人解释原因吧?就是因为太丢脸嘛。”
庵歌姬带着满脸强忍的愉悦说:“确实呢,那种身高和轻飘飘的体型,一看就是下盘不稳的类型,被棍子扫一下就会像竹节虫一样挣扎着乱跳吧?”
……到底是有多讨厌五条悟啊。哈泽尔垂头捏了捏眉心。
坐在她身边的蓝发少女满脸凝重地说:“这是真的吗,姬野小姐?”
靠在墙边的木制人偶同样扭头用绿色的眼珠幽幽地看着她。
……糟了,忘记附近还有会轻率地将大人敷衍的谎言信以为真的未成年。
哈泽尔说:“是真的噢。不过你现在叫的姓是假的,那是我在路上看到广告牌后随便取的。” 三轮霞:“……啊?”
“还有类似于我其实是意大利黑手党派来咒术界的卧底,潜伏在你们身边就是为了伺机窃取情报,利用咒术师的力量培养我们自己的势力之类的。”哈泽尔伸出食指竖在嘴唇前方,“乖孩子要替前辈保密哦。”
“……前辈,我已经十六岁了。”三轮霞有些无奈地说。
“我喜欢她。”庵歌姬对家入硝子宣布,“我要看她和五条互掐。”
家入硝子无奈地道:“只是在这里说说而已,那家伙姑且还是姬野的上司呢。” “是的,”哈泽尔说,“其实他本人站在面前的话,只会让人紧张到说不出话啊。”
三轮霞同意地点点头,小声说:“我懂的,姬野小姐。来东京之前,只是想象着能见到会呼吸的五条悟,我就激动到失眠了好几晚来着。”
哈泽尔同样压低声音:“五条先生是对自己的美貌超级慷慨的人,可以尽情在他有空时请求合影,顺便一提绷带、墨镜和露眼版本都很棒噢。”
“好、好的。”三轮霞握拳激动道。
哈泽尔紧接着说:“——至于你刚才所说的,做胸外按压的时候,用力不够、按得不够深是不行的,把对方的肋骨压断是很常见的事。真的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偶尔还会切开膈肌,把手伸进去直接按压心脏,至于气胸、感染之类的事,是要先活着才会去考虑的麻烦。不过我毕竟没有行医资格,三轮回去之后可以看看京都高专有没有开设急救课程……”
“没有噢,”庵歌姬说,“据我所知东京也没开。毕竟有硝子在嘛,而且咒术师面临的很多伤势都是完全没必要救治的。” “完全没必要是指……?”三轮霞问。
“一瞬间就死掉了,能拼凑出完整的尸身已经是万幸的那种。”家入硝子淡淡地说。
医务室陷入短暂的寂静。
片刻后庵歌姬说:“我搞不懂啊,突然把那些一直给你增加工作量的达官贵人拒之门外,得罪那么多人只是为了让你休个短假吗硝子,总监部原来是慈善机构来着?”
家入硝子:“无所谓吧,难得可以闲散地消磨时间,歌姬前辈却要在这种事上大动脑筋吗?” “是哦,这可不好。”庵歌姬说,“怎么样,大家都有时间吗?”
“唔……”家入硝子看了看手机说,“七海说没问题,五条通过伊地知回复说,如果到时候没有紧急任务的话就来找我们。”
“那就决定了,下班后你、我、姬野、七海先去居酒屋。三轮和机械丸呢,有什么安排吗?” “和胖达他们约好了去新宿逛逛。”三轮霞老实答道。
哈泽尔举手:“我有事噢,晚上。” “是很急的大事吗?不是的话就一起去嘛。”庵歌姬说,“还是说和上司坐在一起就那么有压力?”
第 27 章 第 27 章
压力固然是有的, 但拒绝的根本原因还是对集体活动无感。
以及她今晚确实有事。
哈泽尔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正要找个借口回答庵歌姬,医务室的座机就恰逢其时地响了起来。
家入硝子接起电话:“喂……啊, 夜蛾校长。”
她沉默着听了几秒后说:“今天的话是姬野在医务室……嗯,好的, 我会转达。”
挂掉电话后,家入硝子耸了耸肩说:“她晚上确实不能去。姬野,夜蛾校长让你二十分钟后开辆公车到校外,有位客人需要送一下。”
“整个高专只剩姬野一个辅助监督了吗?”庵歌姬鼓起脸颊。
“夜蛾校长指名要派今天在医务室值守的辅助监督来着, 大概确实是有什么事吧。”
哈泽尔一身轻松地起身同其他人告别:“那我先走咯。” “快去吧,下次一定要和我尽情吐槽五条悟到太阳升起噢。”庵歌姬对她挥手。
“一定一定。”哈泽尔说,“但通宵就不必了吧!真的会猝死的。” ** 外形相当低调的黑色轿车停在路边,
夜蛾正道引着安藤信介从台阶下来,只从长相来看颇有一种凶悍匪徒和被绑架的老年人的诙谐感。
哈泽尔用手挡着车顶,把这位走路时腿脚不太灵便的老人迎入后座。
夜蛾正道关上车门,对哈泽尔低声道:“当好司机,不要多问。” 哈泽尔点点头, 上车确认过目的地后拧动钥匙发动汽车,
沉默地踩下油门。漆黑的轿车柔顺地滑进隐约响着鸟鸣的夜色中。
后座传来翻动物品的声音, 哈泽尔扫了一眼后视镜,收回目光说:“没有窃听器。”
安藤信介呼出一口气,靠在座位上说:“也没有炸弹。好久没有坐过这么干净的车了。” “到底过的什么水深火热的日子啊, A君。”哈泽尔笑了笑说。
“是安藤信介,请好好记住。在外面叫错会出大事的。”他念了一遍自己的现用名后道,“你那边怎么样, 今晚能避开五条悟吗?” 哈泽尔说:“没什么问题,
他大概会去和同事聚餐吧。” “啊, 那可真是冒昧了。原本你也能去放松一下的。”安藤信介假惺惺地客气道。
哈泽尔沉默地笑了一下算作回应,转而问道:“在总监部工作还适应吗?”
“无非就是那些你来我往,只不过还增加了不少门阀风味。”安藤信介说,“新总监倒是挺有意思的,似乎没什么家族背景,只有一个逃税惯犯为他提供经济支持,却养出了一副老式贵族做派。可惜刚上任就急不可耐地要把权力攥在自己手中,手段比起政治家来说更像强盗和小偷。”
“听上去你还挺喜欢他的。”哈泽尔说。
“是啊,他很热衷于用各种伎俩打压政敌,锋芒外露到好像完全不怕遭到报复。拜他这种性格所赐,我们最近的工作都轻松了不少。
“擅长做人的政客会把拒绝别人的工作推给秘书,这样一来秘书得罪过对方后,自己还可以出面安慰博得好感。”安藤信介简直要笑出声来了,“但我们的总监真的很享受亲自让别人吃瘪的感觉,高专的医疗资源不再对外开放后,所有的抗议电话可都是他亲自接的。他的运气很好,直到今天为止,也只有我们即将见到的那位因为身份特殊才闹到了需要专门处理的地步。”
“这可真是……”哈泽尔喃喃地发出无意义的感叹。
似乎是因为太久没见到能够尽情倾吐真心话的人,安藤信介苍老沙哑的声音变得富有活力了许多。
“而且你能想象吗?他提出要进行医疗改革的想法,居然仅仅是想让各界人士把怒火对准东京高专的反转术式持有者,方便他在处死那个……家……”
“家入硝子。”哈泽尔说。
“处死家入硝子时不必受到舆论阻拦。”安藤信介说,“离奇的脑回路,和他那份没能通过的改革方案一样让人摸不着头脑。我都要怀疑他是哪个特级咒灵派来的卧底了。”
“我猜A君插手了。”哈泽尔在红灯前停车,用手指一下下敲着方向盘,双眼没什么神采地看着路口发出啾啾鸟叫声的红绿灯。
“没理由让咒术界重要的资源毁在他手里啊。还有,是‘安藤先生’,敬语请用最高级。”安藤信介说,“说真的,从他让我去约见京都校的学生并且诱骗未成年做他的眼线开始,我就已经决定要用尽一切办法干掉他了。”
“……嗯?”哈泽尔愣了几秒才踩下油门,“还有这种事?”
安藤信介:“是啊。因为疾病只能住在暗室里操控傀儡的十五岁学生,和当年刚被选中的boss一样大。他想让那孩子用这种能力替他监视全日本的咒术师。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吧?打着这种算盘的恶徒。”
哈泽尔想起了京都校那个一直相当省电地站在墙角的绿眼傀儡。
“是啊,不能忍受。那A君是怎么做的?”
“我打算给即将投建的研究所再追加两千万美元投资,新增一个专攻类似咒力医疗这种方向的部门。不过现在要先解决让研究团队看到诅咒的问题,我已经去借了一些这方面的咒具用以研究。B……姬野觉得怎么样?”安藤信介说,“至于那个学生,总监秘书亲自上门找人容易很引发不必要的麻烦,我还在想该怎么办。”
哈泽尔没有道出——其实很多咒术师根本不知道、也不关心总监或者总监秘书是谁——这个略显残酷的事实。
她说:“刚刚还在想今天的A君怎么突然感性起来了,原来是在钓我上钩啊。” 安藤信介笑着说:“那我就等着姬野的好消息了。”
轿车在一家外表相当低调的会员制餐厅前停下。
哈泽尔熄火后正要开门下车,却被安藤信介率先叫住。
“今晚之后,你现在的平静生活就会逐渐崩溃。请做好重新开始的觉悟,及时把最近一段时间建立的联系、友谊、羁绊——随便你怎么叫——放在它们应有的位置,该向前走了。”安藤信介说。
哈泽尔说:“这是警告吗?”
安藤信介露出诧异的表情:“怎么会这么理解?是关怀啊。不过我个人认为姬野已经做得很棒了,以前曾经说过,把你安排在高专是因为其他人的身份都不适合;但准确来说应该是,只有你才适合被安排在高专那种被逼人的青春和天真的愚人充斥的地方。
“虽然始终站在人群里,却永远是个尽职尽责的旁观者,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忍耐自己在这世界上格格不入的孤独感啊,B君。”
哈泽尔没有对此作出任何评价,只是在安藤信介提起即将面对的那位难缠对象时打断了他。
“具体情况就不要告诉我了,高专有测谎很厉害的家伙,只靠演技瞒不过他的。”
** 这是个被溢出地表的征兆所填满的夜晚。
春天即将结束,空气中遍布着季节交替时特有的气味。
人群在路上往来穿梭,这个时间点路过的人大多刚刚结束一天的工作,穿着黑白灰的套装,行色匆匆地走在被薄雾笼罩的路灯下。
哈泽尔站在车边,拆开一根从医务室拿的巨峰葡萄味百奇叼在嘴里,慢吞吞地含化饼干外包裹的巧克力。
偶尔有路过的人悄悄向她投来注视,毕竟这种身高和长相的女性在日本不算常见;很快又收回目光,继续走在他们已经明确的路上。
附近的商厦二楼落地窗上,温暖的灯光映出几个坐在家庭餐厅里的学生侧影。他们读书,交谈,时不时笑得仰在靠背上,年轻的脸上带着这个年纪独有的快乐和烦恼。
这是一群几乎没有必要知道该如何面对同伴死讯的孩子。
哈泽尔安静地收回目光,看着手机上安藤信介发来的“马上结束”,咬断了嘴里已经没什么味道的饼干。
**
五条悟伸长手臂,抢走庵歌姬即将到嘴的百奇,极其顺手地插进她面前的焦糖布丁:“生日快乐,歌姬!不过因为今天不是你的生日,所以我也不是真的在祝你快乐啦。”
“五条悟!” 庵歌姬愤怒地挥舞着手臂,然而受袭对象只是轻松地侧身躲过她的拳头,连衣服都没乱,丝滑地在七海建人身边落座。
跟在他身后的伊地知洁高倒是不慎挨了一拳,在庵歌姬的连声道歉中苦着脸摆手表示没关系。
“辛勤工作后果然还是要吃热乎乎的寿喜烧。”五条悟左右看看,没动筷子,“还有人没到啊,那家伙去哪了?”
家入硝子:“姬野她被夜蛾校长有事叫走了,而且之前的聚会她也从来没参加过吧。”
“嘁。”五条悟这才敲了颗鸡蛋,小声嘟囔道,“时隔这么久难得有能见到我的机会欸?” 庵歌姬和家入硝子同时以相当不认同的表情看了他一眼。
“辛苦了。”七海建人为伊地知洁高递上饮料,同往常的每一次一样由衷地向他表达敬意。
伊地知洁高疲惫一笑:“习惯了。”
“这种事还是不要习惯为好,底线会被越拉越低的。”七海建人说,“这里的和牛品质很不错,多吃点吧,有个人已经要把锅里的抢光了。”
“抱歉,太累了有点吃不下……”伊地知洁高萎靡不振地说,“正赶上周末,无论去哪里出差都买不到票,不得不一天之内开车跋涉六百公里,辗转三座城市,实在是……”
五条悟不紧不慢地连塞三大口牛肉,就着米饭一起咽下去后才说:“吃饱才有力气工作啊伊地知,克服一下。”
他在老熟人们的闲聊中风卷残云地干掉两碗米饭和无数配菜,喝下味增汤后擦擦嘴起身:“你们继续,我先回高专一趟——伊地知坐下,不用送我。”
“有什么急事吗?”家入硝子问。
五条悟将制服拉链拽到顶,把半张脸埋进柔软的布料,用活泼到简直可以说是没心没肺的语气道:“急着回去一边玩蓍草占卜一边把《高岛断易》撕烂拿去喂兔子,然后拍视频发在网上,标题就起‘不点赞分享给三个人的话明年参拜就会抽到大凶’,tag打‘LGBTQ’‘键政’‘大胃王吃播’‘sq○are
enix机房烧烤’怎么样?”
第 28 章 第 28 章
哈泽尔沉默地开着车。前后座之间的挡板在客人上车前就升起了, 只是到底不是什么高档轿车,隔音做得没那么好,后座的谈话声依然能模糊地传到她的耳边。
“把我拒之门外并不是安藤你做的决定, 这一点我已经十分清楚。安藤你的诚意也确实地传达到了。” 声音虽然温柔,却依然习惯性地带着居高临下的态度。
安藤信介的姿态放得十分之低:“不是的,
夫人,请别误会犬养先生。在我出发之前他就叮嘱过我,无论采用任何方式都要取得您的原谅,无法让夫人及时就医实在是我们的失职。”
“取得原谅?原话应该是让你不择手段地把我拦在他的地盘之外吧?”这位对于安藤信介来说连姓氏都不能称呼的女士冷淡地说, “那么安藤准备了什么来取得我的原谅?”
后座隐约传来窸窣声,随后是她压低了声音的感叹:“是这款耳钉啊,你有心了……那我们接下来?” 哈泽尔踩下刹车, 平稳地停在看起来像是私立医院的豪华建筑群前。
穿着挺括白色制服的英俊门童上前拉开车门迎接贵客。
哈泽尔冷静地把目光从下车的那位华服女士和她脖子上缠着的咒灵身上移开,发现门童也在盯着她的颈项,并且在和咒灵对视之前经验老道地垂下了眼睛。
一位橘粉色中长发,穿深色无袖连衣裙搭配白色披肩的女性优雅且迅速地从大门内出来行礼迎接,哈泽尔坐在车里无聊地辨认着她的口型。
您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全部都安排好了…… 我叫……Su……Suda……菅田?Manami……爱未, 爱实, 还是真奈美? 被她注视的人敏锐地回过头来,
两人隔着玻璃短暂地对视一秒,下一刻,名为Manami的女性又若无其事地侧过脸, 面带笑容地引着客人进入大厅。
哈泽尔低下头,良久之后才叹了口气。
刚刚上车的安藤信介关上车门,心情愉悦地说:“叹什么气呢。送我回去, 然后我们各回各家, 你去旁观少年少女们玫瑰色的青春,
我去撕烂犬养健作头上的缝合线,大家各自享受愉快的周末。” “多好的春夜啊。” 他看着窗外淅淅沥沥飘起的细雨,露出了胜券在握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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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泽尔把车停进车库,沿着狭窄的阶梯向上走了几步,鸟居朱红立柱旁边站着的人影动了动,双手插在口袋里,歪头看了她一眼。
“晚上好。”哈泽尔说。
从远处看,五条悟是相当纤细的一条人,要走近之后才能感受到他身高的压迫感和躯体里蕴藏的力量。
他等哈泽尔靠近才说:“淋雨之后妆居然没花啊。”
“什么雨……”哈泽尔愣了一下,听到细小的雨丝打在她头顶被隔开的空气上的沙沙声,“噢,下得实在太小了,没能察觉到。”
五条悟伸手要摸她的头发,即将碰到时顿了一下又收回手道:“以防万一还是先问一句,哈泽尔现在没有对我产生性|欲吧?”
哈泽尔反应了足有近十秒钟,才微笑着道:“没有当场兽|性大发,把五条先生按在地上撕掉衣服、当场夺走你珍贵的贞操,已经是我百般克制的结果了。”
闻言,五条悟放心地搓搓哈泽尔的脑袋:“头发都湿掉了,还说‘雨下得太小了’?——夜蛾派你去做什么了,连他的信任都能得到,不简单啊哈泽尔。”
“五条先生真的想知道的话,直接去问夜蛾校长不就好了。”哈泽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