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雪来得比往年要早一些,细雪飘了一夜,一簇簇积雪压弯了树枝,却更衬得梅的清逸。
五岁的方维安却没什么心思去欣赏院中雪景。
他坐在书案前,捧着书摇头晃脑地读着,只是那小眼神时不时往门口瞟去。
正好让端着炭盆的方江氏撞到,见到方维安暗暗失落的表情,她调侃了句:“小馋猫。”
“娘!”
见娘亲点破,方维安有些不好意思。
今日父亲早早赶去学院领冬补,不仅有木炭,还多了几斤肉。
肉啊,他可是好久都没吃过了。
虽然父亲一直说君子不可溺于口腹之欲,重在修身养性。
可他闻到隔壁家的肉香还是没能忍住。
等他回过神来,父亲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他。
方维安吓得有些惊慌失措,害怕父亲责骂他不专心,可什么也没有。
晚间,父亲主动说起了冬补,说这次的留下了给方维安补补身子。
这让他又羞愧又期待。
他知道父亲不会那么早回来。
父亲是夫子,是大家嘴里的好人。
这时候怕是同某位学子或者是走夫贩卒说着话呢。
方维安不解,却很敬仰父亲,立誓成为像父亲一样的人。
“砰砰砰!”
院门被人敲打着。
方维安一直注意着门口的动静,一溜烟跑了过去,比娘亲还快。
“爹!
你回来了啊。”
可门外站着一群人,就是没有爹。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焦急的颜色。
他们看到方维安都骇了一下,几个相熟的年轻人把他拉到一边说要考他功课。
娘亲也跟他们带走了,急急匆匆的,灶台里的火都忘了熄,煮着的热水都溢了出来。
方维安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心慌,问他们:“我爹呢?”
他们眼里带着怜惜,只说读完这本书,方夫子就回来了。
眼前的一切都超出了方维安能理解地范围,他乖乖捧着书读。
那书实在太厚了,还有他不认识的字,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敢去问人,只想快些糊弄着读完,这样爹爹娘亲就能回来了。
事与愿违,还没到几页,跟娘亲交好的婶子打断了他,说带他去家里歇一晚。
他本不愿走,可他们又说醒来就能看到爹娘了,他便去了。
那几日好似与往常没什么两样,乖乖地读书练字,教二虎子识字。
婶子为了感谢他,还吃到了心念念的肉菜。
只是深夜里,方维安捧着那本书躲在被褥里偷偷哭泣,他知道,自己怕是见不到爹了。
娘亲来接他的时候,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只是神色异常的坚毅。
他被套上白色的粗布,跪在灵堂前,看着周围人来来去去,哭泣声一阵又一阵。
没哭的反而是他们母子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