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除了口头作证并没有其他证据。
多好笑,特罪署十年前的笔录里记录,参加酒店派对的有十几个富二代、官二代男,却每一个都声称自己没有和白雪芙发生过关系。
而酒店很多监控缺失,那么多的酒店服务人员都对白雪芙这个人:没什么印象、没有留意、她好像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没有陪同过其他宾客。
敢情方少威是花钱请白雪芙去度假的吗?
这明明不该是个难查的案子,可就是因为杀人的有权有势,帮凶的尽心尽力,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提供证据,硬是让这个案子埋了十年,所有的线索都难以追查。
沈初一想:这么铺天盖地的舆论下,当初的知情者、或是当初在酒店里目睹过白雪芙遭遇了什么的知情人,是不是也躲在网络背后看着?如果让这些人知道,就算真凶有权有势也一定会被缉拿归案,这些是不是会更有勇气站出来提供线索呢?
要找到突破点,要利用这场舆论。
就算程序不正义,只要真相是公正的又有什么不可以?
“在前面的路口把我放下。”沈初一朝前面的路口指了指,对建安说:“我住的地方在附近,我回去取个东西。”
“取什么东西?是重要的东西吗?”建安问:“署长吩咐了不能单独行动,我陪沈前辈一起回去吧。”
“取卫生棉条。”沈初一坦然撒谎说。
建安的脸一下子红了,支支吾吾说:“那我在沈前辈的小区门口等你吧。”
沈初一随他的便,下车后直接上楼回了住的地方。
快中午十点了,阳光从客厅的落地窗洒进来,金灿灿地铺了一地,司康不在,房间里格外安静。
沈初一回到自己的卧房锁上门,从床底下摸出了自己的旧手环,开机,给章典发了一条信息。
※※
手环亮起来。
章典很意外地看到是来自【山羊】的信息。
他坐在疗养院的特护病房里,对面是餐桌旁是他的“母亲”,旧皇室最后一位巨鹿公主章凤仪。
她精神很好,面色也不错,五十多岁的年纪却不显疲态,裹着羊绒披肩正在和钟康明夫妇说话,目光却时不时扫向章典,像是在留意他的一举一动,生怕做错一般。
“看您恢复的这么好我就放心了。”钟康明笑着对章凤仪说。
章凤仪笑着应和一句,扫见章典垂眼看着手环,脸上难得露出意外的神态,她很少在章典脸上看到这种神态,更没见过他看着一条短信看这么久。
是谁给他发了信息?
“原本佳期也要一起来看您,她还给您织了一条围巾兴冲冲地想拿给您看。”钟康明无奈的笑笑又说:“可这两天网络上的风波波及到了她……”他停下来叹了口气。
章凤仪收回目光看向了他:“佳期怎么了?那些谣言我看见了,太荒唐了,我以为没人会信,什么杀人什么匿名信摆明了是在竞选之前的舆论操控。”
钟夫人林夕木慢慢坐回了椅子里,垂下眼看着桌上的红茶杯子。
“舆论攻击我没关系,但让我夫人和女儿受到波及我很愧疚,媒体这两天堵在佳期学校的门口,导致她无法正常上学。”钟康明笑容也苦涩了起来,他歉意地握了一下林夕木的手。
林夕木拿茶杯的手抖了一下,她本能一般惊恐的抬头看他,又马上低下了头抿紧了嘴,仿佛在努力掩盖自己的失态。
“佳期还好吗?可怜的孩子。”章凤仪真情实意的说:“要不然先替她请几天假,让她住过来我这边,这里安静,我也可以陪陪她。”
钟康明很感激的谢过章凤仪,一边用手指安抚一般蹭了蹭妻子的手背,一边又说:“要是她愿意来当然好,只是怕她不肯麻烦您,况且马上就要大考了。”又看向窗下的章典:“她倒是托我帮忙问一下,章教授方不方便添加她,她有些题目想问章教授这位学长。”
“不方便。”章典拒绝的很干脆,脸上挂着笑意,目光却还在手环上,像是在等待谁的回复一般,对钟康明说:“我最近很忙。”
钟康明没想到他拒绝得如此不留情面,又笑着问:“章教授最近是又回特罪署了吗?在忙白雪芙的案子?”
章典依旧没有看他,只是侧身用手托腮看着手环没有回答他。
手环里【山羊女士】非常罕见地给他发了三条信息——
【替我查查王昭昭十年前在绿洲的行踪。(附带发了一张王昭昭的照片)】
【十年前七月十三、十四、十五号,她住在哪里。】
【你不是能入侵终端数据库找到我过去脸部识别的所有行踪吗?她的一定也不难查吧?】
他有些失望,但又很有收获。
三条短信透露给了他很多信息,他现在至少可以百分百确定,山羊女士在帮秦荣做事,之前让他入侵魏岚风的终端就是为了帮秦荣重启白雪芙的案子。
不知道秦荣给她多少劳务费,但愿她开价不要太低,至少不要低于秦荣想收买他时开的价。
他给她回了一条:【你第一次在白天联系我,看来你很着急。】
但她到现在还没有回他。
章典莫名耳朵发痒,像是那一晚上她手指探入腮心的触感又浮现上来,真奇怪。
——“不奇怪,你这两天想她想得没有一晚上睡着,是思·春啦,快点和她说:好的,我马上去办。”
他皱了眉,重新将冒头的异能声音压下去。
第47章
手环再亮起来, 章典看到她的回复。
山羊女士:【给你个抓到我或是杀了我的机会,天黑之前查清王昭昭的行踪,我会在你清醒的状态下去见你。】
章典看着这条回复禁不住笑了一下, 她真的非常聪明,她已经意识到现在只靠威胁对他不怎么有用了。
几次的接触下来, 她或许发现了,那些所谓的私密照、他异能体的秘密已经不足以“勒索”他, 他更感兴趣的是她本人。
所以她调整了策略,给出了更有吸引力的“奖励”——在清醒的状态下和他见面。
正确。
章典产生一种奇异的同类感,她是如此地了解他,百分百清楚他真正的需求, 甚至比他自己更了解他的需求。
这才是他真正想要找到的“天才”吧,不是司康那样后天塑造的,是生来就有别于其他人的“异类”, 她孤独地长大,无论在何等环境下都是孤独的, 没有亲人、朋友、爱人, 没有人可以和她产生共鸣,哪怕是她身边环绕了无数的人也依旧是孤独的……
她才是他在找的伙伴。
“失陪一下。”章典站了起来, 向章凤仪和钟康明夫妻告辞,匆匆离开房间。
钟康明皱皱眉, 却又很快换上笑容, 对章凤仪说:“唉, 总觉得章典没小时候爱说话了,好像自从出了那次的事之后他性格就变得孤僻了些?”
章凤仪只是尴尬地笑笑不说话,有些秘密说出来对谁都不好,她需要一个出色的天才儿子, 而章典想要一个母亲。
她们各取所需,角色扮演罢了。
门轻轻合上。
※
沈初一走出了卧室,将旧手环也贴身藏在了内衣里,章典能查到她曾经黑户身份时的踪迹,就一定能查到王昭昭十年前的踪迹,只要他愿意。
她猜她开出的条件对章典还算有诱惑力,毕竟章典能耗费精力跟她这个勒索犯周旋这么久也算是一种投入成本,他怎么会不想要彻底抓住她?或者除掉她?
只是现在她没有梦境卡使用,无法确定真和清醒的章典见面,她能不能全身而退。
章典会杀了她吗?
应该不会,至少在弄清她的“底牌”之前,他对她还算有兴趣。
她一边这样想,一边把章典那些“床照”和异能体的秘密编辑保存为定时发送的短信,暂时存在了后台里。
锁好门,她匆匆忙忙下楼,看见建安老老实实地等在小区楼下,看见她就忙下车替她拉开车门。
等她坐进车里,他又塞了一样东西给她:“沈前辈拿着暖暖,我听说这个挺有用。”
沈初一低头看见是个暖宝宝贴,上面还贴着便利店的标签,像是他刚去买回来的。
虽然他长的普通了点,但人是不错。
“多少钱?我转给你吧。”她看向建安。
建安不自在的笑笑说:“很便宜的,沈前辈不用转给我,之前你还请我们喝过咖啡呢。”
沈初一记得是她奖金发下来后请特罪署全组喝的咖啡,她低头撕开袋子又听见建安说:“沈前辈是我的偶像,不对,应该是我们实习警员的偶像,我们都想像沈前辈一样厉害……虽然我们肯定没有沈前辈那么聪明厉害。”
“你们在背后讨论过我?”沈初一好奇地问他:“那你们认为我和曾经的犯罪克星章典谁更厉害?”
建安一下子被问住了,支支吾吾的红着脸不敢正面回答。
沈初一把暖宝宝捏在手里心想:她可以使用章典,怎么不算比他厉害?
她低头划开手环,搜索到了安敏的社交媒体主页,低头认真地往十年前翻。
※※
回到特罪署是中午十一点多。
鲍啸和安嘉树重新调查审讯白雪芙的经纪人和朋友。
方少威父子已经被带回了特罪署,由白世舟和司康负责审问。
沈初一在审讯室外,通过审讯室里的监控看到,白世舟负责审问方少威的父亲方源,司康负责方少威。
半年前,方源就卸任了外交部副部长的职位,退休养老了,在他退休前他就为自己的儿子方少威铺好路,那么多花边新闻的方少威现在居然任职检务督察。
真讽刺。
沈初一看着不同审讯室里的两父子,两父子各自坐在审讯室中,神态自若,连说话方式都那么像。
面对着白世舟,方源说:“当年我确实和安思危一起见过魏岚风教授,但我们只是正常聚餐,根本不存在要挟魏岚风教授改尸检报告。我不知道这当中有什么误会,我已经记不太清十年前的聚会上我说了什么话,不知道特罪署有没有当时的录音?或是其他证据?如果可以我能不能请魏岚风教授过来叙述一下当年在那场聚会里我说了什么?”
另一间审讯室里,方少威对司康说:“我确实不知道我岳父是杀害白雪芙的凶手,我现在也很吃惊,只是我不明白特罪署把我带回来是想问什么?就因为我十年前邀请过白雪芙参加派对吗?可当时已经调查清楚了,我在那次之后和白雪芙没有过联系,不知道特罪署是不是有什么新的证据怀疑我是帮凶?如果没有,我希望特罪署对这次提审我和我父亲、以及骚扰我妻子做出合理的解释。”
根本不可能审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他们之所以如此镇定自若的撒谎,是因为他们背后还有更加权势滔天的靠山,他们确信只要把杀人罪全推给牢里的安思危,就可以像往常的每一次一样脱身。
他们确信,他们的靠山足以摆平一切。
“可以给我一杯咖啡吗?”方少威甚至微笑着对司康旁边的另一名女警员说。
令人作呕的嘴脸。
沈初一看见女警员推门出来接了一杯咖啡,过去伸手说:“我来吧。”
女警员对上她的目光点点头,把咖啡交给了她。
沈初一端着咖啡进入审讯室,拉开椅子坐下,把咖啡放在自己跟前问方少威:“加糖吗?”
司康和方少威一起看向她。
司康没想到她会进来。
方少威没想到她敢出现在自己面前。
沈初一却用手指点了点桌子说:“警官问你要不要加糖,你是不会回答吗?”
语气和动作不客气至极。
司康下意识想阻止她,但被她用手在桌子下先按了住,她的手凉的很也不知道在外吹了多少冷风。
方少威哪里受过这样的语气,脸色一下子阴了,盯着她连名带姓的叫她:“沈于蓝是吧?我想你没有弄清楚,我不是疑犯,我只是来协助调查,原来你们特罪署就是这么办案……”
“哪儿那么多废话。”沈初一直接打断他,语气冷硬的说:“回答是或不是。”
方少威气的怒目圆睁:“你以为有白世舟这个保护伞就没人……”
“方少威。”沈初一再次打断他,直入主题问他:“你妻子说你曾经对安思危保证没有碰过白雪芙是吗?”
方少威被问愣了愣,张口想说什么,又一次被沈初一提前打断。
“只回答是,或者不是,不用解释,我只问你有没有。”沈初一命令一般说。
方少威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断,彻底激怒,伪装不下去的说:“你在命令我?叫白世舟过来见我。”
沈初一点开了自己手环里的录音,录音里传出方少威妻子安敏的声音——“不是最近解释的,是我们订婚前,他追求我,我爸问起这件事,他发誓说他绝对没碰过白雪芙,白雪芙全程在陪他的朋友……”
“你妻子的声音你应该认得出来。”沈初一再次问他:“现在回答我,白雪芙全程在陪你哪位朋友?”
方少威在听到这段录音之后,像是破防一样愤怒的站起来,指着沈初一骂道:“你算什么东西审问我?还敢去骚扰我妻子!如果她出事拿你的命也赔不起!”
沈初一笑着靠进了椅子里,说了他前面没说完的一句话:“原来检务督察就是这么用权势压人的。”这才是他真正的嘴脸,对付他这种天龙人就是打断他、像对待底层人一样对待他,他就会受不了。
方少威被僵在了原地,他下意识看向监控,来之前他父亲嘱咐过他,现在秦荣正操控舆论盯着他们,一定不能被抓住一点把柄,不然就会被秦荣推上风口浪尖。
可沈初一根本没有给他平息怒火、重新伪装的时间,她又将一张截图展示在了审讯室的虚拟屏之上说:“这是你妻子的社交媒体主页,这张照片是你吧?”
方少威看见虚拟屏幕上,是十年前他向安敏表白时,安敏发的两个人的合照,照片里有城堡和烟花,两个人拥抱在一起,可以清晰看到他的脸。
“你是在她发布这条图文当天告白的吧?”沈初一说:“告白的时间是那年圣诞节之后。”她又展开一张白雪芙的尸检报告图,白雪芙被肢解的照片交叠在那张告白合影之上:“你告白三天后白雪芙被抛尸,你告白两天后是白雪芙的死亡时间。”
尸检报告上有法医检测出来的白雪芙死亡时间,正好是方少威向安敏告白的两天后。
连司康也有些吃惊,这两个时间挨的太近了。
“是巧合?还是你因为某些事突然决定要向安敏告白?”沈初一看见他的目光躲闪了一下,不敢直视虚拟屏幕中白雪芙的肢解照片。
“我听不懂你是什么意思?”方少威的愤怒不见了,皱着眉不明白地看向沈初一:“我向我的妻子告白和白雪芙有什么关系?你想诱导我什么?我和敏敏从小认识,我早在她满十八岁的时候就向她告白过了,那天只是刚好陪她去城堡餐厅玩,想要哄她开心又告白一次而已。”
“是吗?那当天安思危在场吗?”沈初一再问他。
方少威顿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像是在思考什么。
“你是在想如果安思危是杀白雪芙的凶手,他当天应不应该在场吗?”沈初一揭穿他说:“还是在回忆安敏这条图文里有没有提到安思危在场?”
方少威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就像被戳穿一样,虚张声势起来:“你到底什么意思?你在诱导我……”
“如果我这么简单的话方先生都听不懂,就直接回答。”沈初一再次打断:“安思危在你告白当天有没有在场?”她双眼盯着方少威,又补一句:“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我不记得了。”方少威回答说:“十年前的事情我不记得很正常吧?”
“不记得就好好回忆一下!”沈初一音量也加大了,冷声说:“方先生是以为特罪署请你和你父亲来走个过场吗?还是方先生认为凭着你检务督察的身份可以敷衍了事?那是一条人命,你岳父是杀人的疑犯,你和你父亲都有包庇、帮凶的嫌疑!”
方少威僵站在那里脸色惨白如纸,一点嚣张的气焰也没有了。
审讯室中安静下来,连司康都没有敢开口,他非常具象化的明白他和沈于蓝之间的差距,她在每个方面都比他更优秀。
那是他努力一辈子也追不上的。
※
直到下午两点多,审讯才结束,方源和方少威被暂时扣留在特罪署。
但大家都很清楚,如果没有进展,扣留不能超过24小时。
而现在的审讯结果很明显,没有进展,没有有用信息。
从安思危认罪开始,白雪芙的案子就陷入了僵局。
连魏岚风法医也不清楚凶手是谁,她能提供的线索只有尸检报告和威逼她改尸检报告的指使者,可指使者方源矢口否认,将所有的罪责都推给了安思危,说是安思危组的局,他并不清楚安思危和魏岚风的勾结,也不清楚安思危和白雪芙的事情。
魏岚风虽然咬定,当时在场的方源是知情的,但她拿不出更多的证据来指认方源才是主控,安思危只是替他办事。
会议室里,沈初一听着白世舟他们发言,自己却一言不发的低头吃盒饭。
直到白世舟叫了她的名字,问她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她才抬起头说:“我没有什么想说的,我只是负责去了解安思危的前妻而已,我了解到的情况建安不是已经向你汇报了吗?”还能有什么说的?
白世舟看着她,像是被呛到了,她却又重新低下头吃手里的盒饭。
他只好收回目光,安排人手和他去调查安思危、方源父子的住处……
没说完,沈初一就开口说:“署长我下午要请两个小时的假。”
请假?现在?
白世舟看向她,她捂住肚子说:“经期第一天肚子痛,请两个小时假在休息室躺一会儿。”
白世舟抿了抿嘴,没有拒绝她。
※※
半个小时后,白世舟带着人马离开特罪署。
沈初一躲进休息室里锁好门,把内衣里的旧手环拿了出来,果然看见有两条未读信息,全来自于章典。
刚才会议室里旧手环震动,她就猜是章典。
他这么快就查到了?
沈初一点开未读信息,先看到一条巨长的短信,里面夹杂着动态照片、文字标注、时间、地点。
是王昭昭十年前在绿洲的所有行踪记录,章典以时间轴做成了表格发给她。
七月十一号,王昭昭和钟天泽搭乘飞机抵达绿洲。(附带乘机记录、航班记录照片。)
下午入住钟康明在绿洲玫瑰园的别墅。(附带钟天泽豪车出入别墅门岗的人脸录入,以及王昭昭的人脸录入登记。)
七月十一、十二号,王昭昭和钟天泽都住在这套别墅里,期间钟天泽带着王昭昭去过奢侈品商场、海边冲浪。
这些都有每天出入别墅门岗的人脸录入,和在商场、海边的消费记录。
七月十三号,钟天泽带着王昭昭来到方少威包下的绿洲大酒店,参加方少威的生日派对。
有钟天泽豪车开入停车场的录入和照片,以及钟天泽和王昭昭进入酒店的监控。
以上这些和王昭昭口供里没有出入。
再往下,是七月十三号晚上十点十一分,酒店停车场钟天泽那辆豪车开出停车场的记录。
可在当天十点四十的时候,钟天泽这辆豪车就又开回了停车场,有停车场的监控画面——车子停在贵宾停车位,钟天泽穿着一件T恤独自下车,进入了电梯。
而王昭昭在十点二十五分的时候,用打车软件打了一辆车子,从绿洲酒店附近的机场开往A市。
(有她软件订车的记录,以及她在机场外的监控画面)
沈初一点开了这段只有五六秒的监控画面,看见王昭昭只拿着一个包,脚上还穿着酒店的拖鞋,站在机场大厅外在给谁打电话,还抬手擦了脸,似乎在哭。
再往下翻,是王昭昭十四号凌晨八点二十分,在A市一家高档小区人脸录入的照片,当时录入登记的身份是【9幢106业主的客人】。
这是她的朋友家吗?她连夜离开绿洲回了A市她的朋友家?
后面直到十六号,王昭昭都没有离开过A市。
这条信息就到十六号为止。
沈初一又点开了另外两条未读。
章典:【如果你为你的雇主提供钟天泽这三天的行踪,她会给你开价多少?】
沈初一很清楚,章典这是开始反钓她了,以钟天泽的行踪为诱饵。
她也知道,章典一定是真查到了钟天泽的行踪。
章典这条信息其实是在问:如果他为她提供钟天泽的行踪,她会给他什么价码?
沈初一靠在沙发背上闭上了眼,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些信息。
钟天泽、方少威、王昭昭全在撒谎。
王昭昭当天确实陪同钟天泽参加了方少威的生日派对,却在当天晚上的十点多,穿着酒店拖鞋独自离开,并且没有回钟天泽的别墅,直接去了机场,在机场外哭泣,订了一辆车,连夜乘车回到了A市朋友家。
穿着酒店拖鞋,说明是临时决定要离开,并且匆忙着急到不愿意再回去换鞋子,只想离开。
她不只是想要离开酒店,是想要离开绿洲,所以她先去了最近的绿洲机场,或许是发现没有当天的航班了,可她等不到明天,所以在机场大厅外打了一辆车回A市。
要知道从绿洲开车去A市至少需要十个小时以上,是什么导致她必须马上离开绿洲,连一晚上也不能等,宁愿坐车十个小时也要离开?
之后钟天泽穿着T恤开车匆忙离开酒店,应该是去找她了,也许没找到,或者她根本不想见他,所以促使她马上打车,搭上车离开?
他们之间一定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或是她看到了什么令她极其愤怒、恶心、害怕的事情,所以她迫切地想要回到让她觉得可以投靠的地方——朋友家。
是什么事情?关于白雪芙吗?
钟天泽在回到酒店后又做了什么?
如果她没有记错,白雪芙在当天十一点多的时候出现在餐厅里,疯狂进食。
这期间一定发生了什么,王昭昭也一定知道些什么。
可沈初一很清楚,王昭昭当初既然愿意帮钟天泽撒谎,做假供,现在就不可能轻易站出来推翻自己的供词说出真相。
一定要证死她,逼得她不得不站出来才行。
沈初一睁开眼,先给王可发了信息,请她帮忙查一查王昭昭投奔的那位【9幢106】的业主朋友是谁?
又给章典回了信息:【今晚八点在F市红区废品站门口等我。】
这一面是一定要见的。
很快,王可给她打来了电话,告诉她了那位业主的具体信息。
很巧的是,这位王昭昭的朋友现在就职在外交部,曾经是方少威的父亲方源的下属。
只是碰巧吗?还是为了收买王昭昭的朋友,方源给了她这个职位?
“她知道什么是吗?”王可问她。
“应该是。”沈初一简单和她说了王昭昭的情况。
王可应了一声说:“我明白了,我来处理这件事。”
沈初一挂断电话,越来越明白这么轰动的案子当时是怎么成为疑案,并且十年内没有任何相关线索出现的。
因为这张权势滔天的网将所有人关联在内,没有人敢第一个挣脱冒头。
权势真是样好东西。
第48章
章典开车到达F市是晚上七点二十, 半路下起了雪,天黑得很厉害。
按照导航他找到了短信上说的红区废品站,车子停在废品站外的空地, 他看了一眼时间七点四十。
还有二十分。
漫天的夜雪铺在漆黑的路上,他坐在车里太阳穴有些发涨, 因为脑子里那些异能体的声音太吵了,从收到短信开始没有一刻是安静的。
现在仍然在窸窸窣窣的讨论他的衣着打扮、建议他用点香水、求他去买一束花……
它们似乎以为这是一场约会。
但这对于“沈一”来说是一场交易、一场和他的博弈游戏。
她一定想好了对策怎么从他手里套走钟天泽的行踪又能全身而退。
她甚至未必会真的如约出现, 和清醒状态下的他见面。
章典可以想象到如果他拿着一束花出现,她那张嘴巴里会说出多么刻薄的讥讽。
——“她讥讽你又有什么关系?你也不会难过得死掉。”
——“就是就是。”
——“你都没有做怎么知道她会讥讽?上次她惩罚你是因为你送的礼物不好,但送花肯定没问题。”
——“就是就是。”
——“虽然她嘴巴讥讽你,但说不定她心里很开心, 她开心就会跟你kiss,你的目的就达到了啊。”
——“就是就是。”
他的目的从来不是kiss,不过它们小小的脑袋向来不擅长思考。
章典压了压太阳穴, 让它们安静下来,想将车熄火, 就看见有人从废品站门口探头出来。
车灯照亮细细的雪, 也照亮那张探出来的脸,她在光芒中眯了眯眼走出来, 就站在车灯中朝他招了招手。
是沈一。
章典有几秒的愣怔,他假设过这次和她见面的可能性, 她那么狡猾谨慎一定不会轻易地和清醒时的他见面, 可她现在就这样随便地走出来, 朝他招招手,就像是他们是寻常的朋友,这是一场寻常的碰面。
大雪下,她穿着黑色的大皮衣, 宽大的遮到大腿,脚上是一双黑色的皮靴,像是很怕冷,她缩着脖子藏起半张脸在毛绒绒的领口里看他。
——“老天她真可爱!!!”
——“她就像一只小羊!可爱的小羊!!”
——“呜呜呜呜她在等你唉!她一定一直在想着你什么时候来!天!这就是约会!”
——“就是就是!你冰冷的心也被她可爱到了吧!”
章典想:她这样轻易的出现,是有别的计划吗?
车灯中,她朝他的车子走了过来,敲了敲他的车窗,歪下头透过玻璃看他。
她眨眨眼,浓密睫毛下的眼睛横瞳出现,淡淡的金色在她瞳孔中心流转,隔着玻璃准确的找到了他。
章典的心奇异的跳快了两下,那真是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你很难不被吸引。
他推开车门,闻到冰冷空气中她的味道,不是香水或是洗发水的气味,是她本身的气味,他形容不出这种气味,但她靠近他时这种气味就会勾起她每一次亲密接触时的记忆。
像是闻到食物的香气,就会开始觉得饥饿。
“走吧。”她在大雪里看他一眼,既没有防备也没有更多的话,只是转身带着他往废品站里走。
她要带他去哪里?她有什么计划在等着他?她打算怎么从他手里得到钟天泽的行踪?
章典对她好奇极了,望着她的背影跟着她走进废品站。
原来她这么高,应该到他的下巴。
原来她这么瘦,两条腿在靴子里晃荡。
她身上没有任何配饰,黑发也只是随便用黑色头绳扎着。
她似乎很怕冷,手指缩在袖子里。
她没有回头看他,只往前走,带着他绕过成堆的废品,又穿过废品厂中的一条小路,走进了废品厂后面的老旧居民楼,上了一层楼梯,打开了一扇生锈的防盗门,把他带进了一间漆黑的房间里。
是她曾经住的地方吗?
章典听见她又转身去了门口,猜想她是想在这里迷昏他?还是抓住他绑了他?
就听见“咔哒”一声,她似乎拉开了电闸,章典头顶上的灯亮了起来,橘色的光照的他短暂的眯眼,然后听见她关门的声音。
“坐吧,这里是干净的。”她掀开了单人沙发上的沙发布,对他说了第二句话。
章典睁开眼,看清了这间屋子,很小的空间,看起来不到五十平,没有厨房和洗手间,只放了一张床、衣柜、一张单人沙发和矮桌子就已经显得很拥挤。
可这样拥挤的房间里堆了很多纸质书和各种各样的玩具,床边有投影仪,墙边摆放着很多相框。
这些都是她的东西?和他想象中有些出入,他以为独自长大、东躲西藏的沈一是极简主义,居住的地方不会有这么多没有实用价值的东西。
“坐啊。”她抬起头看他,又对他说:“你站着太占地方了。”
他在这狭窄的房间里显得格外高大,站在沙发旁成了最高的“家具”。
“抱歉。”章典坐在了单人沙发里,看着她在小小的房间里忙来忙去,陷入了困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打算干什么?她似乎没有要问他钟天泽的行踪,而是开始整理她的房间。
她从角落里拖出来一个很老的取暖器,插上电,确定它还可以用,像是满意地拍了它两下。
然后她又看了一眼手环,从床头摸出了一个更古老的遥控器,打开了投影仪。
投影仪居然也可以亮起来,只是颜色变得饱和度很高。
“你先随便看。”她把遥控器放在了小桌子上:“我马上回来。”
章典看见她起身要出门,忍不住问:“去哪里?”
“取外卖。”她重新拉好衣服,和他说:“外卖送不进来。”
她居然还提前点了外卖。
章典看着她关门离开,不明白她的用意。
——“这就是约会啊!”
——“你没有约会过你不懂,这就是约会,她把你带回了她的家,还给你点了外卖,等一会儿你们会一起看电影,看着看着就在沙发里kiss了!”
——“没错!是约会!天啊她奖励你一次约会!”
——“昏倒!”
——“说不定你是第一个被她带回家的男人!”
——“昏倒!”
——“我就说你应该带束花!你真的很不浪漫!”
约会?
章典更困惑了,这是约会?是她对他的奖励?
投影仪的光照亮狭小的房间,电暖气发出轻轻的嗡嗡声。
章典坐在窄小的沙发里环顾这间小屋,这里是她曾经的“家”吗?
对面的地上堆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书,书的旁边放着空花瓶、和一些反扣过去的相框。
章典伸手将那几个相框拿了过来,相框里是奖状。
沈一初中异能竞技赛第一名的奖状。
沈一年级第一的奖状。
沈一F市优等生冠军的证书……
各式各样的第一名她有十三个,旁边的书本里还夹着几张年级成绩第一的奖状。
原来她把自己的奖状全部好好装裱了起来。
不只是奖状,她用过的书本、试卷也有好好的收着,从初中到高中。
章典翻看着她的课本,在课本上看见许多她的涂鸦,她似乎很喜欢在课本上写写画画。
这么喜欢读书的沈一,在被巨鹿学院除名后痛苦吗?
这里没有她变成沈初一后的痕迹,只有沈一的痕迹。
她是不是很久没有回过这里了?
她从几岁开始独自住在这里?初中?
他记得她应该是十二岁读的初一,十二岁的沈一就开始独自生活了吗?
章典看向她的床铺,窄窄的单人床上铺着毛绒绒的床单。
他摘下手套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床,窄小的床铺的很柔软,床垫是好的床垫,被子是羽绒被,枕头旁边还放着几个玩偶。
原来小时候的沈一也像普通小孩一样喜欢玩具和玩偶。
投影仪的光芒下有灰尘在飘动。
章典仿佛看到小小的沈一抱着玩偶坐在床头,一个人看着影片。
她会看什么呢?
她在那个时候有没有幻想出来一个妈妈陪在她身边?
章典掌心贴在毛绒绒的床单上,忽然产生一种极其强烈的共情感。
就好像曾经躺在这张小床上的人是他。
曾经独自长大的人是他。
他和她都没有父母,亲人,朋友,像个异类一样独自抚养自己长大。
不同的是,沈一比他更顽强。
十二岁的沈一扮演着自己的母亲,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她装裱自己的奖状,为自己买玩具,让自己睡在柔软的床上,温暖的小屋里。
他伸手轻轻抚摸沈一的枕头,幻想着小小的沈一在枕头上哭泣。
背后的门忽然被拉开。
沈初一站在门口狐疑地看他:“你在干嘛?”
章典收回手,回头看她,她靴子上粘了一圈雪,手里拎着两包外卖,鼻子和脸颊冻得发红。
她在门口脱了靴子,光着脚进来在矮桌子旁的地毯上屈膝坐下,打开手里的外卖,是几瓶酒和一些卤味、烤串。
“你吃晚饭了吗?”她很自然的问章典:“我还没吃,陪我吃点吧。”
就像约会。
章典快要忘了今天为什么而来。
她把一切都变得自然平常,打开卤味,倒了两杯酒,递给他一杯。
“我不喝白酒。”章典闻到白酒很浓烈的酒精味。
“从来不喝?”她好奇地问章典,见章典点点头就更有兴致地说:“我们来玩个游戏吧,输的人喝酒或者要回答一个问题,不能撒谎。”
章典看着她的双眼,“这就是你今天的计策吗?”
“不是,只是喜欢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沈初一坦诚的说。
章典又问:“你今天的计策是什么?”
“赢了我,我就回答你。”沈初一把酒杯添满酒,“你不是对我很好奇吗?只要赢了我就会回答你任何问题,绝对不撒谎。”
任何问题。
这无疑对章典是有诱惑力的,他非常好奇她为什么“勒索”他?勒索的目的是什么?又是怎么每次出现都让他无法清醒?
所以章典问:“什么游戏?”
沈初一从桌下摸出了一副扑克牌:“比大小,各抽一张牌谁点数大就算赢,很简单。”
章典看着她笑了笑:“我记得你是赌场的常客,逢赌必胜。”
沈初一脱下了厚重的皮衣,坐在电暖器旁边抽出牌,手指翻飞地将一副牌洗得花样百出,“但比大小比的是运气,我运气一向很差。”
她里面穿着最普通的黑色高领薄毛衫,可不知道为什么章典觉得她穿得很漂亮,或许是因为她看着他洗牌时露出的得意表情。
她说着谦虚的话,却露出志在必得的表情。
非常可爱。
所以他抽了第一张牌,红桃十一。
他抬眼看对面的沈一,她在看了自己的牌后对他说:“你输了。”
然后她翻开了自己的牌——黑桃十二。
章典有些好奇:“你知道我是什么牌吗?如果我是十三呢?”
“你是红桃十一。”沈初一笃定地说。
章典握着自己的牌惊奇的问:“你的异能似乎没有透视这一项,是通过观察我的瞳孔吗?”
“好奇啊?”沈初一手肘放在桌面上,探身靠近他的脸,轻轻笑着说:“赢我啊。”
她的气息飘散在他鼻尖,他听见身体里的触手在尖叫。
“喝吧。”她把满满一杯的白酒推到他手边:“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喝酒,把钟天泽的行踪告诉我。”
章典放下牌,端起酒喝了下去。
一整杯的白酒喝下去,他从喉咙烧到了胃,感觉身体也热了起来。
沈初一重新洗牌。
他抽了第二张牌,这次没有看,也没有翻开,而是直接扣在桌面上。
沈初一笑了一下,抽出牌看也不看直接翻过来:“你又输了。”
那张牌居然是一张黑桃十三,最大的点数。
章典意识到,在赌牌上他确实不是她的对手,她有一百种技巧来赢他。
她重新倒满一杯酒,边推给他边说:“但我可以告诉你,你在抽牌时我就能知道你的牌,我也能抽到自己想要的任何牌,你喝完这杯我可以告诉你原因。”
章典接过酒,皱眉喝了下去,这次感觉火烧的他想吐。
沈初一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很热,抓在章典没戴手套的手上,他下意识想缩回。
可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精神力渐弱,体内压制的触手在她一碰之下涌了出来,从掌心里缠绕上她的手腕。
她也惊的一顿,随后又笑了:“你别误会,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的指甲反光,我眼神很好的。”
章典愣了愣,她的异能居然可以通过指甲反光看出牌?怪不得她逢赌必胜……
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可触手越涌越多,撞翻桌子上的酒杯缠住她的手臂,从桌子下缠住她的腿,发出乱七八糟的声音。
太禁不住撩拨了。
初一被它们热情的包围,立刻往后撤了撤,手臂压到桌子上的遥控器。
投影仪亮了亮,不知道是按到了哪个按钮,自动开始播放上一次关闭时的影片。
亲吻声、喘··息声和男女之间的呻··吟声充斥满整个小屋。
章典困惑地抬头看过去,看见虚拟屏中在播放一部大尺度的赤··裸电影,从13分钟开始播放,而影片显示的播放来源是十年前的终端下载。
沈初一拿起遥控器退出播放,抓着触手说:“控制一下你的异能体。”
章典想说“抱歉”,但他的嘴唇因为酒精发麻变得有些迟钝。
他又看了一眼虚拟屏幕上的界面,她退出了那个影片播放,回到的界面是【播放记录】。
播放记录里只有这一部大尺度电影,而这部电影的下载终端显示是【来自王**的终端连接】。
很显然,不是沈一自己的终端,是另一个人在她的小屋里连接了她的投影仪下载了这部影片。
——“是谁!王**是谁?谁下这样的电影教坏了小羊!”
——“十年前小羊才十八岁!是谁这么坏!”
——“只看了13分钟,是不是13分钟那个人就开始kiss小羊了!”
——“好坏的人!”
——“她的初吻不是你是王**唉。”
——“你也不是她第一个带回家的,王**才是!”
——“她有交过男朋友啊,原来她不是没有朋友,只有你没有朋友,孤单单一个人……”
章典头痛的将额头低下去抵在了手指上,指尖按压太阳穴,用精神力将涌出来的异能体全部压了回去。
“这么快就醉了?”沈初一歪头看他:“还玩吗?”
他从手指里抬起眼看向她,眼尾和眼球都有些发红,喉咙被白酒烧的有些发哑:“回答我三个问题,我就把钟天泽的行踪给你。”
他看起来就像是醉了,不想玩游戏,只想进入主题。
谁心急谁就会先开出条件,只要开出条件,她就能想办法应对。
原本她还想,等灌醉了章典再问钟天泽的行踪。
没想到,他先心急了。
为什么心急?
沈初一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去身体暖烘烘的,虽然不明白章典为什么心急,但她发现了章典的新弱点。
她看看他没戴手套的手指,又看他发红的耳朵,他手背上和耳朵后红了好几片,他是对白酒过敏?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耳后的红色皮肤。
被他紧紧抓住了手。
他的手指变得热起来,盯住她的眼神也变得有温度,哑声说:“别碰。”
“又不是没有碰过。”沈初一凑近他,几乎贴在他唇边说:“你清醒的时候可没有睡着的时候听话。”
她的呼吸带着热热的酒气。
章典的理智告诉他,这是难得的机会,一定要找出她的软肋,问出他想要的答案。
可他耳后的腮心不可控地微微颤动起来,酒精令他自控力变差,异能体快要压制不住……
“要不要先接吻?”她的唇离得那么近。
章典脑子里的思绪一下子全乱了,只听见异能体的叫嚣。
他的身体失控,本能一样吻上了她的唇。
热热的唇贴在一起,越吻越密,越吻越不够。
她主动的攀上他的脖子,推开桌子,挤进他怀里坐在他的膝上与他在沙发中热吻。
脑子里在嗡嗡作响,章典大脑停滞一般,只有感官被无限放大:她的手很热,她的嘴唇很软,她的舌尖怎么也吃不到……
她亲吻他,抚摸他,手指玩弄他的腮心,被他抓住手又低下头将舌尖送入他的腮心……
触手失控地挤满狭小的房间,将桌子、书本、衣架压倒,散落一地。
章典被她压在沙发上,快要被这种异样的感觉折磨疯掉,不知道该怎么发泄出来低头咬住了她抓在肩膀上的手指。
她的手指伸进去压住了他的舌头。
他听见她在腮心旁低喘着说:“不要咬,tian。”
她的指尖在他舌头上微微用力,像是不满意他的迟钝,抽出了手指,重新吻上了他的唇,舌头卷着他的舌头,像是在教他。
他只想吞掉她的舌头,托住她的后颈,吻的更深咬住了她的舌头。
她吃痛一样,推他,推了两下没推开,被章典紧紧抱进怀里,像是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内。
痛。
沈初一只觉得舌头被咬破一样痛,奋力挣开,一巴掌打在章典脸上。
章典却抓住了她的手,像是在努力克制一般重重呼吸,盯着她、看着她,用热热的唇吻她的手指,又舌尖包裹住她的手指,着迷一样低低说:“我轻一点……我轻一点好吗?”
他舔她的手指、手臂、隔着薄薄的毛衫吻她的肩膀、脖颈,学着她的样子含住她的耳垂,低低哑哑说:“我会轻一点,沈一。”
沈初一浑身像是要热融了一样抓住他的肩膀,他滚烫的唇吻过她的脸,又来吻她的唇。
她用仅存的理智捂住了他的嘴,哑声问:“你的问题呢?”
触手缠住了她的手腕,攥紧她的袖子。
他在掌心里抬起眼看她,发红的眼睛和微红的眼尾带着湿热的重量黏住她。
她的手被触手拉下去,他吻上来,托住她躲闪的脑袋在唇齿间含糊不清地问她:“你交过坏朋友吗沈一?”
沈初一没听明白他的问题,坏朋友?什么坏朋友?不是该问她勒索他的问题吗?他好奇的不是她怎么让他陷入迷昏的吗?
他找到她流血的舌尖,舔舐着她的伤口,又重重闷闷的问她:“我会给你钟天泽的行踪,现在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从前有交过亲密的……坏朋友吗?”
带你看大尺·度电影。
在这里和你kiss,和你亲密的坏朋友。
第49章
坏朋友?
湿热的呼吸中, 沈初一还算认真的想了一下他的问题,可她不明白什么叫亲密的坏朋友?
所以她努力侧开头收回自己的舌头,重重呼吸着问:“什么叫坏朋友?我带回家的都是好朋友……”
他的手托住她的脸扭回来, 目光在她的唇上胶着,“你有很多亲密的好朋友?”
“什么又叫亲密?什么程度叫亲密?”沈初一觉得他的问题问的太抽象了, 皱眉问:“你到底想问什么?”
章典从她的唇望到她的眼,微微愣怔,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他觉得自己的脑子也“卡顿”了,是啊,他到底想问什么?坏朋友、好朋友、亲密的朋友……
问出一个明确的问题对他来说怎么会变得困难起来?
是因为脑子里那些异能体太吵了, 一个说:“带小羊看瑟瑟电影的朋友就是坏朋友!好朋友也是坏朋友!”
另一个也说:“可小羊不觉得他是坏朋友!小羊一定是喜欢他!认为他是好朋友!”
其他的又着急说:“亲密朋友就是会kiss的朋友!是男朋友!小羊是不是交过很多男朋友?你问她问她呀!问她是不是带很多男孩子回家!和他们kiss!你都问!好朋友、坏朋友、会kiss的朋友都有谁都叫什么名字,你一个一个问!你就是都想知道嘛!”
他意识到,问题难以明确是因为他想要问得太多了, 他对她的探究欲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而她的嘴唇被吻的通红,开开合合就在他眼底下, 他的舌尖还有她血的味道, 这个味道引诱的触手涌过来想要去找她流血的舌头。
章典抓住触手,自己重新吻了上去。
沈初一被吻得大脑缺氧, 明明在热吻,却还是听见了章典的声音。
“和你kiss的叫亲密。”他的声音好像从每一条异能体上传来, 又好像直接传入了她的脑子里, 问她:“这样的朋友你有很多吗?”
沈初一含糊不清地随便答他:“很多。”
吻突然停了, 他停下来看她:“很多?”
沈初一对上他的眼睛,有些惊讶的想:他不会以为她只亲过他一个人吧?他不会以为自己是最特别的吧?
显然他对这个回答不满意,所以他又重新明确了他的问题:“你有很多可以带回这间房子,挤在沙发里亲吻的朋友吗?”
“这是第二个问题。”沈初一问他要:“钟天泽的行踪。”
他还抓着她的手, 看着她胸口和腮心都因为亲吻后的余韵起伏不定,像是要生气又想继续亲吻,低了一下头。
沈初一的膝盖就抬起来抵住了他的肚子,阻止他亲上来,又重复:“钟天泽的行踪。”
他握住了她的膝盖却没有拉开,因为知道她有随时“消失”的能力,他不想就这样结束今晚。
钟天泽的行踪对他来说原本就只是钓她的诱饵。
所以他用异能体打开手环,当着她的面将一份存在存稿箱里的短信发送给了【山羊女士】。
她的手环“嗡”一声亮起来,她马上就要挣出手去查看那条短信。
触手缠住了她的双手,章典拉下她的膝盖,扭过她的脸重重吻她说:“我不会骗你,现在专心回答我的问题,你从前有过几个亲密的朋友?”
“你每一个都会带回来?亲吻他吗?”
“他会给你看刚才的电影?会在13分钟时亲吻你?你允许他这么做?”
“然后呢沈一?”
“你允许他睡在你的小床上?允许他翻看你的奖状?允许他留在这里陪伴你?”
他问了很多很多问题,在越来越激烈的吻里。
沈初一身体和大脑被情欲充斥着,已经听不清他在问什么,只觉得他啰啰嗦嗦问的很好笑,因为他重复的问:“沈一他们是你的朋友吗?他们了解你的聪明、孤独、与众不同吗?他们不是你的同类,怎么会是你的朋友?”
是不是喝了太多酒?他变得像他的异能体一样啰嗦。
沈初一不想回答也不想听,用脚踩住了他冰凉的皮带,按住他的双肩将他往下压:“你只会接吻吗?”
他顿了顿。
“你不知道接吻之后要做什么吗?”沈初一懒得解释,伸手摸到遥控器,直接点开了刚才的小电影。
影片中男女的声音才出来,投影仪就发出电流声,和头顶的灯一起“滋啦”一声灭了。
黑暗中,他的异能体将她双脚分开,他压下来说:“我不需要影片,我不是不知道姓爱的过程。”
他只是不屑,只是以为自己不会有这样低级的欲·望。
可现在酒精和她的气味令他的大脑卡顿,他无法控制异能体,异能体低级的欲·望全面干扰了他,食欲、情·欲、爱抚·欲……
他的双眼在漆黑中是暗红色的,他看着沈初一问她:“你也这样邀请你那位姓王的亲密朋友吗?沈一。”
什么东西?谁姓王?
沈初一根本没明白他的脑回路,她第一次觉得这个时候还是话少的好,不耐烦的去摸他的腮心,随便应付他:“我只邀请过你。”
他在她的手指下费力呼吸,握紧她的手,哑声说了一句:“撒谎。”
黑暗中,他咬了一下她的膝盖,又抓住她怕她逃跑一样细细密密吻她的腿,她是个习惯性撒谎的坏孩子……
※※
凌晨十二点多,老旧居民楼里有人披着衣服出来,看了一眼整栋楼,发现整栋楼的灯都灭了。
两个中年人在检查楼道里的电路和电箱:“怎么会又短路了啊?这一晚上短路多少次了啊?真是奇了怪了……”
“是啊,从九点开始就时不时短路,也不知道哪儿出问题了。”披着衣服的人回到楼道里说:“大冬天的要把人冻死了。”
电路重新通上,楼道里的灯亮起来,几个维修电路的人就看到尽头那一户有人打开铁门走了出来。
是个高高的年轻姑娘,穿着宽大的皮衣,眼睛很亮,看他们一眼就锁好门离开了。
“那户原来有人住啊?”几个人低低议论:“我还以为没人住,好几年没见过那户有人啊,之前那户是不是住了一个小女孩?说是爸妈很有钱,在这里给她买了个小户型让她上学方便?”
沈初一走进大雪里,很快就听不见背后的声音了,没想到他们还记得她当初撒的谎,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她刚住过来怕被人盯上,就谎称她不是一个人住,父母有钱又很忙,在这里给她买房子上学方便,父母偶尔会过来一起住。
后来她带前男友回来住过,谎称是她哥哥。
这套小小的房子,是她曾经花光了所有积蓄长租了七十年的房子,也算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家。
雪还在下,路上积了很多雪。
她快步走出废品站,在无人的街道上查看了手环里那条来自于章典的未读短信。
短息在大雪中展开,她先看见了一段只有几秒的视频。
她点开视频——摇晃的画面定格在一扇写着【观海】的酒店房门前,机械的声音传出来:“您好,您的酒水送到了,请开门。”
这是机器人送餐车的声音?
然后那扇门打开,穿着浴袍的钟天泽出现在画面里,同时房间里传出女生的哭声,和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说:“哭什么?你收钱来这里不知道自己是来干嘛的了?少哭哭啼啼给人添堵,钟少已经够烦了……”
这是方少威的声音。
沈初一立刻听了出来,而那个哭声……难道是白雪芙?
她不太确定,只看见画面里的钟天泽弯腰拿走了送餐车上的酒水,重新关上了门。
视频结束。
沈初一立刻去查看了视频的来源和时间。
果然,视频来源是绿洲酒店机器人送餐1号车,而录制时间是十年前的七月十三号,晚上十一点。
那不就是方少威生日派对第一天晚上,而王昭昭是当天晚上十点二十五分离开酒店,打了车。
钟天泽是当晚十点十一分开车离开停车场,十点四十分又开车回到了酒店停车场。
刚好和这个视频接上了。
只要确定这个视频里的声音就是白雪芙,那就能证实,钟天泽不但留在酒店里,还和白雪芙待在一个房间里。
她猜测钟天泽他们一定没想到酒店的送餐机器人上会有自带的监控系统,所以他们清理了一切痕迹,唯独忘了清理送餐机器人。
再往下翻,是送餐机器人记录的送餐记录,那一晚送的东西除了酒水、冰块,还有安·全·套。
最后几张照片,是绿洲酒店停车场拍到钟天泽最后离开停车场的画面,他离开的时间是七月十五号下午四点。
根本不是他声称的十三号晚上就和女朋友王昭昭一起离开了。
※
凌晨两点半,沈初一回到A市,快速洗了澡换回沈于蓝的手环。
打开手环就看到王可的未接来电和短信。
王可在晚上九点的时候发短信告诉她,王昭昭的那位朋友许煦愿意匿名作证。
她立刻给王可打了过去,又想起现在很晚了,或许王可已经睡了。
没想到,只响了两下王可就接了起来。
她没有废话,直接问:“许煦能不能和我一起去见一见王昭昭?”
“现在吗?”王可和她确认时间。
“最好是现在。”沈初一不想等,怕夜长梦多。
王可很快就说:“好,你现在去机场,剩下的我来安排。”
沈初一随便套了个外套,下楼去停车场开上她的新车直奔机场。
抵达机场时,有空乘人员已经在等着她了,叫了她一声:“沈探员。”直接将她带上了秦部长的专机。
不到十分钟,王可就带着疲惫的许煦出现在她面前。
许煦已经三十多岁了,黑发只简单扎着,不安的和她握手,恳求一样说:“沈探员,我不是不想作证,只是我也有难处,我在方源身边工作,我儿子才刚刚三岁……我得罪不起他,更得罪不起……钟少。”
沈初一握着她冰冷的手指想:这桩案子从重启那一刻开始就是秦荣和钟康明的权力博弈,许煦得罪不起钟康明,却又不敢得罪秦荣。
权势真是好东西,前提是你手握权势。
第50章
王昭昭所在的城市和A市有两个小时时差。
许煦按响王昭昭住宅的门铃时才刚刚五点, 天空才泛白,阳光里没有一点温度,她只穿了羊毛大衣站在寒风中冷得身体在打颤, 强绷着神经将门铃按了一下又一下。
洋楼别墅里的灯亮了起来,是王昭昭家里的阿姨先出来开门, 问了姓名又进去告知王昭昭。
没一会儿就重新回来请她们进去。
沈初一和王可跟着许煦一起进去在客厅里落座,在来的路上王可就把王昭昭的近况简单告诉了沈初一。
王昭昭退网之后又去读书考博, 后来接管了她父母的公司,与这座城市的副市长王盾结婚几年,前年才刚生了一个女儿。
“煦煦你怎么突然来了?”声音从楼梯上传来。
沈初一抬头看见披着羊毛开衫下楼来的王昭昭,三十多岁的王昭昭比年轻时丰腴了些, 看见她和王可微微顿了一下。
“这两位是?”王昭昭走过来问许煦:“你的朋友?”
沈初一起身和她握手说:“沈于蓝,A市特罪署的警员。”
王昭昭握上她的手愣了几秒钟,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凝固:“特罪署?”
“我来是为了十年前的白雪芙案。”沈初一开门见山说:“有几个问题想要问王女士。”
她拿出了自己的警员证。
王昭昭的笑容彻底消失, 收回手说:“白雪芙的案子十年前我就已经接受过特罪署的调查了,我知道的早就说清楚了, 我不明白这位警员找我问什么?”
“看来王女士知道这桩案子重启了, 你也一定在留意着案子的进展吧?”沈初一却依旧笑着说:“不然也不会我提起白雪芙的名字你立刻就能对上号,已经过去十年了, 王女士却还记得白雪芙这个名字。”
王昭昭冷了脸,下意识拉住开衫毛衣的领口, 变得防备起来:“当然, 这桩案子最近在网络上那么热门, 我也上网,我当然会看到。”她又看向许煦,皱眉问:“煦煦该不会是被你们特罪署强行带来的吧?”
许煦脸色很差,看起来很疲惫。
王昭昭反应过来, 她和许煦已经五六年没见过面了,连她孩子的满月酒许煦都忙得只送了礼物人没来,怎么会突然在早上五点来“拜访”她?
原来是被特罪署强行带了过来。
“沈警员有调查令吗?”王昭昭的声音不高,语气却变得异常冷硬看着沈初一说:“A市的特罪署跨国来到我家中,没有出示调查令就对我进行盘问合规吗?况且我朋友和这桩案子有什么关系?特罪署以什么理由将她带来这里?”
她才刚说完,楼梯上就传下来脚步声。
王昭昭回头看见自己的丈夫王盾从楼上下来,似乎刚换上衬衫,还在扣袖口的扣子,目光却已经望下来。
“你怎么下来了?吵到你了?还是小葡萄被吵醒了?”王昭昭忙迎了两步,放低声音问。
“没有。”王盾摇了一下头,目光越过她又看向客厅里的几人,和她说:“秦荣部长打电话过来说,她的助理陪同有位叫沈于蓝的探员来调查一些事情,请我多照顾。”
“秦荣部长?”王昭昭惊讶的回过头再次看向沈初一。
这次沈初一身边的王可才朝王盾伸出手说:“王先生,您还记得我吧?”
王盾握上了她的手,笑了一下说:“记得,王助理。”他当然记得王可,经常跟在秦荣部长身边的那位万能助理,他和秦荣部长的几次见面都是这位助理安排的。
“抱歉,打扰您和您的家人了。”王可歉意的说,又向王盾介绍沈初一说:“这位是沈于蓝警员,是秦部长的好友。”又笑笑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也是秦部长的恩人。”
沈初一被给足了面子,她没有谦虚,和王盾握手,被王盾重新邀请坐回沙发里。
这一次,王昭昭紧抿着嘴唇,交叠着双手坐在王盾身边,脸色和身体都变得紧绷。
显然,她不想当着丈夫的面提起那些旧事,而她又很清楚丈夫是不会去得罪秦荣部长的。
“不知道沈警员登门是为什么事?”王盾带着困惑主动开口问:“我太太被什么事情牵连了吗?”
沈初一接过阿姨送来的茶,望着王昭昭说:“只是有一些情况想向王女士了解一下,不知道王女士方不方便单独谈谈?”
王昭昭抬头看向她,几乎是立刻点头,请她去书房谈。
沈初一起身带着许煦进了书房,王可心领神会的留在外面和王盾寒暄。
※
书房门关上。
王昭昭脸上的焦虑情绪彻底显露出来,主动说:“沈警员到底想了解什么情况?十年前我该说的都说了,当初我只是见过白雪芙一面而已。”
“王女士要是还装傻,就没必要单独谈了。”沈初一看着她说:“你应该很清楚,我可以在你丈夫的面前说出你十年前在特罪署为钟天泽做假供的事实。”
王昭昭抿了一下嘴,想为自己辩解什么。
沈初一直接展开了手环虚拟屏,调出了王昭昭十年前在绿洲机场半夜打电话痛哭的监控记录:“王女士还记得这是什么时候吧?”
视频里年轻的王昭昭映照在现在王昭昭的双眼里。
“如果你不记得,我提醒你一下。”沈初一没有等她回答:“这是七月十三号当晚,你在当晚从绿洲机场打车去了A市,在第二天早上八点多住进了你A市朋友家中。”她又看向许煦,问许煦:“她在你家中住了两天对吗?”
一直紧绷着的许煦交握着双手看向沈初一,点了点头。
沈初一再看向王昭昭,直接问:“那为什么王女士在十年前的口供里说,十三号到十六号你一直和钟天泽住在绿洲的别墅里,从来没有分开过?”
“你从哪里弄来我的行踪?”王昭昭没有回答先恼怒说:“我不是嫌疑犯,也不是A市市民,你们特罪署以什么权利调查我的行踪?这是违法侵犯我的隐私!”
“王女士替杀人疑犯做假供时有没有想过自己在做违法的事?”沈初一毫不客气说:“还是说王女士认为以钟家的权势能让假的变成真的,就算违法也能瞒天过海?”
她朝王昭昭走进一步,又打开了一段监控——监控里钟天泽穿着浴袍开门,方少威的声音传出来……
王昭昭连嘴唇也没了血色,怔怔的盯着画面里的钟天泽,做不出任何表情管理。
“看来王女士不是很清楚,我既然登门来问你,就是有确凿的证据。你认为是谁能查清楚你、许煦、钟天泽的行踪?特罪署确实没有这样的权利,但有人有。”沈初一又逼近王昭昭,放低声音说:“不是特罪署在调查这桩案子,是秦荣部长。”
王昭昭被逼得后退,眼前的沈警员停下脚步语气却依旧咄咄逼人:“我坦白告诉王女士,就算你今天继续装傻隐瞒,我手里的证据也足够将你和钟天泽带回特罪署,你做假供的罪名是逃不掉的,到那个时候你父母的公司、你的先生都会被你牵连,你认为钟天泽父子是会捞你?还是会想办法灭口你?”
王昭昭冰冷的手指扶住了椅背,听见她又说:“或许用不着等到那个时候,可能再过两三个小时钟天泽父子就会知道我和秦部长的助理来拜访了你,我猜他们会防患于未然,你觉得呢王女士?”
王昭昭后背抵着椅子,已经无路可退。
许煦忽然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臂,语气里带着快崩溃的恳求:“昭昭拜托你和秦部长说清楚,我真的不能出面作证,这桩案子原本就和我没关系,当初我是好心收留你,你不在A市可以什么也不害怕,但我父母和孩子都在A市,我谁也得罪不起……”
王昭昭看向许煦,很清楚她会被带来这里是遭受了怎样的威胁。
她对许煦感到愧疚,当初许煦接到她的电话,毫不犹豫就收留她,让她去投奔……这对许煦来说简直是无妄之灾。
王昭昭低下头沉默了很久,这桩案子对她来说已经不是要不要站出来为白雪芙说话了,而是她要选站队秦荣还是钟天泽父子。
她手臂冷得厉害,像是无法冷静思考一般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了烟盒,走到窗户下推开一点窗户,点燃一支烟抽了一口。
她已经戒烟很久了,生了宝宝更是烟酒不碰。
可现在,尼古丁让她的大脑重新动起来,她想:就算她什么也不说,钟天泽父子一旦被调查就会想办法让她开不了口,而她的丈夫和秦荣部长一直有所往来。
她在烟雾中转过头重新看沈初一说:“你想问什么?我可以告诉你我知道的,但我有一个要求。”她看向了许煦:“这件事和许煦没关系,秦荣部长能不要把她牵扯进来吗?”
许煦看着她忽然很想哭。
“可以,我可以现在就答应你。”沈初一说:“但我也有要求,你要现在就跟我回A市特罪署录口供。”
“现在?”王昭昭皱紧眉。
“这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沈初一问她:“你难道要等到钟天泽父子回过神来再动身去特罪署吗?”
王昭昭闭上了嘴。
※※
早上八点半的特罪署忙得不可开交。
白世舟、鲍啸她们几个人通宵工作,没有休息过。
再过一个半小时就要将方少威父子释放,白世舟可以想象到特罪署上上下下会收到怎样的投诉,但他没有功夫管这些,他又问了一次鲍啸:“沈于蓝的电话还是打不通吗?再打不通派人去接她,半个小时后必须在机场见到她。”
鲍啸能感觉到他在压着怒火,昨天于蓝不舒服走的很早,署长让她好好休息一晚,明早要一起赶去绿洲的那家酒店调查。
可于蓝的手机从早上七点开始就打不通,她人也没来。
怎么回事啊?于蓝不是那种消极怠工的人啊,难道是病了?起不来了?
鲍啸又重新拨打了于蓝的电话。
从审讯室才出来的司康看见电话还没打通,直接过来说:“我去接她。”
才说完,电话就接通了,不等鲍啸说话,于蓝就先说:“我马上到。”
她的马上快到惊人,电话才挂断没两分钟,沈于蓝就推开特罪署的门出现在众人眼前。
鲍啸立刻站了起来,看见她身边还有一个人,一个陌生的女人。
“怎么回事?”鲍啸过去拉住她低声说:“怎么连我打你电话都打不通啊?署长等你一个小时了。”
“在飞机上没开机。”沈初一脚步没停,带着身旁的王昭昭直接去推开了白世舟办公室的门:“署长,到审讯室来。”
白世舟坐在办公室里本来一肚子怒火,被她这句话说懵了,就好像她才是署长一样,但他还是站起来冷着脸跟上了她。
鲍啸怕她和署长再吵起来,也拉着司康一起进了审讯室。
审讯室的门关上。
沈初一向他们介绍:“王昭昭,钟天泽的前女友。”
白世舟愣了一下。
紧接着她打开虚拟屏,将两段王昭昭、钟天泽十年前的监控录像,以及两人的行踪图投在屏幕上,简短说:“十年前七月十三号钟天泽在绿洲酒店内的监控录像,他那时候和白雪芙住在【观海】这间套房里。这段监控是送餐机器车录下来的。”
鲍啸立刻站了起来,将监控录像的声音放大,听见了一个女人的哭声,还有方少威不耐烦的声音。
“这个哭声是……”鲍啸问。
“是白雪芙。”坐在审讯桌对面的王昭昭平静地说:“十年前方少威在绿洲酒店举办生日派对那三天,钟天泽一直在酒店和白雪芙在一起。”
司康和鲍啸都下意识看了白世舟一眼。
白世舟抬眼看向沈初一,她从哪里来的这些个人行踪?监控?是秦荣给她的?
他没有在此时此刻问她,而是看向王昭昭问:“王昭昭女士,你在十年前的口供里说生日派对那三天你一直和钟天泽在一起,并且为他证明,他没有和白雪芙碰过面。”
“是,当年是因为钟天泽求我让我替他做假供。”王昭昭交握着双手说:“他说他不是杀害白雪芙的凶手,他只是那时候贪玩和白雪芙发生了关系,他只是不想惹上一身骚……他父亲那时候刚升任副首相,也来找我,话里话外都是请我帮忙说点假话,我那时候害怕他父亲,也想着他不是凶手,我撒谎只是帮他避免一些麻烦而已,就做了假供。”
她看向沈初一。
“所以当初钟天泽和白雪芙发生过关系是吗?”沈初一把话题从她做假供上引回正题:“十三号当晚,你从酒店里突然离开,半夜打车回A市是因为什么?什么原因让你等不到明天的飞机,一定要在晚上坐几个小时的车子离开绿洲?”
王昭昭握了握手指,没有过多地犹豫坦白说:“因为我看到钟天泽在泳池里侵·犯白雪芙。”
“侵·犯是指什么样的侵犯?”沈初一问:“明确一点。”
“性·侵·犯。”王昭昭说。
“白雪芙当时是自愿还是非自愿?”沈初一再问。
王昭昭更紧地绞住手指说:“我无法断定,因为当时很晚了,大概是晚上十点钟左右,天很黑,泳池里早就没有人了,我去健身房找钟天泽路过泳池听到了一个女生的哭声,走进去才看见是钟天泽和白雪芙。”
“也就是说,你看到钟天泽侵·犯白雪芙时,她在哭?”沈初一继续问:“你除了听到她的哭声还听到了什么?”
王昭昭低下头有些痛苦的说:“听到她好像在说:别这样钟少,我是方少的女朋友,我不干这个……”
“所以你当时明确地听到白雪芙在拒绝钟天泽对吗?”沈初一明确结论。
“应该是。”王昭昭说。
“所以你当时明确的看到钟天泽在强行·性·侵·犯白雪芙对吗?”沈初一再次明确。
王昭昭手指握紧到发白,像是再说起来还觉得痛苦:“是,如果只是一些肢体接触和亲吻,我不会恶心到崩溃,一定要在当晚离开钟天泽。”她抬头看向沈初一和白世舟他们:“我明确看到了钟天泽性·侵白雪芙,在泳池边的长椅上。”
沈初一抿紧了唇,慢慢靠在椅背上。
是性·侵,是强·奸,是两个有权有势的富二代用金钱、用权势将白雪芙哄骗到那样的派对上,分食了她。
就算钟天泽不是杀人凶手,他也是强·奸·犯。
“署长。”她看向白世舟:“现在有足够的理由逮捕钟天泽了吗?”
白世舟明白了她从昨天开始的“消极怠工”,她不是真的累了病了,她是在和秦荣暗中调查钟天泽父子,用她的办法来找到这些新的证据。
她看向他的眼神也不是为了证明,他是错的,她是对的,只是迫不及待想要逮捕钟天泽。
※※
下着雪的A市早晨,特罪署的警车呼啸着驶过高速大道,进入最繁华的地段,停在了市中心大厦门前。
大厦门口人山人海,今天是A市的消防宣传日,由市里几位领导和消防大使一起在市中心大厦前宣传演讲,官方的媒体记者正在拍摄。
警车鸣笛而来,就停在人群外,引起记者、媒体骚动。
台上正在演讲的消防部部长钟天泽被打断,他停下来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白世舟,以及那位最近很红的天才探员沈于蓝。
特罪署的警员两侧分开将舞台包围一般。
白世舟带着那位天才探员和另一名女警,穿过人群朝他走过来,就停在台下。
钟天泽推了推无框眼镜,笑着说:“白署长是来参加消防宣传?还是有什么要事?”他目光扫到天才探员,那真是一张年轻漂亮的脸,一双明亮干净的眼睛,像是未经人事的优等生,听说异能体是羊,可爱的哺乳类:“如果是为了要事能不能等我结束这场活动?”
镜头在闪烁。
白世舟还没回答,身侧的沈于蓝就跨步上了台,像是生怕他会同意钟天泽的要求一样。
她迫不及待走到钟天泽面前亮出拘捕令说:“钟天泽是吗?白雪芙小姐你还记得吗?”
钟天泽看住她,镜片后的眼睛在她身上很快的打量了一下,依旧笑着说:“白雪芙?那最近重启的那桩九尾狐案子吗?”
“是你十年前在绿洲酒店性·侵的那位白雪芙。”沈初一看着他,没有一丝顾忌地说:“你涉嫌强·奸·罪,现在依法逮捕你。”
她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晰,清晰到台下的媒体、记者每个人都听见了,镜头全对准了她。
钟天泽脸上笑容没淡,目光却冰冷的像枪口,扫了一眼她的证件说:“强·奸·罪是非常严重的指控,沈于蓝警员有什么确凿的证据吗?如果没有我会联系我的律师……”
“联系你的律师不如联系你的父亲。”沈初一打断他,放轻声音说:“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我怎么敢诽谤副首相的儿子?”
钟天泽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冷森森的盯着她。
白世舟立刻上台站在她身侧,半个肩膀挡在她与钟天泽之间,对钟天泽说:“你可以联系你的律师,但现在跟我们回特罪署。”
钟天泽的目光从白世舟身上又看回沈于蓝,非常冷的笑了一下,多么有勇气的年轻探员,看来她还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
特罪署的审讯室内。
方少威坐在椅子里看着手环上的时间,还差最后一分钟就到了拘留审问的最长时间。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位叫安嘉树的警员,拿起了自己的西服外套穿上,笑着说:“沈于蓝警员还没来上班?等我走了帮我转告她和白世舟,很快就会收到停职检查的通知了。”
安嘉树没说话,看着他站起来慢条斯理的扣好自己的西服扣子,一脸的得意,心里恼火却也没有办法。
最后一分钟结束。
安嘉树只能站起来,打开了审讯室的门,才刚拉开,一只手按在了门上。
沈初一站在门口,看他一眼,又越过他看向方少威说:“恐怕方少还得继续坐回去配合我们调查。”
方少威阴着脸推开安嘉树,刚要斥责她,却看见了钟天泽。
钟天泽怎么会被带过来?谁敢把钟天泽带回来调查?又怎么会调查到钟天泽身上?不是做得很干净吗?怎么会……
“要不要跟你的老朋友打个招呼?”沈初一笑着和他说:“毕竟说不定还要一起坐牢呢。”
方少威愤怒的瞪向她,看见她脸上比他更得意的表情,怒火中烧想上前,却被安嘉树警惕的拦住,警棍抵在他胸口。
方少威抓住警棍低声对她说:“你这是在找死。”
“你在威胁我吗?还是在暗示动了钟天泽就会有人杀了我?”沈初一笑了一下,眼神没有一点退让,“那你们可快点动手,毕竟我很快就要把真凶缉拿归案了。”
她这个人没别的,就是命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