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楚言，是我着急了，惊到你了么？」
我摇头，狠狠心，觉得不能给人希望。
「我有一个喜欢了十年的人，所以，对不起。」
回忆被脸颊上温润的触感拉回。
她放下踮起的脚尖，「我那时候想，她一定是个很好的人吧。」
「后来，我发现她是程学姐以后，心里没有太惊讶，只是很不安。」
「你们青梅竹马，相伴这么多年，她还这么优秀，一直都是我的榜样。」
「我会想，现在她这么在意你，你会不会后悔和我在一起。」
唐甜闭着眼睛，我看不到她眼睛里的情感。
但她的语气，无助又彷徨。
一声一声的直击我心。
我刚要开口，她却睁开眼，晕开笑意，「可是，现在我想通了，程学姐很好，可我也不差呀。」
我也笑。
你是小太阳，怎么会差。
「她和你有过十年二十年，可我们也认识了近三年，我和你，未来还会有三十年，四十年，怎么算都是我爱你时间长。」
说完，她扣住我的手，坚定无比。
我懵了。
她这情绪转变太快，我都来不及安抚，人家已经自己攻略完自己了。
天空又开始飘雪。
我亲上她的眼睛。
「那就除夕吧，我跟你回家，再带你回我家正式见面。」
她眼睛又变得亮晶晶，怪可爱的。
11
春节后，我一直刻意避开和程雪见面。
没想到是程林先看不下去了。
他伤心的很，「阿言，真的要闹的这么僵么。」
我回，「你别瞎琢磨，我现在的确不能坦然面对你姐，在意识到爱上她的那天，我就预想到了这个结果。」
程林不懂。
我笑，「爱过的人当不了朋友。」
二十几年的感情不可能说淡就淡，程雪在我心里，会有一个很重要的位置。
但不能再亲近。
这对我们三个，都是一种伤害。
「可我姐住院了，她不让我告诉你，胃出血，医院都下病危通知书了。」
程林眼泪终于绷不住，崩溃大哭。
脑子嗡的一声，我倒吸一口冷气，这太过突然。
茫然无措地开口，「她，她在哪家医院。」
12
赶往医院的路显得无比漫长。
过往的一幕幕不受控制的在我脑子里回放。
生病发烧，她会彻夜守着我，我看她眼底熬出乌青，每次都心疼的不行。
胡闹时，她没有一次红过脸。
每次都会耐心的安慰引导。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对我，比对程林还要温柔耐心许多。
太多太多了，十年的光阴横亘其中，我已经分不清是爱慕还是依赖。
十八岁那年，程雪给我举办生日宴。
庆祝时，我举起酒杯，笑着看她，「我成年了，可以跟喜欢的人表白了吧！」
她无奈点点头。
谁料我是一杯倒。
红着脸，被她挪到沙发上。
在她身旁贪恋的嗅着她的气息，「程雪，我好喜欢你啊。」
「我也喜欢你，但是阿言，你还小，你以后会遇到很多很多的人，经历形形色色的事情，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许诺你一些事情，我怕你后悔。」
「不会。」
我被她照顾着，笑的一脸知足，心想，我怎么会后悔呢？
我还能遇到比你更好的人吗？
不能了吧。
但我的确没想到，程雪懦弱至此。
承认她对我的感情，真的有那么难吗？
当年觉得我小，去年为什么还在犹豫？
说白了，就是矛盾又自私。
贪恋我对你的爱意，又不想坦然面对自己的内心。
凭什么？
可所有的不甘，在我听到她命悬一线的时候，都变得飘渺了起来。
我不想再怨她，只盼她平安。
「阿言，她已经做完手术了，医生说只要好好配合，就没事的。」
程林停顿了一下，「可她现在偏偏不愿振作，我只能想到你。」
程林递给我纸巾，我才发现自己已泪流满面。
微信铃声响起，是唐甜。
我没有准备瞒她，「我现在要去医院，程雪情况很不好。」
那边安静一瞬，立马开口，「我陪你。」
「不用，程林开着车呢。」
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你不要乱想，只是去探病。」
说这话的时候，程林侧目看了我一眼，彷佛这话被我说的有些无情。
「阿言，是你不要乱想，事分轻重缓急，这个时候不用解释这些。」
我难过的无以复加。
13
淡淡的消毒水味弥漫在空气里，我坐到病床边，静静地看她睡颜。
许久不见，她竟然憔悴成这样。
许是能感知到人进来，她睁眼，看到是我，笑了。
我忙起身，「喝水么，我去给你接杯温水。」
就着我的手，程雪微抿了两口，「林子告诉你的吗？」
「林子不说，你打算一直瞒我吗？」我面无表情。
「对。」
「以后能别拿命工作了么。」
「好。」
「能好好照顾自己吗？」
「能。」
半晌，无言。
「阿言。」
「嗯？」
「我爱你。」
......
她闭上眼睛，不再看我，自顾自说话。
「我看你从婴儿大小到翩翩少年，感觉真是岁月匆匆。」
「楚叔他们离婚后，你谁也不跟，只说跟我，我们两家是世交，长辈们不会有意见。我当时就想，我一定会好好疼你，陪你好好长大。」
「你比程林更黏人，我心里，也更偏向你，当时也只当是对弟弟的感情。」
「所以，当你十五岁第一次隐晦的说喜欢我时，我慌了，失眠了一个晚上。我想，你小时候的尿布都是我换的，我怎么能让他对我产生这种情感呢，这太荒谬了，我感到罪恶。在你还分不清什么是爱情时，可能只是错把依赖当成了动心，我得给你纠正回来，但三年后，你还是说喜欢我时，我动摇了。」
「但当时我太忙了，我无法回应你这份感情，我能分给你的时间太少，你才刚成年，马上要升大学，人生最美好的时光即将开始，我不能剥夺你自由恋爱的权利，所以，我又退缩了。」
「但我没想到，你大学竟然开始那么用功，我心里讶然，却已经明白了几分，你想帮我。」
她说到这儿，声音已经有些暗哑，她用一只手覆住眼，我看到指缝间湿润了几分。
看吧，她原来都知道。
知道我一直都在追逐她。
「阿言，我知道，说什么都已经没意义了，但我还是想解释一下，去年圣诞，只是个误会，自从明白你的心意后，我就没再有过任何男人。」
「我以为，一切都能水到渠成，但我忘了，不说出口的爱意，什么都不是。」
「这些年，我让你不安，让你纠结，让你痛苦，所以如今我失去你，是我咎由自取。」
......
程雪断断续续说了很多，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我脚下空飘飘的，像踩在云上。
她错了么？
立场不一样，我能怪她不长嘴吗？
心里也空落落的。
当你发现你暗恋十几年的人，也一直爱你时，是什么感觉？
说实话，感觉不太好。
去年圣诞节后，我们的关系降至冰点。
我说她脏，不懂洁身自好，恶心，她的电话也统统挂掉。
她后来没了耐心，问我怎么样才能同她好好说话。
我噙着冷笑问她，为什么是个男的你都不拒绝，我却不行。
她生气了，让我别这么说自己。
我跟她对持，问怎么，感觉这么说作践我自己了？
我说，我也没那么稀罕你，你不是希望我谈恋爱吗，我谈，别管我。
她说，不管，去吧，好好谈。
......
14
「阿言，小心看路。」
甜美的声音在前面响起，我茫然抬头，印入眼帘的是唐甜焦急的小脸。
心里没来由一阵踏实。
我紧紧抱住她，无声哭泣。
「怎么了，学姐情况怎么样？我明天再陪你过来？」
我摇摇头，她不再多问，只是任我抱着等我平复情绪。
同时，她踮起脚尖将手中的围巾帮我围上。
温言询问，「先回家好不好，在外面站久了容易感冒。」
我点头，攥紧她的手跟着她走。
送她到家后，下车之际，忽然想到了什么。
扭头看她。
「甜甜。」
「嗯？」
「我不是因为赌气，也不是因为当时情绪不好，才跟你在一起的。」
她顿住，展颜，「我知道，怎么突然说这些。」
「因为我在乎你，不想让你多心，不想让你失落。」
我倾身，抱住了她，「我不想骗你，我不敢说我现在有多么爱你。」
「但是，我真的很喜欢和你在一起，这种感觉，是我从未感受到的。」
和程雪闹掰那段时间，我生活过的一团糟。
程林担心我，觉得我和程雪闹成那样，不太可能了，知道唐甜对我有意，拜托她在不忙的时候陪我下。
酒吧昏暗的灯光下，她坐到我身边，抽走我手中五彩的鸡尾酒。
「楚言，失恋也可以有很多方式走出来，喝酒很伤身体。」
她温言劝慰，我对她苦笑，「我这可算不上失恋，顶多是一厢情愿。」
说完，就要去夺酒杯。
酒杯却被推的更远，我够不着，趴桌子上一边埋怨一边掉眼泪，「连你也欺负我，为什么每次见你我都这么狼狈。」
她看着我，满眼心疼。
借着醉意，我凑近她，「你还喜欢我吗？」
她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喜欢，但我不想乘人之危。」
我摇头，认真道，「我现在很清醒，我们试试吧。」
我承认，当时我带有三分赌气，两分醉意。
但我也真的是，很喜欢和她呆在一起的感觉。
舒服，自在，温暖。
思绪回笼，面前的唐甜摸摸我的手。
「你知道的，我过去只接触过程雪一个人，我再去付出很深的感情，需要时间。」
她笑笑，「我知道。」
「我以后会避免和她见面，但我们两家的关系，肯定还会有接触。」
「阿言，是发生什么了吗，你怎么忽然这么不安。」
被她看穿，我叹口气，「因为你太好了。」
她笑一下，亲上来，「那怎么办呀，你可得好好珍惜我。」
我噗嗤笑了，从身后拿出来一个小盒子。
「我知道。」
「所以。」
我认真看她：「你愿意嫁给我吗？」
她错愕又惊喜。
「你就这么求婚吗？」
我说，「很早就准备好的。」
「家长也见过了，我已经迫不及待想把你娶回家。」
车窗外，烟花绽放。
车内，她眼睛里映出点点银亮的波涟。
唐甜伸出手指。
我内心被爱意充斥。
她说：「好。」
世上不在一起的理由有很多，忙、累、没感觉、不合适、为你好......
而爱的表现只有一个：就想和你在一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