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2)

长伴令春 理理 2746 字 5个月前

我有些疑惑。

对于顾时开后宫的妃嫔,我的印象不太多。

眼前的女子宫妃装扮,要我猜,也大概能猜出来,是前朝死去的那些官员的亲眷。

“我父亲是工部侍郎!”

她高昂着头,满目恨意。

我看着,多了几分熟悉。

像是看到了曾经的我。

不由得轻笑一声。

“你笑什么!”

她挣扎着,恨不得立刻将我杀死。

“我大仇得报,开心。”

“我想起来你是谁了,玉嫔,你能找到我这儿来,定然也知道我的身份。”

“你的父亲害了我的父兄,你说,他是不是该死?”

“我呸!我阿爹说了,他们活该!”

“而且,死都死了,你为何还要害得我家破人亡!”

“砰!”

话没说完,尽夏的手更快,一拳下去,玉嫔便口鼻出血,吐出了两颗碎牙。

犹不服气,死死瞪着我。

“是啊,你父亲反正死都死了,你又来找我做甚?”

我附在她耳边,低声道。

“你是不是很想报仇?”

“可惜晚了,要是你能像我一样隐忍不发,说不定在以后的很多日子里还有机会。”

“现在出来,倒是叫我记起来教训,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宫里死一个不得宠的嫔位不算起眼。

顾时开下朝回来,就算听到风声也浑不在意。

而是直直地来了我这儿,邀功一般汇报他今日的战绩。

或许不用等顾时应登基,仇人便能被杀完了。

当然,如今朝中多的是对皇帝的怨言。

或许他曾经在某些时候意识到了这一点。

却很快被难忍的头疼占据心神。

17

“令春,朕的头好疼!”

“令春!”

春夏之际,皇帝的头疼症愈发难以控制。

几乎离不开我片刻。

干脆连早朝也罢免了。

逍遥王为了江山社稷觐见时,“被迫”接手了监国的责任。

而朝中,竟也罕见的没了多余的声音。

随着顾时开越来越暴戾的情绪,和那无时无刻不在发作的头疼。

我们都清楚,他时日无多。

当年下的药,如今已渗入大脑,病入膏肓。

当年参与陷害薛家军的人,已经全部死去。

到现在,只剩下罪魁祸首。

抚摸着疼痛逐渐松缓的皇帝,我轻轻玩着步摇,笑容扩大。

“皇上,明日逍遥王举办京城诗会,与民同乐,您可一定要去啊。”

“好......”

18

准备了许久的诗会盛大无比,因为早有宣扬,且皇帝会出席。

老早便汇聚了天下文人,堪比科举盛会。

我与皇帝并肩走出来时,与逍遥王擦肩而过。

还能听见些细微的,夸赞逍遥王乃当世贤王的话。

与他不着痕迹的对视,再移开视线。

尽夏安静地跟在我身后,举手投足间带着隐秘的兴奋。

即将显露人前时,我停下脚步。

对上皇帝疑惑的目光,我原地站定。

“皇上去吧,臣妾在此地等你。”

他便点头,抬脚走了出去。

城墙下迸发出热闹的欢呼,没有头疼困扰的皇帝也展露出笑颜,正要讲上几句。

步摇声在一片欢呼声里几不可闻。

可皇帝在下一秒却变了脸色。

面色苍白,抖如筛糠,视线四处寻找,却再看不到我的视线。

“令春!令春!”

下面的百姓逐渐意识到不对劲,欢呼声渐渐安静下来。

有人试图上前拦住他,却被他不管不顾抽出剑来砍伤。

下方传来一片惊呼。

我藏在暗处,只说:

“皇上,臣妾想念臣妾的父兄了。”

“他们死有余辜!他们活该!”

“令春!你出来,朕的头好疼!”

我站在原地不动,任由顾时开在所有人面前发癫。

良久,周遭安静,只余下城墙之上一个人的声音,装若疯魔。

我不时晃动着步摇,只让顾时开的头疼愈发严重。

到他实在忍受不了,精神崩溃。

“令春!是朕错了!”

“朕不该陷害薛将军,不该陷害他们通敌叛国!”

“朕错了!”

“薛将军是冤枉的!”

我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气。

从今天起,所有人都会知道,薛家是无辜的,薛家,没有通敌叛国。

而顾时开,将在不久之后,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很好,现在,睡过去吧。”

他当着众人的面倒在了原地。

又惹来一阵惊呼。

19

崇明十一年夏,皇帝顾时开驾崩。

一生无子,皇位由逍遥王继承,改国号开明。

开明一年,皇上为薛家平反。

追封护国侯、镇国侯。

满朝文武,无人反驳。

外面在举行盛大的丧仪,我却和尽夏一起,来了天牢深处。

里面守卫森严,只关押着两人。

牢门打开,声响再也无法引来二人的注意。

我却很是好心情地搬了张椅子坐下,笑眯眯地打招呼。

“好久不见啊,赵大人,还有......先帝......”

犹如死人一般的人猛地抬头,双目通红,面色憔悴。

“薛令春!”

“皇上怎么语气这么凶?当初不是还一口一个令春,叫得柔情蜜意吗。”

“朕当初没有杀你!给你锦衣玉食,让你享尽宠爱,就这么在宫里生活,有什么不好的!”

他的话叫我瞬间冷了脸色,起身便是两脚,直将他提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才出了一口气。

“所以你是个废物。”

“争权夺利只能靠别人,屠刀只敢伸向信你敬你之人。”

“就连杀人,也不晓得斩草除根。”

“所以才剩下我,今日来为我阿爹阿兄报仇雪恨!”

说完,我似嫌恶地远离两步,将人交给了尽夏。

转头,看向沉默苍老的赵大人。

“你要是我女儿,哪里还有如今这么多事。”

粗粝沙哑的声音响起,就像一根内里被腐蚀殆尽的老树根,被风吹响。

听了他的话,我才知道什么叫被气笑。

同样的两脚上去,他明显看上去要死了。

“真是个不中用的老东西。”

“我要是你的女儿,手里拿到刀了,一定优先捅死你。”

我看着尽夏沉默着一刀一刀在他们身上划出伤痕。

直到最后,两人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她才回到我的身边。

“薛令春,给我个痛快吧......”

“那可不行。”

“我还要送你们一份大礼。”

20

走出天牢,外面顾时应已经等了我们许久。

见我们出来,带着笑迎上来。

“阿姊,尽夏。”

长大的少年站在我们面前,早已褪去了年幼时的青涩。

如今,已自成王者气质。

“事情告一段落,时应,我们当告别了。”

他的笑容收敛下来,垂着头,含糊地嘟囔。

仔细听,约莫能听出来。

“一定要走吗?”

“一定要。”

我微笑着拒绝了他的挽留。

继续留在京城,多的是人能将我认出来。

于我,于他,都不是好事。

只是看着少年不舍的眼神,我终究心软,叹了口气。

“又不是从此不再联系了。”

他便抬头,满眼惊喜。

我失笑,连尽夏也勾唇。

“好歹叫我一声阿姊呢。”

我伸手,他便乖乖地低头,任由我揉搓他梳的整齐的发髻。

此后,便只余下他一人,做明君,娶爱妻。

而天牢深处,也不过是多了两个濒死的罪犯,泡在水牢,直至伤口溃烂,不治而亡。

这世间,终会得来一日清明。

21

收到阿爹和阿兄死讯的那天,是个寻常的艳阳天。

天那么蓝,云那么白,只有窗外,飞来几只乌鸦,嬷嬷怎么赶也赶不走。

直到我被带进宫,尽夏跟在我身后,四处是关于薛家通敌叛国的议论。

而如今,相隔十一年。

我和尽夏一人一马,走出了京城。

一只蝴蝶振翅高飞,看不见踪迹,只记得那对翅膀无比美丽,见之忘俗。

蓝天白云,燕子飞来。

沿途百姓,感念着薛将军的功德,满怀热泪。

从此以后,山高路远。

薛令春、薛尽夏,便是江湖自由人。

与京城,与皇宫,便只余下来往的鸿雁,和不尽的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