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5
我看到自己躺在手术台上，眼角有眼泪顺着脸颊滴了下来，而爸爸则是带着哥哥直接离开了手术室，转到病房休息了。
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在手术台上，最后还是有护士姐姐发现了我的尸体，脸色苍白将我送去了太平间。
爸爸在病房里看着自己的儿子，哥哥的脸色还是很苍白，有一个医生去了病房。
我见过那个医生，是爸爸曾经的搭档，我叫他顾叔叔。
「老祁，你的女儿没了。」
爸爸还是看着自己的儿子，面无表情，
「手术很成功，小牧很快就会好起来。」
我听到这句话，只觉得整个心脏都被揪紧了，我不难受爸爸骗了我，我难受就算我死了，他也不会多看我一眼。
「老祁！」顾叔叔一下子急了，直接拽着爸爸的衣领，「你听到了吗？！你的女儿没了！她才几岁？！啊？！她才几岁？！你明知道她的身体状况不能做手术，你为什么还要私自做主安排这场手术？！居然还不给她打麻醉！」
顾叔叔说的嘶声力竭，眼泪顺着脸庞都掉了出来，
「那种疼痛连一个大人都承受不了，更何况是一个孩子......她只是一个孩子啊......那还是你的孩子......你怎么这么狠？！」
「小牧等不了的。」
爸爸淡淡地说了句，「如果要找到合适的肾源的话，对于小牧来说太漫长了，而且那是她欠我们的。」
「老祁！你明明知道当年那场手术......」
顾叔叔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要说出来，可立马被爸爸制止了，这是我第一次见他这么生气。
「老顾！你说过要把那件事烂在肚子里的。」
「可我看不得这个孩子死了都还要蒙受这么大的冤屈！老祁，你对得起这个孩子吗？！你一直都是在推卸责任！」
顾叔叔急了，直接一拳挥向爸爸的脸上，而爸爸也直接倒在了地上，顾叔叔一拳一拳地打了起来，
「老祁！你太不是人了！」
「祁医生，顾医生......那具尸体......」
刚刚那个护士姐姐走了进来，就看到他们两个这副样子，一下子怔愣住了。
「直接送到殡仪馆火化就好。」
爸爸淡淡地说了句，我对于他来说，更像是一个陌生人。
6
「等等！」
顾叔叔红着眼睛喊道，「那具尸体留下来，我要为她举行葬礼，那是我的女儿。」
爸爸听到后一愣，脸色都有些僵硬起来，想说些什么，但被顾叔叔看了一眼，
「老祁，你的女儿早就死了，在她出生的那一刻，就被你亲手扼杀了，而她今天，也已经把你给她的那条命还给了你，她早就不欠你的了。」
爸爸紧紧抿着嘴，最后顾叔叔直接离开了。
顾叔叔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因为我，妈妈才去世的吗？
哥哥醒来之后，爸爸立马关心地摸着哥哥的头，
「小牧！你有没有好点？」
「我好多了爸爸，救我的那个人是谁呢？我想当面和她道谢，多谢她救了我一命。」
哥哥有些虚弱，看着爸爸说道。
爸爸听到这话，表情有点虚晃起来，但还是笑着对哥哥说道，
「小牧，你只需要好好养身体就好，爸爸已经和她道过谢了，能救你她也很开心。」
哥哥听到后点了点头，清俊的脸上松了一口气，
「那就等我出院后，一定当面好好感谢她，多谢她的救命之恩。」
我看着他们其乐融融的样子，心里被堵的说不出话，只觉得一阵酸涩，原来没了我，他们的生活不会有任何变化，甚至比以前还要好。
顾叔叔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在三天后给我举行了葬礼，可能是因为心虚，可能是因为歉意，爸爸居然去了葬礼的现场。
「这是我的女儿顾培的葬礼，她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了，我希望她能够在另一个世界，幸福，安康。」
顾叔叔红着眼睛，在台上说了这一番话，所有人都哭了，唯独爸爸，我看到他紧紧握着拳头，没有一丝表情。
而顾叔叔一直看着爸爸，「这个孩子生前没有享过福，作为父亲，我很愧疚，但愿她不要恨我。」
爸爸还是面无表情，我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和我无数次见过的一样，薄情，冷漠。
不知道为什么，我已经死了，却仍然感觉到有一口气喘不上来，嗓子处好像有东西噎着我一样，只噎的我想要流出眼泪来。
「爸爸，您怎么在这里？」
我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声音，是哥哥的。
我愣了一下，转过身看向他，只见他脸色苍白，嘴唇都是毫无血色，一身病号服在所有人群中显得格外显眼。
爸爸听到后也是怔愣了一下，连忙回过了头。
7
「小牧！你怎么来了？快回病房去休息！」
爸爸连忙说道，而哥哥却是一步步朝着面前的那个棺椁走了过去，但爸爸直接把他拦住了。
「小牧，回病房。」
「爸爸，这是怎么回事？这是谁的葬礼？」
哥哥脸色有些发白，不过还是强挤出一抹笑，看起来难看极了。
「这是顾医生女儿的葬礼，花一样的年纪啊，多好的孩子，就这么遭受意外没了，两个完整的全尸都没有。」
一旁的人说着，叹了一口气。
没人知道爸爸有一个女儿，他们只知道他有个儿子，我对于爸爸来说，是耻辱。
哥哥听到这话后一下子怔愣住了，「女儿？顾叔叔哪来的女儿？」
哥哥笑了出来，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下子把爸爸推开了，趴在棺椁上看到了我惨白无色的尸体。
哪怕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我还是被我的尸体惊了一下，仿佛看到了自己死在自己面前，心里是说不出的感受。
我死了，我真的死了，今天我就会被火化，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而我在死后，都还是得不到自己家人承认的孩子。
哥哥瞪大了眼睛，原本就毫无血色的脸仿佛更苍白了几分，险些倒在地上，爸爸直接将他扶起来了。
「小牧，你听话，去病房休息。」
「爸爸......这是谁？她怎么会在这里......她那样一个自私自利的人，那样一个命硬的人......怎么会突然躺在这里呢......」
哥哥的声音有些颤抖，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我看到他这样子，突然想到了之前我无数次回去的晚的时候，以为会得到他们的关心，结果却是他们的嘲讽。
「你还知道回来啊？这么晚都不回来，还以为你回不来了。」
「哥哥......我今晚......」
「你今晚做了什么和我没关系，不过你死在外边更好，就算是偿命了，反正你这条命，本来也不是你自己的。」
可没想到我真的死了之后，哥哥是这副样子。
「小牧......」
「这是谁？！这是祁赔对不对？！没有我的同意，她怎么可以真的死在外面！她还没有偿命！我还没有原谅她！怎么可以！」
哥哥好像失控了，直接大喊起来，我看着他的样子，有些心痛。
我连死，都不能自己做主。
「小牧，你要知道，你这条命，是你妹妹救回来的。」
8
顾叔叔在一旁淡淡地说了句，眼眶还是猩红的，都沧桑了几分，我记得在我的印象中，顾叔叔都比同龄人苍老，每一次见到爸爸，都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可是今天，好像更苍老了。
哥哥听到顾叔叔的话，一下子呆愣住了，不可思议地看着顾叔叔，
「顾叔叔......您说什么？我和祁赔有什么关系......？我这条命，是爸爸救回来的。」
「是你爸爸救回来的，可是你知不知道！你的肾！是你妹妹的！为了救你！她再也在那个手术台上回不来了！」
顾叔叔说完这句话都要喘不上气来，看着棺椁里的我，眼泪一下子啪嗒一下掉在了上面。
「她那么懂事，她还这么小，她一直想要你们的原谅，可是她原本没有错啊......」
哥哥一下子瘫倒在地上，众人唏嘘，因为别人从来不知道，医学圣手还有一个女儿。
原本，我的爸爸和顾叔叔是最好的搭档，被誉为“医学圣手”，可是在当初的那一次手术中，顾叔叔就放弃了医学，自此医学圣手只有爸爸一个人。
没有人知道原因，但那场手术，是妈妈的那场手术，是妈妈失去生命的手术。
爸爸紧闭上了眼睛，仿佛不想面对这件事情，将哥哥扶起来就要离开，可顾叔叔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说了一个我从来没有想到的秘密，
「老祁，你不要逃避了，你明明知道，那场手术和祁赔没有关系，完全就是你我的失误，可你居然把这过错怪到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孩子身上，让她这么多年蒙受了这么多的冤屈。」
顾叔叔有些呆愣地说道，好像灵魂都被人抽走了，最后直接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