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按了几下，调出相册。

沈尤嘉顶着还有些紫的眼眶，站在有阳光洒进来的飘窗旁，对着镜头，笑颜如画。

这是李泽越在B市另一个区闲置的公寓。

我认得。

他去见了她，把她带到了另一个家里。

到底还是对她心软。

那昨天又何必在我面前演那一出？

再往前翻，每一张照片都是沈尤嘉。

沈尤嘉很爱笑，也很爱拍照，和总是冷着脸的我不同。

他们一起去过动物园，一起坐过摩天轮，一起去旅行、野餐。

每一个地点，都定格下一张她漂亮的笑脸。

而最早的那张照片，是他们的合照。

沈尤嘉举着相机，小鸟依人地偎在他身旁，有些害羞地比着V。

李泽越看着她的镜头，淡淡地笑了。

不太亲密的一张照片。

却让我自知无趣。

17

趁李泽越在洗澡，我换了身衣服溜了出去。

我在家居城定了最好的床上四件套，亲自盯着师傅送到谢桉家里。

谢桉住在一个老旧的居民区。

我带着师傅七拐八拐，又爬了好几楼，才摸到他家门口。

「你们是谁？」

谢桉家门口堵着几个绝非善茬的男人，正在往门上泼红漆。

为首的男人叼着烟，提着油漆桶，朝我骂道：

「你他妈又是谁啊？认识这小子？认识的话，替他还钱！」

「他欠了多少？」

「二十万！」

「我......」

门突然从里被拉开。

谢桉沉沉盯着几个男人。

「和她没关系，有事找我。」

男人回手一拳揍在他肚子上。

「装孙子！老子就知道你在家！」

我大步流星走上前，握住男人粗壮的胳膊。

「哥，有事好商量，不就是二十万嘛，我替他还了，不过......」

我眉头一挑。

清脆一声响，伴随着响彻邻里的惨叫，男人的骨头应声而断。

「再来找事，把你另一只手也废了。」

......

「别这样看着我......」

从刚刚开始，谢桉看我的眼神亮得堪比十万伏特的电灯泡。

我走到哪，他的视线就追随到哪。

「俞师傅，我能不能跟你学？」

他脸上还挂着彩，眨巴眨巴亮晶晶的眼睛拱到我面前。

我冷笑一声，伸出两根手指。

「跟我学，可是要交学费的，谢小同学，你还欠着我二十万。」

谢桉垂头丧气地耷拉下了脑袋。

「我会努力挣钱还你的。」

鬼使神差地，一个诡异的念头从脑海里冒了出来。

「谢桉…你要不要来我家，给我打工？」

18

我没有回去收拾东西，直接搬回了自己家。

反正家里的一切一开始就是准备给沈尤嘉的。

我走了，正好给她腾地方。

接下来的日子，我的手机几乎要被李泽越打爆。

我索性直接换了号码，每天宅在家里，使唤新来的小男仆伺候我。

谢桉家里穷，大学辍学，出来打工还被人骗了二十万。

我于是把他留下来，给他开一万五的月薪，工作就是伺候我的饮食起居，直到还清欠我的债。

我很恶趣味，特地给他买了女仆装。

看着他脸涨得通红，穿着小裙子默默扫地的样子，我笑得从沙发滚到地毯上。

他就像一条大型犬，每天都会为我带来新的快乐。

但偶尔，也会露出獠牙。

在我第N次逼问他的情史时，他从一开始的两个，改口成一个，最后被我套出话来，又羞又气地将我抵在墙上。

「......我没谈过恋爱。」

炽热的一呼一吸洒在我脖颈间，我感受到他尖尖的小虎牙，厮磨着我肩头的肌肤。

「…要不要和我试一试，姐姐？」

我弯眼一笑，正要反过来调戏他。

门突然被敲得震天响。

我皱着眉，走到玄关，透过猫眼望出去。

是李泽越。

我把门拉开一条缝，用身子堵在门口。

「你来干什么？不欢迎你。」

李泽越红了眼，一把抓住我。

「为什么不接电话，你知道我找你快找疯了吗？！」

我有些厌烦他这一副深情款款的戏码。

「协议已经撕毁了，我没有义务留在你身边，你有沈尤嘉不就够了？」

「可是如果，我说我要的是你......」

门被人从身后拉开。

谢桉穿着女仆装，冷着脸打开他的手，威胁道：

「你看不出她很讨厌你吗？别动手动脚的。」

四目相接，空气里火花四溅。

「你又是谁？」

李泽越咬牙切齿地问我。

「显而易见呀，我的同居小男仆咯。」

我笑嘻嘻地攀上谢桉的脖子。

看到李泽越猛地吃了一瘪的表情，简直爽得不行。

「没什么事的话就请滚吧，我不会跟你走的。」

我下了最后通牒。

「不。」

李泽越抓住我的手，固执道：

「我要留下来。」

19

世界上最诡异的画面在我家发生了。

两个牛高马大的男人拽着同一个扫把，抢来抢去。

「我扫地。」

「我扫地。」

「我才是她雇来的，有你什么事？」

「我......」

扫把被谢桉抢走，李泽越手足无措地站在客厅。

「让开让开，挡着我看电视了！」

我不耐烦地朝他挥挥手。

李泽越从小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他灰溜溜地钻进阳台里替我搓袜子。

望着他瞎忙碌的背影，我叼着薯片冷笑一声。

虚伪。

中午，他们俩挤在厨房里做菜。

捣鼓半晌，厨房轰然传来爆炸声。

我急忙跑过去。

谢桉见我来了，伸手朝他一指。

「都是他，把鸡蛋放微波炉里。」

我气得破口大骂。

「李泽越，你是白痴吗？！别在这帮倒忙了，快滚出去！」

「......对不起。」

他收拾好残局，默默退出了厨房。

「谢桉，烫到你没有？」

「烫到手指了。」

谢桉委委屈屈地伸出手，我牵着他，在水龙头下冲洗。

「小心一点，看到他在搞破坏，就离他远点，知道吗？」

我细细叮嘱着他。

客厅里，李泽越望着我们的背影。

眼底掩不住地失落。

我回头，看到他像只败犬一样坐在沙发上。

唉。

「......你去把房间的衣服叠了吧。」

我对他说道。

谢桉在厨房继续忙碌午饭，李泽越乖乖地进了房间。

我伸了个懒腰，终于能安静会儿了。

余光扫到沙发上堆着几件干净的外套。

我抱起来，准备拿去给李泽越叠好。

还没走近，便听到他在小声地讲电话。

「......我收留你是好心，别再打电话给我了。」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我一开始喜欢的人，就是俞嫣。」

「要不是你长得像她，让我误以为当年救了我的人是你，我不会对你这么好。」

「别闹了，沈尤嘉，我不会娶你。」

挂了电话后，他重重叹了口气。

我站在门口听完这一切，若有所思。

20

在这之后，只安宁了几天。

我打着哈欠起来上厕所，正好碰上了换好衣服急忙要出门的李泽越。

「天才刚亮，这么早是去哪？」我拦住他，面无表情地问。

「嫣嫣，你醒了的话，一起过去吧。」

「沈尤嘉她整容失败了。」

「现在正在医院里闹自杀。」

......

当我们赶到医院的时候，沈尤嘉正因为殴打医护人员被束缚带捆在病床上。

她脸上缠着一层又一层厚厚的白色绷带，只露出眼睛鼻孔和嘴巴，奋力挣扎着。

「我那么漂亮的脸，为什么会变成这个鬼样子！」

「放开我！你们敢绑我？你们知道我男朋友是谁吗？小心他把你们告得倾家荡产！」

李泽越冲进病房，劈头盖脸对着护士就是一顿骂。

「谁让你们这样对待病人的？把她的手脚解开！」

我抱着手臂靠在门口，欣赏着这出好戏。

沈尤嘉的目光越过李泽越落到我身上，瞬间像个炮仗一样着了起来。

「俞嫣，我真是被你害惨了！」

「跟你当姐妹，简直是我这辈子最倒霉的事！要不是为了换掉这张和你一样的脸，我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李泽越拦着她朝我冲过来，她挣扎着骂骂咧咧，脸上刚缝好针的创口裂开，绷带里渗出血来。

看到她这幅疯癫的渗人模样，我忍不住撇着嘴往后退了两步。

「没关系啊，至少你现在完全不像我了，李泽越一定会爱上真正的你的。」

我皮笑肉不笑地对她说。

「俞嫣，你不能有点眼力见吗？现在还说这些刺激她。」

李泽越皱着眉，有些责备地出声。

「给尤嘉道歉。」

「道歉？」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惊讶地捂着嘴笑起来。

「从小到大，你事事都喜欢和我争。」

「当初沈家要把我领养走的时候，你当着我的面对他们大喊我是个聋子。」

「可是沈尤嘉，你是不是忘了，我的左耳之所以会半失聪，是因为你偷了福利院里其他大孩子的钱，我为了保护你，替你挨下那一击的时候。」

「你有给我道过歉吗？有对我说过一句谢谢吗？」

「我从来不屑和你争过什么，包括这一次。」

「李泽越就让给你了，啊对了，记得签一下男仆离职合同哟。」

「嫣嫣，不要这样......」

李泽越松开她，眷恋又怜惜的眼神在我身上缠绕。

我晃了晃手中的车钥匙：「你不知道吧，他对你爱答不理的这些天，都在我家端茶送水伺候我呢。」

沈尤嘉彻底疯了。

她抓起床边器具车上的剪子，朝我的右边扑过来。

「俞嫣，都是你欠我的！」

21

我向后摔倒在地，视野短暂地黑了一下。

来人紧紧抱着我，护着我的脑袋。

「俞嫣，没事吧？」

「差点就来晚了。」

是谢桉。

想来是追着我的车跟过来的。

「没事。」

我宽慰地摸摸他的脑袋。

而李泽越的情况就没那么乐观了。

他为了制止发疯的沈尤嘉，被她挥舞的剪刀扎到了脸颊。

我带着谢桉，在沈尤嘉癫狂的笑声中离开。

医护人员从我们身边擦肩而过，纷纷涌进病房。

「李泽越！这下我们两个丑八怪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哈哈哈哈哈！」

......

李泽越给我打了很多通电话，我一个都没有接。

或许我曾经真的因为吊桥效应，对他有过一丝丝的心动。

但一边追求着一见钟情的救命恩人，一边放不下日夜相处了一年的女孩。

我不需要这样摇摆不定的男人，更不屑成为他的白月光。

当年落水相救完全是我心善，而他也救过我一命，两清了。

我靠在窗口，把这些话编辑成短信，给他发了过去。

那个站在我家路灯下清瘦的身影，握着手机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都觉得厌烦，窗帘一拉睡觉去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谢桉八卦地凑到我身边。

「我出去买菜的时候听说，沈尤嘉死缠烂打要李泽越娶她对她负责，李泽越一直没答应。」

「嗯，这事我知道啊。」

我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毕竟沈尤嘉把自己的毁容照直接放到了网上，发长文声讨李氏集团的现任总裁李泽越。

网上炸翻天了，想不知道都难。

「但是昨天半夜，李泽越突然松口了，说是过两天就领证。」

我扑哧一笑。

「活该，他就被沈尤嘉道德绑架一辈子吧。」

「姐姐…那我能不能道德绑架一下你？」

我狐疑地斜眼看向他。

谢桉这小子轻易不会管我叫姐姐。

除非没安好心。

谢桉蹭到我身边，哼哼唧唧地抱住我的手臂。

「你知道安启制药吗？」

「那是国内规模最大的制药公司啊，这不是家喻户晓的事情吗？」

谢桉挠了挠头。

「前几个月，安启制药老板的儿子离家出走不是上新闻了吗，其实...其实...」

「其实...就是我......」

我瞬间从沙发上跳起来。

谢桉抱着我的腿，可怜巴巴地撒娇。

「嫣嫣，你听我解释！」

「我想转专业，药学不是我的爱好，可是我爸不允许，我只好这样......」

「结果出来打洗碗工还被骗了二十万，我爸又把我的银行卡冻结了......」

「嫣嫣，要不是遇到你，我肯定完蛋了。」

他眨巴眨巴眼睛，「我都这么惨了，你就不要怪我瞒着你了好不好？」

所以说，安启制药老总的儿子，在我家给我当了三个月的男佣。

我绝望地闭了闭眼，感觉死期将至。

我一脚将谢桉从沙发上踢起来。

「快点收拾一下，我送你回家！」

谢桉的星星眼闪啊闪。

「真的吗？嫣嫣，你愿意跟我回家见家长？」

......

难怪洗碗被骗二十万。

我无奈地拍拍他的头，轻轻笑了。

「嗯。」

谢桉猛地跳起来，一把抱住我，欢呼着转圈。

「俞嫣！」

「我最最最最喜欢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