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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接着,她就摔破了雕花窗棂,落了下去。

就是这般简单。

可和上次的庆贺会一样,所有人如遭雷击。

宋家人难以置信地转首,看向堂前的宋芙蓉。

宋芙蓉全身颤抖不已,看着堂下众人失望、鄙夷、嘲讽的眼神,一下子撑不住,晕厥过去。

我从容不迫地走下堂,离开前我走向已经僵在原地的宋家人,送出自己的最后一份礼。

「对了,父亲应该知晓的吧,宋芙蓉才是你的嫡出,是你与沈秀芝的女儿呢。」

13.

那日的事情闹得颇大,宋家毕竟是京城显赫之家,甚至传到了朝堂之上。

坊间传言,晕厥的宋芙蓉被人厌恶地送往大夫处,而在宋芙蓉离开后,柳夫人如疯魔一般对着宋鸿远拳打脚踢,就连宋景昊都未有阻拦。

所有人不知发生了何事。

我品着茶,看着这一出闹剧,觉得甚是有趣。

我是如何知晓宋芙蓉是宋鸿远和沈秀芝的嫡出的呢?

是沈秀芝醉后失言告知于我。

本来随着年岁渐长,我就愈发疑心自己非是沈秀芝所出,再加上她醉后不停地念叨着「芙蓉芙蓉」,稍有头脑者应该都能觉察出异常了。

而且,我永远记得我考取功名时她面露愤恨之色。

那眼神里是一种嫉妒,是一种不甘你能考取功名的狠毒。

她定有个不如我的亲生女儿。

还真被我猜中了,沈秀芝平日里守口如瓶,可一次她醉后,我引她说出了全部的真相。

原来当初沈秀芝作为宋家的丫鬟,却和主人私通,甚至有了身孕。

柳夫人当时也怀有身孕,宋鸿远当然不肯让沈秀芝生下。

于是这个女人起了歹念。趁两个孩子刚落地不久,她偷偷将我和宋芙蓉调换,并且带我远走他乡。

只是她没想到,被宋鸿远识破了。

宋鸿远认得我脖子上有一块胎记,而宋芙蓉没有。

可他选择了缄默,因为恐他和沈秀芝之事被妻儿得知,他再也维持不了宠妻爱子的假象。

于是,我的亲生父亲,眼睁睁看着我被沈秀芝带走。

想必是心中有愧,他每年都会给沈秀芝一大笔银两作为我的抚养费。

可这些银两如何会用在我身上?只是养出了一个酒鬼罢了。

初知真相时我如遭雷殛。

可后来,我也缄口不言。

因我明白,无人能救我,唯有自救。

所以后来宋家人来接我时,我已是心如止水,更何况就连我曾寄予一丝希望的母亲和兄长,都更偏袒宋芙蓉。

我不是未给过机会,只是失望已至极限。

后来的事?

也不过是因果报应,宋家败落了。

柳夫人和宋鸿远和离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宋鸿远当初纵容沈秀芝换子之事也传遍了京城。

14.

宋家名声扫地,家业日渐凋零,再加上宋鸿远柳夫人分道扬镳,族产又遭分割,整个宋家已是风雨飘摇,仅剩空有其名。

宋鸿远携宋芙蓉而去,却非因钟爱此女。恐是因宋芙蓉已难以再依偎于其母兄怀中。

何其可笑,原以为骨肉之情坚不可摧,可一旦事关切身利益,人皆自私自利,令人不寒而栗。

宋芙蓉虽狠辣,却不谙世事,终究一败涂地。

后来柳夫人与宋景昊控告了沈秀芝,沈秀芝也身陷囹圄。

宋景昊不断遣人送信纠缠于我,或是请罪,或言母亲思念。

母亲?呵,我从未有过母亲。

谁料他们竟至我的小院外守候。

再见这对名义上的「母亲」和「哥哥」时,二人已判若两人。

柳夫人容颜憔悴,昔日的风华绝代荡然无存。而宋景昊,年纪轻轻鬓角却已斑白。

柳夫人几欲跪地,我冷然阻止。

宋景昊面带苦色,道:

「晚瑶,沈秀芝已入狱,我们未控告宋鸿远是因他是你生父,恐有所牵连。」

我轻应一声,如今我与昔日备受宠爱的宋芙蓉竟是同等待遇。可惜,我已无动于衷。

我再次取出那纸断绝关系的文书,语气严厉:

「此后莫要再来打扰,我与你们,与宋家,早已恩断义绝。」

昏暗光线下二人面如土色。

而我已转身离去,只留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从此,天各一方,再无瓜葛。

姜晚瑶,当开启新的人生篇章。

15.

林悦儿番外

我生来便是聋哑之人。

爹娘无甚学问,只得开一家旧物铺子,生我之前已有一子,却不料我是个聋哑人。

家中更是雪上加霜。

与晚瑶姐姐相识实属偶然。

那是我幼时。

记得那日大雨滂沱,晚瑶姐姐赤足着身,单衣蔽体,蜷缩在我家的弃物堆旁。

我好奇地碰了碰她,她凶狠地瞪向我,吓得我几欲落泪。

可我是个聋哑人,哭泣也无声息。

晚瑶姐姐见状,慌乱地安抚我。

我止住泪水,鬼使神差地从屋里偷出哥哥给我买的糕点。

糕点虽劣质,我和姐姐却吃得津津有味。

后来,我发觉晚瑶姐姐常常忍饥挨饿,便总是偷取家中食物,让姐姐至少能果腹。

还记得有一天我蹲在地上画了一幅画,画中有哥哥、晚瑶姐姐,还有我牵着他们的手。

晚瑶姐姐依旧躲在弃物堆后,默默看我作画。

画毕我将其赠予她,姐姐欣喜若狂,小心翼翼地收好。

本来一切都很美好,可是姐姐入学后就再也未曾来访。

我只见过她两次。

有一次她见我发现了她,转身即逃。

另一次也是,丢下一张银票就跑了。哥哥抱着我拾起银票,看着银票上的小纸条,额头贴着我的额头。

我感受到他的泪水,滴在我身上,灼热无比。

其实晚瑶姐姐很天真,以为我们家始终未察觉她的存在,可家中食物总是莫名减少,我也常常偷偷溜出,哥哥和爹娘早已察觉。

但他们佯装不知,只是哥哥每次都会在暗处默默守候。

后来爹娘和哥哥带我去了医馆,用了晚瑶姐姐给的银两,足有千两之多。

天生聋哑难以医治,但大夫们仍尽力让我能听闻世间声音。

我有了助听之物。

也首次听到了虫鸣鸟啼,人声鼎沸。

这一切,都是爹娘和哥哥,还有晚瑶姐姐给予我的。

爹娘他们也更加勤勉经营,为了将银两归还晚瑶姐姐。

后来听哥哥说,晚瑶姐姐入了国子监,他也要考取那里。

他比晚瑶姐姐只晚一年入学。

哥哥抚摸我的额头,声音温柔如水:

「哥哥和晚瑶姐姐都会在国子监等你的。」

我虽年幼,却也郑重应允。

虽说我年纪尚小,却也看得出哥哥对晚瑶姐姐情有独钟。

之前娘亲翻看画像时,无意中发现有一幅晚瑶姐姐的画像。

晚瑶姐姐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娘亲一眼便认出她来。

画工虽粗糙,但晚瑶姐姐的笑容却是那般灿烂,那般夺目。

定是哥哥偷偷请人所绘,还赖在我头上!

那时我哪会作画!

16.

次年春闱,兄长竟也得中!

举座皆惊,无不欣喜。

兄长亦是热泪盈眶。

我心知肚明,他心中更多的是终能追随晚瑶姐姐的脚步了。

是夜,全家围坐堂前,屏息凝神地看着兄长取出那张珍藏已久的名帖。

兄长手执朱笔,凝神许久,终在名帖上郑重写下:「林时逾」三字。

他将名帖交予家仆,嘱咐他务必亲手送至京城宋府。

不日,家仆归来,捧着一封回信。

兄长双手微颤,打开信笺,只见上书娟秀小楷:

「林公子安好。在下姜晚瑶,久仰大名。」

全家人欣喜若狂。

兄长双目含泪,却强忍着露出笑容。

兄长与晚瑶姐姐的缘分,自此展开。

我暗暗立志,定要勤学苦读!

待我长成!

待我长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