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在我搬出别墅时，全都被我撕了，或扔了。

我看向周晋然，一点点打碎他心底的笃定，笃定我永远不会离开他的想法。

“那天我在医院跟你说的话，不是一时冲动。”

“你应该知道，我搬出别墅是什么意思......答应你的求婚，也只是不想让我爸难过。”

“周晋然，我不想跟你结婚，也不想跟你在一起了。”

“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我面无表情，而周晋然抿着唇看了我许久，身形有过一瞬间的摇晃，但很快就稳住了。

他笑了笑，低声道：“我不信。年年，你明明那么爱我。”

我也笑了：“以前是喜欢的，但现在知道你对宋瑶还念念不忘后......觉得你还蛮脏的。”

大概是我的这句话说得太难听，周晋然的脸一下子就白了下去。

我让周晋然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至于求婚的事，我会一点一点跟我爸解释，以免他一下子受到刺激。

我转头就想走，可周晋然再次扣住了我的手腕。

他声音里只剩下了祈求：“你不要瑶瑶......和我了吗？”

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他眼眶微红，扣住我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加重，最后变成更卑微的祈求：“我是对宋瑶还有一点感情，但那都过去了。年年，我只有你，你不能不要我。”

我刚想说，你又不是什么举世无双的宝贝，就听见周晋然说道：“......跟你求婚前，我私下跟岳父做了肝源配型，成功了。”

愣住的人变成了我。

活体器官的接受人限于活体器官捐献人的配偶、直系血亲或者三代以内旁系血亲，或者有证据证明与活体器官捐献人存在因帮扶等形成亲情关系的人员。

而我早就跟我爸配型过，但失败了。

换言之，我想救我爸，只能跟周晋然结婚。

于是赶在今天民政局下班前，我和周晋然领了证。

9

有了肝源，医生开始着手安排手术日期，还给周晋然做了一次全身检查，确保他的身体状况。

我爸不知道活体器官的捐献人只能是接受人的亲属，十分感谢这个匿名捐赠器官的好心人。

而在我忙着陪我爸做各项术前检查时，突然接到了宋瑶打来的电话。

“是苏年吗？我是宋瑶。”

“我真的很感谢你，在我昏迷的这几年，一直陪在晋然和瑶瑶身边。”

“你也知道，晋然一直爱着我，和你在一起，只是因为瑶瑶需要人照顾。”

“现在我已经醒了，我会当一个好妈妈，弥补他们父女的。”

我听着听着就笑了起来。

宋瑶的言下之意很明显，无非是在说，他们是一家三口，我不过是周晋然找来的一个临时保姆妈妈。

现在她醒了，我就该滚远一点，别缠着她的丈夫。

我直接打断了她得意洋洋的挑衅，说道：“你可能不知道，我和周晋然已经领证了。你作为前妻，应该是我劝你别再不要脸地缠着周晋然。”

“还有，周晋然名下的生意都有我的参与，他支付你的医疗费，护工费......我有权向法院起诉，要求你归还。”

话音刚落，宋瑶就气得把电话挂了。

但我心里没有爽快多少。

离我爸动手术的日期越来越近，我心里也越来越不安。

周晋然安慰我，说手术一定会顺利，让我放心。

我想起他要捐一半的肝给我爸，心忽然又沉又痛，没忍住伸手抱住了他。

这是我们这段时间以来，唯一一次亲密接触。

他救了我爸。

于情于理，我都该感激他。

等手术后，就放下从前的事，和他重新开始吧。

我这么想到。

然而，在手术的前一天晚上，意外还是发生了。

周晋然作为捐赠者，也要提前一天住院，做各项术前准备。

但是我在医院等了很久，他都没来。

我以为他出事了，打了一通又一通的电话。

最后他接了，声音抱歉：“年年，宋瑶吐血了......”

他说，宋瑶父母不在本市，他得过去陪宋瑶。

他说，手术推迟一天，就一天，他明天一定会来。

他说，他爱我，但是宋瑶毕竟是丝瑶的妈妈，不能不管她。

我听见电话里传来宋瑶一阵又一阵的咳嗽声，接着周晋然便挂断了电话。

我面无表情地想了一会儿，最后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收拾好情绪回到病房，告诉爸爸，捐赠人临时遇到一点突发情况，手术可能要推迟一天。

我爸表示理解：“没事没事，一天而已。人家愿意给我这个老头子捐肝，就已经天大的恩情了，我们得好好谢谢他。”

我强撑着笑了笑，心里没有别的想法，只希望我爸能好好的。

可在凌晨三点左右，我爸的情况突然恶化，全身器官衰竭，进了抢救室。

医生说，我爸的身体情况明明正在好转，现在突然恶化，可能是受了什么刺激。

我在抢救室外哭得浑身发抖。

而我的新婚丈夫正在另一家医院，陪着他放不下的前妻。

宋瑶说的没错，她是周晋然的白月光，是丝瑶的亲生母亲，他们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一家人。

是我不知好歹。

不知过了多久，周晋然赶来了。

一向镇定的他神色苍白，不停道歉。

说他以为推迟一天手术没有关系，说他不知道我爸的情况会恶化，说他现在就可以给我爸捐肝......

可此时此刻的他，浑身浓郁的酒气。

我问：“不是说宋瑶吐血了吗？”

周晋然忽然一愣。

我从来没有这么崩溃过，脑子也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我一字一句地说道：“其实宋瑶根本没吐血，是装的，对吧？她只是想你陪陪她......你知道后，不忍心责怪她，还陪她喝了一夜的酒。”

手术前夜，禁食禁酒。

他现在根本做不了捐肝手术。

周晋然彻底慌了，想上前擦掉我满脸的泪水，被我打开了手。

这时，抢救室的门开了，医生跟我进行最后的抢救说明。

护士也送来一张又一张病危通知书。

直到最后，我都在请求上天让我爸活下来，求他平安。

伴随一声轻微的响动，手术室的灯灭了。

上天没有回应我的愿望。

我失去了妈妈后，再一次失去了爸爸。

在我收拾我爸的遗物时，周晋然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

我爸的手机还留在病房，可能是抢救的时候太匆忙，掉在了地上。

我捡起手机时，不小心触碰到了某个按键，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看到屏幕上的照片时，我后背发凉，僵在了原地。

周晋然也愣住了，他看到了那张照片，也看到了发件人那串他再熟悉不过的手机号码。

照片上，是宋瑶和周晋然一起喝酒的照片。

她柔弱无骨地倒在他怀里，仿佛一对恩爱的璧人。

那一刻。

我本就崩溃的世界，彻底四分五裂。

原来我爸的病情之所以恶化，是因为看到了这样的照片，才受到了刺激？

周晋然没想到宋瑶会给我爸发这样的照片，更没想到，这会直接导致了我爸的死亡。

“年年——”

我转头狠狠给了周晋然一巴掌，让他滚，让他去死，再也别出现在我面前。

10

半个月后，我给我爸办完了葬礼。

我不知道自己瘦了多少，只知道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看到我时，都面露不忍。

期间周晋然的车一直停在我家附近。

葬礼第一天，他来过，但被赶了出去。

直到我爸下葬，所有亲戚都离开后，他才局促地出现在我面前，直接跪了下来。

他说了很多句对不起。

“那天宋瑶给我打电话，说她吐血......我赶到医院后才知道，她没事，这不过是她测试我的玩笑。”

“我本来想走的，但她哭了，让我陪她喝酒......我想，喝完酒，我就和她彻底结束了。”

“我真的没想到爸爸会出事......”

“他不是你爸爸。”我面无表情打断他的话，“你什么时候有空去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

先前为了捐肝，我们领了证，现在一切结束，离婚手续也得办一下。

周晋然不同意离婚，红着眼圈，求我别不要他。

我关上了门。

他在门口跪了一整晚。

他始终不同意离婚，我只能起诉离婚，并提供了一系列证据，表示周晋然婚内出轨，害死我爸，要求分割他一半以上的财产。

闹到这一步后，周晋然知道我是铁了心要和他分开，最终协议离婚，把名下三分之二的财产都给了我。

拿到离婚证的那天，周晋然哑着声音说：“瑶瑶很想你......我可以让她来找你吗？”

我沉默了很久。

丝瑶什么都没有做错。

但我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心无芥蒂地对待她了。

最后，我拒绝了。

周晋然的眼圈更红了一分。

我和他之间，唯一的一丝关联，也没了。

11

后来的后来，我去了另一个省，开了一家工作室。

听朋友说，周晋然一个人抚养丝瑶，再没了结婚的打算。

宋瑶缠着他想要复婚，甚至对他的女客户大打出手。

周晋然烦不胜烦，带着丝瑶搬家。

宋瑶得知消息后赶了过来，但是开车时闯了红灯，还撞上了一辆大货车。

这次她没有变成植物人，而是下半身瘫痪，一辈子都只能躺在床上，还要面临后续的刑事处罚。

只不过这些都和我没关系了。

偶尔会接到一两个陌生来电，每次接通后，对面都没有发出声音。

后来我换了手机号码，就再没接过奇怪的来电了。

有一天，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我爸和我妈。

我爸说，他找到我妈了，每天都在忙着给我妈做好吃，让我也要好好吃饭，照顾好自己。

醒来天光大亮，万物依旧。

还有一次，我和周晋然偶然在一场酒会上遇到。

他朝我走来，问我最近过得好不好，说最近换季，小心别感冒。

我客客气气地回答，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了。

唯有他，端着酒的手在微微颤抖。

最后我办完事情，离开了宴会厅，感觉到身后有一道目光始终跟随着我。我没有回头。

而前方是明亮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