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如何？」

「待你生下孩子，本宫定不饶你！」

瞧，只要我怀着孩子，后宫无人敢动我。

我疯了，谁惹我我便百倍千倍的还回去，所用之物也奢靡无度。

楚辞宠幸哪个妃嫔，我便直接闯进去搅了她们的好事。

然后潇洒的离开，楚辞的斥责我充耳不闻。

渐渐地，我的落霞居再无人探望，除了一如从前的补品和尽职尽责的太医，再无任何。

终于到了要生产的日子。

我叫喊了一天一夜，

整个后宫也无人睡得着。

孩子呱呱坠地时，我只看了他一眼便命人抱走。

他是皇家最最尊贵的皇长子，他只能属于这里。

不念，这是娘亲给你取的名字，今日是你和娘亲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相见，望你平安健康的长大。

「娘娘，传旨的太监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不能再耽搁了。」

刘嬷嬷跪在地上，哭着道。

「老奴拜别娘娘！」

皇长子出生那日，落霞居起了大火，火势滔天，宁妃娘娘刚刚生产完体力不支，和近身服侍的嬷嬷一起葬身火海。

我坐在去往江南的马车上，听着过路人的议论，这时的我已离开皇宫半月有余。

在靠河的小镇我买下了一处院子，每日都是闻着清新的草香醒来，养了鸡鸭，绣些帕子，闲时去山上采鲜花酿酒，再伴着落日黄昏结束一天的忙碌。

日子悠闲自在。

邻家的嫂子婶子们只叫我素娘，她们健谈的很，每日都有说不完的新鲜事，我一边干活一边听说她们说话，也不觉无聊。

如此一年匆匆而过，我有了自己小小的酒铺，每日只卖两个时辰，卖完便回家一边嗑瓜子一边听着嫂子们讲的趣事。

「听说了吗？咱们大康朝的大事！皇后被废了！」

手中的瓜子掉了两颗，我抿唇低头。

「怎么突然被废了，不是说帝后情深，皇上打还是皇子时就爱慕皇后，更不顾她是献王未婚妻强娶的吗？」

「谁知道呢，反正说是皇后被废，皇后娘家也倒台了，这可是我在京中归来的表哥带回来的消息，断不会有假。」

「还有皇长子，要被封为太子了。」

「说来他生母也是可惜，本要享福了，结果一把火烧没了，没准是哪个后妃嫉恨她生下皇长子，这后宫的事咱们可说不好。」

可惜吗？

我摇摇头，离开才是重生。

「素娘，你不是从京城来的吗？可曾听闻过那皇长子生母？」

「未曾，我这等身份如何能知晓贵人。」

宴清殊被废，我并不关心，世事轮回，帝王家如何容得下真情。

我唯一惦念的就是皇长子，我的不念，他一岁了，也不知会走了吗？

卧房的柜子里，是我亲手为他缝补的衣衫，有初生时的，有半岁的，有一岁两岁三岁.......

明知道他永远也穿不上，每年的四季都会为他添置，许是日子过于清闲了吧。

那日，我从酒铺回来，老远便看见许家嫂嫂向我跑来。

「素娘，你快跑，你院门外来了好些人，个个带着刀，看着凶神恶煞的，你是不是在外边惹事了？」

「未曾。」

「你还是不要回去了，太危险了。」

我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

「无事，我既没惹事，便不怕什么。」

待回到自家小院，看见门外站立的熟悉背影时，我的手帕还是不争气地掉在了地上。

「宁儿，好久不见。」

我倒了杯茶递到楚辞面前，他的面色略显沧桑，短短一年却早已没了意气风发。

「朕一直都知道你没有死，从前不敢来找你，如今朝堂已被朕清缴干净，朕来接你回去了。」

「回哪里？皇宫那座囚笼吗？你还要我再死一次吗？」

「宁儿，不会了，朕之前是为了稳住宴清殊以及她背后残余的献王势力，朕不敢拿你冒险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要你退让。」

「退到我生下孩子被赐死来稳住你的朝堂吗？」

「不是，不是这样的，那晚刘公公送去的是假死药，宁儿，朕从未想要赐死你，更不会赐死你。」

我冷笑出声，只看着这个曾经深爱的人渐渐陌生。

「楚辞，我不是你养的金丝雀，不愿做一个见不得光的人，哪怕你从未想过赐死我，哪怕你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我，我们之间也回不去了。」

「不念呢？你就不想皇儿吗？」

我的声音梗住，半晌才再次抬头看楚辞。

他的眉头微微蹙着，双拳紧握，紧抿着唇等待我的回答。

我伸手，轻轻抚平他的眉峰。

在冷宫的无数岁月，每每楚辞这般我都会心疼不已，也用手抚平他焦躁的面容。

「宁儿，我们回去好不好，一切从头开始，你是朕的皇后，朕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辱你，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只要你跟朕回去。」

我笑着抽回手，转身。

「楚辞，你走吧，一切都回不去了。」

他大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回不去了，朕可以强行带你回去！」

「楚辞，你忘了，我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别让我们最后的情义也散了。」

楚辞顿住。

「宁儿，你知道？」

「对不起，朕不会再逼你了，母妃...如果...算了，你不愿的。」

楚辞离开了，远远的一行人最后消散成在天地间。

我的姐姐从来不是先皇后害死的，这是我在宫中发疯时发现的秘密，真正杀害她的人是于我有大恩的惠妃娘娘，楚辞的母妃。

后宫中如何能容下真正纯善之人，哪有不争之人。

我的姐姐不过是她与先皇后争斗中微不足道的尘埃，可她却借姐姐的死捆绑了我的一生，与仇人之子相爱，多么可笑！

我与楚辞从最开始就是个错误，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终止它。

我继续生活在小镇上，邻家的嫂嫂们向我打听那日的富公子是何人。

「讨杯水喝的路人。」

后来，听说楚辞再无立后，多年后将皇位传给了皇长子楚不念，世人传言其钟爱新皇生母宁妃，写了很多怀念的诗文，是个深情的帝王。

我笑笑不语。

四季变换，草长莺飞，潇洒天地间，我与那座囚笼再无关系。

番外

（楚辞篇）

我天真的以为不将宁儿封高位，不过多宠爱，于她是一种保护，但当我看见她被其他妃嫔欺辱，被皇后推进池塘时，我憎恶自己这样愚蠢的想法。

可已然无法改变。

不可否认，宴清殊是我幼时喜欢之人，但当我知道她左右在我和献王之间，因献王忽得父皇赏识便对我弃之敝履时，那份懵懂的喜欢早就烟消云散。

封她为后是做给世人看的，更是让她背后之人放松警惕，如此才好一步步拔除那些朝堂旧人。

可看着宁儿对我疏离又愤恨的目光，我真的装不下去了，我想她，疯狂的想她，想告诉她这一切，想让她知道我从未背弃过我们之间的 感情。

但我不能。

这些事不该由她去承担，冷宫时她保护我，以后的日子，我该我保护她。

宁儿怀孕了，起初我很高兴，可皇家密旨让我的这份高兴荡然无存。

皇长子生母必死，多是可笑的旨意，但我改变不了它。

所以，我祈盼宁儿肚子里的孩子是位公主，听母妃说过，妇人有孕，口中所言大多会是反的，所以我时常与宁儿说她怀的是位皇子，这样，我想，定能生下公主。

但母妃说得不对，太医看过，宁儿怀的是皇子。

那一夜，我辗转反侧，不论如何我断会保下宁儿。

便是与朝臣位敌也在所不惜。

可没等到我做什么，宁儿就死了，她死在了生下不念的那晚。

看到宁儿被烧焦的尸体时，我只呆呆看着，不动声色，所有人都在等我的回应，等我确定尸体的身份。

只有我知道，那不是宁儿，冷宫多年，我们相知相许，若把她认做他人我确实混账。

不念出生后，宴清殊和她背后的势力打算暗害我拥立新主把持朝政，但我早有准备，在他们临动手时人赃并获。

我清缴了很多朝堂上不服我的人，勤于政事，不敢懈怠，我想等宁儿回来给她一个名正言顺万人敬仰的皇后位。

可我终究是忘了一件事，一件被我刻意遗忘的事。

宁儿为何进宫？为何会拼尽全力护我周全，全因母妃的筹谋。

我是知道的，可我不想失去宁儿，我装聋作哑，我陷于母妃为搭建的皇帝位，我不想失去宁儿。

可她终究还是知道了。

江南小镇，竹屋内，我求了她好久，最后只想把她打晕强行带回宫去，可她的一句血海深仇，我有何颜面这般做？

宁儿承受的远比我多，我不该再逼她了。

我们之间有皇儿，难道还不够吗？

后来的很多年，我每年都会在江南小镇住上一段时间，隐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看着她卖酒，与人说笑，因一块香甜的糕饼眸中盛满星光，如此也挺好。

我托人买了一壶她亲手酿的酒，似能千言万语融在其中。

人活一世，各有各的难言之隐，各有各的身不由己，那些不能诉说的心事，我将它们放在了酒里，深夜独饮。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