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此刻,我不知是该欣喜还是该难过,欣喜于我有了血脉相连之人,难过于我走不了了。
这座深宫终究要困我一生。
我想,以后的日子若能与孩子作伴也算不得孤寂了吧?
再次睁开眼,已回到落霞居 ,楚辞坐在我的床边。
我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他是眼中是我看不懂的情绪,有欣喜,有痛苦,有无奈,还有捉摸不定的情愫。
转头时,看见我因为受伤而略显苍白的脸时。
楚辞心疼地将我的手放在他的胸膛。
「宁儿,你怎么那么傻,朕差点...差点就再也看不见你了。」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朕已命人彻查刺客,定将他们千刀万剐了。宁儿,你怀了朕的第一个孩子,朕会对你好的。」
「朕之前不该任由你被欺负,都是朕不好,朕会好好补偿你的。」
明明是温热的胸膛,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感受不到丝毫暖意。
许是伤的多了,不敢再交付自己。
伤好后,我被封我宁妃,地位仅次皇后宴清殊。
流水的赏赐每日都会送进我的落霞居,各宫妃嫔也多有探望。
「苏姐姐,我就知道你是个有福的,如今又怀了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贵妃之位指日可待。」
「你可要好好养身子,为皇上生个健健康康的小皇子才是。」
久在自己院子,我竟不知楚辞的后宫有如此多的新人,每日都是生面孔。
连一向瞧我不起的娴妃都送了贺礼过来。
「姐姐,从前是妹妹不懂事,你切勿怪罪,若是还气着,打妹妹两下也无事。」
那些奉承的嘴脸每日在眼前晃荡,却瞧不出半分真情实意。
楚辞每日下朝都会来我的落霞居坐坐,有时还会贴在我尚未隆起的小腹上听孩子的动静。
「宁儿,他怎么不动?」
「宁儿,要多些些,才好将皇儿养的壮实些。」
「宁儿,若是还缺什么,朕叫内务府置办。」
每次我都淡淡地应他,并无太多波动。
孩子三月时,楚辞带我出宫了,这是我被囚困皇宫数年的第一次出宫。
他牵着我的手去看了遍地绣球花,日光下,灿烂地盛放,如自由的鸟儿。
夜里,坐在不远处的竹屋中,楚辞眸中闪耀星辰,一如往昔。
「宁儿,朕记得你最向往宫外的日子,日后皇儿大了,朕常陪着你出宫走走可好?」
「这处竹屋是朕特意命人搭建的,后山还种了你最喜的樱桃树,果子熟了时漫山红色,该是你喜欢的。」
原来,我说过的话他都记得,可如今再听竟没了当年的祈盼,物是人非,终究是变了。
翌日,楚辞带我来到一处土坡,看到墓碑上所刻之人的名字时,我瞬时红了眼眶。
「柳心......」
「朕知你与柳心主仆情深,但朕那时确实无法出手阻止皇后所为,终是朕亏欠了你,柳心的家人朕也安顿好,亦是富足是朕唯一能做的。」
「宁儿,朕亏欠你良多,但请你信朕,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朕好想同你回到从前,回到我们相识相知的日子。」
再是冰封坚硬的心也在此刻有了松动,看着楚辞炙热深情的双眸,我终究软了心肠。
「阿辞,日后我们好好的!」
转眼六月,我的心情好了很多,肚中的孩子也是个贴心的,很少闹腾,饮食上胃口大开,只日日盼着他快点长大。
楚辞不管多忙都会抽空来落霞居坐坐,宴清殊的未央宫也很少去了。每每我都会将新做的孩子的小衣拿给他看,他抚着细密的针脚,总会吵着要我也给他做件衣裳。
太医再次来看过时,确定我怀了男胎。
我很开心,可楚辞却并不如我一般。
他盯着我的肚子好半天未说话。
「阿辞,是个皇儿,你不喜欢吗?」
「喜欢,只要是宁儿生的朕都喜欢,若是个贴心的公主就有人陪着宁儿了,若是皇儿......」
「皇儿又如何?」
「朕...同样爱重。」
消息很快传遍六宫,最先到的是意料之外的宴清殊。
自我有孕,她便闭门不出,本以为以她的个性断容不下这孩子,加之楚辞如今独宠与我,她心中的怨恨合该更大些。
但这些日子,宴清殊都安静的很,送来的补品都一一验过,无任何问题。
如今得知我怀的是皇子,她仿佛比我这个娘亲还要开心些。
「宁妃,你可要好好养胎,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吩咐御膳房去做,你这皇子是皇上登基以来的第一个孩子,尊贵无比,容不得半点差池。」
「身边的人伺候的可还尽心?若是有不老实的,尽管告知本宫,本宫定为你做主。」
我犹疑地看了她半晌,却在她脸上看不出丝毫伪装。
「多谢皇后娘娘,臣妾都记下了。」
尽管如此,我依然对宴清殊送来的东西慎之又慎,每每都会让最信任的宫人银针试过。
如今在我身边贴身伺候的是原先在冷宫的刘嬷嬷,做事麻利,手段老成,被我从管事太监的掌掴下救下,一如我当年一般,又无家人,只衷心我一人。
「娘娘,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们多留个心眼总归没错。」
我的身子越发笨重,已经很少再去御花园走动,只窝在落霞居的院子里走走。
而楚辞也越发忙了,听说查办了很多前朝献王旧党,皆是皇后宴清殊之功,即便过来,也是略略坐下,看着我的肚子眸色幽深。
我只当他是因朝事疲累,没有多言。
晚膳后,我让小厨房炖了参汤让刘嬷嬷送去勤政殿。
可她回来后却神色紧张,说是身子不舒服向我告了假。
第二日我命宫女去瞧刘嬷嬷,宫女来报说是刘嬷嬷还在睡着,只道晚些再来侍候。
我虽心有疑惑倒也没多想,许是路上碰到了什么,只待她来时再过问。
午膳后,刘嬷嬷端着安胎药进来。
「娘娘,趁热喝了吧!」
我接过药碗,刚要喝下,忽闻异样,一把摔在地上。
巨大的声响引来在外间的宫女。
「娘娘,出了何事?」
「无事,退下!」
我看着跪在地上的刘嬷嬷,心下冷然。
「刘嬷嬷,你为何要害本宫!」
刘嬷嬷哭得满脸都是泪,却无半分惊惧。
只一个劲地磕头呢喃:「娘娘,这药您一定要喝,一定要喝啊,老奴求您了。」
我拖着笨重是身子将她扯了起来。
「本宫待你如何你心里清楚,竟这般狼心狗肺,背主忘恩!」
「娘娘,您如何处置老奴老奴绝不敢有半句怨言,但这药您一定要喝,不喝会没命的!」
我终于察觉到刘嬷嬷话里的不对劲,心里也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到底出了何事,你快说!」
刘嬷嬷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满眼心疼地开口。
「昨日老奴去给皇上送参汤,皇后娘娘正在殿内,老奴便不好进去,正要走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皇后娘娘说,皇室先祖密诏,皇长子生母必死!问皇上要如何处置您。」
我浑身颤抖,手脚发冷,哆嗦地问。
「皇上如何说?」
「皇上说...说自然是按照祖宗家法!」
话音落地,一股浓烈的哀伤自心底蔓延开来,游走四肢百骸,我闭上眼,想哭,却流不下一滴泪。
所以楚辞待我这般上心,所以宴清殊从未要加害于我,原是想要我替她去死啊。
所以,终究还是错付了。
楚辞来时,我正闭目躺在床上,他一如往昔轻轻为我盖好被子,纵是闭着眼也依稀能感受到他审视中夹带缱绻的目光。
我懒得再装,睁开了眼。
「宁儿,你醒了,是朕吵到你了吗?」
「皇儿可有调皮?听你身边人说你近日总睡不踏实,等他出来,朕定好好修理他。」
我唇边带笑,不达眼底。
「臣妾这般辛苦,等皇儿出来,皇上要赏臣妾些什么?」
楚辞握着我的手忽然僵住,紧绷的下颚线带着紧张。
「宁儿想要什么都好。」
待我生下孩子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了,如何算好?
楚辞,你连骗我一骗都不愿意了吗?
既如此,我又何必处处为他着想,为着他的江山着想。
那些曾经欺辱我的人,我要一一向他们讨回来。
嗤笑我身份的人,我把他们拉到烈日下反省。
娴妃打了我一巴掌,我还了她五十。
宴清殊命人将我推入湖中,我便亲手推了回去。
「宁妃,你莫不是失心疯,敢谋害本宫,本宫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