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他从怀里摸出一块免死金牌：“这块金牌是太祖爷赐给我祖父的，太祖爷说过，我们成家的后人，只要不是谋逆，不管犯了什么罪，都可以凭此金牌免罪三次。”
皇后高兴了，眼睛一亮。
似乎是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
萧翎却拿过那金牌丢了出去，亲自拔出侍卫的佩剑砍向成化。
“啊！”
房间里骤然响起的嚎叫声让众人都惊呆了。
地板上半截手掌还在动，场面骇人极了。
带着血的剑被丢在地上，萧翎连手都没擦，掐住尚在哀嚎的成化的脖子：“你既然说金牌是太祖爷赐的，那你就留着金牌到底下，见了太祖爷再用吧，朕可从来没说过准你们这般行事。”
皇后扑过去想求情。
被萧翎一脚踹到一边。
“皇上，她不过就是个属国的公主！”
“娘娘慎言，娘娘难道忘了，沈烟公主是药王的传人，真是当时名医呢，一双手救过多少人，如今却被娘娘给毁了......皇上的病，可怎么办啊。”萧翎的贴身太监状似无意道。
“若她只是个公主，若只是事关朕的病，朕是可以原谅你的。”隔了几步路的距离，我听见萧翎的声音在颤抖，强忍着哭腔，“可她是朕找了十年的人。”
8
十年前，大齐内乱。
萧翎作为太子，被人诬陷对自己的父皇行巫蛊之术。
佞臣挑唆，父子相残。
萧翎曾经出逃南疆，是我救了他。
我遇见他时，他浑身是血，昏倒在路旁的草丛里，脚上还有被毒蛇咬过的痕迹。
我费力地把他拖回药王谷，求师傅给他看诊。
师傅看过后，叹气道：“烟儿，他是大齐皇族，大齐与我们南疆算不上盟友，你确定要救他吗？”
我想到，遇见他时他口中还嗫嚅着娘亲，他一定也是有娘亲在等他回家。
我坚定地点头。
师傅救醒了他。
他在药王谷住了半个多月，我每天都去看他。
他问我：“你叫什么名字？听说是你救了我。你这么小小一个，竟然能把我背回来。谢谢你啊。”
“我叫烟儿。”
“好烟儿，日后我会报答你的。”
我送了他一个装满香草的药囊，告诉他夜里放在枕边可以安神。
因为我日日听见他在梦魇。
他取笑我：“你偷看我睡觉！”
后来有大齐的人来接他，走时，他给了我一块玉佩：“烟儿，你要记住我的名字，我叫萧翎，我是大齐的皇太子，我一定会再来找你的。”
那块玉佩我一直戴在脖子上。
只可惜，我等了十年才等到。
我早就知道他做了皇上。
我甚至知道他娶的每一个女子都有一部分像我。
皇后的背影像我，张美人的眼睛像我，陈昭仪的嘴巴像我......
她们都以为皇后是正主，她们不知道，萧翎心里的白月光根本不是皇后，而是我。
因为我的衣服昨日就被撕烂了，所以刚才萧翎低下身子来看我的脸时，一眼就看见了那块玉佩。
自己的救命恩人因为要与自己和亲，千里迢迢来奔赴，结果却被人伤成这样。
就连手筋都被挑断，日后也不能再诊脉了。
这叫他怎么能不生气呢。
而成氏兄妹还敢拿出太祖爷赐的免死金牌来抬杠。
皇后听说我就是萧翎找了十年的人之后，眼睛变得猩红，发疯似的扑过去抓着萧翎的衣摆：“皇上，你说她是你心爱的人，那我呢，我算什么，我是你的结发妻子啊！”
萧翎冷眼旁观她发疯，等她疲惫了静下来，他才开口。
“结发妻子？朕是天子，以仁德治理天下，你呢？仗着祖上的功劳，背着朕做了多少恶毒的事，你以为朕都不知道？若是你们成家老实点，朕也可以让你做一个富贵闲人，偏偏你们不老实，还伤了我最爱的烟儿！”
皇后猛的哈哈大笑起来。
“臣妾要恭喜皇上，和心爱的人重逢啊！还有另外两件事，更值得恭喜！”
“何事？”萧翎问。
“第一，皇上的故人，沈烟公主，昨夜在牢房中，献出了自己的贞节，已经是个失节的女子了；第二，沈烟公主的手没了，无法再为皇上看诊，皇上的命......所剩无几了吧。”
9
她笑的疯癫。
却说中了萧翎和我的心事。
身体上的残缺和疼痛算不得什么，让我绝望的，是我感受到了萧翎明显的犹豫。
过了许久，萧翎的脚步声在我的床边停下。
我的手包着厚厚的纱布，身上烫的像是在火炉里一样。
但我的意识是清醒的。
我感觉到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徘徊。
我挣扎着想要睁开眼，努力地想要抬起手。
一用力，因为吃痛，龇牙嘶了一口冷气。
他在床沿坐下，轻轻地拍着我的背：“烟儿，别动，好好休息......你别怕，什么贞节不贞节，朕不在乎，伤害过你的人，朕要他们付出代价。”
皇后不敢相信：“皇上，你说什么，你不在乎？你不是最在乎这个的人吗？那年许淑仪被人设计中了迷药，被狂徒丢在床上，什么都还没有发生呢，皇上就叫许家人把她接了回去......而沈烟是被人伦了啊，你说你不在乎？”
皇后已经有些破防了。
“不，你不是皇上，你绝对不是皇上。”
“朕不想跟你讨论朕在乎什么不在乎什么，朕问你，成化对烟儿做的事，你可知情？”
“臣妾当然知道。”皇后梗着脖子不肯低头，她的意识里，皇上一定不会对她动真格。
“那好，你身为皇后，却暴虐无度，德行有亏，现废除你的皇后之位，贬为庶人，就连皇宫你也不必回去了，你就留在这里，和你的兄长两个人相依为命吧。”
萧翎的语气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至于那些参与这件事的狱卒，成化手下的亲兵，马上斩首。
成化咬着牙站起来：“你想废我妹妹，你可知你身处何处？这里是嘉峪关，是我们成家起家的地方，到处都是我们成家的人！我劝你收回成命，否则我叫你有来无回！”
嘉峪关四十万大军，都是成家的亲信。
而萧翎此行是为了接我入宫，只不过带了一些禁军精锐。
成家要是这时候谋反，萧翎极有可能会葬身于此。
成化手里的血还在不断往下掉，皇后一边担心兄长的伤，一边又在为夫君的态度心寒。
一时之间，我觉得她也是个可怜人。
萧翎呵呵笑道：“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以为朕收拾不了你？”
啪啪。
他拍了两下手掌，驿站四周的墙上突然冒出许多弓箭手。
“朕带的人虽然不多，可这时他们若是放箭，你猜是你先死，还是朕先死？”
“神箭营......”皇后苦笑，“皇上还带了神箭营，莫不是早就想好要置我兄妹二人于死地了吧，沈烟公主的事不过恰好给了皇上一个正当的名分。”
萧翎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这时外面有人进来。
“皇上，成家大军已经顺利接管。”
原来，他早就在成家军营里布下自己的眼线，无声无息中，那些人接管了军营里的各个重要职位。
这回，有人登高一呼，要归顺皇上，什么成家军，不干了。
马上就有很多人响应。
“皇上，臣妾只有一件事，想问清楚。”
“皇上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筹谋除掉我们成家的。”
“皇上特意恩准臣妾来嘉峪关省亲，是不是就已经准备动手了。”
萧翎再一次默认了。
10
成化死了。
皇后被废黜后幽禁在了嘉峪关成家的旧宅里，只留了两个人看管。
我的手没有人能救好，好在性命总没有危险。
萧翎日日来看我。
起先几日，我们还比较生疏，都很拘谨。
日子久了，我也放松了下来，偶尔会跟他说几句话。
那些伤害过我的人，都被斩首示众。
为我而死的婢女，被萧翎封为郡主，隆重地葬在了此地。
两个月之后，我的伤势终于好的差不多了，要去京城完成婚礼了。
萧翎还改了圣旨，封我为襄妃的旨意改成了封我为皇后。
“这不合礼节吧。”
“什么礼节，在朕这里，你永远是例外。”他宠溺地笑笑，“想不到你是南疆的公主，若早知是你，朕便早下旨问你父王要你了。”
“我知道是你，才答应来的。”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你的病不要紧吧，发作的次数多吗，我现在帮不了你了，但我会想办法去寻我的同门。只是师傅死后，同门都销声匿迹了，不知道何时才能有消息呢。”
“无妨，只要跟你在一起，日日胜过年年。”
他深情表白，我柔情相依。
看着一切都很好。
只有我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不是那个赠我玉佩承诺会去找我的少年，我也不是那个药王谷的弟子了。
他对我的心疼是真的，气愤也是真的。
但很快，他就发现这件事是最好的一个借口，可以帮他除掉成家。
在帝王的心里，所有人都可以是棋子。
没什么真爱，也没什么白月光。
江山永存，才是他们最想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