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5

顾不折看见我的情绪变得如此激动，眼里的光也随着我脱口而出的每一个而熄灭。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抬起手，却不敢来安抚眼中满是恨意的我。

这场谈话不欢而散，但我却并没有后悔说出那些让场面收不回来的话。

顾不折，他又装什么好人？

自从那次之后我再见到他，心里的畏惧逐渐淡化。

但是他对我的伤害，我却永远不会忘记。

他在我的凳子上涂胶水、洒红墨水、让所有人孤立我、在我的午饭里放蟑螂、让喜欢他的女生去女厕所堵我，扇我耳光就可以和他接吻。

他是那一批学生中最耀眼的存在，也是带着绝对统治力的神。

因为他讨厌我，所以我就成了那个最低贱的存在。

后来他走了，带给我的伤害却仍旧存在。

新剧开机第一天剪彩，我第一次站在C位，平时见到我只会皱着眉的导演，今天却满是讨好地看着我。

顾不折他站在边边角角，对比于我这边的热闹，他那里就显得冷清得多，偶尔有两个人和他说话的，不是场务让他挪挪地方，就是讨厌我的另一个投资商塞进来的女孩阴阳他。

我平时习惯了，也麻木了，被说两句又不能掉块肉，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如果那女孩背后的大佬真的为她怒发冲冠，不是我能承担得起的。

即使我身后也有很多人对我虎视眈眈，想潜规则我，可我实在没有勇气迈出最后一步。

于是我一直忍着，忍久了也习惯了。

但是顾不折却不是我，他没有那么多顾虑。

金小姐挤眉弄眼地对顾不折表示着不屑，嘴里一直输出，通常这个时候代表着她骂我的情绪正在高潮阶段。

只要我什么都不说，她很快就会心满意足地离开。

但是顾不折淡定出声：“你是蚊子成精吗？一直嗡嗡嗡不累？”

金小姐双眸瞪圆：“宁芄，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还敢还口了？”

顾不折轻笑开口：“当然没有你不算东西。”

金小姐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气得满脸通红，最后愤愤地说：“你等着！我要在娱乐圈封杀你！”

顾不折敷衍地点了点头，说出的话却依旧气人：“挺厉害的，业余还干上杀手了。”

给金小姐气得咬牙走了。

我正看着他那边，顾不折脑袋上却像是安了雷达一样，突然抬眼看向我，然后嘴角绽开一个得意的笑。

我像是被抓包，一下子移开视线，眼前却好像还是刚刚顾不折的那个笑。

我从没见过那样得意、自信的表情在我脸上出现过。

一秒也不曾。

由于上次我和顾不折的不欢而散，后来好多事情和人际关系彼此都还没弄明白。

我在手机上给顾不折发了我经纪人和随行助理的性格，还有我们平时的相处方式。

顾不折给我回得很简单：“安心拍戏，王哥一般没正经事不会打电话，他给你发的微信也不用回。我爸不经常回家，你和陈姨不用总说话，她叫你吃饭，十次里面答应一次就好了。记得挑我爸不在家的时候，我爸精。”

我和顾不折把这些都说了，却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那就是我靠潜规则上位过来的烂演技和顾不折年纪轻轻斩获影帝的封神演技。

我和他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真正开始拍戏的那一天，导演脸上的讨好的笑逐渐转变为尴尬：“要不顾影帝先去休息一下，可能今天状态不太好。”

我也同样尴尬，但是竭尽全力不让这个情绪出现在顾不折脸上。

原因无他，一场戏我已经NG了三十几次还没过去。

实在是掉不下眼泪。

顾不折一遍过，戏份又不多，拍完以后就站在摄像旁边看我。

之前我演过两个角色，只不过都是花瓶一类，或者人设单薄的恶毒女配。

主角的情绪更加复杂，我不是不能理解，但也没法共情。

专业技巧就更别提了。

我刚踏进来，除了酒局就是赚钱，根本没时间来升华自己。

而且，我已经无可救药了。

顾不折站在一旁风轻云淡的样子，突然就让我萌生了一种无理的恨意。

凭什么，凭什么他做了那么多坏事最后还是可以像天之骄子一样要什么有什么地活着，而我的人生却好像一直由痛苦组成。

如果顾不折也能得到报应就好了，我甚至有些期待，也许那个金小姐真的能对顾不折做出点什么。

但是我很快清醒，让自己从这种白日梦里醒来，毕竟我是宁芄，不是顾不折。

我们都有自己要过的生活和路。

晚上，我让顾不折到公寓来。

顾不折自己名下有房产，这个公寓是他平时常住的一套。

我准备了两瓶红酒，顾不折过来，熟练地拖鞋，脱外套。

地上铺了昂贵的地毯，他直接走了进来。

我让他坐下，然后递给他一杯红酒。

他挑了挑眉，接过酒杯，“怎么？演得太差，借酒浇愁？”

我没理他打趣的话，仰头干了一杯酒。

“顾不折，我爸还等着我去救。我没时间再拖下去了，所以我们试试，最有效地还原当时我们互换的前一天晚上。”

顾不折看着我：“你可以用我的钱，我很有钱。”

我摇头，虽然我的确很缺钱，但是我不想要他的钱。

顾不折见我摇头拒绝得那么坚定，他有些讽刺开口：“宁芄，难道你去陪那些老总得来的钱就比我给你的干净吗？你已经这样了，为什么还要坚持立场？”

我的手攥成拳头，手指狠狠地掐着手心的肉。

他这样羞辱我，不过是认准了我缺钱，又像是那些出去卖的女人一样。

我本不该在意的，当我第一次为了钱出卖自己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既然做了，就不要怕别人说。

可是顾不折就这样说出来，我却还是像被人当众扇了一个巴掌，羞耻心发作，脸上通红。

我瞪向他：“我就是这么贱，只要给钱谁都行，就你不行。”

顾不折突然站起来：“宁芄，你非要这么说，非要作践自己吗？”

我也站起来，红酒被带翻，悄无声息地坠落在地毯上，洒了一地。

“顾不折，不是你一直看不起我吗？

“高中的时候，嫌我和你传绯闻丢人，现在看见我去陪酒觉得我下贱、自甘堕落。

“顾少爷，我没有你那么好的命，我这辈子也就这样才能活下去了。

“你用高高在上态度贬低我，又用正义的语气教育着我，要让我从良吗？

“可是我有今天又何尝不是拜你所赐呢？

“我的确，家里穷。所以我拼命读书，想着只要能考上一个好大学，毕业之后就好了。

“可是因为你，我的成绩掉到了中游，即使后来你走了。我因为没有按照学校之前说的每次都考年级前十，而不能再免学费上学，最后被劝退。

“如果不是你，我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6

“学校因为你交不起学费劝退了你吗？”他皱起眉。

我笑，眼里都是讥讽：“不然呢？你给我付学费吗？”

顾不折张了张嘴，最后只说：“对不起......”

这三个字我已经从他嘴里听到好多次了，我不知道他是突然长良心了还是什么，我都不想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