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我的伤害不可磨灭，我永远不会说出“没关系”。
我整理了一下情绪，然后开口。
“我不想和你有太多牵扯，我们早换回来，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顾不折很配合：“好，怎么换回来？”
我说：“像我们互换身体的那天晚上一样，喝点酒，然后做。”
他皱了皱眉：“做？”
我点头。
他看起来很为难：“可是我们现在面对的都是自己的身体。”
我咬了咬牙，不知道他怎么这么多事儿，只好硬着头皮：“早上醒来，我看你身体挺好的......你不用动，躺着就行。”
他很无辜地眨了眨眼：“可是那天晚上我没碰你。”
顾不折......有时候我真的很想打死他。
后来我们俩如顾不折所说的，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单纯睡了一夜。
第二天醒来，他还是我，我还是他。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搂到一起，他躺在我怀里，我们两个都沉默着面对尴尬。
他突然开口：“你对你自己也起反应？”
我赶紧和他拉开距离，然后用被子裹住自己。
“是你的身体，跟我没关系。”
他笑了一下，然后走了。
我悄悄把头从被子里伸出来，结果正对上顾不折戏谑的眼神。
我吓了一跳：“你，你不是走了吗？”
顾不折轻飘飘落下一句话：“我观察一下你怎么把自己捂死在被窝里。”
......
从那天起，我们暂时没有什么办法换回来，只好努力扮演着对方。
顾不折说担心我穿帮，就每天都让我回公寓，给我讲戏，教我怎么演。
我才发现，他正经的时候很像是那个好学生。
他很有耐心，一遍一遍地讲他理解的角色，和演戏的技巧。
他跟我说：“其实现在你没有系统的技巧体系，共情是提高演技最好最快的方法。如果以后你还想演戏，那最好不要用这个办法。走不出角色的话，你会慢慢失去自我。”
我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然后不知怎么脱口而出：“你腹部的刀疤痕迹，是因为你走不出来最出名的那个角色，所以自残吗？”
我洗澡的时候虽然闭着眼睛，但是换衣服什么还是会看到。顾不折腹肌很好看，但贯穿着一条很丑的疤痕。
顾不折获得影帝的那个角色，最后腹部挨刀而死。
他救了喜欢的人，即使从没和那个喜欢的人在一起过，最后却说“这样的痛也变成了快乐”。
我看见过那个片段，镜头定格在逐渐被大雪掩盖的尸体上。
甚至没人为他收尸，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快乐，但是那么大的雪，一定很冷。
顾不折愣了一下，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7
月末，我一定要回一次顾家，还要面对顾不折的父亲。
我很怕我穿帮，顾不折便说他陪我去，以他女朋友的身份。
带顾不折回去的那天，我承认我的目的并不纯粹。
我想知道，如果陈雅突然看见当年被她抛弃的女儿成了她继子的女朋友，会是什么反应。
去之前，我问了顾不折关于我妈的事。
出乎我意料的是，顾不折的父亲并没有跟顾不折母亲离婚，两个人是商业联姻，早就貌合神离，各玩各的。
这么说，陈雅头也不回地走了，却连一个正经身份都没有。
顾不折说：“豪门就是这样的，什么都不由得自己做主，尤其是婚姻。”
我抬眼看他：“那你呢？是不是以后也要联姻？”
顾不折却很坚定地摇了摇头：“我只娶我喜欢的人。”
进去顾家的时候，陈雅本来在二楼。
厨房里是阿姨在做饭。
陈雅跟在顾不折父亲身后，脸上全是甜蜜的表情。
她先是笑着看向了我，然后亲昵地埋怨道：“不折怎么带女孩回来也不提前两天说......”
她说着视线转向顾不折身后的我，脸上的笑一时顿住，像是窗上突然结了冰花。
顾不折抬脸笑笑：“叔叔好，阿姨好。”
顾不折父亲点了点头：“还算有礼貌。”
陈雅很勉强地跟着笑笑。
我知道，她认出我了。
她怎么会认不出我？
当年是小小的我缩在她怀里安睡，也是我冲她笑着、哭着喊“妈妈”，是我刚学会走路跌跌撞撞跑进她怀里，也是我在她因为丈夫失望落泪时擦去她的眼泪说“妈妈别哭”。
也是我，拖住了她的十五年。
让她在贫穷艰难的生活中被磨平对未来的希望。
她回来的那天，我在卧室里写作业，爸爸在麻将馆打麻将。
她和我爸冷战好久，大家都说他们要离婚了。
我十五岁，知道离婚的含义。
他们说离婚以后，你就变成单亲家庭的小孩了，以后你爸爸妈妈有了新的家庭就没人管你了。
我会在半夜捂着被子偷偷哭。
但我想，要是妈妈真的来问我同不同意她离婚，我一定会笑着支持她。
我妈妈年轻时候就漂亮得像明星，我不能让明星因为我而永远失去光芒。
可是她回来的那天连脚步声都没有靠近我的房间门。
我手用力握着笔，手指冰凉，骨节用力到泛白。
我在等妈妈叫我。
我这次又考了第一名，妈妈说过无数次，她当年就是没有好好读书。
现在我读书这么厉害，她一定会很开心。
可是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最后门打开的声音像是锤子一样敲得我心疼。
我连忙跑出去，她背对着我，站着的身姿纤细挺拔。
她穿着好看的浅棕色风衣，围着灰色围巾。
围巾长长的，又一半垂落在背上。
我张了张嘴，却像是哑巴一样怎么也没说出话。
妈妈却像是感应到了一样，转过身看我。
她叫着我的名字，我很乖地过去。
然后她抱了我，她的怀抱依旧很温暖，温暖到让我总是想缩在她怀里哭。
她说，她这次要出去一趟，回来给我带很多糖。
我没点头，但是她走了。
明明她什么行李都没带，但是我就是觉得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其实我早就不爱吃糖了，但我永远都想要妈妈。
她站在秋天的枫叶里朝我招手那么好看，我再也没见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