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黎公子，圣上有请。”声音沙哑，大抵是多年的征战，风沙侵害了他的嗓子。

黎檐依旧是平日的模样，“等我回来。他纤细的手轻划过我的鼻尖，墨色的瞳眸中满满地映出的，都是我。”

“你真的，会回来吗？”

不知为何，我觉得黎檐不会再回来了，小小的柔荑死死地扯住他的衣袂，“不要走，别丢下......”

莫名的，我的眼里氤氲出泪水，我抬头仰视着黎檐，才勉强噙住。

“傻丫头，我会回来的，一定。”黎檐温柔地拉开我的手，他的声音里带了一份让我安心的东西。

士兵们带着黎檐下山，我一直站在山尖眺望。

“快回来！”

我大声地朝山下喊去，我不晓得他能否听见，我只知我的嘴里咸咸的。从何时起，黎檐已经成了我的全部。

我只身一人在墓丘山上生活了半月有余，我想下山寻他，却又恐黎檐回来之际觅不得我。

这半个月，我一个人洗衣，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望月，都是一个人。院子里的桃花开得正艳，枝条上又抽出一点新芽。我依稀记得，那年我站在台阶上，盯着未熟的桃子流口水，黎檐调笑我，“小馋猫。”

“你怎么还没回来。”

那天夜里，万里无云，皎洁的月光将墓丘山照得如白昼般。我似乎听见了敲门声，断断续续，轻浅无力。我掀开被子，急匆匆赶去门口。

“我回来了。”这是黎檐回来说的第一句话。

他回来了，可是为什么，他不睁开眼睛看看我。

昔日俊逸的脸徒增了一条白布，白布掩眼，渗出点点血红。他瘫坐在地上，素白的长袍被山间荆棘割破，手上，腿上，晕开一点又一点的血色。

失而复得的笑容在我脸上渐渐散开了，我僵硬地俯下身子，也顾不得这脏兮兮的地面是否会弄脏我的衣裙。我缓缓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上他的脸颊，泪如悬瀑，我颤着，“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我......”黎檐虚弱地一笑，那双布满伤痕的手好容易覆上我的手，“我没有办法了。”

“什么叫没有办法了！黎檐，什么叫没有办法了！”我跪在地上，哭喊着望着黎檐。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黎檐还是和风细雨，即使万丈深渊也无法令他动容。他胡乱地扶住门槛，勉强站了起来。

我透过月光，瞥见门槛上斑斑血迹。我搀扶着黎檐的身子，努力抑制颤抖，我抬头，目光落在他脖间暴起的青筋。泪水在眼中兜转，迟迟不敢落下。

我的黎檐再没有办法看见山野烂漫了，他的画再也没有灵气了。

那夜，我像十一年前黎檐捡到我时，那样悉心照料黎檐，为他擦拭身子，包扎伤口，换上衣物。

此后三个月，黎檐的伤渐渐好了。一切又归于平静，除了黎檐的眼睛。

天渐寒凉，墓丘山上的树叶稀稀尽落。

“我们成亲吧！”也不知我哪来的勇气竟说出那样的话。

黎檐的笑淡去了，“不好。”

“......什么？”

“我不愿与你成亲。”黎檐的语气不紧不慢，字句里渍满疏离。

“若是因为你的眼睛......”叶瞳的手指蜷缩了一下，上前扯住黎檐的衣角。

“我不愿。”

心中的火苗被冷冷地熄灭，衣袂从我手中滑落，“那......那便罢了吧。”

黎檐伫在原地，淡淡然不语。

“家里的粮食用品不够了，我明日去买些。”转身入了房间，阖上门，我缓缓地滑下，缩成小小的一团。

这般不喜我......

黎檐缄默，缓步走向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