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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之言从皮夹里掏出张卡放桌上,“密码是你的生日。”

我默了一瞬,点点头,“好。”

*

当晚陆之言没回来。

直到第二天深夜,他才回到家里,下巴一层淡青的胡茬,衬衫也有些乱。

我静静坐在沙发上等着他。

陆之言愣了愣,“怎么没睡?”

他走过来,蹲在我身前,温声问道:“在等我?”

客厅里只开着一盏落地灯,昏黄黯淡的光线堪堪将我们二人围拢。

我凝神看着他,陆之言有一双天生的桃花眼,看人时永远含情脉脉。

半晌,我抬起指尖抚过他的眼角,轻声开口。

“阿言,我们离婚吧。”

他愣住,眼睛难以置信地睁大。

“小溪,不要开这种玩笑!”

“唐玥回来了,你不需要再找替身。”我捧着他的脸,很认真地说道:“我成全你们,不好吗?”

“不好!谁用你成全!”

陆之言猛地站起身来,暴躁地在原地来回走了两圈。

突然他转过身,沉声问:“你是不是怀疑我跟她做了什么?”

我没出声。

他当我是默认,大声道:“我没有!我只是在医院陪她输液而已!”

“国外那几天,我也是单纯在医院陪护,我们清清白白,没有发生过任何逾矩的事!”

吼完他再次蹲下来,握住我肩膀。

“小溪,你了解我父母的情况,应该知道我最恨的就是出轨。”

“我承诺过要和你好好过,你为什么不信我?”

为什么呢?

可能是怕以后摔坏点东西,你又要扇我一巴掌。

*

陆之言的反应在我意料之外。

以他对唐玥的执念,对方肯回头找他,他不该立刻甩了我扑过去吗?

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反正不是因为爱我。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继续按照原来的节奏工作生活,努力对接更好的资源。

陆之言又像当初追求我时那样,见缝插针地示好。

不过这次,他显然不够专心。

原因无他,每当我们之间的气氛稍有缓和,唐玥的电话就会不合时宜地拨进来,将我们匆匆打断。

睡衣挂在肩膀上,陆之言的电话又在响。

我看清来电显示上的名字,朝他示意。

“不接吗?”

陆之言粗重地喘了口气,抬手将通话挂断了。

他回身继续在我耳边厮磨,轻轻啜吻着鬓边的发丝。

手机铃不知疲倦地再次震响。

我伸手推开了他。

“去接吧,兴许是要紧事。”

陆之言深吸口气,起身系好睡袍的带子,接通电话往阳台走,语气很是烦躁:“喂?”

不多久,他紧皱眉头走回来,匆忙换衣服。

我直起身,倚在床头看着他。

陆之言穿戴好,看向我温声解释。

“那个男人来找她麻烦,她很害怕,我去看一眼。”

“很快就会回来的,你先睡吧。”

我没回应,只微笑地看着他。

陆之言的表情微微尴尬。

深更半夜,人家和前男友处理私事,他以什么立场跑过去?

不搞笑吗?

但陆之言还是去了。

他走到玄关处,我喊住了他。

将早已准备好的离婚协议递到他面前,我轻声道:“签字吧。”

“这样拖下去有什么意思?”

陆之言盯着我手中的纸怔忡两秒,又抬眼看向我,双眸赤红。

他将离婚协议书一把扯走,狠狠撕成了碎片。

碎纸如雪花般在我面前扬落,陆之言摔门而去。

“等我回来!”

*

离个婚怎么就这么难?

我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毕竟都是公众人物,不管是打官司还是撕逼,对我名声都不好。

再忍忍。

抗住!

结果忍到第二天,陆之言一回来就失魂落魄地抱住我。

他用力得像是要把我勒死,埋首在我颈间,我竟感到一丝湿润。

他颤声道:“小溪,我们公开吧。”

我懵了:“公开什么?”

陆之言红着眼眶看我,“我们是合法夫妻,为什么不能公开?难道我配不上你吗?”

受什么刺激了?

难道又碰上那个外国贵族,伤自尊了?

陆之言不理会我的反应,他立刻让公司去投资夫妻真人秀,并敲定我和他会去做常驻嘉宾。

等节目播出时,全平台晒出我们的结婚证。

我坐不住了,立刻打电话给我哥。

“唐玥和那个已婚男复合了?”

晏岚鹤很快回复:“没啊,最近唐玥来找过那个男的,但是没讨到好,又灰溜溜回去了。”

“怎么了?”我哥追问,“你干嘛这么关心她?是她粉丝?”

“别恶心我。”

事到如今,没必要再隐瞒,我把陆之言和唐玥这些年的狗血纠葛全盘托出。

晏岚鹤听完,一声嗤笑。

“唐玥不过是编个借口把人骗过去罢了,我大概能猜到昨晚发生了什么。”

“你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会有人比你先按捺不住的。”

还是男人懂男人。

我哥料事如神。

那档综艺陆之言临时放了我鸽子,我们的关系也没能公开。

陆之言给我的理由是唐玥生病,他帮忙照顾。

但没多久,狗仔就爆出了真相——

唐玥不是生病,她是怀孕了。

一张高清的正面照全网曝光,悬挂热搜榜整整一周。

照片上的唐玥小腹隆起,而陪她一起从妇幼医院出来的人,正是影帝陆之言。

几乎所有的娱乐版面上,全都挂满了#影帝隐婚#、#唐玥怀孕#、#陆之言陪产#等词条。

陆之言的公关团队简直要疯了,热搜怎么撤都撤不完。

我问晏岚鹤:“不会是你干的吧?”

我哥吃瓜看乐子:“添把柴而已,花大价钱的是唐玥自己。”

我笑了。

不枉费这段日子我忍气吞声,处处哄着陆之言,给唐玥营造一种我离开这个男人就会死的错觉。

我越舍不得放手,她越急于抢走。

陆之言不想娶她,她就逼着他娶。

这个婚,是不离也得离了。

*

拿到离婚证的第二天,唐玥就逼迫陆之言公开了他们新领的结婚证。

每一个称赞陆影帝是真男人,敢于在巅峰时期公布婚讯的热帖下,都有成千上万骂我倒贴不要脸、心机女竹篮打水一场空的评论高楼。

骂吧,骂吧。

我会回报给你们一个惊喜的。

局面一夕之间发展到陆之言控制不了的境地,曾经最恨出轨的说法可笑至极。

他深感愧疚,不仅答应了离婚,也答应了我提前解约。

在家打包行李的时候,我快活得简直像只自由的鸟儿。

房子里空了一半,墙上曾经我们一同装饰的新年挂画,已经全被新的女主人撕掉了。

居住过五年的地方,完全没有了我的痕迹。

临走之前,我想来想去,还是拉开卧室的抽屉,留下了一盒苍兰味的熏香。

“以后睡不着的话,就点一根,与我衣服上的味道是一样的。”

陆之言眸光微颤,只是他还没说话,唐玥就挤过来抢走了那盒香。

“走就走得干净一点,合格的前妻应该和丧偶一样。”

说完,扬手就将熏香全部扔到了窗外的水池里。

陆之言瞬间冲到窗前,却只见细香一根一根散落,泡湿又沉底。

一丝苍兰的味道都闻不见了。

他回过头,气得胸膛起伏。

唐玥不甘示弱地抬起下巴瞪着他,笃定他不会对自己怎样。

“我就扔了!这个女人我不看顺眼,她的东西我全都觉得脏!”

陆之言脸色阴沉地走过来。

“那你是不是觉得我也脏?”

唐悦神色一变,立刻偷换概念,指着我尖声道:

“你为了这个女人凶我?她不过是我的替身,她就是个赝品!”

啪的一声,清脆的耳光印在唐玥白嫩的脸颊上。

陆之言当初是怎样打我的,如今便同样打在了唐玥身上。

这个傻女人此刻还不明白。

从今往后,恐怕她会反过来变成我的替身。

在陆之言的心里,她将只是一个随时恭候、唾手可得的黏饭粒。

而我,才是懂他喜好、温柔陪伴过却又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谁离开,谁才是赢家。

*

搬到国外后,我与家人住在一起,并拿到一个参演国际巨制的机会,正式进军海外市场。

有些滋味,是时候让他们尝一尝。

公开领证的热度尚未散去,唐玥又兴师动众地闹着要举办隆重的婚礼。

刚破镜重圆,陆之言此时还是迁就她的。

参加婚礼的嘉宾邀请了大半个娱乐圈,全程都有品牌赞助,现场还安排了很多媒体拍摄直播。

“沈小姐,您与陆先生熟识多年,有什么祝福的话要说给他听吗?”

这是婚礼仪式上的一环,现场播放圈内重磅名人的祝福,以示牌面。

我咖位不重,但我的话绝对重磅。

面对镜头,我款款一笑。

“阿言,谢谢过去五年的陪伴,嫁过你,我不后悔。”

“很开心你这么快又邂逅下一段幸福,也祝福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唐小姐,往后的岁月,就拜托你来照顾他啦。”

现场直播,全场哗然。

两位新人的脸色难看到极点,唐玥几乎是尖叫着冲到后台,砸烂了与大屏幕连线的电脑。

“谁让你们采访她的?!”

无人回应,大家都在忙着吃瓜。

我在官方社交平台上晒出两张照片,一张结婚证,一张离婚证,日期拍得清清楚楚。

唐玥怀孕曝光的时候,陆之言与我仍在婚姻存续期间。

眨眼间,舆论风向陡变。

那些追着骂了我五年的喷子全都闭了嘴。

而那些在影帝晒出结婚证时夸他有担当的路人们,怒而奋起,脱粉回踩,叫嚣着出轨渣男滚出娱乐圈。

唐玥更不禁扒,没多久她的情史就被网友调查了个底朝天,一桩桩一件件清晰明了,甚至还整理成了pdf四处传阅。

“国外当小三被人打回来,国内继续当,要不要脸啊?”

“难怪出道这么多年拍的全是烂片,原来是忙着当惯三呢!”

……

言语之难听,辱骂之激烈,比起我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毕竟我顶多算蹭热度。

唐玥可是板上钉钉地踏穿了道德底线。

这对新婚夫妻可算有的忙喽。

*

这桩劲爆丑闻,最终以唐玥被全网抵制,被迫雪藏,而陆之言丢掉一系列广告代言,赔偿天价违约金结束。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低调几年,等人们渐渐淡忘,陆之言再交出几个好作品,自然也就过去了。

现实总是这样,对男人格外宽容。

没想到陆之言还会来找我。

几个月不见,他居然沧桑了那么多,脸颊消瘦下去,眼底布满血丝。

我倒了杯酒给他。

“得偿所愿,还不知足吗?”

陆之言接过酒杯,苦涩一笑。

“破镜不该重圆的,只会面目全非。”他低声道,“我想离婚。”

“唐玥不会答应吧?”

“是。”陆之言眼神露出痛苦,“我提过两次,她都用自杀威胁我。”

情理之中。

唐玥现在一无所有,陆之言就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不敢放手,稻草又想将她甩掉。

两人只能互相折磨。

陆之言后悔地看着我:“为什么她不能像你一样?为什么她连我最基本的喜好都记不住?”

“每当我烦躁难以入睡的时候,我都发疯一样想要在家里找到你的影子。”

“可是没有,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我直视他的眼睛,平静说道:

“可是,唐玥长得很像我啊。”

闻言,陆之言震惊地睁大了眼,嘴唇抖了抖,半晌没说出话来。

“小溪,你恨我,对吗?”

我摇了摇头。

他追问:“那你爱过我吗?”

我忽然笑了。

他目光急切:“你说啊!”

我看向杯中的酒液,阳光下反射出宝石般的光芒。

“遇见你的那年,我18岁,正是女孩心存幻梦的年纪。”

“你是第一个闯进我梦里的人,也是唯一一个。”

陆之言眼底闪过痛色,我移开眼。

“你从饭局上将我救下的时候,你带我一起给外婆上香的时候,还有那年春节我们一起布置家的时候。”

“这三个时刻,我都有认真想过,能与你一起好好走完这辈子的。”

陆之言着急地想要说什么,我伸出手指堵在他唇边。

“可是都过去了。”

“阿言,朝前看吧,珍惜眼前人。”

*

陆之言走了。

往后或将永无交集。

我站在海边的礁石上,看海浪无情地翻来覆去。

我哥走到我旁边,吹着海风懒散地开口。

“知道姓陆的为什么想离婚吗?”

我抬头。

我哥勾起讽刺的笑。

“唐玥早产了,孩子有双蓝眼睛。”

“……”

我好半天才找回声音,生硬地笑了起来。

荒谬。

荒谬至极。

孩子居然不是他的,难怪陆之言那么痛苦。

他后悔放走的并不是我,只是我的贞洁。

我踢了踢晏岚鹤的腿:“非要打碎最后一点滤镜吗?”

我哥幽幽道:“这才是现实。”

没错。

这才是。

血红的落日从身后落下,我的影子朝前走,曾经的幻梦往深海处飘散。

往后我再不幻想任何人,救我于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