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它盘在吊扇上,碧绿色的眸子诡异瘆人。
只是一眨眼又消失了。
墙上多了好几个血手印,门上还有一个血字:死。
我爹明显慌了,拿烟的手哆嗦得厉害。
下一秒,奶奶的惊叫响起,「啊!」
我爹被吓了一跳,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我注意到,我奶奶的腿上全是大大小小的淤青,仔细看皮肉下还有几十条黑色的虫子。
虫子在里面蠕动着,密密麻麻,看起来怪瘆人。
老李被这情况吓得蒙了,逃出门时尿了一地。
我奶奶看我什么事也没有,气得走过来就要打我。
但是很快,她就走不动跪倒在地上,裤管空荡荡的,露出白森森的骨头。
原来虫子在里面吃她的肉。
「快去请神婆,快去。」我奶奶疼得冒汗,脸色惨白。
我爹呆愣愣的,这才回过神来,他狠狠踹了我几下就往屋外跑。
没过多久,我爹请来了神婆。
神婆刚进屋,就被墙上的血手印惊住了。再一看我奶奶的情况,她苍老浑浊的眸子瞬间睁得老大,抬起脚就想往回走。
我奶奶怎么肯,她拽着神婆的衣服,求神婆救她。
我爹也在旁边叹气,拦着神婆不让走。
「造孽啊,这是蛇仙发怒了。」
「你们家活不成了。」
奶奶害怕起来,她抱住神婆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连声哀求。
神婆没有办法,叹着气拿出了身上的木盒,她嘴里念念有词,然后数不清的蜈蚣爬出来,爬到奶奶的腿上,想要把黑虫子引出来。
虫子吐出黑雾。
一瞬间,蜈蚣全死了。
神婆大惊失色,手里的木盒子也掉了。
她仓皇地四处看,最后目光锁定在我身上,神色古怪。
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一脚踹开奶奶,头也不回地跑了。
我奶奶瘫坐在地上,好像瞬间老了十几岁,脸上的褶子里哭的全是眼泪。
我看到奶奶身上的虫子变大了些,在她的皮肉下蹿动,还有不断啃食血肉的声音。
奶奶瘫在地上痛不欲生,她把腿抓烂了,血肉都翻出来了,但还是抓不到,黑虫还在里面咬她。
她没了办法,只好叫我爹拿了柴刀,把她脚砍了。
血流了一地。
她疼得在地上打滚,嘴里还在骂着,「一定是那个贱货害的,贱东西,死了也不安生。」
奶奶痛得脸色惨白,疯狂抽打我发泄着怒火。
我跪在地上任凭她打骂,一言不发,只觉得这一幕有点眼熟,突然想起来,当初奶奶就是用这把柴刀砍了我娘的脚。
我爹后知后觉,也意识到了,他的脸一下子就白了,沉默着蹲在地上抽了好几根烟。
临睡觉了,我奶奶不敢一个人待着,她把我拴到了她房间里。
半夜,天黑得吓人。
“砰砰砰——”
有人在外面敲窗户。
我一下子被惊醒了。
奶奶捂在被子里,声音抖得厉害,「外面的,谁啊?」
没有回应。
一道黑影飘过,再一眨眼,那黑影已经进了房间里。
是黑蟒蛇。
黑蟒蛇缓缓向奶奶爬过去,贴在奶奶在耳边阴恻恻地笑了起来,然后一圈圈勒住她。
我闭上眼睛,趴在地上装睡,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奶奶拼了命地嚎叫,嘴上还不饶人,叽里咕噜地骂着。
我爹听到动静,从隔壁赶了过来。
他看见这场景,也不敢走过来,只在门口焦急地喊娘,一个劲地干跺脚。
奶奶的脸憋得通红,濒死了才连连求饶:「好儿媳,你放心走吧,我们一定会好好对招弟的。」
我缩在角落里差点笑出来,对我好,是像狗一样拴着,每天打骂,再把我再卖了吗。
我心里冷笑着,没有丝毫同情。
黑蟒蛇不理她,它眼睛猩红,张着血盆大口冲奶奶嘶吼,粗壮的尾巴把周围的东西拍得稀烂。
奶奶被勒得翻了白眼,下身失禁,传来一股尿骚味。
黑蟒蛇像是十分嫌弃,它把奶奶重重甩到墙上就消失了。
奶奶脑袋上全是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7
那天晚上,村里的狗叫个不停。
村民们早上起来才发现,家里养的鸡全被蛇咬死了,尸体遍布,血洒了一地。
村子里人心惶惶,再加上我家最近的怪事,都觉得是我家招来的,嚷嚷着要把我们家赶出村。
最后,村长决定召开一次村民大会。
奶奶浑身打着绷带,没了脚连路都走不了,但她还是指使着我推着板车一起去了。
来了十几个人,连神婆也被请来了。
还没等村长开口说话,底下的村民们激动地抢着发言。
「昨晚上咋回事,俺家的窗户一直被敲,还有黑影吊在空中晃,不会是闹鬼了吧?」
「肯定是陈家媳妇变成鬼回来索命了,我看到过,死得可惨了。」
「我家养的鸡还有猪全死了,看你陈家怎么赔!」
「陈家滚出蟒村,别来祸害大家伙!」
「滚出蟒村!!」
「滚出蟒村!!!」
大家一片叫骂声,场面异常混乱,村长压都压不住。
奶奶躺在板车上气得嘴哆嗦,一身绷带像个木乃伊一样,但吵起架来丝毫不让,「在场的大老爷们,谁没碰过我儿媳妇的?还有你们家老娘们,哪一个没有骂过她的?」
「她会去找你们,就说明你们也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不拿个主意,大家都别想好过!」我爹凉凉开口,把大家都拉下水。
在场的人不说话了,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因为都想起了一些不堪的事。
我娘是从外面拐来的媳妇,村子里的女人都不待见她,说她一副勾人狐媚相,暗地里总是使绊子。
我爹的酒友上我家来的时候,色眯眯的眼神总是落在我娘的身上。等把我爹灌醉了,男人就装着发酒疯扯我娘的衣服。我娘哭喊着,拼了命想逃但是逃不掉。我发了狂地扑咬上去,但是我的力量太薄弱了,总是被关进柴房,听一晚上我妈的哭声和男人的污言秽语。
等事情完了,男人只是讥笑着说一句,喝多认成自己婆娘了。
我站在一旁低声啜泣,看着这群人丑恶的嘴脸,心里恨意翻涌。
村长在台上拍了拍桌子,眼神飘忽,「咳咳,村里遭了这种事,大家应该团结才是,想个法子。」
村里的男人们不再多说什么,团结一致地看向神婆。
神婆偷偷瞥我一眼,干瘦的身子微微发抖。
8
乱坟堆里,全是大大小小的土包,有时候被大雨一冲,就漏出里头腐烂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恶心的臭味,除了苍蝇就再也没有其他生物会靠近了。
神婆说,要把我娘的尸体挖出来,好好修坟供奉,才能让她安生。
于是村里的男人们拿着铲子,到乱坟堆里一阵翻刨。
陪葬的衣物、白骨被铲出来丢了一地,但就是没有找到我娘的尸体。
荒山野岭的,尸体居然消失了。
男人们面露恐惧,被湿冷的风一吹,身体就抖成了筛子。
我爹疯了似的往土堆深处铲,嘴里怪叫着,「就丢在这里!就是这里!」
诡异的乌云飘来,电闪雷鸣。
坟地里弥漫起雾气,突然下起了大雨。
冷不丁地,黑蟒蛇突然从坟堆里窜出来,咆哮着露出尖利的牙齿,一下子就咬上了两个男人的大动脉,血喷洒而出。
现场一片混乱,五六个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咬死了。
男人们被吓得屁滚尿流,朝着神婆家狂奔冲去。
但神婆家里空无一人,家里的家具也被搬空了。
一群人呆愣了好久。
我爹僵立着,看着眼前的景象一脸茫然:「骗子,她是骗子!」
另一个男人面色灰白,慌张得语无伦次:「接下来,接下来肯定轮到我们了!」
9
当天晚上,夜色漆黑得骇人,村民们陷入沉睡。
成百上千的蛇涌入了村子。
路上、墙壁上全爬满了蛇,光滑的身体摇摆着,群蛇狂舞。它们瞪着猩红的眼睛,进了村民家里。
第二天,我被邻居的惊叫声吵醒。
我跑出去看,发现是邻家的男人死了。
才过了一晚上,男人已经干瘦得脱相了,像是被吸食了全身精血,密密麻麻的白色蛆虫在尸体上蠕动。他脸色发青,眼睛直愣愣地瞪着,脖子上有两个明显的小洞。
村子里被死寂笼罩着,只有断断续续的哭声。
一夜之间,村民大会上的人全都暴毙了。
死相凄惨。
虐待过我娘的人都死了,除了我爹和我奶奶。
10
村子里的人上门讨说法,把我家的东西全砸了,还狠揍了我爹我奶奶一顿。
奶奶上了年纪,又经过这么一闹,她腿上的伤口也一直没见好转。
她成天躺在炕上,等着我伺候。
时间久了,奶奶背后长满了褥疮,皮肉红肿流脓。
她疼得哎哟喂地叫嚷,让我爹带她去城里的大医院看看,却被爹拒绝了,理由是没钱。
但他抽烟喝酒从来没停过,就是没钱治病。
奶奶哭喊着骂爹没良心,「白眼狼,你的良心让狗吃了!早知道生的时候就把你捂死了!」
「生你有什么用,没用的东西,连孙子都抱不上!」
我爹被村民们针对,不敢去外面讨打,心里正憋着一团火,奶奶的话一下子点燃了他的怒火。
在我奶奶不可置信的目光下,我爹冲上去揪住奶奶的衣领,发疯似的把奶奶毒打了一顿。
看呀,这就是她引以为傲的好儿子。
奶奶气得发抖,再也不敢骂爹了。
她又断了几根老骨头,旧伤加新伤,她瘫痪在床上彻底起不来了。
我喂奶奶吃饭,奶奶却一把打翻饭碗,她摇着头满脸惊恐:「有虫子,有虫子啊!」
我心疼地捡起地上的饭,「奶奶,不能浪费粮食啊,这还是你教我的。」
「被爹看到你不吃饭,他又得打我了。」
我无奈地笑着,钳住她的嘴把饭塞了进去。
不吃饭怎么行,我们三个还要好好玩一玩呢。
晚上我爹喝得醉醺醺回来了,奶奶号啕着说我是怪物,肯定会祸害了他们一家人:「狗娘养的东西,滚,你滚——」
我爹被吵得不耐烦,烦躁地揉着太阳穴。
我什么话也不反驳,只是恭顺地给我爹递过去一杯茶,给他轻轻擦拭额头上的汗。
我乖巧地笑着:「爹,喝酒伤身,你要少喝呀。」
「爹,你感觉舒服些了吗?」
我爹迷糊地点头。
奶奶还在吵吵嚷嚷地咒骂着,爹走过去就重重给了她两个大嘴巴子:「疯婆子,老子要睡觉了,你还敢吵!」
奶奶结实挨了这两巴掌,不敢说话了。
她怨毒地看着我。
我回她一个淡淡的微笑。
11
奶奶病得更厉害了,瘫痪在炕上浑身酸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