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2)

郎骑竹马来 沉岛 3542 字 6个月前

第2章

顾修竹对她可真好啊。

一个妾室而已,竟也用的八抬大轿。

外头的人只道状元郎喜事成双,却无人得知这状元府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它吃了我相依相守二十年的夫君。

现在还吃了我。

5

大约是我怨恨太深,魂魄依旧可以逗留人间。

我看着盛长怡的轿子前脚抬进门,顾修竹后脚就要开祠堂把盛长怡写进族谱。

盛家族长第一个不同意:「竹哥儿,你家的家事原本我不该插手,可这族谱不是你一个人的,当年你迎娶盛夫人进门,我和族人恨不得举双手双脚同意,但是若要是你身边这位——」族长不屑地瞟了盛长怡一眼,「我劝你死了这条心。」

盛长怡回京一路顺风顺水,岂会容忍一个老头子坏事,当场尖声质问回去:「族长好生贪慕虚荣,否则为何相国千金能进族谱,相国千金的表姐却进不了?」

「你还知道是人家表姐啊。」族长旁边的长老忍不住睁开眼不齿的看向她,「我活了这么久,你是第一个抢了自己妹夫还敢光明正大的说出来的,我顾家虽不是什么鼎鸣钟食之家,却也是清清白白,没由得被一个贱人玷污了族谱。」

「状元郎,老朽读的书不多,却也知道君子不夺人所好,更何况盛夫人和相国对我们顾家、对你、对你娘都有天大的恩情,若是没有他们,你现在还在村里种红薯呢,我们顾家祖坟青烟冒到天边也供不出来一个状元。」

「是啊是啊,状元郎,我劝你好生对待盛夫人,否则我顾家断不会留一个忘恩负义之辈的。」

我没想到顾家的长老们如此重情重义,我想起父亲弥留之际将我叫到床边,犹豫再三跟我说,顾修竹前途不可限量,但穷小子一日飞天,怕是第一时间急于抹去自己的不堪往事,便令我远走高飞另寻良人。

我却被顾修竹的甜言蜜语迷惑,没有听信父亲的话,嫁给了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族长站出来对脸涨得通红的顾修竹摆了摆手:「竹哥儿,回去好生和盛夫人过日子吧,这等不知廉耻的女人,为名利而来亦为名利而去,断然是靠不住的。」

顾修竹犹不甘心,咬牙切齿道:「若我非要将长怡写入族谱呢?」

族长正色道:「除非盛夫人亲自来和我们说,否则绝无可能。」

顾修竹恨恨甩袖而去。

盛长怡终于着急起来,扯住顾修竹的袖子问道:「主君,人家为你千里远赴京城才生下小公子,您不能不管人家啊。」

我惊讶于盛长怡哄人的手段,偏偏顾修竹很是吃这一套,温柔地抚摸着盛长怡的长发,安慰道:「你嫁进顾府已是尘埃落定,夫人这几日想必已经想通了,我亲自去找她过来就是。」

盛长怡惊讶地从顾修竹的怀里抬起头。

「主君......还不知道吗?」

「表妹昨夜就已经断气了。」

6

我的目光追随着顾修竹驾马飞过长街。

我还记得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顾修竹因我拒绝了圣上赐婚,圣上大怒,问他不想要今后的仕途了吗。

顾修竹坦然卸下头上的乌纱帽,说:「岳丈待我有栽培之恩,夫人待我有知遇之恩,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应俯仰无愧君主、无愧社稷、无愧家人罢了。」

圣上感慨于状元郎重情重义,特赦了他抗旨之罪。

从此,京城内但凡谈到夫妻二字,必有人提起状元郎夫妇伉俪情深。

不过,顾修竹大概早就忘却了吧。

「长意......」

顾修竹缓缓走到我身旁,老夫人和长怡想对他说些什么,他充耳不闻,只蹲下来用手仔细描摹着我的眉眼,喃喃着喊我的名字。

我谨慎的盯着他通红的双眼,他眼里的痛苦不似作假,盛满的悲伤令人心碎。

我心中明了。

他爱我是真,但喜欢盛长怡也是真的。

府里的人都在传主君疯了。

有人半夜去灵堂更换蜡烛的时候,看到主君垂泪颤抖着吻上夫人的唇。

有人看到主君整体整夜陪着夫人的尸身,帮夫人擦洗描眉,一个人在灵堂有说有笑,听上去就渗人。

更有人说是夫人舍不得一个人走,正缠着主君想让主君一起走呢。

我可以肯定自己没缠着顾修竹让他跟自己走。

我甚至看见他就想吐。

不过盛长怡看见顾修竹这个样子反倒急了起来,向顾修竹提起将我下葬,结果话音刚落一个巴掌就扇了过来。

顾修竹再无一点温柔软意,盯着她的目光像是在看十恶不赦的罪人,将身边所有的东西都扫落在地,能砸的全砸了,下令将盛长怡捆起来跪在我灵前赔罪。

直到老夫人抱着小公子过来,老泪纵横的问他要不要将她和孙子一起带下去给我赔罪才满意,顾修竹这才停歇下来,重新回到我身边,替我梳理刚刚被风吹乱的头发。

幸而冬日寒冷,尸身保存的时间久,不然我看着顾修竹抱着腐烂的女尸会更加恶心。

盛长怡见指望不上顾修竹,便私下接了许多官宦家眷送上门的请帖,偷偷戴了我的配饰前去赴约。

她以为她现在是状元府的女主人,其他人就会上赶着巴结她,殊不知京城里一片琉璃瓦能砸倒一片朝廷命官。

我当初为了融进她们的圈子没少打听,投其所好送了不少好礼出去,即使现在变成了鬼想起来都肝疼。

盛长怡果然在京城贵妇圈子里出名了。

贵妇们给她取了一个更贴切的名字,叫「插着凤凰羽毛的野鸡」。

盛长怡知道后大怒,在家摔摔打打哭闹了好久,直到老夫人命她禁足在家带孩子才停息。

眼瞅着天气逐渐变热,我的尸身实在是不能再停放下去。

老夫人领着家眷一同去劝说,恨不得当场给顾修竹跪下才说动他同意将我下葬。

顾修竹说我喜欢看他骑马走过长街的样子,他要将我火葬,骨灰缝进荷包里,日日夜夜都和我在一起。

他会每天下朝后打马从迎娶我的长街走过,直到他走不动为止。

盛长怡想不到我死了还能让顾修竹这么惦记,让刀疤脸买通运送尸体的人,将另一名女子火化后的骨灰交给了顾修竹。

顾修竹毫不知情,珍重的佩戴在腰间。

不过纸终究包不住火,盛长怡的身份很快就被人察觉出来。

7

「我问你,这些帖子是谁让你收的?」

老夫人捏着盛长怡私藏的拜帖,气急败坏的质问道。

盛长怡扭了扭身,心虚道:「是儿媳收的,儿媳本想着表妹虽然去了,但主君行走官场,哪能没人替他打理内宅疏通关系呢,我便硬着头皮收了拜帖,儿媳若有做得不周到的地方,还望婆母看在我是为主君和小公子着想的份上,宽恕则个。」

老夫人冷哼一声:「你是为主君疏通关系吗?我看你是去给我顾家添堵去了吧,知道外面的人喊你什么吗?插着凤凰羽毛的野鸡!」

「我让你在家好好相夫教子,你却总想着往外跑,现在朝廷里有人察觉出你的身份,用不了多久上面就会有人抓你回边疆。」

盛长怡大惊失色,直呼老夫人救我。

我实在想不通这掉脑袋的事还能怎么救她。

老夫人却命她回去收拾行李,等她和主君的消息。

顾修竹还是那个老样子,见老夫人进门还高兴得让她看他帮我画的画像好不好看。

我凑过去看了一眼,不得不说二十年的朝夕相处,顾修竹笔下的我栩栩如生,是我刚嫁给他时最美好的样子。

老夫人按耐住伤心将盛长怡身份泄露,打算送她暂时去郊区院子里生活,等小公子略长大些便去子留母的事细细告知。

顾修竹却始终神情淡淡的,就连听到去母留子也只是略顿下笔,仿佛之前为了纳妾将我逼到绝路上的人不是他一样。

「一切听从母亲吩咐。」

老夫人长叹一声,派人明日一早就将盛长怡母子送去郊区别院。

虽然将盛长怡母子送走,顾家却也未舍弃他们,时不时派人趁夜悄悄去送些补品和小孩子用的东西。

不过跑去送东西的人去过几次就不愿意去了,到老夫人面前哭着说郊区别院里有鬼,宁可被老夫人打死也不愿再去了。

老夫人以为他是偷懒怕累,叫人狠狠的打了他几棍子。

却没想到接连换了好几个小厮都是这般,跑了几次腿就哭着回来说有鬼,死也不肯去了。

难道真的有鬼不成?

我忘却了自己也变成了鬼,一心想求证别院鬼故事的真假。

便使出浑身解数,给顾修竹托了一个梦。

8

「修竹。」

梦里顾修竹闻声而来,走在我制造的梦境中四处寻找我的下落。

「长意是你吗?」

我一边想着这个名字取的不好,一边忍着恶心扮成他画中新婚时的样子出现在他面前。

「是我啊夫君,我现在被表姐困在了郊区别院,求夫君救我。」

顾修竹连连答应,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我一挥手把他扔出了梦境。

顾修竹半夜醒来时泪痕满面,跌跌撞撞地奔下床让小厮准备马匹,不顾老夫人劝阻,亲自带人连夜赶去了郊区别院。

郊区树木混着野草自由生长,良田百亩寂静无人,连鸟叫都听不到一声,气氛着实可怖。

顾修竹一行仗着人多,一路走来也没有看到小厮说的鬼魂,到了别院敲了好几遍院门也没人回应,顾修竹皱了皱眉,绕到后门一脚踹开进入院内。

一靠近盛长怡的房间,就听见她高昂的呻吟声伴随着男人急促的喘息,黏黏糊糊的听得在场的人满脸通红。

难怪敲了许久的院门也没人回应,屋里两人正是酣战的之时,自然听不到别的。

我不由得带着幸灾乐祸的目光看向顾修竹,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火冒三丈,一脚踹开门拔出佩剑砍向床榻。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