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我是在开玩笑,无奈笑笑,明显轻松了许多。
看出我想一个人静静,于是借口去别处看看。
只是没两分钟就着急地回来翻包里的登山绳,我跟着过去。
“前面塌了一个洞,里面有个小男孩抱着个小狗崽,小腿被扎穿了。”
到了一看洞口有七八米,小男孩已经奄奄一息,刚才的声音就是小狗崽的惨叫。
顾朝开始往自己身上绑,我赶紧拦住他。
“我已经用卫星电话通知了师姐,他们会带着医疗箱过来,你总不能指望我拉你吧。”
而且绳子的长度不够绑在旁边的树上。
顾朝犹豫了三秒,又纠结地看了看洞里的小男孩,才终于把绳子递给我。
绳子在我俩的腰上绑了两三圈圈,顾潮反复地检查绳结。
“注意安全!”
我点点头,小男孩不知道掉在里面几天,听见声响也只是艰难地睁开眼睛。
我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扶他起来,解下绳子把他跟我绑在一起。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可就在快要到洞口的时候,他的手实在没有力气,怀里的狗崽子掉落下去,发出一声哀鸣。小男孩本能地挣扎起来。
洞口的土掉落在我的脸,我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别动!”
可是已经晚了。
洞口的土壤本就松软,他这么一挣扎,顾朝肯定站不住。
一阵天旋地转,开始往下坠。
为了防止他二次受伤,我下意识将小男孩抱在怀里。
晕过去的前一秒,我好像听到了顾朝的闷哼。
*
睁开眼的第一反应是消毒水的味道真难闻。
脖子动不了,我只能艰难地抬起能动的手,把被子盖在鼻子上,然后就又没了意识。
睡梦中我听见耳边颤抖的声音,我皱了皱眉,好吵。
“许恬…我再也不毙掉你的论文了!”
我挣扎着睁开眼睛,扯了扯嘴角,“闭嘴,吵死了…”
抓住我胳膊的手一顿,诡异地安静了好几秒。
拎着果篮站在门口的师兄师姐们也是看傻了眼,“朝儿哥你这是…”
我这才垂眸看向床边,顾朝的头发乱的像个鸡窝,眼泪汪汪地抓着我的胳膊。
我太阳穴猛地一跳。
“你…”
顾朝这才如梦初醒,松开手,转身,掀开被子钻进去,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师兄师姐们憋笑憋的脸通红。
以至于我没看见站在后面,匆匆赶来的周洛远。
周洛远脸黑的都快要滴出水。
他风尘仆仆赶到医院,没想到就看到这一幕。
他一进来,整个病房都安静了。
周洛远走到床边,揉了揉我的头顶。
“是我的错,上次我就应该带你回去。”
“直升机在路上了,这次听话好吗。”
我微微躲开。
“我不坐飞机,我头晕。”
周洛远无可奈何,只能把我安排到了医院最好的病房。
他坐在床边给我削水果,突然出声。
“许恬,你一定要跟我离婚是因为他吗?”
正闭着眼不想跟他面面相觑的我一脸问号,哑着嗓子开口。
“谁?”
“顾朝,他看你的眼神不一样”
我简直要被他的不要脸给气笑了。
“那你呢,你不同意离婚是因为什么?”
周围突然安静,他的手一顿,抬头看我。就在我以为他又要保持沉默的时候,他才突然开口。
“我们结婚这几年一直很有默契,如果不是因为他,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坚决的要离婚。”
我张了张嘴,气的说不出话。
什么默契?不过是我们都自动忽略这场婚姻没有爱的事实而已,怎么被他说的好像举案齐眉一样。
好半天我才认真看着他,指了指脑子“周洛远,你这儿是不是有问题?”
“你儿子都找上门了,我为什么不能离婚!”
听我这么说,周洛远像是突然松了一口气。
“你放心,我答应了你会把他送走就一定会做到。”
“给我点时间好吗?”
过了很久我才叹了口气。
又是这句话。
我们已经结婚五年了,再继续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你可能不知道,我们高中的时候是同学,我也是国际部的。”
“我经常见到你和叶未琳,那个时候你们的感情真的很好。我也见过你宠溺的眼神,和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在你的世界里,你有家业要继承,有跨国项目要谈。你有忘不掉的白月光,和需要你负责任的孩子,却唯独没有我这个像摆设一样的妻子。”
周洛远的脸色越来越白,我当没看见。
“按理说这些年周家确实已经仁至义尽,否则安颜集团不会过得这么舒服,我本不应该再提出什么要求。”
“你知道最近李家的人来找过我,但代持的股份我不会动手脚,更不会和他们做交易,我只有一个要求,继续和安颜合作。”
既然图不了爱,那我和周洛远便只剩利益可谈。
*
上次在医院不欢而散后,离婚的事情一直进行不下去,我甚至见不到他。
总裁办公室里,周洛远看着不顾保安阻拦冲进来的我,无奈道。
“许恬,我以为给你一段时间,你就能想明白。”
我看见他这副自以为什么都知道的表情就烦。
“你这段时间在忙什么我都知道,我也不是傻子,但那是你的亲儿子,我知道就算闹到爷爷那,也没有人替我说话。”
“我也说了股份随你处置,我唯一的要求就是拿到我该拿到的,两家的生意继续。”
周洛远一僵,“我是喜欢你的,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我笑了,“你喜欢我,所以叶未琳回来的第一时间,你就抛下了我。”
“你喜欢我,所以得知那个孩子是你亲生的之后,你又抛下了我。”
我费解的看着他,语气嘲弄,“你的喜欢…还挺有意思的。”
他不说话了。
*
我本以为上次他的态度就已经是松口了,结果没想到周洛远看着老实,实则这么腹黑,开始在程序上为难我。
为了那5%的代持股份,把我折腾的不轻。
我气的恨不得扎他小人。
最后还是顾潮发现我的不对劲。
“你当小偷去了,黑眼圈这么重。”
办公室里,听见他叫我,我诧异地抬头。
自从上次从西南回来之后,我就能感受到顾朝在刻意的跟我避嫌。
但是我这边也一堆的烂摊子事,就忽略了这事。
我咬牙切齿。
“还不是周洛远那个傻叉,因为那个代持协议来回折腾我。”
顾朝愣了愣,然后递给我一张名片。
“不是跟你说了我家开律所的,怎么不找我帮忙?”
我犹豫地接过名片,偷偷打开百度搜索。
不是我不找他,主要是周氏的法务这么厉害,我总觉得找普通的律师也没什么用。
百度百科蹦出来的时候吓我一跳,我震惊地抬头看他。
“不是,你家这么厉害啊。”
顾朝勾了勾唇,“这是我小叔,报我的名字打折。”
总觉得顾朝的声音透着一股嘚瑟。
“不过…你想好了吗?”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笑。
“当然!”
“不能再清楚了。”
如果说结婚后这几年的一滩死水让我迷失了方向,那我觉得现在打破也没有什么不好。
顾朝的小叔不愧是红圈所的传奇律师,他一出手,流程走的很快。
很快就到了离婚的那天。
我化了淡妆,挑了一件很好看的裙子,还卷了头发。
周洛远没有真的出轨,我们也还没闹到撕破脸那一步,最后的最后,除了体面,我也想不出别的了。
到民政局的时候,周洛远的车已经停在了门口,看见我他摇下车窗。
他的脸色谈不上好看。
“许恬,你太较真了。”
我笑笑,“没办法,天生的。”
他扭头看我,眸子里全是不解。
“这些年你想要的我都尽力满足你,那个孩子我也承诺了会送走,你到底想要什么?”
初秋早上的风开始有些凉,我收起笑容。
“我想赶紧进去,不想在这吹冷风。”
他看不见我的爱,也看不见站在风口处有些发抖的我。
其实这些年风平浪静,我们俩也算相敬如宾。
我喜欢了他很多年,所以在明知他心里有别人的情况下,我还是选择义无反顾的嫁给他,给自己织了一场美梦。
但我终于明白,我改变不了他,不爱就是不爱,再努力也没办法。
但,我的爱给就给了,他不要我就收回来,没什么大不了。
*
时间过得很快,周洛远还是很有担当,那个孩子他接回了周家,并一人揽下了离婚的全部责任。
两家的生意也在继续,甚至比以前更加频繁。
所以我爸妈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偶尔冷嘲热讽说我没有享福的命。
离婚后我和姐姐谈了一次,安颜不能一直依靠周氏,要尽快找到转变方向,不能一直待在舒适区。
如今可以靠着周洛远的愧疚,可这份愧疚能持续多久。
我与姐姐一拍即合,姐姐变得更忙了,听说最近她女朋友又跟她吵架了。
碰巧我把在采风的时候收集到的资料做成了文创,获得了不错的反响。
于是姐姐为了自己往后的幸福,强烈要求我赶紧承担公司的一部分业务,还没毕业的我工作就已经有了着落。
只是时不时的要去周氏,三次有两次都能碰到周洛远。
偶尔躲不过去打个招呼,场面竟是出人意料的和谐。
说来也奇怪,没离婚的时候大半年才能见一面,离了婚反而见面的机会多了起来。
好像一切都没有变,又好像什么东西变了。
送走了师兄师姐,也迎来了我的毕业。
承蒙师兄师姐们关照,最后两年我总算没有继续吊车尾。
我们的项目获得了省级非遗计划的支持,甚至项目拿了国家级奖项。
我也作为这届的优秀毕业生在毕业典礼上发言。
拍完照,大家都散了。
顾朝突然走过来抱了我一下。
然后就看到他身后有一辆陌生的车开走了。
顾朝得意地勾了勾唇,颇有些腹黑的意思。
“毕业小彩蛋。”
我扑哧一笑,知道他跟我们没差几岁,平时也没什么架子,但还是鲜少看到他这么幼稚的一面。
“有读博的打算吗?”
我瞬间头大,“不了不了!”
一想到论文我头都大了。
顾朝见我这副没出息的样子轻笑一声,又递给我一个熟悉的袋子。
我打开后,发现是上次在山上摔断了的骨簪。
顾朝不知道什么时候找人修好了,只留下细小的裂纹。
“我本来想再去找那个老奶奶做一个新的,但我又觉得这个骨簪也算是替你挡了一灾,留着做个纪念吧。”
我笑着谢过。
顾朝轻咳一声,悄悄耳朵粉红。
“老奶奶还说,骨簪确实有定情信物的意思。”
我愣了愣,默默收起了骨簪,冲顾朝眨了眨眼。
“既然它都挡了灾,就让它退休吧。”
顾朝眼里划过失落,但只是一瞬,末了还是回我一个笑容。
“毕业快乐。”
后来姐姐问我,顾朝的身世不错,颜值更是一等一,为什么不考虑一下。
我同样很疑惑,爱本就是一瞬间的沦陷。
遇到了,就爱了。
遇不到也没必要退而求其次,委屈了我,也看低了顾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