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我揽进怀里，头埋在我脖颈里，声音哽咽：「苒苒，我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
我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说：「拿回去挂上我们的婚房，别烧了。」
顾淮僵住了。
他其实占有欲很强。
尤其是这几年来，他只要看到我身边任何一个想要接近我的男人，都会被他警告，有些不怕死的上前挑衅，就会被收拾的很难看。
如果我们的婚房里挂着一幅别的男人送我的画，还是宋言初的。
那他之后每一晚都恨不得立刻烧了吧。
我等了很久，他才低着声音说：「好，只要苒苒喜欢。」
14
这次的拍卖会托了顾淮的福，一字千金拍下所有珍藏品。
最后得到的金额也非常可观，这段时间的忙碌算有了不少的成果。
「小姐，这风信子被顾少爷塞的满满当当的，我也拒绝不了啊！」
我看了眼后视镜。
后座上是一大捧风信子。
顾淮有个不成体统的习惯，他喜欢的东西就一定要塞给我。
哪怕是送花也是风信子。
想到这，我莫名的被他逗笑了。
刘叔见我笑了，犹豫的补充了一句：「其实，顾少爷一直都把小姐放心上，只不过他不会表达。」
刘叔说到这里就闭嘴了。
我轻轻的嗯了一声。
其实顾淮他就像是我生命中的一束朝阳，照亮我心底的阴霾。
我一直都知道，顾淮为人放浪不羁爱自由，却总能为了我一次次收敛脾气。
我在想，我该往前走吗？
向着那束朝阳走。
宋言初，你会难过吗？
还是会替我高兴呢？
15
回到家已经很晚了。
一股莫名的压抑瞬间涌上心头，我走到客厅，看见爸爸一脸严肃的坐在那里等我。
我习以为常的向爸爸汇报情况。
就连今天出门前他叮嘱我的，都一一叙述出来。
「那宋言初是怎么回事？」
「还有那幅画又是怎么回事？」
我有点诧异，没想到爸爸还记得宋言初这个人。
我以为已经没人能记得他了。
爸爸失望的摇了摇头，「苒苒，你最近是怎么回事啊？爸爸妈妈付出了多少心血来栽培你，你永远是我们的骄傲啊！」
「不要怪爸爸妈妈对你严厉，只有严厉才能教出一个优秀的人才，一个值得被爱的孩子。」
「所谓严师出高徒，这点道理你不会不明白？」
他盯着我看，期望从我嘴里说出他满意的答复。
我如他所愿，乖顺的说：「知道了，爸爸，你们也是为了我好，家里付出了很多，我不会再让你失望的。」
爸爸严厉的表情丝毫没有减退，反而阴沉了几分。
「不允许有下次了。」
「记住，这是你最后犯错，往后的苦头多着呢？你也不想再多上些苦头吧。」
「跟着尧姨去地下室吧。」
我猛的抬起头，眼睛里写满了恐惧。
「可是爸爸......我......」
想要说出口的话如鲠在喉。
爸爸突然笑了，他说：「做错事的孩子，不都是要接受惩罚，不是吗？」
16
地下室的房间很小，没有窗户也没有灯。
关上门的瞬间，连同那一点微光都紧闭上了。
我很害怕这个房间，就像是专门为我设计的一个房间。
只要我犯了错，或者让爸爸不高兴了，我就会被关到这个小房子里。
最严重的一次被关了半个月，还免不了一顿毒打。
有时破了皮，妈妈怕留疤，就会给我用最好的药，好了再继续打。
妈妈还特意叮嘱要打在不显眼的地方，到如今也只有大大小小的淡疤，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关上门的瞬间，黑暗就像是一头深不见底的巨兽把我吞噬。
黑暗的窒息感笼罩着我。
我全身都止不住的发抖，背脊直冒出冷汗，腿软不受控制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窒息感狠狠勒着我脖子，我没有叫喊，也没有哭闹。
因为这个家里没有人会怜悯我半分。
只有十八岁那年，只有宋言初愿意为我开门。
也只有他愿意为了我违背父亲的意愿强行把我带了出去。
那时候，我睁开被泪水浸湿的眼睛，只能模糊的看见他是逆着光而来。
他向我伸出手，温和又安静的声音问我：「林苒，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宋言初说，他讨厌条条框框的家规，讨厌病痛的治疗。他喜欢自由，可是再也没有以后了。
我和他只跑出去了一半，连院门都没出他就发病了。
那一次尤为严重，他突然倒在地上，痛苦的挣扎着，他忍着病痛，生硬的挤出一抹笑。
他告诉我：「快走吧，不用管我的，我本来就是要死的，只不过一直苟活到现在罢了。」
我哭着摇头，上气不接下气，他依旧笑着，像束暖阳。
他是我唯一的好友。
爸爸说，如果不是因为我，宋言初也许不会死。
我该为我的叛逆而买单。
可是，宋言初再也回不来了。
17
后来，我再也没有反抗过。
我乖乖的听爸爸妈妈的话，努力做好他们想要的女儿。
他们都觉得我温顺、乖巧，各个方面都很出挑。
没人知道，我永远的被困在十八岁那天。
那时候宋言初口吐鲜血，苍白又瘦弱的身子就像薄纸一样倒下。
我无措的哭喊着，可没人回应我。
直到后来爸爸出现，他脸上只有冷漠和无情的注视。
无论我怎么央求他，他都无动于衷。
到最后宋言初治疗无果。
我也一直没能释怀。
直到遇见了顾淮。
在这之前，我一直没见过他，只知道从小跟我绑定了娃娃亲。
他是我生命里不敢奢望的存在。
也是一个变数。
我几乎快要呼吸不上来，拿出手机用尽了力气拨通顾淮的电话。
瞬间就通了。
「苒苒，你在哪里？」
我眼神开始涣散，五感逐渐离我远去，只有微妙的呼吸声伴随左右。
我没办法做应答。
也不知道时间。
电话一直通着，顾淮那头也在焦急的找我。
我望着那扇忽远忽近的门，哐当一声门开了。
顾淮站在光里，像极了宋言初那年的样子。
他抱起我就往外赶，我知道他想要把我带去医院，可是我不能。
我几乎虚弱的声音告诉他：「顾淮，回去。」
顾淮猛的收紧脚步，很是不情愿，「你不要命啊！现在不去医院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但他还是乖乖按照我的话做了。
我看见我的爸爸妈妈没有因为我的受伤而难过，而是一脸严肃的看着我被顾淮抱着往回赶。
顾淮把我放了下来，我忍了半辈子怒火总算能在这一刻爆发。
我推倒了爸爸最喜欢的古董花瓶，一件接着一件珍藏品。
我像个着了魔的疯子一样，他们见我都恐惧到后退，就连一向严肃的父亲竟然也露出一点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那只会逃避的母亲，捂着嘴巴不知所措。
我不知道发泄了多少，回过神来已经站在狼藉中。
我站在碎片中对着他们竖起了中指：「去他妈的大小姐，老娘不干了。」
18
有个梦一直困扰了我很久。
我在路上拼命的奔跑，拉着一头永不见底的线，直到我看见宋言初身上插满了管子。
他不会再为我画第二幅画了，不会替我拉开那扇门，不会站在光里拉着我走。
他永远的，安静的消失了。
这对我来说，更像是一种惩罚。
爸爸总告诉我：「犯了错，总要有人承担后果，而宋言初就是那个不幸的。」
我一直都被囚禁在一个小房子里，看着宋言初垂死挣扎的样子。
我却做不到什么。
但我遇到了顾淮。
他就像童话里的王子，又像一个魔王。
霸道的剪断缠绕我的线，像火一样燃烧我整个世界。
我回头，看着病床上的宋言初。
「言初，我会好好的，不再阴霾里。」
19
我醒来的时候。
是在医院。
顾淮就趴在床沿上，就连在睡梦中他都紧紧握着我的手，一刻也没有松开过。
我拿出手机翻了一下微博，难得的是，他发了动态。
是那幅被拍下来的油画，配文：「愿你永远活的灿烂。」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再次冲上热搜榜。
「哇！顾哥追妻火葬场，这滋味不好受吧。」
「真不愧是有钱人啊！一幅画都能拍出天价，顾哥实力追妻啊！」
「终于啊！我磕的cp到头了，爱了爱了。」
顾淮对这些言论也都只回了一个「滚」字。
20
我看着窗外的风景看的出神，回头时才发现顾淮早就醒了。
他看着我不知道看了多久。
顾淮一直抿着唇没有说话，小心翼翼看着我的态度。
他突然开口：「苒苒，你接下来想做什么都可以，真的。」
我想了一下，问：「那解除婚约也可以吗？」
他愣了一下，别过头去，哑着嗓子说：「可以，只要是你想的，我不强求，哪怕......你喜欢的是别人。」
我笑了：「傻瓜，我怎么会喜欢别人呢？」
顾淮震惊的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所以，你的意思是......」
「你猜。」
顾淮低下头，可我还是发现了他羞红的脸，以及发红到滚烫的耳朵。
「顾淮，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不再困于十八岁那场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