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1

霎时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如遭雷击。

我听见我声音颤抖:「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我的眼眶已经有些模糊了，但仍旧死死盯着林清，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只是为了气我而说谎的证据。

可是，并没有。

映入眼帘的，只有她低垂着头，眼神闪躲。

「你刚刚不也开口找我借钱了吗？」

林清的一句话，炸出了不少围在操场边上的围观群众。

他们三三两两地围过来，眼里全是好奇与兴奋。

孙瑜站在林清身边，听到这句话后饶有趣味地笑了笑。

「清清，我早给你打过预防针了，你这男友看着就不像是个什么好东西。」

孙瑜顺势又搂上林清的肩。

「你他妈给我放开！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搂着她？」

我指着孙瑜的鼻子，又转头朝着林清发泄，「林清，你就这么放任他搂着你？哦，差点忘了，你们早就在商场搂过了，你说是吧？」

林清脸色唰的一下白了:「你......你怎么知道的。我、我们那是......」

林清话还没有说完，我冷哼一声打断她:

「当然是亲眼看见的。林清，我以前怎么没想到你竟会是这种人。骗我周末有家事却在外面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如果不是被我发现，你还准备瞒我多久？」

「啊对了，你不是说我就是别人口中的凤凰男么？我告诉你，凤凰男可不会在外面辛辛苦苦打工挣钱给你花！」

「还有，你倒是提醒我了。纠正一下，我刚刚不是找你借钱，而是找你要债！这些年我花在你身上的钱没有七八万也有个四五万了吧？我只要你两万，算是还清这个学期以来我为你提供的学费和生活费。至于剩下的——」

我故意脱长了尾音，

「就当是我拿来喂狗了！」

「你！」林清气得双眼通红。

像是被人欺负了似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可这次，我却没从这表情中看出任何值得我怜惜的地方。

我只觉得心堵得慌。

脑袋也一阵阵的发痛。

林清哽咽着:「柯楚然，我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是这种人。」

我冷笑:「夏大小姐不是早就在心中替我定义好了么？

「别废话了，赶紧把钱给我，从此以后我们两清。」

「你要和我分手？」林清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不然呢？」剧烈的头痛压迫着我的神经，此刻我只想快点拿到钱走人。

林清咬了咬唇，像是在下某种极大的决心。

「既然这是你希望的，那我尊重你。」

楚楚可怜的语气，仿佛她才是受害者。

说罢，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现金卡，直直朝我甩来。

不出意料，卡片在空中飞行了一小段距离就“坠机”了。

林清完全没有想将卡片扔进我手里的意思，而是想要羞辱我般地让卡掉在我前方的空地上，让我亲自去捡。

操场上围满了想要看我笑话的人群。

我如他们所愿。

不顾脸面地蹲下拾起那张卡片。

「谢谢夏小姐了。」

林清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难看，或许她以为我会是什么很有骨气的人吧。

可是，我连命都快没了，还要骨气有什么用？

我暗暗自嘲。

林清一脸恨铁不成钢，气愤地转身离去。

我却又在这时叫住她:

「等等。」

大概是以为我后悔了，林清转过身，眼里是掩盖不住的洋洋得意。

「夏小姐，卡的密码你还没告诉我呢。」

下一秒，林清脸上的表情彻底裂了。

12

回到出租屋，我给房东发了条消息后就开始收拾东西。

我的东西少的可怜，全部清理出来也只占了两个纸箱。

而剩下的一屋子，全是林清的东西。

思来想去，我还是给她发了条消息，让她过来把用的东西带走。

这次，她回的很快。

【不必了，一堆破烂而已，你自己找个地方丢了就行。】

看着这句话，我呆愣在原地沉思了许久，试图想清楚她话中的「破烂」的含义。

半晌，安静的出租房内发出「噗嗤」一笑。

是啊，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怎么不算是破烂呢？

尽管这其中有我攒了半个月钱给她买的生日礼物；有我多加了一个周末的班实现她愿望买的连衣裙......

可对于现在已经成为大小姐的林清来说，想要得到根本不费吹灰之力，扔掉也不会觉得有丝毫可惜。

就连我怎么都凑不到的买特效药治病的钱，她也可以当做羞辱我的方式而随意丢给我。

我酿跄着靠上墙角，顺着墙体滑下，缩在角落中泣不成声。

13

我又搬回了宿舍。

比起几千块一个月的房租，几百块一年的宿舍显然更划算。

更何况，我和林清已经分手了，校外租房也失去了它原本的意义。

我用快递驿站租来的小拖车拖着装着我行李的两个大纸箱走进男寝时，楼道里的男生全都很默契地看了我几秒。

不得不说，男生八卦的热情不比女生差。

我没在意，拖着行李继续往前走，直到走到我原来的宿舍门前。

导员说，原来的宿舍在我搬出去之后，也陆续有两个人搬走了。

宿舍目前，只剩下许星繁一人。

我把手搭在门把上，有些尴尬和犹豫，毕竟当年我搬走前可是和许星繁因为林清的事儿而大打了一架。

后来又因为许星繁转了专业，所以在学校里也一直没碰上也没说过话。

如今我和林清分手的消息早已传开，不知道等我一进去他又会怎么挖苦我。

在心中做足了斗争，我拧下门把手，推门而入。

映入眼帘的，是许星繁大爷般的坐姿。

见我来，他慢悠悠地将两条腿从桌子上放下，一脸贱兮兮地朝我笑。

「哟，这不是柯楚然嘛？怎么，没和你的大小姐一起享受生活，反倒又蜗居回咱这小破宿舍了呀？」

我没理会他，找到自己原来的床铺就开始收拾东西。

但我忘了，许星繁最是喜欢像个牛皮糖一样缠在别人身边，直到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果不其然，他绕到我身后，有些玩味地揪起我的领子:

「干嘛不说话呀？分手了？人家喜欢上别人了？」

说着，他摩挲我领子的手突然一顿，喃喃道:「怎么这么旧？不应该啊，林清都这么有钱了也不知道给你换身衣服。」

看啊，一个只当过半年室友的人都能看得出我衣服破旧，可林清，我和她在一起生活了两年，她却从来没想过有钱后给我换一身衣服。

许星繁见我还是不搭理他，察觉出不对劲，扣着我的肩膀将我整个人翻了个面。

「你......」他欲言又止，「......真分手了？」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还问我干嘛！」我的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红了，这一次，眼泪不受我的控制汹涌而出。

「我、我不知道啊。」

「啧。」他挠挠头，「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昨天在宿舍睡了一天，真没听说过。」

「你、你别哭了。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不就是个妞儿吗？分了就分了，以后哥给你介绍更好的。」

他手忙脚乱地安慰我，又伸手扯了张纸替我擤鼻涕。

只是这一擤，鼻血就流出来了。

许星繁更慌了。

「哈哈哈哈。」看着他慌乱无措的样子，我忍不住想笑。

许星繁皱着眉:「笑什么啊？你也不看看你现在这样儿。快，我先带你去把鼻血止住。」

他一把把我拽起来，拉着我走到洗手池边。替我将脸上的血都冲洗干净后，又用凉水拍了拍我的额头。

......

收拾干净之后，许星繁抓着我拷问了我与林清的整个分手经过。

末了，他咂咂嘴:

「我早就看出来了，她就不像个安分的人。也就你小子不听，还......」

他刹住了嘴，瞄了我两眼。

我明白，他是怕又提到那天我俩打架闹得不愉快的事。

于是我站起来，郑重其事地向他道歉:

「许星繁，那天打架的事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在你好心提醒我的时候还和你动手。抱歉。」

许是被我突如其来的道歉吓到，许星繁坐在原地看了我几秒。

然后突然跳起身，用力的拍了拍我的肩:

「这点小事而已，哥早就不介意了。从此以后，咱哥俩就是好兄弟，一辈子！」

他向我伸出拳。

我回击了上去。

「嗯，好兄弟，一辈子！」

至少，会是我的一辈子。

14

我的病情恶化的很快。

特效药的止痛作用也慢慢变得微乎其微。

在我一周第七次流完鼻血后，许星繁扒在我的床沿边问:

「柯楚然，你到底怎么回事？上火也不该是这样的吧？要不要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不用。」我蜷缩在被褥里，疼的大口喘着粗气。

「不是吧哥们？都流鼻血流成这样了，还大夏天盖个棉被。」

许星繁说着就要上手掀我的被子，却不想被我滚烫的体温吓得顿住了手。

「你、你发烧了？」

他将我从被子里捞出来，用手附上我的额头。

「啧，真发烧了。」

「赶紧的，换身衣服哥带你去医院。」

「不去......」我的嗓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哑了。

「声音都哑了还逞强呢？柯楚然，心疼钱也不是你这样心疼的。」

「要是烧傻了，还得花更多钱住精神病院呢！这样，这次的钱哥帮你垫上，等你以后毕业有钱了再还我怎么样？」

「不是......发烧......」我忍着痛，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柯楚然，你是不是不知道你现在身上有多烫？我告诉你，你现在脑袋烫的都能煎鸡蛋了。」

许星繁气得想笑，但又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表情严肃起来。

「等等......柯楚然，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生了什么病？」

我本无意告诉他，可奈何许星繁想足了法子严刑逼问我。

无奈之下，我只能把我的病例报告找出来给他看。

他握着我病例单的手微微颤抖。

半晌，他开口:

「这么大的事儿，夏林清她知道吗？」

我垂下眼，没有说话。

安静的宿舍内，他突然轻笑一声:

「也对，就你这个呆子，怎么可能会告诉她。」

「分手也是你计划好的吧，嗯？」

「害怕她知道你生病后会伤心的情难自抑？所以伪装成贪图她钱财的人和她分手？」

「我没有。」我别开眼，闷闷出声。

刚开始得知病情时，我或许的确有这样的想法。可在林清接二连三地和孙瑜举止亲密后，我彻底明白了。

林清，或许她早就不爱我了。

我不知道她还继续留在我身边的原因是什么，或许是有愧于我救她养她的那份恩情也说不定。

所以，我亲手斩断了这份联系。

林清，我们互不相欠了。

15

自从那日被许星繁得知病情后，宿舍里，许星繁对我的态度总是小心翼翼了许多。

生活上，也颇为管束我。

不让我干重活，也不让我吃辛辣刺激的食物。

周六，我穿好衣服准备去工作。

许星繁恰好从食堂回来，还提了一碗香菇鸡丝粥放到我的桌上。

「今天精神不错嘛，准备出去透透气？」

我拆开桌子上的粥，小口抿着。

「不是，去工作。」

许星繁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怎么还去工作？柯楚然，你不是和我说工作已经辞了吗？」

「还是又缺钱了？我不是都和你说了吗，缺钱找我，哥给你垫着。」

「不是不是。」我忙解释，「我确实是辞职了，但是老板说我辞职的太突然，他一时找不到可以顶替的人手，所以拜托我再去干一天。」

「再找不到人手也不能找你啊。就你现在这身体状况......」

「要不你歇着，我去帮你送。」

听到他的话，我险些被一口白粥呛到。

我看着他严肃的神情，莫名想笑。

真的很难想象平日里纨绔的小少爷骑着小电驴替人跑腿的场景。

我吃完最后一口粥，起身拍了拍他的肩:

「不用了，几单跑腿而已，我还是吃得消的。再说了，就你还替我跑腿？你还是先把路认清在说吧。」

「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本大爷今天就让你好好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许星繁作势要来挠我，我侧身避开，一溜烟地跑到了宿舍门外。

「好了好了，我该走了，不然要迟到了。」

16

明明我刚出来时还好好的，可现在，天气却陡然阴沉了下来。

不出一刻钟，便下起了倾盆大雨。

我就近躲进了一家便利店，打开手机清算今天手里的单子。

不得不说，即便是生病了，我的效率还是很高的。

才一下午，我就跑完了十几单。

而今天老板结算工资的速度也相当快，刚过预定的下班时间，钱就打进我的账户了。

我在便利店呆了一个小时，雨才渐渐停歇。

我收拾好东西，准备趁着雨停赶紧回去。

却不想就在这时，手机的配送软件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您有新的订单待接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