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高兴时会让我去上学，不高兴时就会让我学狗叫、跪在他身边逗他开心。
即使出去了，我也没有自由，被保镖暗中监视。
上一世，我如行尸走肉，外表光鲜而内里腐烂。
而我弟只看见了姥姥一直塑造的美好表象。
其实在某种意义上，我是感谢我弟让我解脱的。
那场成人礼，更像是我的葬礼。
因为在那之后，我就要成为活人供体，用自己的器官、鲜血换表哥的健康。
不过，好在上天给了我一次重来的机会。
这一世，我不再被软禁，还拥有了平凡的生活和真正疼我的奶奶。
我抱着奶奶哭了好一会才停下。
她拍着我的背把我带出了地下室。
带了客厅，姥姥他们一见到我们就笑着迎了上来。
「我就说吧，然然没事的。」
奶奶冷着脸，没有理会他们，带着我直直往门口走。
舅舅一路赔笑，「然然，之前是舅舅有眼无珠，冤枉了然然了。你气量大，肯定会原谅舅舅的，是吗？」
姥姥也在一旁试图碰我，但都被奶奶挥开了。
奶奶把我推上车，这才施舍了些眼神给他们：「这事该怎么来就怎么来，我们赵家的宝贝孙子可不会白受欺负。」
舅舅还想解释什么，但奶奶直接关门，示意司机开车。
透过车窗，我看到我弟嘴微张，瞪大了眼睛看我。
不只是他震惊，我也完全没想到姥姥他们竟会如此奉承奶奶。
手指触摸的是真皮坐垫。
眼前的奶奶一改往日简朴，一身缎面长裙，佩戴珍珠首饰，整个人低调奢华。
见奶奶看向我了，我才终于把疑惑问了出来。
「奶奶，你怎么突然变有钱了？」
8
原来我爸妈都非等闲之辈。
当初两个玩心大发的人，隐瞒富家身份相恋。
姥姥嫌弃我爸是穷小子，不同意这门亲事，我妈执意坚持，姥姥无法，最后把她赶出家门。
而我爸为了我妈反抗奶奶安排的联姻，趁奶奶不注意，离家出走，带着我妈来到了我们出生的城市。
奶奶一开始也怒不可遏，放出狠话和我爸断绝关系。
但奶奶没有姥姥狠心，过了几年也就想明白，原谅了我爸。
她本想让我爸回归家族，但在看到他和我妈在一起时发自内心的笑容，她改变了主意，不再打扰他的生活，而是暗中关注。
这也是为什么我爸妈出事之后，她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的原因。
奶奶想把我们培养成继承人，但又担心我们一夜暴富，认为财富唾手可得，从而挥霍无度。
所以才没有一开始就表明身份，还想带我们去乡下磨砺意志。
但弟弟的表现让她寒了心，也明白了弟弟不是继承人的料。
虽然我陪她回了乡下，但她还是担心我也会被金钱迷惑，所以在弟弟来看望我们的时候，答应了弟弟邀请。
她想看看我在见过繁华后，是否还愿回归本心。
可世事难料。
她没想到这一次简单的探亲，竟变成了一去不复返。
要不是奶奶背景雄厚，我怕是就此被姥姥扣下了。
「这几天你也受惊了，等会回家先好好休息一阵。」
奶奶轻拍着我的手，面露愧疚。
「奶奶错了，其实你的努力奶奶都看在眼里的，奶奶就不该试探你的。」
说实在话，我并不怪她。
这一年多相处下来，我知道她从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嘴上给我立了条条框框，但总会陪我学习到深夜，也会在我睡着后小心帮我扇风。
我知道奶奶的冷静和趋利避害是本能，毕竟她掌控这么大的家产多年，商场上的明枪暗箭容不得半点差错，她必须作出最优选。
我回握她的手，「没事，我知道您都是为了我好，这些我都明白的。」
奶奶少见地红了眼眶，她握紧我的手，连连说好。
我正式被当作赵氏的继承人来培养，也搬回了奶奶真正的家。
当时，在客厅看见熟悉的家具时，我忍不住问：「奶奶，怎么这些老家伙也带过来了？」
奶奶端坐在我熟悉的椅子上品茶，听见我的询问笑出了声，毒舌一如以往。
「你那个爸真是没给你们长见识。」
「这套桌椅都是金丝楠木造的，比市区一套房还贵，要不是为了陪着你，我才不会大老远把它拉到乡下。」
她随手指了指柜上的青花大碗，「这个你说破的碗，可是清朝乾隆御用的。」
她每说一样，我就抽气一回。
暗暗庆幸自己当时没有手多、调皮。
不然随便碰坏一样东西，都是古董界的巨大损失。
9
我认祖归宗后，就被安排接受真正的精英教育，比从前更加繁忙。
听说那次之后，赵氏切断了和舅舅家的合作，他们公司直接损失过亿。
为此，姥姥他们多次登门拜访，但都被管家拒绝入内。
我自那次之后也再没见过姥姥他们。
时间白驹过隙，很快就到了我弟的成人礼，我也收到了他的邀请函。
这些年我都忙于学习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根本没有心思再关注姥姥一家。
这次见到邀请函，我才想起我弟还身处地狱。
我不知道在知道奶奶也是豪门，他不可能从我这获得优越感后，为什么还会给我发邀请函。
我本不想去的，但转念又想到这个成人礼是一个重要节点。
再怎么说，赵卓浩也是我的亲弟弟。
再三思索后，我还是决定参加。
可是当天到了会场，见到的却是满眼恨意的我弟。
姥姥和我弟站在迎宾区，对宾客笑脸相迎。
会场的布置几乎和上一世一模一样，只是主角换了。
姥姥一见到我，就赶忙上前，慈眉善目的像是很关怀外孙的好姥姥。
「然然越来越一表人才了。」
「这么久没见，还以为你要忘了姥姥呢。仪式过后留在姥姥家住几天好吗。」
我弟在旁边冷着脸，用眼神逼问着我为什么要过来。
姥姥的谄笑，让我明白过来，邀请函是姥姥他们用我弟的名头发给我的。
「然然你先等会，你舅舅马上就来，等他带你入席。」
「我们给你安排了专属座位——」
我弟再也忍不了姥姥对我的恭敬，不等姥姥说完，他把我拉到一边开始指责我。
「你过来干什么！」
「现在看到姥姥舅舅这么巴结你，心里是不是很高兴？」
「明明知道今天是我最重要的日子，你为什么还要过来跟我抢风头！有你这样当哥的吗！」
我皱着眉，看着深陷偏执的我弟。
他好像比之前更瘦了，眉眼间也添了些许病气。
我试探着问：「你状态怎么这么差，最近是不是生病了？」
「关你屁事。」
「我听奶奶说，姥姥想让你输血救表哥？」
我弟身形一顿，转而又说：「这有什么，帮一下表哥是应该的。」
「他们有说输多少才行吗？我看你身体好像越来越差，你不要傻傻的都听姥姥他们的，别到时候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
听到这，他又竖起刺。
「你闭嘴，你就是见不得我好，别以为你现在过上好日子了就能来管我了。」
「指定是奶奶虐待你了，你想来姥姥家才过来挑拨我和姥姥的关系的。」
「你想得美，你就该去伺候那个老巫婆！」
见他固执己见，完全被姥姥迷惑了心神。
我不再说话。
只意味深长地看他。
他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骂了句「滚」，就转身回了迎宾区。
10
最后我还是没有参加那场成人礼。
再听到弟弟的消息时，他已经住院了。
我提着果篮去看望他。
此时的他瘦骨如柴，面无血色，像一具傀儡在病床上沉睡。
听说他是抢救进医院的，再晚来一点，他就要失血过多而亡了。
我知道姥姥家关我禁闭的地下室隔壁就是一间手术室，它和家庭医生，从我进姥姥家那一天起就等着我躺上去。
这一世，我弟应该是尝过在那的滋味了。
会被送进医院，肯定是手术不当导致的。
这时，我弟醒了过来。
看到是我后，他死气沉沉的脸上竟因为怒火又鲜活起来。
「赵卓然，你是不是也重生了。」
我点点头。
他疯笑起来，「哈，我就知道，我说你怎么会这么好心提醒我。」
他猛地转过头瞪我，眼里的狠毒像极了曾经。
「你可真是假模假样，提醒我也吊着我，不和我说清楚。」
「都是因为你，如果你早点告诉我，如果不是你当年被奶奶救了，现在躺在这的就不是我了。」
「我现在没了肾，血也要被抽干了，他们还想取我的其他器官，我现在成了废物，你很开心吧，烂人！」
他双目赤红，仿佛下一秒就能滴出血来。
「你别以为你能好过，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要把你也拉下地狱！」
他伸出颤抖的手，想要抓住我的衣服。
我慢慢往后退了一步。
当年我被扣留的原因，原来他知道的一清二楚，而他就眼睁睁带我入虎口。
我心里对他再没一点感情。
「赵卓浩，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与我无关。」
「如果你再来惹我，就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我再没看他一眼，离开了医院。
不久之后，奶奶和我说我弟死了。
连带着还有姥姥一家。
我弟在一次治疗后，暂时恢复了行动能力。
他背着医生护士逃回了姥姥家。
「还是妈你厉害，找到救小瑾的方法。有了卓浩的供应，小瑾现在气色都好了很多。」
「卓浩虽然比他哥次一点，但好在没脑子，好控制，不然也不会这么顺利。」
监控里，姥姥和舅舅在为表哥的好转而得意忘形，根本没发现门口的我弟听完了他们的对话。
这让原本只想来讨要说法的我弟瞬间暴怒。
他快步冲上前，直接捅穿了舅舅的喉咙，无情地了结了姥姥后，他又冲上了楼。
当他再次下来时，已浑身浴血。
他癫狂地反复捅了舅舅和姥姥几刀。
最后，他神经质的大笑，像是再也支撑不住，把最后一刀捅向了自己的心脏。
......
「卓然，睁着眼睛做什么白日梦呢？」
奶奶的声音把我拉回了现实。
我冲奶奶笑了笑，表示没事。
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我又想起了往事。
对于我弟的结局，我只感到唏嘘，他终究还是走上了极端。
不过那都过去了。
现在的我要想的，只有继承人培训。
奶奶喝了口茶，看向我。
「没事就休整好自己，接下来的培训只会更繁重。」
「好的，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