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道破了真相，倒省得我再花钱去做什么亲子鉴定。

头发花白的老头子，在手术室门口来回踱步，捶胸顿足，气得直翻白眼，实在是有些滑稽。

「这里是医院，李先生，麻烦你冷静一点。」

「冷静？你让老子怎么冷静？」

李东一把揪住医生的衣襟，满嘴口水乱喷。

「我花了多少钱在那个女人身上，你知道吗？二十万，足足二十万。」

我妈吃了一惊，眼里逐渐露出愤怒。

他们两个一年退休金加起来才不到十万。加上年纪大了以后总是生病，这二十万，都不知道要攒多久才能凑齐。

「老李，你还要不要脸？居然给外头的女人花了这么多钱？你知不知道这些年小英在外头打工，都是省吃俭用的，一直都不敢乱花钱！」

能和刚成年的女学生勾搭到一起的，还有什么脸皮。

李东气红了眼，口不择言。

「老子要生个儿子，肯定得选个好的基因。那女的长得漂亮，嘴巴叼得很，不大出血，怎么可能答应跟我一个老头子上床？」

「可我真没想到，她竟然敢给我戴绿帽子。」

他气到不行，安好的假牙整排飞了出来，「嘣」一声，好巧不巧弹到路过的一个病人小孩子脸上。

小孩被糊了一脸口水，吓得哇哇大哭。

对方的爸爸，一个一米九的大汉，猛一把揪住李东的衣服，抬手就是一拳头。

「弄我小孩，找死！」

李东被揍出两行鼻血，瘪下去的嘴巴里也灌满血水，一张嘴吐出血来。

「啊，我的最后一颗牙......」

「孩子爹，别打了这里是医院！」

「你把我最后一颗牙打掉了，老子跟你拼了！」

拉架的吵架的打骂的，现场乱成一团，只剩下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在人群外，急得直跺脚。

「别吵了，赶紧来个人签字啊！」

我眼疾手快，从地上捡起掉落的一个红本本。

是家里的户口本！

果然，李东知道了孩子只能落到他名下之后，早就按捺不住，去派出所办了相关手续。

我指着新加的，「长子」那一栏。

「医生，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他们在法律上是父子关系，签字是有效力的吧？」

医生眼前一亮：「对，是可以签名的。」

赶来的安保已经把打架的众人都隔了开来。李东满脸是血，连眼睛都被打得乌青，坐在地上蹬腿耍无赖。

「不，我不签字。不是我的儿子，一个杂种，死了就死了......」

不要脸到这种程度的人还是少见，众人哗然。

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鄙夷，指指点点。

「这可怎么办？孩子的生母呢？」

王晶晶？那女人连自己和男朋友的亲生孩子都毫不犹豫地拿去换钱，就更不会管这个孩子的死活了。

再说了，她就算赶过来，时间上也来不及。

场面一时僵持住。

我妈突然甩开我的手，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抡圆了胳膊一个大嘴巴子扇了过去。

「李东，你他妈还是人吗？」

我惊呆了，我妈唯唯诺诺一辈子，什么时候这么反抗过？

李东被重新打翻在地上，捂着红肿的脸不敢相信。

「老赵，你怎么敢打......」

「啪」一声脆响，又是一巴掌。

「打的就是你这个老畜生！」

「好好的有女儿不认，在外头搞刚成年的女学生。生下的孩子既然已经抱回来落了户，又翻脸不认账。你不在意亲情，也不拿人命当回事，不该打吗？」

我妈一口气说出了全部腌臜事，指着他的鼻子疯狂输出，劈头盖脸一顿怒骂。

围观的几人窃窃私语。

「天啊，今天来医院吃到了一个大瓜。小三劈腿，啧啧，少见。」

「就是，这老头子都多大岁数了，估计精子都失去活力了吧，还想着生儿子，好不要脸。」

「诶，这人我看怎么有点眼熟？李东，我儿子以前在市实验小学，里头有个数学老师，好像就叫......」

李东一手捂着血刺啦胡的脸，一手慌乱地掩起地上散落的证件。

「不是，不是，你们认错了。」

他崩溃大哭：「让他们都走，我签字，签还不行吗？」

*

抢救很顺利，孩子输了从血库紧急调过来的血之后，渐渐恢复了意识。

李东被带去急诊室简单处理。有人报警了，针对刚才的打架斗殴事件，一会儿我们都还要去趟派出所。

我妈的手心也红了一大片，害怕得直打颤。

「怎么办？我也动手了，该不会要坐牢吧？」

我摇头，安慰道：「不会的，你只要把发生的事情说一遍，他们绝对不会追究的。」

跟我想的一样，李东和那个孩子的父亲涉嫌互相斗殴，两个人都要拘留15天。

李东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哆嗦着来拉我妈的手。

「老赵，这派出所里待着的滋味不好受。你出点钱把我保释出去吧。」

我妈甩开手，像看垃圾一样看着他。

「家里的钱，不都被你拿去包养小三了吗？多的，一分都没有。」

厉害，我偷偷给我妈竖了个大拇指。

李东瞬间像个被点燃的炮仗。

「你胡说，我用的都是自己的钱。你卡里的退休金，不是还有几万块吗？」

要不是在派出所，我真想过去再抽他几个大嘴巴子。

连民警都看不过去，现场普法。

「你用夫妻共同财产去做违法的事情，妻子一方是可以追回的。」

李东大概是被吓到，声音轻了些。

「不给就不给，不过......那你也别想好过。」

李东突然冲着警察叫起来：「我老婆刚才也动手了，她家暴我！」

我妈气得浑身发抖。

「小英说的没错，你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两人彻底撕破脸。我既为我妈看清了这个男人的真面目开始反抗而高兴，又心疼她跟这种人过了这么久。

好在，我一早就开始收集证据，能帮助我妈争取到更多的利益。

我妈看着我，眼神坚定下来。

「小英，我听你的，等他出去就离婚。」

李东已经陷入自己的世界里，完全听不进去我们的话，只会恶狠狠盯着我们俩的方向，连声咒骂。

「怎么还不把那个老太婆抓起来？我要告你们徇私枉法！」

简直是无理取闹。

警察查看了完整的监控视频，认定我妈只是采取了过激的举动劝架。

加上他们两人之间的夫妻关系，我妈动手纯属家庭内部纠纷，口头教育一下就算完事。

临走的时候，接警的女警还好心提了一句。

「大姐，如果日子真的过不下去，可以向妇联求助的。」

我妈并没有说什么，挎着我的胳膊走出门。

我本以为按照我妈的性子，都不忍心让孩子失去抢救机会，这会儿会去医院照顾那个孩子。

没想到她一出门脸上就露出轻松的笑容。

「总算可以跟这些恶心事儿说再见了。孩子？什么孩子？」

我妈说得很坚定。

「一码归一码，那孩子毕竟是条命，性命垂危的时候，能帮一下就帮帮。可其他的......」

「我才不会再做冤大头。既然那个孩子跟我们都没关系，交给他亲生父母处理吧。」

我把与孩子有关的相关情况都告诉了警方，他们自会处理。

趁着李东拘留这段时间，我和我妈把家里所有的财产都理清楚。共同财产不多，两套房，还剩下不到十万的存款。

又找了律师，直接起诉离婚。

我把录音笔交了上去，这既是李东在婚姻中有过错的证明，也是我妈有权追回付给小三二十万的证据。

做好一切准备后，我和我妈过了无比轻松的几天好日子。

算算日子，李东应该已经放出来了。可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回家。

「难道他也知道丢人？」

我不太相信，没皮没脸的人，到死都不会觉得是自己的过错。

直到我拿起手机，刷了两下本地新闻，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妈，出事了！」

*

李东虽然恨我不结婚生子害他丢面子，也恨我妈一改之前的唯唯诺诺，敢反抗他。

但最恨的，还是给他戴绿帽子，把他耍得团团转的王晶晶。

从派出所一放出来，他就提着水果刀，找上了王晶晶的家。

「那小姑娘......死了？」

我又读了一遍新闻标题。

「六旬老汉提刀上门，向劈腿小三复仇，不料却惨遭反杀！」

标题很劲爆，点击量爆炸。

照片打着马赛克，名字也用了化名，可熟悉的人一看，就知道是李东。

我点进去仔细看了全文，告诉我妈。

「可能是李东伤得更重一些。」

王晶晶和她男朋友住在一起，两个年轻人对付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优势还是大些。

我妈正要张口，电话已经打来。

派出所通知家属去市人民医院。

急诊室门口，地面上都带着血。

医生跟警察大致交代完后，走过来告诉我们。

李东被捅瞎了一只眼睛，身上还有好几处刀伤。不过都不致命，意识还算清楚，在里头叫得实在太惨，打了镇定剂睡了过去。

「家属，要进去看看吗？」

我和我妈疯狂摆手。

人活着，活受罪，最适合人渣的结局。

两月后，李东在病床上接受了审判。

他非法入侵他人住宅，还持刀伤人，被判了五年。

判决结果一出来，李东气得砸床。

「那对狗男女呢？为什么不判刑？我不服！」

王晶晶和她男友也受了重伤，调取监控后，检察院认定两个人都属于正当防卫。他们被判无罪释放。

我看了全程的现场直播，很是满意。

后头的诉讼离婚流程也很快走了下来。李东有重大过错，大部分的财产都归了我妈。

至于那二十万，我妈想了想，懒得折腾。就当是李东赔给那对小情侣的。

听说孩子出院后，被送回了亲生父母身边。

王晶晶曾经打过一个电话过来，言语间小心翼翼地试探，问我愿不愿意养这个孩子。

我郑重警告她。

「遗弃自己的亲生子女，同样也是遗弃罪。你想要和李东一样坐牢的话，我不拦着你。」

电话那头的声音一顿，换成了她男朋友小伟的声音。

「姐，你放心。我想明白了，有个孩子不容易，我会去打工照顾好他们娘俩的。」

他的话是真是假，与我无关。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想和我妈一起，过好我们自己的生活。

我妈笑眯眯的，将散落的发丝拨到我耳后，给出了她的回答。

「在妈妈眼里，你永远都是小孩。孩子，有一个就够了。」

母女连心，我扑到我妈怀里，感受到了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