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苦心,终究是白费了,冯赫不愧是养父的亲生儿子。
我又哭又笑,俨然疯了一般。
冯赫气恼,去找养父告状。
养父用绳子将我绑起来,关在房间里整整三天。
三天,我滴水未进,差点儿就死了。
是学校的老师见我多日没上学,才发现高热昏迷的我,送我去医院。
病好后,养父打我打得更狠了,因为冯赫总是会添油加醋的告状。
我曾经不只一次鼻青脸肿,严重的时候甚至被打到吐血。
有时候,我真得很想去死。
不知为何,我的生命力竟然如此顽强。
想逃,又无处可逃,想死,却又死不了。
我就像一团污泥,肮脏屈辱的活着,生不如死!
9
养父虽然让我上学,可除了学费,其他的钱一律没有。
母亲心心念念的就是让我上学,我不能让她失望。
我想尽各种办法挣钱,只要有时间就去兼职。
因为未成年,挣得钱少的可怜,还要时不时被养父和冯赫抢夺。
我很穷,穷到连一件内衣也买不起。
我穿得衣服都是母亲的,不仅不合身,还带有补丁。
同学们疏远我、孤立我,甚至有人欺负我。
我不止一次听到同学们在背后议论我的衣服,嘲笑我的贫穷。
他们甚至骂我下贱!
他们不知道他们的话我听了多么痛苦,我甚至觉得比养父打在我身上的伤,还要痛。
我没有勇气和他们争论,辩解。
因为我没有妈妈,没有家长,而他们有!
我的成绩一路下滑,被迫留级,自卑又懦弱的我,逐渐沉寂。
因为留级,我高三这年,冯赫高一,我们同校了!
冯赫的到来,使我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冯赫,我的亲弟弟带头霸凌我。
他们经常在课间将我堵在卫生间,堵在楼顶,对我言语侮辱,对我拳脚相加。
他们将我按在满是尿液的地上,逼迫我对他们下跪磕头。
他们会把我锁在楼顶,抢走我的棉衣,让我吹冷风。
他们会撕碎我的作业,然后看我被老师罚站。
他们会想我索要“辛苦费”,说打我很累。
我辛辛苦苦挣的钱,轻轻松松进入了他们的口袋,被用于吃喝玩乐。
起先,我给了钱,他们会安静一段时间不找我麻烦。
后来,他们不再满足,时间间隔越来越短,甚至觉得钱太少。
可那是我用尽血汗才赚来的钱啊!
我哪里还能赚更多?
我身心俱疲。
他们的恶劣,还不至于此。
校园暴力,也不仅限于校园里面。
被周围所有人都排斥的感觉,我深有体会,孤独极了。
一天放学,被泼了满身冷水的我,在路上遇到了同样湿漉漉的一只三花猫。
小猫比我巴掌大不了多少,我将它捧在手里,听着它虚弱的叫声,那一瞬间,我想到了自己。
我收养了这只三花猫,并给它取名小宝。
它是我的宝贝,我唯一的朋友!
我知道冯赫的恶劣,从来不敢带小宝回家,我将小宝安置在一个树洞里,每天放学后去看它,给它食物和水。
小宝成了我挣扎在深渊中唯一的光亮。
半年过去,小宝长大了。
它会偷偷跟着我上学放学,俨然一个小尾巴。
它会在我难过时,用舌头舔舐我的眼泪。
在我满身伤痕时,我甚至看到了小宝为我哭,为我心疼。
有了小宝的陪伴,我觉得日子也不算难过。
可为什么呢?
他们竟然连一只猫也不放过?
一天放学后,我始终不见小宝的身影。
我等了好久。
心中开始恐慌,我无数次说服自己,小宝会来的,一定会来。
可直到天黑,也没有看到小宝。
我跑到树洞去找,找遍了所有它经常去的地方,问便了附近的人。
第二天早晨,我站在学校门口看了好久,依旧不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我不得不接受小宝失踪了,这个事实。
10
课间,我刚从卫生间出来,就看到迎面走过来的一行人,。
是冯赫他们,我害怕躲了起来。
意外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冯赫,你这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被哪个娘们挠了?】
【啥娘们?就一个畜生!昨天在校门口看到一只猫,气不爽踹了一脚,被那畜生伤了......】
【......】
我才知道,小宝的失踪不是意外!
是冯赫!
我只能泪流满面躲在暗处,牙齿死死咬着手臂,满口的血腥味也无法压抑失去小宝的悲伤。
小宝它是在在这世上唯一在乎的,它是我的亲人啊!
就这么被冯赫给打杀了,然后轻飘飘一句“畜牲”而已。
那一刻,我真的好恨,恨冯赫,也恨我自己。
可我早已经在无尽的屈辱和压迫下丧失了反抗的能力和勇气,我只敢在心里偷偷的恨,连冲出去为小宝报仇都做不到。
我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生怕被他们发现。
冯赫等人离开好久,我才勉强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擦了把眼泪,红肿着眼眶想也不想地向门口的垃圾桶跑去。
我听到冯赫说,将小宝扔到了垃圾桶里。
我将垃圾桶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我的小宝,我崩溃的坐在垃圾桶边上哭,泪水糊满我的脸颊。
【对不起,小宝,都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你。】
那一刻,心中对冯赫的恨,与对小宝的愧疚相织,我只感觉眼前一片晦暗。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老大爷出现,他唤回了我的思绪。
万幸,我在老大爷口中,得到了小宝的信息。
小宝随着那些垃圾一起被送到城北的垃圾站。
我跑了两公里来到垃圾站,找了整整三个小时,才在堆积如山的垃圾堆里找到了我的小宝。
它皮毛上满是血渍和不知道是什么的汁液,无声无息。
那一刻,天崩地裂!
剧烈的悲伤,外加一天没怎么吃饭,我哭晕在垃圾站。
半夜醒来,我将小宝葬在它经常玩耍的地方,还买了它最爱吃的火腿肠给它。
回到家,天光已经大亮,刺的眼睛发疼。
我环顾四周,仿佛茫茫天地,独有我一人。
夏日里,我却感觉身在冬日那般,刺骨的冷!
我的生活依旧,上学、赚钱、被打骂......日子麻木而又无妄。
小宝的死亡连个水花都不曾有。
我会记得它,永远永远......直到我生命的尽头。
11
校门口,我一眼就看到了江林。
江林穿着一身灰色休闲运动装,双手插兜站着,吊儿郎当的,看着不像学生,更想无所事事的小混混。
他眼睛在四处张望,皱着眉头,颇有些不耐烦的模样。
我看到他,立马朝他跑过去。
【老大。】
江林看到我,皱了皱眉,抱怨着:
【怎么才来?你知道我等你多久了吗?到底你是老大,还是我是老大?】
劈头盖脸的一顿指责,我不由缩了缩脖子,我眨着清澈的眸子,一脸委屈的道歉。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江林低头正对上我的眼睛玩味的问我。
【错在哪儿了?】
我想了想摇头,小声嘀咕:
【谁知道你要来学校啊!还专门在校门口等我?】
要知道,江林可是个不爱上学的。
平常在学校里是很少能见到他的,老师也不管他。
谁让江林不仅学习好,还家里有钱呢,听说学校的体育馆就是江家捐的。
冯赫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
【在那嘀咕什么呢?还不快点跟上来?】
我小跑着跟了上去,小心翼翼地询问他来学校做什么。
江林轻咳一声,眼睛不敢看我。
【那个,我可不是为你来的,我那都是为了我自己的面子,你如今是我小弟,你要是再被欺负了,那不是丢我的脸吗?】
我眼眶有些湿润,低着头,小声向他道谢。
【谢谢你,老大,你对我真好。】
江林无所谓的摆摆手,耳尖微微发红。
【谢啥?我都说了,我可不是为了你。】
我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老大他竟然不好意思了。
江林的做法很霸气,也出乎我的预料。
我以为他会将那些人打一顿,可他的做法很文明。
他带我去了学校的广播站,他在广播里直接霸道的告诉所有人:
【从今天起,温予初就是我江林罩着的了,谁要是再敢欺负温予初,就别怪我江林不客气!】
江林不知道的话引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我也不知道。
因为,我直接被江林带出了学校,之后的一个星期都没有上学。
他的手很大,很温暖,在众多诧异眼神中,我不由红了脸,一边挣扎着询问。
【老大,你要带我去哪儿?我还要上课呢!】
【上什么课啊,伤的这么重。我在医院里给你安排了病房,这段时间你都给我在医院里养伤。】
养伤?
我眨了眨眼,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
原来伤是需要养的吗?
每次被打,也只是擦点药,疼着疼着慢慢就好了。
好久没有人这么关心过我了。
我很感激他的关心,可还是拒绝道:
【不用了,我这伤都好的差不多了,我都习惯了。】
【医生都说了,你的肋骨断了好几根,至少要养上一个月。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这么不关心自己的身体?】
是我不关心自己的身体吗?
可我没钱!
我还是拒绝的摇头:
【我没有钱,也没那个必要,我以前都是擦点药就行了。】
不知道我那句话惹恼了江林,他突然发了脾气。
【你给我闭嘴!】
江林看着面前的人再三拒绝自己的好意,就生气。
【我不管,我是你老大,一切都得听我的,不养好伤,你就不许去学校。】
在江林威胁的目光下,我只能乖乖的得听他的话,不敢反驳。
直到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我才敢开口问他:
【那我学习怎么办?】
江林瞪了我一眼,对上我小心翼翼的表情,无奈叹了口气。
【我教你!】
【我安排好了,一会让人给你做了全身检查,我看你瘦得只有一把骨头了。你说说你这过的什么日子?要不是看你实在可怜,我才不收你这个小弟。】
不等我拒绝,他直接把我按在病床上,他冷冽的气息扑在我脸上,我心里却暖和得不行。
【我是老大,你不许拒绝!】
眼泪在我的眼睛里打转,我咬着唇瓣点头。
江林,你所有的好,我都会记得。
我会报答你!
12
以前,我总觉得日子漫长而又难过。
在医院养伤的这段日子,我却开始感叹时光飞逝。
我在医院一周,江林每天都要来看我,给我补习功课,给我送饭。
江林他真的很细心,我感激之余,又觉得他这个人很矛盾。
他外边看上去如此冷漠,对我却如此照顾。
一周后,我伤养得差不多了,我坚持要出院。
江林拗不过我,只得答应,并且送我回家。
还没进家门,就听到里面骂骂咧咧的声音,污言秽语,尽入耳中。
【妈的,小贱人跑哪儿去了?也不做饭,也不拿钱回来,跟她妈一个样......】
【我打听过了,她和江林一起走了。】
养父骂声停顿了一阵,然后是他贪心的话语。
【妈的,这小贱人比她妈还能干,这就钓了个有钱的。儿子,你去找找,跟她要点儿钱花花。】
冯赫犹豫了。
【爸,江林不是好惹的,我怕......】
江林话没说完,就被养父打断,一墙之隔,我清晰的听到养父对我的算计。
【怕什么?你私下里跟她要,她不敢跟江林说的。你就找几个人,把她扒了,拍照,以后咱们父子就吃喝不愁了。】
我气的双手握拳,养父他竟然这么狠毒?
我以为以前他们对我已经够坏了,不曾想他们还可以刷新人性的极限。
最令我痛心的是,我的亲弟弟冯赫,竟然也没有反驳。
这一刻,我心中对于冯赫最后的一点顾念,最后的一点情分,散了。
我抬脚踹开大门。
【同一个屋檐下生活这么多年,你们一次又一次的刷新我的认知!】
冯赫看到我,眼神躲闪,显得有些心虚。
【你怎么回来了?】
一滴泪从我的眼眶中滑落,我眼睛死死的瞪着冯赫冷笑出声:
【我要是不回来,又怎么会知道你们还想着算计我呢?】
江林从一侧走出来,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为我撑腰。
【和畜牲讲道理,温予初你可真能耐!畜牲他能听得懂人语吗?】
养父和冯赫看到他,面露惶恐,手不由自主地捂着身上的青紫处,那里似乎还在隐隐发疼。
江林又一次将两人教训了一顿,我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身心舒畅。
如果不是身体不允许,我都想亲自动手,这样的畜牲,活着都是污染空气。
狠狠的警告了一番后,江林拉着我的手转身出了家门。
江林带我来到他的家。
【你养父和弟弟都不是个好的,你以后就住在我这里吧。】
江林的家是一栋别墅,富丽堂皇的客厅映衬着我像丑小鸭。
我忍不住抱住自己的手臂,小声摇头:
【我还是回家吧,已经很麻烦你了,叔叔阿姨看到我,会不高兴的。】
【我让你住就住,这里就我自己,你就住这间。】
江林声音冷漠了些,他不容拒绝拉着我的手上了二楼,直接做了安排。
后来,我才知道,江林的父母几年前在一场飞机事故中丧生了。
他和我一样,是个孤儿!
不一样的是,他的父母很有钱,给他留了很多资产,甚至他们的死亡,也换来很大一次赔偿。
江林除了钱,一无所有。
而我,是什么也没有!
从那以后,我们相依为命,互相依偎,形影不离。
彼此的陪伴,我们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期盼。
13
日复一日,时光如梭。
在江林的帮助和监督下,我的学习成绩一直都在上升。
高考的日期临近了。
为了确保我能和他考上同一所大学,江林甚至给我请家教老师为我补习。
我和江林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我自然不会同他客气。
长时间的相处,使我对江林有了一种很深的情感,我将这种情感深深的压在心底,不敢言说。
面对江林,我总是很自卑,我自觉配不上他。
我不想和江林分开,哪怕我们不能在一起,只要能远远的看他一眼,我也心安。
为了追逐江林的步伐,我挑灯夜读,拼尽全力!
一切的努力,都会有所收获。
后来我以全省第四的成绩被外省一所知名大学录取,同江林同一个学校。
江林是省状元!
晚上,我高兴地在床上打滚。
房门被敲响。
我打开门。
江林一脸严肃地看着我,神情有些紧张。
【有事吗?】
【嗯。】
江林眼睛紧紧地盯着我,看得我有些不自在,忍不住疑惑我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你找我有什么事?】
江林递给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
【给你的......奖励。】
我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就被塞了个盒子,江林红着脸快步离开。
我看着江林,总感觉他很奇怪。
我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金色项链,我珍惜江林送我的每样东西,将之珍藏。
冯赫与我同校,养父听说我考上大学,找来了江家。
江林以私闯民宅为由报警,养父和冯赫被拘留了。
我和江林则趁着这个空隙,收拾了行礼,提前去了学校那边定居。
之后的几年里,我们都没有回去过,因为对于我和冯赫,那里是个伤心地。
直到大三那年,我收到了养父的死讯。
养父的死,于冯赫有关。
冯赫居然成了瘾君子,冯赫毒瘾发作,恍惚间竟然把养父打死了。
冯赫因为贩毒和过失杀人,已经被捕。
听到这个消息,我如释重负,我知道我彻底解脱了!
据说冯赫要求见我一面,我直接拒绝了,因为对于我来说,冯赫早就不是我弟弟了。
我们之间的情谊,早已经在他一次次的磋磨和霸凌下断绝。
三个月后,冯赫的消息再次传来,他被判处了十年有期徒刑。
听到这个消息,我如释重负,我知道我彻底解脱了!
和江林相依为命的时间久了,亲情、爱情交织在一起,将我们紧紧地缠绕在一起。
毕业典礼上,江林当着所有同学的面向我求婚。
我才知晓,原来我不是暗恋,我们的爱情是双向奔赴的。
我们很快结婚,并在第二年有了我们的女儿。
我和江林少年时候都不幸福,幸好我们彼此拯救。
世上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是合格的父母。
也有许许多多向我和江林一样的人,在泥沼深渊里苦苦挣扎,看不到一丝光亮。
淋过雨的我们,也想为他人撑起一把伞,能够遮蔽些许风吹雨淋。
每一年,我和江林都会拿出一部分钱来资助那些想要挣脱泥沼的孩子。
我希望,能对他们有所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