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和捡来的野男人私定终身。
他却被皇帝寻回,摇身一变成了身份尊贵的六皇子。
我为救他重伤昏迷,醒来却得知他即将迎娶中书令之女。
我心灰意冷,跟着哥哥悄无声息离开京城。
三年后,我在酒楼逍遥快活时,谢诏却如鬼魅般出现在了我面前。
他恶狠狠地掐住我的肩膀,威胁道:「再逃,朕打断你的腿。」
转头,他又红了眼眶,一把抱住我。
喉间溢出一丝可怜小狗般的哽咽:「阿鸢,别再让我找不到你了,求你了。」
……
我的家被披甲戴胄的官兵团团围住了。
我有些发懵。
此前并未听说前线有战事,况且也未到征兵的时候。
而且就算抓壮丁,我回头看了一眼细胳膊细腿的谢诏。
我想抓壮丁也轮不到谢诏吧。
难不成是沈玄鹰那家伙又行侠仗义,杀了什么贪官被通缉了?
我有些庆幸我那倒霉哥哥几天前就已经跑路了。
忽然,领头的官兵问了一句。
「谢诏可在此处?」
完蛋,真是抓壮丁的。
我把谢诏往后拉了拉,换上一副笑脸。
「官兵大哥,现在也没有战事,军营应该不缺士兵吧。」
「而且你们抓壮丁也是选的身强体健的呀,他这样的进了军营刀都拿不动,要不还是算了吧。」
官兵没理我,掏出一块只有一半的玉佩,越过我问谢诏。
「你身上,可有这玉佩的另一半?」
谢诏还真有一块玉佩,从我捡到他那天起他就带在身上。
他说那是他养父留给他唯一的东西。
于是谢诏拿出玉佩,在我目瞪口呆之下,两块玉佩居然严丝合缝。
官兵哗啦啦地跪了一地,高喊一声参见六皇子殿下。
我还没合上嘴巴,又被谢诏牵着手坐上了去往长安的马车。
一路舟车辗转,到长安时,已经是七日之后了。
这一路上我听官兵和谢诏的对话,这才摸清楚事情的原委。
原来,我一年前捡到的这个脏兮兮浑身是伤的野男人,居然是老皇帝流落在外十数年的儿子。
谢诏从乡野农夫,摇身一变,成了身份尊贵的皇子殿下。
听说老皇帝风烛残年,眼看着活不过今年。
离散多年的儿子,忽然被寻回,老皇帝很高兴。
我们刚到长安,还未加以修整,老皇帝便连夜召谢诏入宫。
父子团圆,老来见子,本是人间一大乐事。
可是谢诏回来时却满脸阴霾,心事重重。
我问他怎么了,入宫不顺利吗?
谢诏又扯起一抹笑来。
「没有,别担心,只是忽然得知还有亲人在世,心下感慨罢了。」
我看出他有事瞒着我不愿说。
但是一入宫门深似海。
皇家总有各种各样的为难。
他有他说不出口的秘密,我明白,也尊重他。
所以我没有再追问。
可是谢诏瞒得住我,满城风雨却瞒不住我。
谢诏是老皇帝在做王爷时,和最宠爱的云侧妃生下来的孩子。
那时赶上宫变,谢诏就这样流落民间。
老皇帝爱屋及乌,对这个儿子喜欢得紧。
他眼看着自己缠绵病榻,不久于人世,便开始为儿子的将来做打算。
谢诏刚回长安,根基不稳,站稳脚跟最好的方式就是迎娶高官家的女儿。
老皇帝看中了中书令之女宋晚时,想为两人赐婚。
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问谢诏怎么想。
谢诏默了半晌,扯出一个笑容,信誓旦旦地握着我的手许诺。
「阿鸢,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妻,此生决不迎娶旁人。」
他垂下眼眸。
「我不稀罕这权势,我只要你。若是这皇城待不下去了,我便带你回平阳。」
望着他笃定的眼神,我飘忽许久的心,似乎寻到了妥帖的安放之处。
我点了点头。
谢诏,我信你。
*
谢诏日日早出晚归,我住在老皇帝赐给他的王府里,多日见不到他一次。
我不知他是怎样与老皇帝商讨的,对于我留在长安,留在他身边这事,老皇帝并未多说什么。
不久后,谢诏为我求来一道圣旨,说我于他有救命之恩,皇帝封我为真宁县主。
只是对于我与谢诏曾拜过东荒大泽,我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这事。
老皇帝说我们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他不承认。
谢诏一遍一遍地安慰我,说他只认我这一个妻子。
我明白他势单力薄,也明白他身不由己。
所以尽管心里不痛快,可是我从未逼他。
我只安慰自己。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谢诏心里有我,比什么都重要,不是吗。
做了县主之后,长安贵女的游园会,竟给我发了请帖。
我想着,也许从今往后便要生活在这里,与她们多走动些,也不是坏事。
于是我穿上谢诏请人制作的衣裙,满心欢喜地去参加游园会。
正值春日,柳垂金丝,桃吐丹霞。
尽管满园芳菲,春光大好,却也比不上这些贵女们貌若桃花,姿色倾城。
没人找我搭话,我便找个角落吃着糕点,欣赏美女如云。
倒也是惬意。
忽然,守在门口的傧相报了一个名字。
一群人齐刷刷地回望。
我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猛然回神,没忍住好奇探头去看。
宋晚时皎若秋月,光艳逼人。
我此时正站在河边,低头看了看河水中倒映出来的自己。
在平阳时,也有不少人赞我出水芙蓉。
可此刻,哪怕我与她们一样身着华服,头戴金钗。
在看见宋晚时的那一刻,我也忍不住自惭形秽。
我下意识地想着。
原来这就是老皇帝为谢诏选的妻子。
还真是,才貌出众。
宋晚时身边很快围了一圈人,我悄悄往后躲了躲。
我不太懂长安的规矩,所以选择了闭嘴,以免说错话做错事给谢诏丢人。
宋晚时环顾人群,忽然与我对视。
只见她目露鄙夷,有些嫌弃地说。
「国公夫人的游园会,怎生还请了个乡野村妇?」
一群人齐刷刷地望向我,我愣了一下,有些手足无措。
我想回怼她,可是话到嘴边又停住了。
她父亲有权有势,我怕她会叫她父亲为难谢诏。
于是我只好自报家门,试图在众人面前挽回些尊严。
「宋小姐,我是真宁县主,不是乡野村妇。」
宋晚时睨我一眼,捂住了鼻子。
「这样好的华服穿在你身上,怎么也遮不住骨子里的穷酸气,这游园会,竟是什么人都能来的了?」
说完这些,她转过头去,再不看我。
我垂了垂眼眸,也不愿意再待下去,悄悄离开了。
碧桃等在马车边上,见我这么早就出来,很惊异地问我。
「县主,游园会还没结束呢,您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
这小丫鬟比我还小点,是谢诏新买回来照顾我的。
她见我一脸恍惚,赶忙上前拉住了我的手。
我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我没事。
「回府吧,游园会没什么意思。」
碧桃点点头,又欢快地跟我说。
「殿下叫我准备了县主爱吃的糕点,这会儿应该做好了,回去县主正好趁热吃。」
想到谢诏,我终于露出一抹笑意。
我受点委屈,不算什么。
众皇子对皇位虎视眈眈,谢诏高调回宫,也不知道有多少双眼正盯着他。
我不想也不能成为谢诏的把柄和错处,让他在这长安城里更举步维艰。
入了夜,谢诏回来了。
他听说了白日里的事情,急急赶来见我。
其实我早就不在意了,可是见到谢诏的那一瞬间,不知怎的,我还是红了眼眶,委屈巴巴地喊了一声。
「谢诏......」
谢诏什么都没说,紧紧地抱住了我。
他咬着牙道。
「阿鸢,你放心,我一定出人头地,以后再不让你受这样的委屈。」
我靠在谢诏怀里,久违感到安心。
我们难得有时间坐在一起聊天。
他跟我讲朝堂上的诡谲云涌,讲皇家险恶。
我静静地听。
一阵深深的无力感袭来。
我竟什么都帮不上他。
我垂了垂眼眸,有些失落地想。
若我也是世家贵女,谢诏便不会这么寸步难行了吧。
*
我不再试图跟这些贵女们走动了。
因为我早就看清了,她们没有一个人瞧得起我,我又何必自讨没趣呢?
那天是上元节,谢诏难得早早就回来。
他兴高采烈地要带我去街上看灯。
长安城繁华如梦,我牵着谢诏的手,穿梭在满是烟火气的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