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父亲的生日到了，他邀请了顾袅袅和她的母亲顾雨嫣一起去市里面最好的餐厅吃饭。
灯光绸绸，杯影晃晃，他们三人的笑脸有着掩饰不住的情深意切。
对了，我父亲和顾袅袅的母亲顾雨嫣已经登记结婚了。
我的父亲甚至真的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在他眼里，我说出的话就是空气，所以也许也没什么必要。
在这个重组家中，没有人会想到我，也没有人会提起我，宛如我是什么晦气的存在，无关紧要，也无足轻重。
那天之后，我父亲就匆忙而又不间断地给我发消息，不是想问我去哪以及最近的状况怎么样。
而是义正言辞的要和我断绝关系，让我自生自灭。
我头一回被父亲的信息轰炸，却是他催促着，他不想再和我存有父女关系。
他们三人一边吃着精美的晚餐，一边其乐融融交谈。
我则是站在一旁，脸面灰白地看着，哀莫大于心死。
我只是在想，为什么我死了还要继续受这种屈辱和折磨。
上天真的就不肯给我一丁点的怜悯，让我早日投胎吗。
晚餐快到结束之时，我父亲刻意拿出手机，皱着眉头，看起来似乎有什么心事。
顾袅袅关切地问了一句。
我父亲这才仿佛如梦初醒，干笑着摆摆手说：“没什么，就是看一下时间。”
但他隐瞒不了我。
我知道，他在疑惑，疑惑我为什么都这个点了没有给他打电话。
我虽然在长大的过程中逐渐不再过多期待我父亲的爱，但是为人子女的孝道我还是知道的，我也遵守得很好。
所以每逢我父亲生日，不论如何我都会打一通电话，不管他是不是乐意听到我的声音，我都祝他生日快乐，一厢情愿地送上我的祝福之话。
有时也会准备一些小惊喜，因此我父亲在他生日的时候，偶尔也会给我几分好脸色看。
不过这次，爸爸，你永远都等不到了，我在心中默默地嘲讽。
在他们三人一起回去的路上，时间滴答过去。
我父亲的神色也越发不对劲，一直握着手机看着，每次有消息他都带着自己不知道的迫不及待，下意识地点进去。
但是结果都令他大失所望。
终于，他忍耐不住，一脸火气地喃喃自语：“好啊，柳初月，真是胆子大了翅膀硬了，今年连自己父亲生日都不打电话来慰问一下。”
顾袅袅听见他这么说，故作天真地说：“可能初月姐姐是有怨恨吧，不想看见我们。”
我父亲的牙关咬紧，火气直冲天灵盖，立马打开通讯录，拨打我的电话，振振有词：“哼，那我可得好好教训她一番，没有半分为人子女的样子，不像袅袅一样乖巧可人，柳初月一点都不像我，简直和她早死的妈如出一辙。”
通话的声音响了许久，直到自动挂断，我都没有接通。
“好啊，柳初月，反了你呢，现在连你爸我的电话都有胆量不接。”
他破口大骂我，眼神冰冷。
而我再一次被狠狠刺伤，露出一抹苦笑。
爸爸，我已经死了，要我如何接你的电话。
可我父亲不相信我已经死了，还认为我在闹脾气，甚至还缺席了他的生日。
他对我越发嫌恶，更是直白地说我是个讨债鬼。
催促我让我赶紧回来收拾东西滚蛋。
可直到警察找上门来，他才得知。
原来，我真的已经死了。
04
我的父亲在警察找上门来得时候，起初还是一脸质疑。
可当他跟着警察去医院，看见我的尸体，亲眼所见之后，他才恍惚地呢喃：“原来......原来初月真的已经死了。”
他木然地给我安排后事，看着我被火化，放进了一个小小的盒子里。
我惊讶地发觉，他的脸色突然弥漫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伤感。
我双手环抱胸口，仿佛发现新事物那样惊奇。
不是吧，爸爸，你竟然在我为感到悲伤。
哈哈哈哈哈哈，我不禁笑出了眼泪。
真是太讽刺了，爸爸。
我活着的时候，我父亲对我不闻不问，不管不顾。
在我死后，突然有了一腔无处补偿的父爱。
他把我的骨灰盒中带回家中，顾袅袅回来后感到好奇，想看看是什么，但是不小心将我的盒子打翻在地。
我父亲听到声音，急忙赶出来，只瞧见了一脸无措的顾袅袅，还有可怜兮兮躺在地上的我的骨灰。
“你......”
我的父亲刚想指责，却被顾袅袅认错的嗓音打断。
“对不起，爸爸，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抱歉”
一边说着一边还拉着我父亲的手撒娇。
见此，我父亲的责问被咽了回去，只是拍拍顾袅袅的手，叮嘱她小心一点。
我冷冷地看着我父亲，内心再一次失望无比。
亲生女儿死后的安生都被人破坏，他却可以轻易原谅对方，没有半点责怪之意。
晚饭的时候，我父亲沉默地宣告了我的离世。
顾袅袅毫无表情，不过她的母亲装模作样地擦着眼泪：“初月这孩子太可怜了，终归和我们没有缘分，是吧秋枫。”
我的父亲低头不说话，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顾袅袅露处得意的尾巴。
但今天，不知怎么，门又被敲响了。
我父亲去开门，看见又是警察，内心突然感到些惴惴不安。
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毫无节奏和规律。
只因为第一次警察的到来，让他得知了我的死亡。
这一次，他突然有了一种更不好的预感。
因为我已经死了，那这次警察来，是来干什么的？
果然，下一秒，警察便和他说：“请问顾袅袅，是住在这里吗？”
我的父亲呆呆地回答，“是，是啊。”
“那好”
警察边说边拿出一副镣铐，“顾袅袅涉嫌故意伤人罪，我们现在要把她逮捕，请你们配合一下，谢谢。”
我看见顾袅袅的母亲手中的碗普通一声掉落在地，发出巨大的响声。
看见我父亲保持开门的动作，仿佛陷入什么奇怪的世界，又或许是被警察的话吓得呆住。
他怎么也想不清楚，顾袅袅怎么会和伤人凶手联系在一起。
然后就是顾袅袅挣扎地尖叫和哀嚎，伸出手，拼命哀求，渴望有谁来帮帮她。
在押送顾袅袅出门的时候，我的父亲小心翼翼地询问：“袅袅这是，犯了什么错啊？”
警察一脸公正严肃，没有起伏的语调却给了我父亲当头一棒。
“顾袅袅涉嫌伤害柳初月女士，或许会被判刑。”
我看见我父亲的眼神没了焦距，不知落到何处，人也沉浸在了巨大的痴呆之中。
可我觉得内心有一股压抑我很久的恶气吐了出来。
我默默发誓——
我要亲眼看看顾袅袅，恶有恶报，方能真正安生。
05
我的父亲一开始并不信，他跟去警局，想要问个清楚。
却在看见确凿的监控证据后，跌落在地上，人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铁证如山，他不得不信。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亲生女儿，竟然是被他一直疼爱的继女所伤害。
看见我被顾袅袅死死拉着，挡在前面，然后汽车飞奔而来，我像蝴蝶一样短暂飞向半空，随后重重砸落在地。
而顾袅袅，因为有我挡着，只是被轻微擦伤，摔在地上。
我的父亲紧紧握住拳头，闭上眼睛，不忍直视。
然后一字一顿地说：“我、要、见、顾、袅、袅，我要问她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女儿初月。”
见到我父亲时，顾袅袅还在一脸嘴硬，拼命摇头说：“不是我，不是我。”
然后猛地扑向我父亲，祈求他帮自己找律师，放她出去。
我父亲毫不留情掰开她的手，神情冷漠，像是许诺一样：“顾袅袅，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顾袅袅被我的父亲的吃人目光惊呆，随后仿佛知道自己逃不过去。
癫狂地大笑，指着他：
“是我，那又怎样，平日里也没看见柳主任对自己女儿这么关心啊。”
“明明是你要选择救我，放弃她的，为什么只怪我一个人，你不和我一样，都是一丘之貉？”
“而且柳初月这个贱人，死就死了，上高中的时候就看她不顺眼，明明我长得这么好看，那么优异，结果老师的目光全在她身上。”
“还有在大学，我们又在同一个专业，凭什么奖学金永远都是她得到，而且连我喜欢的人也只看得到她？”
“我不服，凭什么，凭什么？挡在我前面的人都要去死，都去死！
！
！”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宣泄自己堆积已久的怨气和愤懑，在场的人听到都眉头高隆。
觉得她似乎精神有些不正常。
然后她又诡异一笑，带着满足和惬意：“不过，她还是输了，因为我得到了你的目光，而她没有，她已经死了哈哈哈哈哈。”
我的父亲怒不可遏，上前给了她一巴掌，这一重重地一掌好像让她清醒了过来。
顾袅袅又拉着我爸的衣角，凄惨地哭喊：“对不起，爸爸，救救我，我错了，别不要我。”
我的父亲一脚踢开，仿若她是什么脏东西，神情疲惫而厌倦，又充满对自己的嘲讽，恨自己看错了人，让自己的亲生女儿死于非命。
“别叫我爸爸，我的女儿只有初月。”
看见他们狗咬狗的场面，我只觉得无比畅快，想要来点瓜子继续看戏。
说实话，我心里并没有什么触动，在听到我父亲承认只有我一个女儿的时候。
他的认可来得太晚，我已经不想要了，也不能要了。
出了警局，他两眼空空地在街上走着，看见别的父女，露出几分羡慕的神情。
“初月......”
我父亲的嘴唇微动，唤着我的名字。
这时，他突然走向一家蛋糕店，不知想到了什么，径直走了进去。
我皱着眉头，不知他这是又想到哪出。
随后听见他的呢喃：“马上，马上就是初月的生日了，我要，我要给初月买蛋糕，对，要买，买最好最大的蛋糕。”
我惊觉不已，原来竟然快要到我的生日了吗？
死了这么些天，其实我的记忆早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
只不过我的父亲，怎么会记得我生日这种不足挂齿的小事？
想当初，我百般哀求，想要父亲给我买一个蛋糕。
不用很大很好看，小小的一个，我就很满足。
但是父亲只是瞥了我一眼。
轻飘飘一句“没有”
，就将我的期盼一棒打死。
于是我的生日，就从来没有蛋糕。
以往是没人买给我，长大后我也不习惯拥有。
，
我以为是我的父亲，他工作太忙了，所以不记得。
没关系的，柳初月。
我当时自己安慰自己，给他找理由开脱。
但其实不是，原来他是知道的啊，只是刻意地忽略了我罢了。
我扣着我的指甲，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
现在买了，可惜我也吃不到了，我深深地为自己叹了口气。
柳初月，你可真可怜。
06
在结账的时候，我的父亲被店员推销办了个会员。
他沉沦在自己的思绪中，无意识地答应了。
当店员得知我父亲的姓名时，突然露出一抹诧异的神色。
我父亲问着：“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结果店员告诉他，是他的名字让她感觉莫名的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过了片刻，她一拍手，像是终于想起来了。
随即笑着询问我的父亲：“您的女儿是不是叫柳初月啊，电话号码是138xxx......”
我父亲诺诺地回答是啊，然后询问她怎么知道的。
她不语，转身去蛋糕制作室，拿出了一个异常精美的蛋糕，还写着祝福的话语。
“祝我的爸爸柳秋枫生日快乐，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女儿：柳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