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有女医生立刻把一个止咬器塞到他嘴里，他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只好在床上拼命蠕动，像只恶心的肉虫。
我后退一步，正好我妈也从单元门口被抬了出来。
她倒是早早就被带上了止咬器，看样子大家都知道她咬警察的“丰功伟绩”
。
果不其然，她后面跟着一个警察和白大褂，其中一个手里还拿着相机。
其中一个还是熟人，正好是那天来找我的医生。
他看到我，立刻走过来对我说：“你父母有精神病，这次还试图杀人，现在必须带到精神病院去隔离治疗。”
看我点头，那个年轻点的陌生警察问道：“你爸一直说着儿子，还叫一个叫做耀祖的人的名字。”
“我们让物业开门进去的时候，他和你妈妈在客厅里又打又砸，我们问他们你在哪儿，他们就说要杀了你，这是怎么回事？”
我沉默了一下，从包里拿出来一张入学通知书。
警察一看，是本地一所著名的军事管理学校，再一联想我们的年龄差距，他还有什么不懂得。
他同情地看着我，对我说，“你也真是挺辛苦的。”
我勉强笑了笑，将他们送走。
隔壁的人一直指指点点，看到车走了，有好事的阿姨大着胆子过来跟我搭话。
“欸，小韩，你家爸妈到底咋回事啊，我看怎么是市精神病院的过来接人呢？你爸妈老带着在小区玩的你弟弟呢？”
“哎哟，那小孩是她弟弟啊，要我说真是一点不像！
上次跟我家孙孙抢玩具，狠狠把我家孙孙推了个大跟头！”
这是另一个大妈。
“上次还冲我吐口水呢！”
说这话的是隔壁单元的小姑娘。
耀祖从不敢去欺负成年男子。
我假装难过：“耀祖是我弟弟，我本来已经花钱送他去了启航学校了，没想到我爸妈这么舍不得他。”
搭话的大姨咋舌：“启航啊，那个学校可难进了，我们家孙女想去，人根本不要。”
“那可不，一个学期学费15万呢，但是孩子进去是真出息，前面单元不就有个去了吗，一年回来一次，那过年回来的时候，哦哟真是大变样呢！”
“可不是，可有礼貌了！
听说成绩也好。
要我说，你还是对你弟弟太好了，你爸妈这把年纪了，还生孩子，这不是胡闹嘛！”
“听说这对老两口还是神经病！
你看，这可是市精神病院的车！”
听着大家的七嘴八舌，我看着120远去的方向，微微笑了。
7
到了周末，我取得了警察局的同意后，前往市精神病院重症区看望这两个人。
我爸妈被分开关在一个小小的屋子里，屋里仅有一张床，靠近门的地方是一个洗漱用的小小的厕所隔间。
门分为两层，一层是铁栅栏，外层是防盗门，护士只允许我打开防盗门跟他们分别交流。
其中一个护士还跟我解释说，这样被关起来的都是有暴力倾向的病人，让我不要难过。
谁知道这正合我意呢？
我首先看的是我妈，她好像守在了门前，门一打开她就敏捷地窜到铁栅栏处，狂热地摇出哐当哐当的声响。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儿子还在等着我，他被他姐姐给卖了啊！”
等她看到我以后，眼神中更是癫狂！
“死女仔，不，倩楠，好女儿，倩楠，你快告诉她们，妈妈不是精神病，妈妈不是精神病啊！
快让他们把妈妈放出去！”
其中一个男的陪护人员熟练地敲打着防盗门，语气不耐烦地说道：“来这儿的十个精神病，十个都说自己不是精神病！”
我妈更加绝望了，她尖叫着，“我真的不是精神病！”
跟着我们的护士都要笑了，她对我说：“韩小姐，您别见怪，您妈妈特别执着，坚持说自己不是精神病。”
“一开始的时候我们还重视一下，问了问她，结果她说您拐卖她儿子。”
“警察去调查了，她的儿子韩耀祖在启航学校上学上得好好的呢，跟拐卖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以后，她再说什么不是精神病之类的，可没有人相信她了。”
我微微一笑，“我可以跟她单独待会儿吗？”
护士爽快地点点头，然后说：“您注意时间，十五分钟。”
然后他们就离开了。
我妈一直听着我们说话，等护士离开，她用仇恨的眼光看着我。
她第一次发现，她这个从小虐待的女儿，居然个子比她还高。
可是直到现在，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真的有精神病。
正规医院是不会轻易下精神病诊断的。
我妈和我爸，病态追求传宗接代，甚至觉得牺牲其他所有的东西，甚至是人命，都是应该的。
他们不是其他无辜的病人，没有精神错乱。
反而是偏执成狂，妄想症太严重，而且腐朽残忍的思想根深蒂固。
太过强烈的认知障碍和偏执狂，自然会被判定对社会有害。
我微笑对她说：“妈妈，耀祖已经在好好上学了。”
说到这里，她回过神来，咬牙切齿地说：“贱人，你这个活该烂死在马桶的烂货，你居然敢这么对我儿子！”
“我不会放过你，我老公也不会放过你！”
我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耀祖被我送走了？”
“那是因为我们想去看看耀祖！
二小说根本没有这个学生！”
我妈撕心裂肺地大喊。
“我们收拾了那么多吃的那么多钱去看耀祖，我的耀祖，他不在二小，他被你这个烂心肝的卖掉了，你这个女人活该一辈子生不出来孩子，烂肚子的烂货！”
我摆摆手，示意她停下：“你要是想耀祖过得好，怕是不应该再骂我了，张女士。”
她的大喊戛然而止，像一只鸭子被掐住了脖子。
她不敢置信地望着我，嘶哑着嗓子：“你怎么敢这么喊我，我可是你妈！”
我笑了：“你是韩耀祖的妈妈，可不是我的妈妈。”
“你要是好好表现，怕是可以从这里面出来，也许还能看到你儿子。”
我掸了下身上的尘土。
“不然，你就在这里面好好待着吧！”
十五分钟到了，我离开后，她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想着自己的儿子，发出凄惨的哭声。
这一幕被她房间的监控拍到，医生默默地吩咐，加大药量。
下一个要探望的，是我爸。
他坐在房间里阴恻恻地等我过来。
看起来倒是颇为冷静。
等护士离开后，他对我说：“我身上还有二十万，是我的养老钱，也是给耀祖留下的救命钱。”
“这钱，你妈都不知道。”
“我把这钱给你，你把我和你妈带出去。”
我笑着摇了摇头：“爸，你出去干吗呢？这里面有吃有喝的，多好。”
我爸恳求道：“我们出去以后，一定带着耀祖离开，离你远远的，不会再来打扰你。”
他进了精神病院，闹也闹过，最后还是被镇压。
到最后，他反而想明白了。
换监护人、从他们手中拿走四十万、把耀祖送走，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我的算计。
他到最后甚至在想，要是我是个儿子就好了。
我笑着摇头：“我怎么可能会带你们出去，你的钱，你死了以后，你猜是给谁？”
“你要是真有这个闲心，不如想想，怎么从这个屋里出去。”
“那我儿子在哪里？”
他最后终于破防，嘶哑着声音问我。
我看着他这个样子，无动于衷。
“耀祖在一个好地方，一定会变成乖孩子，就是吃不吃得饱，就不知道了。”
“你们不是盼望耀祖出人头地吗？”
“要成为人上人，就要吃得苦中苦。”
我爸将床上的东西狠狠砸到铁栅栏上，发出巨大的嗡鸣，他房间里报警器立刻响了起来。
全副武装的男护工们立刻出动，将他狠狠地捆在床上。
他高声大喊，“我不是精神病！
我的精神病病历是伪造的！”
可惜，没有人相信。
因为假的说太多，已经变成真的了。
8
过了一周，我再去看望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变得非常老实。
我好心给他们看了一段耀祖的视频，那是在学校训练的时候。
那个小胖子因为刚到学校不听话，就被教官合理带去跑步，跑到吐为止，现在已经非常乖巧了。
他俩看到心爱的儿子变成这样，心都要碎了。
我妈整日哀哀哭泣，甚至撞墙自杀，才终于换来了跟我爸见一面的机会。
他们不知道商量了什么办法。
第二天，我爸就积极配合治疗，最终获准可以前往自由一些的中症病房。
谁知道，他居然是为了逃跑！
在一天夜里，我妈假装发病，把大部分医护人员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她那。
我爸悄悄偷了一辆120救护车开了出去。
结果救护车没有调度台不让出门，他在医院大门口就被拦了下来。
他双目赤红，满眼都是为了儿子，一脚油门踩下去，狠狠撞倒了大门，拖拽出刺耳的声音。
随后，他开着120横冲直撞，后面跟了两三辆警车。
他牢牢记得我的视频里不经意露出来的“启航小学”
的名字，嘴里念念叨叨。
最后在巨大的轰鸣声中，他狠狠撞上了出城的安全岛。
当场车辆就爆炸了。
等我接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没救了。
等我去看我妈的时候，她已经被关进了精神病院最里面，一间小屋子里。
听说她在那个晚上袭击了三名医护人员，被打了两针镇静剂才安分下来。
现在除了吃药，她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要捆在床上。
等她看到我的时候，双眼流露出希望。
可惜，她是注定要失望了。
等到她听我说完，她老公在死之前都没看到耀祖的时候，她沉默了。
等我离开的时候，都没说过一句话。
再后来，我每次去的时候，她都沉默不语，一副呆呆的模样。
过了三个月，她终于从床上被放了下来。
又过了三个月，我听说她在医院里自杀，闹着要见儿子。
又是撞墙的老招数。
可惜，她这次没有把握好力道。
她一头撞在了厕所隔间的水龙头上，当场就进气少出气多了。
在弥留之际，她一直喃喃自语着，“我的儿子......我的儿子......耀祖......耀祖......”
到死也没再见到她儿子一面。
他俩的丧事自然一切从简。
我爸剩下的10万，赔医院的损失都不够，自然啥也没有。
还好他最后，给他儿子留了四十五万，好好读书，够他到高中的。
以后，自然是阳光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