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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不满那我直接进来了

导线剪断了,但装置拆除失败。

最后五秒钟里,祁凛想过很多事情,也听见了顾屿桐的那两句话。

祁凛曾经在部队里受过极为严苛的训练,各种专业技能傍身,拆除这样一个装置简陋的炸弹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正确答案的确就是那根黑色导线。

他不可能会剪错。

所有人员在安全距离内严阵以待,祈祷最后的结果是幸运的。

三……二……一。

炸弹爆炸前的最后一刻,祁凛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揽住了顾屿桐,用宽大的身躯将顾屿桐围裹住,臂膀绕过他的颈后、后背,将他紧紧地拥护在了怀里。

他少有凭借直觉来行动的时候。

大多时候,他冷静、克己,习惯性地进行逻辑分析,以此来指导自己的行为。

可唯独在这个人身上,他懒于较量。

也只有在这个人面前,直觉永远先于一切利弊的权衡。

“上将……”顾屿桐重重地粗喘着气,夜里气温低,呼出来的气都是白色的,可他整个人都被祁凛抱着,胸膛和胸膛相贴时,暖意四起,他甚至能感受到祁凛的心跳。

祁凛的声音响起:“不后悔。”

后悔遇见我吗。

不后悔。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始终静观其变,操纵着事态的走向,直到他的猎物愿意主动剖开自己的真心,以一种坦诚相待的方式告诉他,他终于被驯化。

系统的声音响起:【恭喜宿主!好感值提升至50%!】

身后的炸弹没有动静,但爆炸的声音却在车外一侧如期响起——远没有想象中那样震彻天地。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一声接一声。

伴随着这些“爆炸声”一起响起的,还有头顶苍穹的爆裂声。

不是炸弹,是烟花。

一时间,整个夜幕,火树银花,绚丽纷呈。

顾屿桐嘴角挽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从祁凛怀里探出个脑袋,仰头看向车外的天幕。流光溢彩的烟火砸进他的眼里,很漂亮:“上将,我们被那个王八蛋骗了。”

他又去看祁凛:“压根没有什么炸弹,是他拿烟花当幌子呢。”

祁凛刚想说什么,一低头却看见了顾屿桐那双浅色的、很好看的眼睛。他立刻错开视线,将那个“炸弹装置”从里到外拆了开来,发现这不过只是一个极为逼真的仿真模型。

想想也是,一个满心只有逃跑的人,根本没必要把事情做到这一步,这所谓的炸弹应该是在黑市里随手拿的仿制品,只是没想到内里竟然是烟花。

鲜少决断失误的上将,在今天犯了不少错误。

而那个罪魁祸首反倒装起了大度,开始转移话题:“上将,那个男人挟持了我,把我关在车里后自己一个人跑了,车里很冷,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阿嚏!”

“你了。”顾屿桐窝在祁凛怀里,打了个喷嚏,把话继续说完。

祁凛准备把人扶起来,这时候,车外传来塔尔焦急的叫喊声,塔尔带着一批人从另一个方向寻了过来,一看见这边的场景便急不可耐地冲了上前。

塔尔看了眼被冻得可怜兮兮的顾屿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脚就要上车扶人:“哥哥!你怎么被弄成这个样子,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

“塔尔,少操没用的心。”

祁凛说完,原本扶着顾屿桐胳膊的手转而捞起人家的腰,轻而易举地将人打横抱起,顾屿桐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再度跌进祁凛的怀里,他怔怔地看着祁凛,听见他说:

“他怎么样,轮不到你关心。”

夜幕里的烟花还在燃着,盛大又辉煌。

祁凛就这么抱着人,下了车,朝自己的车队走去。顾屿桐刚被从冷藏车里解救出来,着了凉,鼻音很重:“上将,您其实没必要这么凶的。塔尔副官他也是为我好,看样子,他带人找了我很久呢,也挺辛苦的。”

刚结束东原的任务就匆匆追踪定位赶来、带人在回收站里摸黑找了更久的上将,用一种听不出喜怒的语气说:“是很辛苦,他现在就在后面整队,你下去陪他。”

顾屿桐吸了吸鼻子,笑了两声:“上将,您真是一个古怪的人。明明不想让我下去,却非要说反话。”

祁凛嗤笑了声:“塔尔对你上心,你来黑市也是因为担心他的安危,放你下去是成人之美。”

“那上将您是成人之美的那种人吗?”

祁凛回答得磊落又果断:“不是。”

顾屿桐拖着极为浓重的鼻音笑出来,继续说:“谁说我来黑市是为了塔尔副官?”

祁凛:“嗯?”

“为上将分忧解难,难道不是我的分内之职吗?换句话说,我来黑市,怎么不算是为了上将您呢?”

最后一束烟花窜入云霄,绚烂的光影落在祁凛肩上,半晌后,顾屿桐看见他笑了,那是他第一次看见祁凛有过那样轻松愉悦的笑。

很莫名地,顾屿桐捂住心口,微不可查地皱起眉。又开始痛了。

*

被关在冷藏车里这么久,又吹了不少风,果不其然,等顾屿桐被祁凛送到指挥中心的医院后,后半夜里又发起了低烧。

祁凛把人送到之后就立刻赶去了地下实验室,对此并不知情。

克里斯见到祁凛时简直可以用暴跳如雷来形容:“上将先生,您最好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解释您昨晚为什么放我鸽子!”

祁凛穿戴好消毒服,若无其事道:“接人去了。”

“接个人需要从天黑接到天亮?”克里斯指着天外将亮未亮的天色,懒得再和这个昏了头的人多说一句废话,“算了,讲正事。”

地下的研究基地里,实验室有很多,如同蚁巢一样,而克里斯最常进行实验的就是这个中央实验室。

房间四周摆着许多两人高的圆柱形透明器皿,里面盛着特殊营养液,最大的容器里装着一具保存完好的尸体,透过容器壁可以依稀看出来是一个男孩。

克里斯医生站在这个器皿旁,神情复杂地看向这具标本:“三年前,如果不是这个孩子的出现,现在的一切都会有所不同。”

祁凛环臂站在一旁:“少说废话。”

克里斯带祁凛来到昨晚出事的实验台,开始复述昨晚的经过:

“您知道的,这项实验我们进行了整整三年。为了验证自然中是否存在超阶畸变,是否存在有自我意识的丧尸存在,我们利用这个孩子做过的实验不下千次,可结果都是一无所获。

昨晚,实验再度失败后,研究人员准备将组织液销毁,却无意将其和一组已经死亡的菌群融合,令所有人大惊失色的是,这组菌群奇迹般地恢复了活力,并且不断地试图从容器中‘越狱’逃出来。

而当组织液失活后,菌群很快再度丧失活力,最后恢复死亡的状态。

一条从未被发掘过的路在众人面前豁然开朗——也许组织液里没有畸变进化的因子,只有一直以来被我们忽略的,它的寄生性。”

祁凛忽然看向盛着男孩尸体的容器:“三年来,用于做实验的组织液都提取自那个男孩。所以你的意思是,这种寄生来自于那个男孩身上。”

“是的。”克里斯的瞳孔微缩,连声音都带着点抖,“可能压根就没有什么超阶畸变,也没有什么有意识的丧尸,当年的那个男孩被感染之后或许是被什么东西寄生了。”

祁凛细想着克里斯的话:“被感染后的人类会在短时间内出现症状,并且失去自我意识。一个外表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还能自主活动的感染者,的确有可能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身体。”

克里斯看起来忧心忡忡,他犹豫很久,才开口道:

“根据昨晚那组菌群的反应,和三年前那个男孩的种种伪装表现,我们可以大胆猜测,背后的寄生者是某种有目的、有智慧的未知生物——它们是冲着我们来的。”

祁凛走到窗边,两手撑住窗台,仰头看天:“从两百年前的那场陨石袭击开始,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了。”

“上将,如果真是这样,”克里斯语气一顿,仿佛他要说的话有千钧之重,“那意味着,摆在人类面前需要警惕的难题,除了丧尸潮,还有某种危险的未知寄生体。”

祁凛的眼神锐利,冷静而又镇定:“克里斯医生,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而这些,充其量只是你的主观臆断。”

言外之意,需要更确凿的实验结果来证明。

克里斯郑重说:“我们会继续研究,给出白纸黑字的结果证明。”

话虽这样说,但事实上,警钟已经敲响。

“今天就先这样。”祁凛拿起外套,准备出去,却突然被身后的克里斯叫住。

“上将。”

克里斯带着医用口罩,只露出一双复杂而深邃的眼,他就这么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轻叹了口气,接着说,“如果是这样,祁凛上将,我希望——”

希望什么。

祁凛没有留给自己听这句话的机会:“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实验室里,那个男孩很安静地待在实验器皿中,双眼阖着,尘封着三年前的往事。

如果是这样,祁凛,我希望你可以宽恕你自己。

离开地下实验室后,祁凛回到指挥中心处理这次有关黑市的后续事情,忙完后发现已经是下午。

不知是什么原因使然,原本打算出来透口气的上将透着透着就走到了指挥中心的医院。

“上将,顾先生后半夜确实出现了点低烧的迹象,但他不肯打针,说怕疼,也不愿意喝药,嫌太苦,结果今早查房的时候,他人已经不见了。”

上将的脸色蓦地冷了下来:“这么大一个人都看不住?”

护士长在内心叫苦连天,但再怎么委屈也不敢在面上表示出来:“抱、抱歉,上将……不过顾先生的个人信息表上有他的住址,您需要的话,我们可以给您调出来。”

*

顾屿桐真的很不喜欢医院的味道,尤其是那股消毒水的味道。如果还要打针的话,那就更讨厌了。

都怪祁凛。

上次给他扒得干干净净打屁股针,打出了阴影。

回到租房后,还发着低烧的顾屿桐在心里昏昏沉沉地骂着。他脱了衣服往沙发上随手一甩,走向了卫生间,他觉得身上的消毒水的味道很难闻,想洗个澡。

当他把自己扒得干干净净后,门口传来敲门声。

“顾屿桐,开门。”

这小破廉租房的隔音差得离谱,以至于顾屿桐还在卫生间就听见了门外那人的声音。

有些人生病了就爱闹点无厘头的小脾气,很明显,顾屿桐就是这种人。

浴室的镜前,他很慢地抱膝蹲下,蜷起来,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感,动作很轻,企图让门外那人以为屋里没人,然后有自知之明地离开他的领地。

“我知道你在家。”但很明显,祁凛并不吃这套。

听到这话,顾屿桐不情不愿地开始穿衣服,穿到一半又一股脑地脱了下来。去他的什么任务,他现在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洗个澡,谁来都不想开门。

系统的声音在脑子里炸响:【宿主,这正是近距离接触攻略对象,提高好感值的机会啊!】

也许是发了点烧,顾屿桐的情绪并不高涨:“怎么提高?我现在只想泡个澡,难不成他还能进来帮我洗澡?”

系统:【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机会都是争取来的嘛~】

去你的。

他顾屿桐有手有脚,怎么就需要别人帮他洗澡了?

顾屿桐翻了个白眼,正打算听听门口的动静时,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开始变得透明起来。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烧糊涂了,于是动了动手指,没想到身体竟然真的在这时候变得不受控制。透明的触手们终于找到出来透口气的机会,一个个探着脑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顾屿桐有些慌,压声道:“你们快变回去,到时候会被人发现的。”

听见这话,有几缕触手顿时有些泄气,垂头丧气地趴在顾屿桐的肩上,又软又凉,触感很好,像是在撒娇。

门外的祁凛果然还没走:“顾屿桐,我听见了你的声音。不开门是希望我强行闯进去吗?”

衣服是来不及穿了,顾屿桐手忙脚乱地开始去拿自己的浴巾,谁料肩上的触手们一听见祁凛的声音立刻就来了精神,你碰碰我的脑袋,我碰碰你的脑袋,在交头接耳些什么。

要贴贴,要贴贴。

“不准出来,要是被他看见,你们和我没一个有好下场的。”顾屿桐严厉警告道。

有一缕软软的触手偷偷摸摸地就要往外游,被顾屿桐发现后硬生生拽了回来,他又痛又无奈:“快变回去。”

可拽住这根,又来了其他的,于是从顾屿桐掌心里冒出来的触手们越来越多,顺着浴室的地板愉快地往门口那人的方向游去。

就在顾屿桐束手无策时,祁凛略有不满的声音再次响起:

“好的,那我直接进来了。”

第32章低喘这房间不隔音?

祁凛正准备暴力破门而入时,门猛地从里打开了——

顾屿桐看上去像是没穿衣服,全身只裹了一件宽大的浴巾,一层一层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让祁凛不由自主地联想到软糯香甜的粽子。

祁凛先是环顾了一遍顾屿桐的居住环境,然后开口问:“这么大点地方,开个门需要十分钟?”

顾屿桐下意识把浴巾裹得更紧:“我、我正准备洗澡。”能给你开门就算不错了。

“来得不巧。”祁凛挑了挑眉尾。

嘴上虽这么说,身体倒是遵循本意地从顾屿桐打开的门缝里挤了进去。

被“邀请”进家门的祁凛把手里的退烧药放在桌上,抱着胸打量起顾屿桐这间又破又旧的小小廉租房。

顾屿桐的本意是开个门缝,让祁凛看看自己就行,没想到这人竟然不顾自己意愿地强行进来了!

“上将,这里破破烂烂的,您还是回去吧。”

“不嫌弃。”祁凛看了眼灰蒙蒙的沙发和黑得发亮的木椅,愣是半天没有动作,最后拉了个小凳子坐下,“你忙你的就好,我听医院里的人说你发烧了,毕竟这属于工伤,所以来送点药。”

一听见祁凛的声音,被顾屿桐硬生生藏在浴巾下的触手们就疯狂地躁动起来,顾屿桐一边要忍着低烧带来的头疼,一边要控制这些不安分的触手,险些失去表情管理。

祁凛看了眼脸色不太好的顾屿桐,“不是说准备洗澡?怎么还不去?”

“这、这就去。您喝点水,少说话……”

祁凛忽然出声叫住了他:“回来。”

好不容易可以借着洗澡的机会把触手收回去,顾屿桐怎么会这么轻易过去,现在过去岂不是前功尽弃?

但祁凛却坚持道:“回来。我记得发烧不能洗澡。”

顾屿桐背对着他,非要和他倔:“就不,我就要洗,现在就要洗。”

“不可以。”顾屿桐听见祁凛起身朝自己走来的声音,祁凛走到自己身侧,“洗澡不行,但擦擦身体还是可以的。”

顾屿桐那晚被绑成那样,手上全是伤,如果要擦拭的话,身上必定有很多地方是照顾不到的。

“我帮你。”

顾屿桐强忍慌张,仍在拒绝:“上将,这不太好吧。虽然您救过我,但公是公,私是私,毕竟我们只是上下级的关系……”

“那你觉得,我救你算公算私?”祁凛轻笑一声,手已经攥上了顾屿桐的浴巾一角,饶有兴致地等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算您乐于助人!”

顾屿桐能明显地感觉到那些触手马上就要从浴巾里钻出来贴着祁凛了。为了不被看出端倪,他只得认栽,彻底豁出去:“上将,我先进去接点水,您待会儿再进来。好吗?”

“可以。”

十分钟后,祁凛把手搭在了门把手上,象征性地敲了敲门。

“上将,您进来吧。”

顾屿桐蜷起双腿静坐在浴缸里,脑袋支在膝盖上。他并不算瘦弱,腰腹的肌肉线条流畅性感,身形匀称完美。祁凛一进浴室,看见的就是这样□□的顾屿桐。

他走过去把窗户关上,然后单膝点地,半蹲在浴缸旁,拿起了毛巾:“这里不好。”

顾屿桐把脸从膝盖上移开,看着祁凛:“嗯?”

“没有暖气,会比较冷。”祁凛说是帮他擦身体,就真的只是擦身体。

他的指腹隔着毛巾缓缓擦拭过顾屿桐的颈侧、后背,刻意避开那些可能会让他疼痛的勒伤,顺着微凸的脊骨往下,停在腰窝处。

廉租房的毛巾质地并不柔软,顾屿桐的皮肤很白,这样干净细腻的白总让人误以为会容易在上头留下痕迹,因此祁凛一开始并没有使多大的力气。

直到他发现,无论怎么磋磨,外力都很难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不由地,他加重了点手上的力气。

顾屿桐头还晕着,又好不容易把触手们藏了起来,祁凛这样忽然发力让他不自觉出声:“上将,您这样我会有点疼……”

“是吗。”祁凛声音微微有些发哑。

顾屿桐突然来了点兴致,他把头靠在膝盖上,看着祁凛:“上将,您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呢?”

祁凛停下手里的动作,黑而深的眼睛看向他:“后背擦完了,转过来。”

“前面……?也要擦吗?”顾屿桐其实还是有点想听上一个问题的答案的,但祁凛不说,他也不好再问,“前面我自己可以来。”

祁凛没有由着他来,而是用手固定住顾屿桐的肩膀,战栗的指尖隔着薄而轻的毛巾去触碰他,从滚烫的胸膛下滑到紧实的腹肌,最后来到小腹处。

顾屿桐的脸色有点不自然,硬着头皮地笑道:“你、你别看那里。”

祁凛实话实说:“你给我看过。”

顾屿桐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但现在你别看它……”

祁凛嘴角噙起一抹笑,他倏地起身,手撑在浴缸内侧,将顾屿桐整个人覆压在身下,“腿分开。要么岔开,要么抬起来,我继续擦。”

“不用了……”顾屿桐实在不愿意。

“哦,意思是希望我来掰开?”

“不是、不是。总之,你先别乱动我。”

就在顾屿桐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时,浴室隔壁忽然传来了一些古怪的声响。

浴室隔壁是另一位租客的房间,那个租客是个白嫩漂亮的男孩,顾屿桐常常能看见他和另一些男人出入房间。

这时,那个男孩娇滴滴的叫喊声从隔壁传了过来。

……

……

……

紧接着就是什么东西以极高极快的频率撞在一起的声音。

顾屿桐当机立断反应了过来,反应过来的第一秒就是去看祁凛。

祁凛眸底的墨色更深更浓,他喉结一滚,也在看着顾屿桐。

“怎么挑的房子?”

“之前您总是辞退我,所以我没攒下多少钱,只能找到这样的租房。”

“这房间不隔音?”

“……嗯。”

隔壁的动静愈发肆无忌惮起来,祁凛甚隔着墙都能听见隔壁人说话的内容。

……

……

祁凛微眯着眼,手里的毛巾被攥干了最后一滴水分。他仍然保持着刚刚那个姿势,单手撑在顾屿桐身侧,山一样的威势倾轧下来,压得顾屿桐有点喘不过气。

这房子隔音差,每天一到这个点就是这个动静。顾屿桐平时也没少听,从来都是见怪不怪,等隔壁消停了也就好了,也不会有什么其他反应。

可现在,他光裸着身体坐在浴缸里,一抬头就是祁凛的脸,两人的呼吸隔得那样近,互相交缠在一起,再细小的喘息声也在这间狭窄的浴室里被无限放大,刺激着顾屿桐身上每一寸被祁凛抚摸过的肌肤。

尤其是……

他“唰!”地一声站了起来,从祁凛的臂弯下钻了出去,还没等从浴缸里跨出去,另一只脚猛地突然打滑,祁凛见状,扔了毛巾,眼疾手快地拽住了顾屿桐的胳膊。

可为时已晚,他已经跌向了地面,连带拉着他的祁凛也齐齐向地面摔去。

祁凛垫在下面,而顾屿桐整个身体摔在了他的身上。上将素来肃正的面孔变得有几分狎昵,他微微曲起膝盖,往顾屿桐身下一顶:“每次听到这些声音都会有反应吗?”

顾屿桐刚想狡辩,却忽然感觉到肚皮被什么一戳。

久居下风的他终于转败为胜:“上将,彼此彼此。”

顾屿桐随手扯了件浴袍搭在身上,松松垮垮,但却没从祁凛身上起来。

浴室内水雾蒸腾,顾屿桐用湿润的食指指腹轻轻刮过上将腰间的皮带,另一只手撑在上将的胸前,调笑道:“上将是正经人,第一次听这样的声音,有反应也正常。”

顾屿桐任由宽大的浴袍从肩头滑落下去,语气还是那样不着正经:“我来帮您。就当是——就当是报答您那晚的救命之恩。”

顾屿桐原本就还在低烧中,体温比平时要烫些,不安分的手开始四处点火,迅捷地解开了祁凛的皮带,正要往下探去时,祁凛的大掌猝然间握住了顾屿桐的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祁凛重复他的话:“报答?”

顾屿桐不以为意:“不然呢。”

隔壁乒乒乓乓的声音消停了下来。

——然而祁凛的脸色却比刚刚更加阴翳,他把顾屿桐从自己身上拽下来,起身,整理衣物,扔下顾屿桐,径直走了出去。

紧接着,大门被猛地关上!

系统恨铁不成钢:【宿主!刚刚这么好的机会,您怎么就把人给放走了!】

光着屁股折腾了这么一大会儿,顾屿桐猛地打了个喷嚏,他扶着瓷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了天大委屈的人是他,“我手指头都已经勾到他的皮带了,是他突然喊停,提起裤子就跑了。”

系统欲言又止。

是顾屿桐率先点的火,行到关键之处,却偏要用一句“报答”来解释成好兄弟之间的互帮互助。

不怪祁凛火大。

系统好心提醒:【宿主,已经过去一个月了。目前,攻略对象的好感值才只有百分之五十,您最好还是不要激怒对方。】

偏偏顾屿桐有恃无恐,他无所谓地整理着身上的浴袍:“生气就哄呗。”

没被哄过的人最好哄。

不过他的确没想明白,自己好心帮他,为什么关键时候突然又不让他继续。

他百思不得其解,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又鬼使神差地瞄了眼隔壁,忽然灵光一闪——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可能是手法和技巧有点差劲,也可能是没摸准祁凛的喜好。

他决定找个地方好好拜师学艺!!!

一周后,冷落了顾屿桐很久的上将忽然接到下属的消息。

“上将,顾副官他晚上又、又去黑市了——!”

第33章眼尾潮红含住祁凛的下唇

做完今天的实验后,克里斯医生带着一份有关寄生性的研究报告来到祁凛的办公室门口。

正准备敲门之际,祁凛忽地打开门,招呼也不打一声,阴沉沉地就往外走。

被落在身后的下属忙不迭地同他问好。

克里斯早已见怪不怪:“谁又喂他吃枪。药了”

下属扶正帽子,惶恐地说:“顾副官今晚在黑市二层包了场,被、被上将知道了。”

“顾副官?包场?”克里斯细细琢磨着,给顾屿桐打抱不平,“下班后的私人时间人家愿意怎么玩就怎么玩,你们上将住海边的,管得可真宽……”

那名下属顿了顿,接着说:“还点了很多小。鸭。子……”

克里斯若有所思地沉吟了片刻,终于想通了点什么,说:“那你最好还是去拦着点吧。”

*

“顾先生,今晚的人还合心意吗?”

黑市背后的老板之一正是上回打过交道的那个矮胖男人,刘老板为人敞亮,又极为欣赏顾屿桐的行事作风,要不是被指挥中心的祁凛捷足先登,他指定把人留在自己手下办事。

再加上上回的事情,他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因此这几天的吃喝玩乐一分钱也没让顾屿桐掏。

卡座里,顾屿桐喝了点酒,音色慵懒。他笑着摸了把身边人的头发:“还行,讨我喜欢。”

他自己就喜欢这样嘴甜腰软的,可就是不知道祁凛喜欢哪样的。

这些天,他抱着谦虚好学的心态走进这里,为的就是兼收并蓄,吸纳百家之长,虽说各花入各眼,但他只要样样都精通点,总有一款是祁凛喜欢的吧。

当然,学归学,剩下的时间那是万万不能亏待自己的。

“再换批嘴更甜腰更软的来。”

顾屿桐松开搂着人家小腰的手,酒意有点上头。

刘老板拍拍掌的功夫,这边的卡座就围满了一群新人,各个样貌俊俏,嘴里一口一个顾哥叫得比谁都甜。

顾屿桐正在剥一颗糖果,他缓缓揭开黏腻的糖纸,用骨骼匀称的两指夹着递到其中一个嘴边,笑哄着道:“张嘴。”

那孩子白白嫩嫩的,葡萄大的眼睛黏在顾屿桐身上,没骨头一样地就要往顾屿桐身上靠。顾屿桐好脾气地喂完糖,又揽过他的肩膀:“干这行多久了?”

“刚来不久,我以前不是干这个。”这孩子一手搂住顾屿桐的胳膊,另一只手熟稔地往他的衬衫下摆探去。

不远处的舞池里灯光绚丽,人声鼎沸。

顾屿桐把他不安分的手抓住,笑嗔道:“动作很熟练嘛。那我问你,要是遇上不吃你这套的人,你会怎么办?”

男孩很认真地想了想,随后喜笑颜开:“那方法可多了,顾哥你想试试?”

“倒不是我想试。”顾屿桐喝了两杯酒,往沙发上一靠,脑海里莫名其妙地浮现出某个人的模样,他醒醒神继续问,“你刚刚说方法,都有哪些?”

对方的两只手暧昧而亲昵地搂住了顾屿桐的脖子,靠在顾屿桐耳朵边上轻轻说了几句话。

听完后,顾屿桐惊呼:“这样真的行吗?”

“男人都这样。表面上越是不好接近的,背地里玩得比谁都花。”男孩歪头看着顾屿桐笑。

大伙儿见顾屿桐对这方面有兴趣,就搬来了一大堆相关书籍。顾屿桐放下酒瓶,松开周围的温香软玉,倾身往桌上看,厚厚一叠,花花绿绿的封面格外吸引眼球。

“这是?”

他大致翻了翻,刚看到第一页就猛地把书合上了!

周围有人笑吟吟地揶揄道:“这可是好东西。”

眼见顾屿桐一脸没反应过来的模样,那倚在顾屿桐怀里的男孩就娇滴滴地说:“哎呀顾哥,你有所不知,这样的小绘本放三年前在黑市可是人手一本呢。你看看上头画的谁?”

顾屿桐调整了一下姿势,重新打开那本绘本,赫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男人光。裸的身体,图片里还穿插着不少激情洋溢的文字。

他颇有兴致地品鉴了会儿,从那些个语气词、形容词和动词看出来了点名堂。

这是本小黄书,而且还是祁凛的小黄书。图文并茂,有声有色。

顾屿桐趁着酒意上头,大肆回味了一遍祁凛身上的肌肉线条,和上面各种千奇百怪的高难度姿势——确实不错。

他看完后自己默默地收了起来,挑眉问:“那看来像祁凛这样的人在你们中间还挺吃香的?”

说起这个,小鸭子们的神色难掩遗憾:“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这样的东西放在现在,就是白白送出去,人家都避之不及呢。”

他状似不经意地开口:“三年前……这三年倒是发生了不少事情。”

“对呀顾哥,你是不知道,三年前出事的那个晚上,我正好一个人在家,”那男孩说着说着就往顾屿桐身上蹭,一张好看的小脸可怜巴巴的,“当时指挥中心的人都快急疯了,到处找那个被放进城里的男孩,那晚人心惶惶的,街上死了好多人,我躲在窗帘后边儿都不敢多看呢……”

“是啊,那个男孩据说还是祁凛放进来的。”

“从我记事以来,据点里从来没出过这么大的乱子。当晚但凡是和那个男孩接触过的人,全都被感染了,人传人,街上血流成河。当时指挥中心的最高首脑还不是祁凛,所有上层领导一律要求严惩祁凛,是上一任上将保下了他,结果呢,结果还不是死在了祁凛枪下。”

“祁凛手里可不只这一条人命。当晚死了多少人?东原的人基本全死绝了,整个据点只剩咱们西部这一半的人了。”

“被感染的人太多了,祁凛后来带人封锁了东原,那个晚上,整个东原只能听到哭喊声和枪炮声,完全成了人间炼狱。”

“不过说起来也怪,按理说,人一旦被感染要不了多久就会出现症状,那个男孩不但没有表现出异样,还能像正常人一样说话走路呢。”

……

你一言我一语的,顾屿桐听完后,又是三杯酒下肚。末了,他轻轻抓了把身边人的头发,哑声笑着说:“可我怎么听说那祁凛还挺厉害的,怎么就把感染了的人给放进来了?”

那男孩噘着嘴,坐直身体:“你左一个祁凛,右一个祁凛,一晚上全是在讲别人,我可不想和你说话了。”

顾屿桐温和地笑了两声,慢慢地把人又勾回来。他低着头去看那小鸭子,那双眼尾微勾的凤目最适合调情:“算我错,还给亲吗?”

那男孩笑开来,伸着小脸就凑了上来。

顾屿桐今晚是真的喝大了,掰着人家的脸就要亲上去,还没等亲到,周围的灯忽然灭了,原本就昏暗靡丽的环境这下更黑了,不一会儿,连音乐也停了,舞池里的狂热气氛骤然间熄灭下来。

顾屿桐昏昏沉沉之间,只觉得有谁站在了自己跟前,冷凌凌的气势,大手一捞,直接把他从沙发里提了起来。

黑暗里,刚刚还在索吻的男孩作势要把顾屿桐拽回来,可当他看清来者的脸后,手就这么愣愣地停在了半空。

在他惶恐又震惊的眼神里,祁凛揪着烂醉如泥的顾屿桐走了出去。

*

廉租房内。

破门而入的上将毫不客气地把这个酒鬼扔在了床上,还没等他开口训斥,就听见顾屿桐拽松了衬衫前的两颗扣子,朝着自己招招手:“哟,怎么还亲到床上来了?年年,快,把我扶起来,我得回去了。”

祁凛单膝跪在床沿,一只手被顾屿桐缠住。动弹不得。

顾屿桐的感冒还没好全,说话时鼻音很重,喝了酒以后声音也哑哑的。他整个人陷在柔软的被子里,胸前若隐若现裸。露出来的白皙皮肤染着淡淡的红,勾起人的无限遐思。

祁凛隐忍地看着这人。

他大可以把人拽到淋浴头下用水冲个清醒,然后好好质问他上回说的“报答”到底算怎么回事,也可以把人提到指挥中心,给他随便安个什么扰乱纪律的名头狠狠处置一顿。

可他没有。

向来强硬的人,率先服了软。

祁凛任由他拉拽着,冷着脸说:“你醉了。”

顾屿桐确实醉得可以,抱着祁凛的手往上摸索,摸到了紧实滚烫的胸肌,拍了拍,嘟囔着说:“我要的是嘴甜腰软的,你下去,换别人来。”

“你说什么?”祁凛眯起鹰隼一样的眸,语气危险。

“我说我不喜欢你这款的,换别人来。”顾屿桐没什么耐性地挥挥手。

祁凛猛地攥住他的手,欺身而上,怒极反笑:“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喜欢?”

顾屿桐躺在祁凛身下,隔着很近的距离看祁凛的眼睛,然后使坏一样地朝他的眼睛轻吹了口气,得逞地看着祁凛眨了眨眼:“你是祁凛吗?”

祁凛的心脏顿了一瞬。

顾屿桐伸手揪住祁凛的衣襟往自己跟前一拽,眼尾潮红,嗓音是被酒色浸润后的低哑,还带了点勾人的笑意:

“是祁凛的话,我就喜欢。”

顿住,继而补充道:“不试也喜欢,怎样都喜欢。”

祁凛喉头一滚,连瞳孔都微微发着颤。

顾屿桐的手从祁凛的衣襟处移开,转而贴在了祁凛的耳后,猛一使劲,把人按在自己面前,隔着咫尺之距,窥视着那双方寸大乱的黑色眼睛。

“你是吗?”他轻声诱哄着,逼对方缴械投降。

祁凛很少饮酒,他不嗜酒色,却无可自拔地对此时此刻的顾屿桐上瘾,想和他共享醉意,共同沉溺。他的眼神有点乱,只是偏执地盯着顾屿桐看。

顾屿桐双手捧着他的脸,微微起身,闭眼,含住了祁凛的下唇。

“你是。”

祁凛终于得偿所愿,他把人压下去,摁在床上吻,毫无章法地回应着这份突如其来的告白,粗野而鲁莽,像是要把这几天积攒的怒火通通宣泄出来。

唇齿间的细碎嘤咛被他忽略。

他眸色深沉,像是一滩被打翻的浓墨:“顾屿桐……你醉了。”

执拗地想要得到对方的回应,要确认这不是酒后胡言,要听更多。

“我、没醉。”顾屿桐被咬疼了,他双手猛地推开祁凛,捂着心口,翻身背对着祁凛,整个人像是因为疼痛而蜷缩在一起。

祁凛把人抱了回来,从失神地宣泄中醒转过来,他去揉顾屿桐紧皱的眉头,又按了按他泛红的眼尾:“我不好,我轻点。”

可欲。火难收,他忍得艰难。

从在隔壁卡座看顾屿桐和其他人玩得热火朝天时起,或者更早,早到那碗粥,早到那些奇丑无比的小人画。

顾屿桐阖着眼,半梦半醒间,依稀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牵住,拉起,然后被手里的触感惊醒。

祁凛喉咙里发出难抑的低喟,他模糊地喊着身下人的名字。

哪儿来的巨型杏鲍菇……?

祁凛带着他的手,上下纾解。

总算是反应过来了的顾屿桐轻笑了声,拖着语调说:“抱我起来。”

被抱起来的顾屿桐坐在祁凛身前,单手搂住祁凛的脖子,用鼻尖蹭了蹭祁凛的侧脸。

然后再度吻了上去。

他轻啄着祁凛的下唇,撬开祁凛的嘴,将自己和酒精的味道融进对方的所有感官里。

是引诱,也是教授。

“祁凛上将,只有这样,我才会舒服。”

他教他,怎么吻自己。

顾屿桐的手还握着他,轻重缓急,无师自通。

祁凛稍微和他分开了点,呼吸声粗重,随后扣住顾屿桐的后脑勺,慢条斯理地研磨他的唇舌,用他教的方式,在他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速度也逐渐加快。

顾屿桐欣赏着、观摩着祁凛的表情,他有意或无意发出的每一声轻。喘,每一个音节,无不带着极强的目的性,势要让祁凛自甘堕落。

酒精刺激着两人的神经,连呼吸都是醉的。

“喜欢……你。”

最后一刻,祁凛松开顾屿桐的唇,忽然抱住了他。

顾屿桐扯了扯嘴角。

【恭喜宿主,好感值提高至75%!】

顾屿桐心口处的疼痛愈盛,痛得人直喘不上气。

他无力地抽出手,彻底倒在了祁凛怀里。

然而系统的声音却还在继续:

【请宿主前往东原,和组织完成对接,为接下来的刺杀做好准备!】

第34章冷落我没有为你的一夜风流买单的兴趣……

这段时间的强化训练,顾屿桐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无论是移动靶射击、体能练习还是搏击技巧训练,都出乎意料地表现得不错。

寒风凛冽的训练场,只要他在,就必然会是一道吸睛的风景线。

“你的身上有点他的影子。”

刚喂完白鸽的老上尉拍了拍手里的食物碎屑,这样评价顾屿桐。

顾屿桐不消多想,也知道上尉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那晚帮祁凛…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发生了一些变化,这种变化有些微妙,他时常能感受到来自祁凛的视线,但却极少给予回应。

比如,他会挑祁凛不在办公室的时候去送文件。

或者,在上将发出共进晚餐的邀请时谎称自己已经有约了。

又或者,在路上擦肩而过时,有意无意地错开祁凛投来的视线。

……这样的时刻不胜枚举。

究其原因,一开始,顾屿桐把这归结于,这么久以来都在完成任务从而产生的惫懒情绪。

但后来他发现不是这样,是自己在刻意回避。

好比是动物趋利避害的本能,身体的不舒服让他本能地拒绝给出回应。

顾屿桐最近一段时间很明显地发现,无论是和祁凛在生理还是心理上的靠近,心口处就会痛得厉害。

好像有什么东西准备冲破一切阻碍,从深处破壳而出。

“在这一切结束后,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为什么我一接近祁凛,就这么难受。”训练场的模拟攀岩墙上,顾屿桐单手攀上面前的一个手抓点,往上一蹬,咬牙对系统这么说。

系统:【宿主,这是好事。至少这样可以随时提醒您,您做的一切都只是在完成任务,避免您动心。】

“动心?别开玩笑了。”顾屿桐看准斜上方的一个手抓点,嗤笑了声,“这是从你嘴里讲出来的唯一一个好笑的笑话。”

系统还算满意地回应:【很高兴能听到您这样说。】

顾屿桐不置可否。

模拟攀岩这是日常训练中的其中一项,对于平时的他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

将近五十米的高度,顾屿桐正准备继续往上时,底下传来了祁凛的声音。不过这也正常,上将例行巡察,验收成果,没什么好奇怪的。

他稳住心神,准备侧蹬往右上方走。

“肩胛发力错误,”祁凛语气冷酷,“不要翘肘。”

顾屿桐暗暗咬牙:“艹。”

刚说完,脚下就猛地打滑,他整个人不受控地跌了下去,所幸腰间帮着安全绳,等他落地时,祁凛扭头和训练员说:“不合格,加练。”

顾屿桐忍着脾气从地上爬起来:“上将——”

祁凛扭头看他:“有事?”

上午的训练结束,眼下正是午饭时间。许多同期训练生像平时那样走过来想叫上顾屿桐一块吃饭,却在看见祁凛时,又悻悻地缩了回手,自动屏退出一段安全距离。

顾屿桐一副很为难的样子,事实上他确实有点为难。

他在祁凛手下干了这么久的副官,平时端茶滴水的活儿也没少干,还得跟着训练生一起加强体能训练,累死累活一个来月,祁凛开给他的工资却少得可怜。

塔尔上回借他的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现在维持日常开支都困难,更别提交房租了。

他踢了一脚地上的碎石头,鼓起勇气:“上将,我可以预支一点工资吗?”

“没钱喝酒了?”祁凛今天的态度不太友善,很明显是不满顾屿桐这段时间的疏离。

“不是。”

“那就是没钱点男人了。”上将转身就走,“抱歉,我没有为你的一夜风流买单的兴趣。”

“上将,我不是这个意思。”顾屿桐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心虚和理亏,他实事求是,“是您给的工资太低,我没钱支付房租了。”

“房租?”祁凛的语气过于冷漠,以至于顾屿桐难以把面前的人和那晚抱着自己的祁凛联系在一起,“你是说你住的那个,楼下写满反。动言论、房间不隔音还住着个酒鬼的廉租房吗?”

“……是的。”顾屿桐低着眉,迅速地瞥了眼祁凛。

但他忽然想到什么,着急给自己找补:“上将,我那天没有喝醉。我说的话、做的事,都是自愿的,我都没有忘记……”

“对,你一直都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我很欣赏你这点。”祁凛用顾屿桐从前的话给那晚定了性,“不过我疑惑的是,从前在B区,对其他人,你的报答方式也是这样吗?”

顾屿桐刚刚摔下来虽然没受重伤,但手肘和膝盖都有擦伤,只是那些伤口直到这一刻似乎才开始隐隐作痛。

他脸上忽然一热,心情复杂,盯着祁凛。

“不要露出这副表情。”你知道的,我不会哄你。

祁凛看样子真的有点生气,他不懂顾屿桐的忽远忽近,于是将这理解为对方的一时兴起,或是顾屿桐的本性使然。

他冷冷开口:“如果这就是你一直以来的报答方式,那么我无话可说。”

顾屿桐觉得耳朵有点烫,因为祁凛的话很伤人。

虽然他无法向他挑明自己接近他是任务需要,而远离他是因为身体不舒服,但他斟酌了一下,还是试探着往前走了一小步,想要拉拉祁凛的衣摆:

“上将,您误会我了,我这段时间其实是——”

“上将,城外有突发任务!”有人上前通传。

祁凛没有给他说完的机会,态度很冷地转身离开。

过了很久,直到顾屿桐感觉到肩上大喇喇地搭上来一只手,他才回过伸来。

是刚刚和顾屿桐一起训练的人,青年笑嘻嘻地冲上将离开的方向扬扬下巴:“怎么?被训了?”

他安抚般地拍拍顾屿桐:“别放心上。那可是祁上将啊,他的性格谁不知道,多少人躲他都来不及呢,你能当上这个副官已经很了不起了。”

“那他以前的副官呢?”顾屿桐问他。

“哥你真逗,哪有人愿意做他的副官啊?别看指挥中心里大家对他都毕恭毕敬的,背地里指不定怎么想他呢。”青年笑了两声,“所以你这工作可算得上是铁饭碗,好好捧着吧。”

连索亚这样暴躁的人都有人愿意成为他的副官,唯独祁凛没有。顾屿桐在心里这么想。

所以他一直以来的任务就是把这样一个独来独往的人勾到身边,让他尝点从没尝过的甜头,然后再把人踹掉,告诉他你被骗了其实你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真够欠的。

系统在脑海里悉心纠正:【宿主,您——】

“闭嘴,问你话了吗。”

那青年被顾屿桐忽然转冷的语气吓了一跳,“哥你要是真不服气,那我推荐你一个好地方。保准你看完后神清气爽,心情舒畅!”

顾屿桐狐疑地看了眼他,而后坦言:“我没钱了,点不起小鸭子。”

“不是这个…”他悄悄凑到顾屿桐耳边把话说完。

这地方顾屿桐知道,就在黑市里,上回他被祁凛揪走时,那小鸭子拉着自己说的下一场就是这个。

结束今日训练后,顾屿桐再一次站在了黑市门口。

当然他来也不仅仅是为了散心,还为点别的。

“顾哥!好久不见~”年年探头探脑地往顾屿桐身后多瞥了几眼,“今天上将没跟过来吧?”

“怕他干什么。”顾屿桐轻笑了声,跟着他曲折的走廊深处走,最后顺着层层楼梯往下,地上的欢声笑语逐渐被一些更喧嚣更嘈杂的噪音取代,他直入正题,“你上回跟我说的地方就是这里?”

“是呀是呀。”年年搂着顾屿桐的胳膊,给他拉开一扇沉重的金属门。

两人走进去。

随着金属门在身后“砰!”地一声阖上,周围瞬间只听得到人群歇斯底里的助威声,暗紫色的灯光诡谲而晦暗,照在每一个观看比赛的人脸上,显得格外妖魔化。

这是一个拳击竞技场,正中央是八角笼,四周围满了疯狂的观赛者,一层层往上,顾屿桐和年年正站在最高层的观赛位置。

“来这里打比赛的都是些要钱不要命的,没什么规则,谁愿意上就报名,生死不论,输了被打死算自己的,赢了就拿赏金。要是哪个有钱的爷看高兴了,愿意在高处往下砸钱那算他有福气~”年年兴致勃勃地介绍着,“那时候,半空中都是白花花的票子,漂亮得很呢!”

顾屿桐被他拉到了一个视野开阔的观赛位置落座。

他看向中央的八角笼,那里很明显刚刚结束一场比赛,台子上满是血迹,不少钞票散落在上面,沾着腥气的红。

“又死了一个。”年年的语气见怪不怪,“没事,马上就换新人了。顾哥,我们再等等。”

飘飞的彩带、带血的钞票和主持人几欲破音的呐喊声,这个地方的一切都与外界格格不入,如果说那道金属门外的人性还裹着一层薄膜,那这里简直是人本性的赤裸裸展示。

没人关心生命。

顾屿桐只看到了淋漓的血和张扬的恶。

“怎么样,顾哥?”年年用手挡在眼睛,倚在顾屿桐肩头问道。

“……”

这一场比赛,以其中一人的脖子被绞断而宣告结束。

顾屿桐起身:“我去上个厕所。”

厕所的洗手池前,顾屿桐打湿了脸,垂着水的发丝被他捋到了脑后,可几捧清水洗完脸后还是没能平复他的恶心反胃。

尸体和血液他不是没有见过,那天在禁区,他就是从尸山血海爬出来的。

他不是人类,面对异类的尸体,当然不会有特殊的反应,就好比一个人在地上看见虫蚁的尸体,不会觉得这很残酷,不会和它们共情。

但现在,顾屿桐需要花点时间弄明白心里的这些情绪。

厕所最里头走出一个颤颤巍巍的醉鬼,他听见顾屿桐发出来的动静,笑道:“一看就是新来的,小弟弟,你毛儿都没长齐就来看这个,不会被吓得尿裤子吗?”

“砰——”

一个结实的拳头下一秒就印在了那个酒鬼脸上。

“小子,还挺有种。”男人喝得很醉,呵呵笑了两声,倒是没还手,“要我说啊,这种比赛可没什么看头,想不想看点更过瘾的?”

男人的酒槽鼻红而大,说出的话半真不假。

他撞上来想要勾搭顾屿桐,却被甩开,悻悻地笑道:“这里的拳击看的是人和人斗,但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在东原,不仅能看到人和人斗,还能看到人和鬼斗。”

“什么意思。”

见顾屿桐来了兴致,男人终于捡回点自尊,压着声音故弄玄虚:“丧尸见过没?东原那群人就是把人和那种东西放一块,看它们互相扭打啃咬,那才过瘾呢!”

“东原?那不是一片废墟吗?”

“说你是个毛头小子还不服气呢,这很多事情呐,你拿眼睛看是看不明白的。”男人说完就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厕所。

直到回到座位,顾屿桐都还在想着男人说的那些话。

东原、丧尸……还有那晚在垃圾场里看过的那辆奇怪的车。

系统接下来给自己安排的任务就是前往东原,直觉告诉他这里面的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

“顾哥,哥哥,你在想什么呢?”年年鼓起一张脸,“讨厌死了,每次和你说话都装听不见。”

“没什么,我就是发了会儿呆。”

年年很轻易地原谅了他,重新挽起顾屿桐的手:“我上回跟你说过的那个男人就要上场了。他外号‘钢狼’,单手就可以给对方爆头,实力恐怖且野蛮,他的出身很黑的,据说还是据点内部反对上将独。裁的暴动群体核心人物,这次是受邀特地来比赛的。”

“是吗。”顾与桐过滤着这句话里的有效信息,心不在焉地敷衍着他。

“这场比完,就轮到他啦。哥哥别急。”

“……嗯。”

眼看这场比赛结束,主持人上台宣布结果,正当他要宣读下一场的比赛选手名字时,忽然顿住,他捂着耳麦听了会儿,随后抱歉地对场下的观众说:

“诸位,钢狼今天无法到场。”

比赛照常进行,场下慕名而来的观众却爆发出一阵唏嘘,杂乱的抱怨声里,顾屿桐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祁凛……?”

“对啊,钢狼不是一直仇视指挥中心的祁凛吗?今天没来准是干大事去了。”

“那好歹是上将,哪里这么容易让他得手?”

“姓祁的不是今天出城了吗?就等着他回城时,埋伏在路边给他来一炮!”

暗紫色灯光下,顾屿桐眸光蓦地一沉。

得知钢狼无法到场,年年有些失望。当然他今天把顾屿桐拉到这里来也不全是为了看一场暴力而血腥的比赛。

钓了这么久,还不得手,可不得费些手段吗。

年年从兜里拿出一瓶水喝了几口,随着场上的比赛进入到白热化,场面也越来越重口,他顺理成章地窝进顾屿桐的怀里,伸手摸向了他的胸口。

“顾哥,你心跳得好快。”

“场上的人好恐怖,我有点害怕。”

顾屿桐不太适应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却被怀里的人重新按了回去。年年微张着嘴,水汽蒙蒙的眼看向顾屿桐:“哥,我身上好热。”

说罢就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顾屿桐淡淡地垂眸,百无聊赖地用小指勾住怀里人柔顺的发尾,卷着玩儿。

像是得到鼓励,年年又往顾屿桐身上蹭了蹭,抬起小脸就往顾屿桐唇边凑。

就在快碰到的前一刻,身旁不远处的观众席毫无征兆地发出一阵不小的骚动,打断了这一动作。

一个激进分子蓦地站了起来:“钢狼得手了!这枚炸弹将是我们推翻祁凛吹响的第一声号角,据点需要更仁慈的圣主,而不是一个手上沾满鲜血的暴君和屠夫!!”

场上的比赛进入最后的阶段,两个人的进攻迅猛而不要命,八角笼中充斥着兽性。

彩带乱舞,纸钞飞扬。

“顾哥,不要管这些。别人是生是死都和我们没关系。”狂乱的氛围中,年年抱住了顾屿桐,他的手开始往顾屿桐腰间游走去。

“……”顾屿桐靠在椅背上,心跳得厉害。

“祁凛就该死!”

“他害死了这么多人,怎么还有脸活到现在?!”

“住手!”顾屿桐几乎是失措地站了起身。

年年被这一动作掀翻在地,他怔怔地看着顾屿桐。

顾屿桐看向他的眼神也是怔然,他先于自己的一切理性做出了这个举动,事后才着急忙慌地给自己这一行为找补。

“抱歉,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仔细想想也不对,至少这一理由在祁凛身上不成立。

那是什么原因呢。

顾屿桐很急地呼吸着,心下茫然,他在一片混乱中,脱口而出:

“抱歉……是我不喜欢你。”

他双眼无神地往回走,很着急地推开那道沉重的金属门,快步离开。

从黑市返回指挥中心的路上,原本安静有序的街道表现出不同寻常的躁动。

“听说了么,今晚城门那块出事了。”

“怎么没听说?那轰的一声,震得我家玻璃都快碎了,吓得孩子哇哇哭。”

“人还活着吗?”

“悬。”

悬。

第35章交心而不是骗我

“上将——?”

顾屿桐推开办公室的大门,里面果不其然没有人。

今晚的指挥中心很乱,主楼的走廊内各部门人员步履匆匆,没人顾得上他。

“顾副官?”

顾屿桐闻声向后看,发现是一名执勤兵,他问道:“上将呢?往常这个点,他结束任务后都在这里看布防图。”

那名执勤兵回答得言简意赅:“今晚二十时五十分在城门口发生一起爆炸案,人员伤亡正在核对中。”

顾屿桐抓着他的胳膊:“那上将人呢?他中午接到任务出城后就一直没回来——”

“无可奉告。”执勤兵不愿多透露一个字,“但现场所有伤员都已送至指挥中心医疗部。”

“不早说!”

当晚,指挥中心内的街道上鸣笛声不断,相关工作人员都掩面快步急行着,顾屿桐穿过这些人群,最后来到指挥中心内部的中心医院。

刚踏进医院大门,身后就推进来一张急救床,上面躺着的人已经面目全非,手臂、脖子这些但凡是裸露出来的皮肤都已经化为焦炭。

“都让开,不要围观!”

“请不要挡路——”

顾屿桐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只能远远地看着一张又一张急救床送进来,再从自己面前急急推过去。

“您好,麻烦问一下——”

连开口询问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被警卫员阻拦。

顾屿桐只能远远地跟着这些人,上电梯,随后来到急救室,急救室的灯一直亮着,有的人浑身是血地进去,然后盖着白布出来,有的人幸运一点,推出来后转交重症部。

于是,顾屿桐又跟着这些幸运一点的人来到病房。

病房外的情况比医院门口更乱,顾屿桐走到一旁的护士站:“您好,请问上将的情况怎么样了?”

要么死了,要么还在抢救。他提前在心里这么回答自己。

但护士头也没抬,“上将?什么上将?先生,请不要妨碍我们的工作。”

难道尸体还没被挖出来?

正想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声音。

“麻烦借过一下,谢谢——”

“前面的,都让一下!!”

……

顾屿桐往后看去,只见众多医护人员推着一张急救床往ICU疾步走去,上面躺着的人伤势太重,看不出五官,就只一眼,顾屿桐忽然心一沉,不管不顾地走了过去。

警卫员很快发现了他,并强行将他拦下。

“凭什么拦我?!”顾屿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张床被推走。

几名人高马大的警卫员有点吃力地表示:“先生,您的行为属于妨碍公务。您再不离开,我们就要采取强制措施了。”

“你们试试!”

几名警卫员对视一眼,都不想把麻烦闹大,最终还是放开了他。

众人散去之后,顾屿桐按着记忆中的路线,追了上去。他绕过有警卫员驻留的走廊,准备从消防通道走,刚一推开楼梯间的门,就被一只大手攥住手腕,拉了进去。

楼梯间很暗,没有灯光。

那个人从背后箍住他的肩背,捂着他的嘴,微微弯腰,声音贴在耳边凉丝丝的:

“副官先生,需要帮忙吗?”

顾屿桐突然被袭击,脑子还没转过来,再加上楼梯间很黑,长期训练的本能反应让他下意识屈肘,猛地往后一击,结实地打在了那人微烫的胸膛。

男人低笑两声:“挑衅警卫员还不够,现在又袭击上级领导,顾副官,这样是会被革职的。”

顾屿桐还不及反应这话什么意思,就觉得手肘打在那人身上的触感让他隐隐觉得不对劲,这个变态没穿衣服!

他仍然被那人箍在怀里,看不清对方的脸,羞愤感让他蹭地火起:“变态,把你衣服穿上!”

眼看这人还不打算放开他,顾屿桐怒意更甚,准备给他来个过肩摔,却不料对方竟然提前预料到,随后出其不意地捏住顾屿桐的肩,一个转身,把人死死地抵在了墙上。

“这么烂的招式,我有教过你吗?”

那人声音熟悉,却比平时还要低哑疲惫:“才出去没多久就不认识我了。”

顾屿桐的身形一顿,愣愣地看着他。

窗外稀薄的月光洒进来,视野明亮了些。

祁凛上半身缠着绷带,因此没穿衣服。

紧绷的绷带在男人精壮结实的身体上勒出性感的线条,宽肩窄腰,绷带尾端在沟壑分明的腹肌处随意扎了个结。

“上将。”顾屿桐咽了口唾沫,喊他。

“嗯?”

“我以为你死了。”

“没死。”

祁凛松开他,斜倚在楼梯扶手上,歪头看他,“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很多人不惜同归于尽也想要我死。”

“所以我的真正行踪是不外露的,今晚回来走的是东边的侧门。”祁凛看他的表情,轻笑出声,“你刚刚看到的那些死者是这次暴动的组织者。”

祁凛表现得很轻松,就好像这只是一次寻常的事故,事故里搭进去了几条人命而已。

不显山不露水,轻而易举地洞悉敌人的计划,反过来将对方一军。

而这样的事情,祁凛也许已经经历过很多次。

“据点里的很多人都想让你死是吗?”

祁凛回答得干脆且理所当然:“是的。”

这个答案天经地义,所以他可以不假思索地把他本人和“死”这个字挂钩。

所以他才会处处设防。

“上将,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人的计划,然后——”

“顾屿桐。”上将直呼他的全名,带着很强烈的不满意味,“你来医院就是来向我讨教侦查和反侦察技巧的吗。”

顾屿桐很识时务地倒转话题:“上将您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好点了嘛?”

“脱离丧尸包围圈,准备跳车的时候受的小伤。”祁凛就事论事地说,“刚刚你那一拳刚好砸在伤口上。”

顾屿桐记起来这茬,走上前就要查看伤口,却被祁凛一把抓回了怀里。

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地待了一会。

“中午的时候想说什么?”

顾屿桐挣扎了片刻,索性任由祁凛这么抱着自己,“您不是不想听嘛?”

“不是不想听,是让你好好想想再开口。”祁凛拿下巴轻轻蹭着顾屿桐的发顶,声音有点哑,“而不是骗我。”

楼梯间的门把光亮和黑暗隔开来,让平时必须沉稳冷厉的上将也可以稍稍松懈下来,听一句想听的实话。

“不要骗我。”祁凛又重复了一遍。

在祁凛的心跳面前,顾屿桐原本准备好了的谎言打退堂鼓。

他重新组织了会儿措辞,开始说:“上将,如您所知,我不是什么很好的人。没人喜欢过我,这样的情感对我来说是点复杂,所以我的回馈才会那么糟糕。”

“那天晚上我的确喝醉了。但做那些事情并不是因为我想报答您,只是单纯地想做,想和您做……”

顾屿桐一个人叽里咕噜低着头说了半天,蓦地听见头顶传来一声慵懒的笑音。

他抬头去看祁凛,竟然看见祁凛在笑,于是他忽然像是有了底气,开始倒转矛头数落祁凛,“但是上将,您中午的话真的很过分。”

祁凛笑着看他:“哪句?”

“您说这就是我一直以来对别人的报答方式,这很伤人。”

祁凛存心逗他:“原来不是吗?”

“当然不是。”顾屿桐又开始了,“我虽然是在那种环境里长大的,但绝对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祁凛挑起眉尾:“嗯,以后不说了。”

从来都是得理不饶人的上将在得到了想听的解释后开始变得很好说话。

顾屿桐见情况大好,于是得寸进尺地问:“那上将,中午和您说的工资的事情——”

“房租是吧。你的东西我已经让人搬出来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以后不用住了。”

顾屿桐目瞪口呆,没想到会是这个走向:“那我住?”

“我家。”

这是何等的殊荣呀。顾屿桐就快藏不住心里那股自得和骄傲,面上却还是一副扭捏的姿态:“上将,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呢?”

祁凛按住他的肩膀,微微俯身盯着他的眼睛,勾唇:“债主和老赖。”

*

城门处的修缮工作还在继续,这次事故里死伤三十余人,动静闹得不小。

祁凛的意思还和以前一样,救不活的埋了,救活了的杀了再埋。

对这些人,他从来没有手软的时候。

虽然他没有受到这次事件的实际影响,但近期据点外的丧尸活动越来越频繁,攻势也越来越猛,任务中受的伤却是不可避免的,再加上这次伤势较重,所以目前还在医院休养。

“为首的那个跑了……我们的人还在找……”

单人间病房里,祁凛站在窗前接听通讯,眸底深不可测:“往东继续追。”

对面应下,而后结束通讯。

身后这时传来门把转动的声音。

祁凛重新坐回床上,并把垃圾桶默默地挪到显眼的地方,里头装着刚刚换下来还沾着血的绷带。

“上将,您午饭吃过了么?”顾屿桐鼻尖红红的,边说话边往外吐白气,他抱着保温桶从门外走进来,一进门就看见了那个处心积虑的垃圾桶。

“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他快步上前,把保温盒放在床头一侧的桌上,说罢就要去解祁凛胸前的衣扣,查看伤势。

祁凛:“医生说一牵动伤口,就会流血。”

已经入冬一段时间,室外温度很低,顾屿桐在赶来的路上吹了点冷风,手指冻僵,愣是解了半天还没解开。

祁凛靠在床头,目光从他低垂的眉睫下移到被冻红的鼻尖。漂亮得不像话。

察觉到祁凛有如实质的目光,顾屿桐原来还在老实解扣子的手不安分起来,隔着那层单衣,又戳又按。

最后祁凛沉着脸色,换了个姿势坐着,一把攥住了他的手。

顾屿桐看着那处,语义双关:“上将您饿了。”

“这里可不行,等下次吧。”肇事者略显遗憾地坐回床沿,顽劣地笑着。

一般来说,让祁凛吃瘪的人通常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很显然,顾屿桐是个例外。

祁凛开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说:“晚上不用过来了。”

“为什么,上将您不喜欢我煮的粥嘛?”

“……不是。”

一连喝了几天,祁凛觉得自己对食物的包容度越来越高,他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在嫌弃那些粥,

“策划这次爆炸案的头目还没抓到,他的危险性太大,随时会进行再度报复,你是我的副官,很有可能会被牵连。”

祁凛说完后顿了一瞬,补充道:“以及,天太冷,晚上风大。”

顾屿桐听完后点点头,站起身来,指向床头那个保温桶笑说:“知道了。上将您用餐吧,不是粥,都是您爱吃的,我新做的。”

“你去哪里?”

顾屿桐摸了摸鼻尖,“我之前住的租房楼下有个老婆婆,卖煎饼的。今晚有雨,她腿脚不是很好,我帮她把车推回去。”

祁凛刚准备打开食盒的手顿住,语气微冷:“所以其实你今晚原本就没打算来。”

顾屿桐无可奈何地笑笑:“上将您几岁?”

祁凛没看他:“记得多带把伞。”

顾屿桐愣了愣,嘴角划开一丝弧度,“上将万岁。”

*

傍晚时,果然飘起了雨。

还是那个熟悉的垃圾填埋场。

顾屿桐压根没去帮什么老婆婆推车,而是隐在暗处,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的那条小道。

见没人,系统飘了出来:【宿主,我们已经在这里等了整整一个小时了。您到底在干什——】

“闭嘴。他们来了。”

又是上次听见过的那种怪声。

不过这一次,顾屿桐完全可以肯定那到底是什么声音。

是丧尸。

第36章我姓宫老宫,别这么快,慢点…………

那天厕所遇见的男人,他的话让顾屿桐想了很久。

在那种不可见光的地方,人和人的拳击尚且如此血腥残暴,更别提人和丧尸之间的搏击了,其重口和变态程度简直令人发指。

东原、丧尸、异形……

这些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因素杂糅在一起,忽然让顾屿桐灵光一现,想到了那天在垃圾填埋场看见过的那辆诡异的套。牌车。

据他所知,以前据点大致分为东西两个部分,西部地形平坦,是最佳居住地,而东原地貌复杂,但同样住着很多人,出事以后几乎成了无人区。

从此,东和西之间就依着地势筑起了一道长而冰冷的城墙。

两边被隔离开后,想要通行就得想别的办法。

雨声逐渐变大。

果不其然,伴随着古怪的嘶吼声,一辆□□出现小道尽头,正朝这边驶来。

顾屿桐冲进雨幕,掏枪逼停了他们:“开车的那个,滚下来!”

车辆紧急刹车。

紧接着走下来一个男人。

眼熟,就是上回那个。

“你他妈的是不是脑子有病,冲上来想被撞死是吗!”

男人打量了顾屿桐几眼,随后意识到什么,脸色大变,右手摸向腰间。

“别动!”顾屿桐眼神一凛,猛地一脚踹倒男人,等人踉跄几步后,绕到他身后,反手将其击晕。

他把男人扔进垃圾坑后,走到车后,唰地揭开后备箱。

——一个半人半鬼的东西被钢索捆着,血红的眼珠正死死盯着顾屿桐,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束缚,把人生吞活剥了。

果然是丧尸。

他来不及思考过多,转身上了驾驶座。

副驾驶还是那天的男孩儿,胆子不大,已经吓瘫在了座位上。

时间紧急,顾屿桐边开车边对男孩说:“收好你的表情,不想死就记住我的话。今天,那个男人临时有事,托我来接这单,东原的秀我看过好几场,是自己人。”

他声音沉下来的时候很有压迫感:“现在,给我指路,带我去你们要去的地方。”

闷雷在空中酝酿。

雨幕里,车沿着这条小道驶向东原。

周围的景色逐渐荒芜,小道开始变得开阔,旷野和苍穹相接,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按照男孩说的路线,顾屿桐把车开向一处高大的灌木丛,进去以后豁然开朗,车直接驶进一条幽深的隧道。

男孩:“车开出这条隧道之后就能到东原的峡谷了,那里就是我们待会要去的地方。”

“峡谷里有什么?”

“玩儿什么的都有,那些人和变态没什么两样的。”

顾屿桐借着车灯看了眼男孩:“你年纪不大,怎么来做这个,家里人呢?”

男孩垂着眼:“他们三年前都死了,我实在没钱吃饭所以才找到了他们。他们一开始说只是帮忙运货搬货,后来我才发现这群人根本就是疯子,他们一直在外抓被感染了的逃荒者,然后把它们带回来交给这里的老板——”

一个急刹,说话声猛地止住!

顾屿桐放下车窗,只见隧道里站着好几个持枪的男人。每个人的体格健壮到甚至能单手把这辆车抬起来。

为首的那个鹰钩鼻直勾勾地盯着顾屿桐:“新面孔,没见过你。下车。”

顾屿桐刚想说话,副驾驶的男孩张嘴了,他笑着说:“哥,老张昨晚磕大了,下不来床,又不敢耽误给老板送货的时间,所以今天让他侄子来替他。”

男孩又看了眼顾屿桐:“这小哥来这儿看过几场,是自己人。”

其他人听罢明显放松了点,但鹰钩鼻却不像其他人这么好糊弄。他掰着车窗,另一只手很明显在摸枪,看着顾屿桐:“侄子?长得可一点都不像。”

顾屿桐谦虚道:“基因彩票。”

他索性熄了火,懒懒地往椅背上一靠,抱着胸打了个哈欠:“怀疑我的话我就不进去了。但那货可还在我的后备箱,要是真送迟了,你们就等着老板亲自过来这儿收货吧。”

鹰钩鼻哼笑一声,枪管指了指副驾驶的男孩:“你来开车,把货送到老板手上。”

随后看向顾屿桐:“但是你,现在立马下车。”

顾屿桐听见了子弹上膛的声音,如果真下车,脑袋不挨几个枪子儿是回不去了。

他微蹙起眉,开始去找自己的枪。

这时,后备箱的丧尸突然剧烈挣扎起来。

他停下手里摸枪的动作,死死盯着那个男人:“在把事情闹得更大前,让我进去把东西送了。”

浅褐色的瞳孔有一瞬的异样。

旋即恢复正常。

后备箱的丧尸开始嘶吼,瘆人的声音回荡在隧道里,格外阴森。

鹰钩鼻微微皱鼻,暗骂一声,松开了车窗:“赶紧进去,动作快点,妈的真晦气!”

顾屿桐暗自松了口气,重新发动车辆,提速,很快通过了隧道。

车来到峡谷入口,顾屿桐让男孩儿下车:“刚刚谢了。”

男孩还没反应过来。

顾屿桐看了他一眼,把外套脱给他:“你在隧道里等两个小时然后再走。以后找份好工作,不要回来了。”

男孩原本瘦弱肮脏的脸忽地亮了起来。

顾屿桐其实也不太理解自己为什么要多管闲事,他本来可以任其自生自灭,但他还是把身上为数不多的钱都扔给了男孩:

“像太阳一样,往西边跑。以后都不要回来。”

男孩擦了把脏兮兮的脸,跳下车,对着顾屿桐笑了笑,然后头也不回地往隧道的西边跑去。

顾屿桐坐在车上,回想这一路上男孩对这里的介绍,最后把目标锁定到那个幕后老板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