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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肥啾蹭着顾屿桐的掌心,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好像也跟着他一块难过起来,趴在他的腿上,耷拉着脑袋。

这小鸡崽子一难过,顾屿桐更就不好受了。

他无可避免地想到自己的小鸡,开玩笑归开玩笑,但说到底他连三十岁都没有,总不会是真不行了吧。

“反正今晚也没人来这里,我带你出去玩玩。”

小肥啾用脑袋撞着顾屿桐的肚皮,欢天喜地地叽叽喳喳起来,扑棱了会儿翅膀,又歪头看着顾屿桐,很乖很乖地等着顾屿桐说话,好像在问:去哪儿呢去哪儿呢?

“去溜鸟。”

语义双关。

去溜溜小肥啾和小小顾。

毕竟三十不到,人总不能,至少不应该。

*

地下酒城里,依旧灯球耀眼、音乐震天。

顾屿桐出来后就甩开了纪林安排在他周围的人,他在角落卡座里喝了很多酒,周围照例围满了莺莺燕燕,顾屿桐来者不拒,喂什么喝什么,指什么玩什么。

烈酒麻痹了神经,不需要人清醒,允许沉沦。

“哥,您好久没来了。最近忙什么呢?”

顾屿桐醉晕在沙发靠背上,挑着一双细长撩人的狐狸眼,说出的话半真不假:“忙着结婚呢。”

这副鬼样子实在不像筹办婚礼前的新郎或是新娘。

“您别逗我了,就您,还结婚呢?谁信啊~”

顾屿桐嗤了声:“爱信不信。”

“谁家新郎官儿会是这副丢了魂的模样?”那名omega含着一颗冰块凑近顾屿桐,手顺着顾屿桐精劲的胸膛往下摸,“都快结婚了,哥哥怎么还出来偷吃呢?”

冰块触到顾屿桐下唇的那一瞬间,被他偏头闪开:“那你呢,这不是上赶着当三儿?”

“哥哥不是默许了嘛?”

那只不安分的手一路向下,就在要攫住目标的前几秒,顾屿桐口袋里忽然窜出来一只胖墩墩肥嘟嘟的鸡崽子,恶狠狠地啄了一下omega的小臂,痛得人家猛地缩回了手。

顾屿桐轻一挑眉,坐直身体,有所触动的样子:

“它好像并不是那么喜欢你。”

肥啾看上去有点委屈,跳上顾屿桐的掌心,卧趴下来,把毛茸茸的屁股对着顾屿桐。

“怎么了呢,嗯?”顾屿桐不明所以,去戳它的屁股,“屁大点的家伙,还学会生闷气了?”

肥啾很亲他的,不会莫名其妙不理人。

于是顾屿桐猜想,大概是它真的很不喜欢那个乱亲他乱摸他的omega,所以连带着他也一起讨厌了。

顾屿桐满身酒气,最终叹了口气,把它装回口袋后起身:“既然你不喜欢,那我们就回去吧。”

“不好意思各位,今晚只能先玩到这了。”

周围人眼见顾屿桐要走,一个劲地要留他,动静有点大,惊扰了不远处刚从洗手间出来的人。

孔翔眼神阴鸷,拍开眼前的烟,问身边的小弟:“我没看错吧,这不是那个beta吗?”

小弟跟着瞥了眼,应道:“就是他,这小子前些日子还因为和纪家老总的婚事闹上了热搜呢。他妈的,前脚刚勾搭完纪琛,后脚又攀上了他亲哥,真够骚的。”

孔翔得罪纪琛后就被辞退了,之后一直找不到工作,落魄至此,心里最恨的估计就是顾屿桐了。

“要不是因为他,老子也不会被开除。”孔翔恶狠狠淬了口。

小弟给他支招:“翔哥,你不就是因为这小子才得罪的纪老板吗?如今他都要和纪林结婚了,想必是纪老板早就玩腻了他,他没了纪琛这层靠山,还不是任您想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

“你他妈以为纪林就好惹了?”

“嗐,翔哥您真是糊涂了。”

小弟嗤了声:“纪老爷子死了,录像的事情也查得七七八八,听说他们公司最近还被人举报财务造假,这不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纪家如今是怎么一回事吗?说难听点,纪林现在还是纪家长子,容兴掌门人,谁知道明天他这个掌门人还能不能好好地站在海市。”

“也是,算他顾屿桐眼瞎,傍金主也不知道傍个好点的。”孔翔摁灭烟头,鹰隼一样阴狠的眼盯着顾屿桐,蓦地笑开,“那你说说,怎么整他比较解恨?”

小弟摸了摸鼻子,不怀好意地笑道:“他不是个beta吗?绑起来送黑市里,在他后颈嵌个omega的腺体,又有发q期又比一般omega经得住折腾,大把的有钱人乐意玩这样的。”

孔翔爽快地笑出声,接受了这个提议:“哈哈,还得是你办法多。等这阵子风头一过,我再找个时间逮他。”

……

这边的顾屿桐带着肥啾正准备离开,却在门口迎面撞上了沈迟山。

沈迟山精神奕奕,像是刚刚办完事,他打量了眼顾屿桐:“哟,还敢一个人出来,不怕那疯子活生生把你给吃了?”

顾屿桐护紧口袋里的肥啾,警惕地往后一站。

“现在知道怕了,当初你和纪林订婚那晚,怎么不见你有一点害怕的样子?”沈迟山状似不经意扫了眼附近,随后轻飘飘笑了声,“我说纪琛那边怎么没动静,原来不是还没找上门,看来是早就被盯上了。”

顾屿桐蹙眉:“你什么意思?”

“这话我也想替纪琛问问你,顾先生,您又是什么意思呢?”

沈迟山促狭一笑,带点探究的意味:“他生日前一晚,自荐枕席、主动和他滚了一晚床单的人是你,事后裤子一提就翻脸不认人的人还是你,你耍猴呢?”

“和你没关系。”顾屿桐懒得和他解释,抬脚就要走。

“从来只听说过纪琛耍别人,还没见过有人敢耍他。”沈迟山刚刚餍足了一番,心情看起来不错,他看了眼顾屿桐的周围,像是警告又像是提点,“趁纪琛还没下重手,识相点,服个软,别到时候把自己玩儿进去。”

顾屿桐笑笑,反呛回去:“那沈总倒要好好看看,到底是谁玩谁。”

*

回别墅的路上,顾屿桐格外机警。

沈迟山的那番话不知真假,但最近几天他确实能察觉到周围的异样,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他向来很准的第六感告诉他,有人在别墅附近监视着他。

不是纪林的人。

比如现在,顾屿桐几乎可以肯定,他的身后跟了人。

这才几天,纪琛总不至于这么快就查到这里来吧。

附近有一片樟树林,是回别墅的必经之处。

身后的脚步声不像是只有一人,不紧不慢地跟着,并没有任何攻击或是侵袭的意图,始终保持着距离,似乎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想让顾屿桐知道他们的存在。

这手段顾屿桐在那人身上领教过太多。

装监控戴素戒,他并不和你硬碰硬,只是在精神层面干扰你,击溃你,让你不堪其扰。

今天身上带着小鸡崽,顾屿桐并不想和他们多作纠缠,快步甩开他们随后翻墙进了别墅前院。

接下来的两天相安无事,一切都格外宁静。

然而那种被窥视感却愈发加强,顾屿桐在客厅看书时、在前院浇花时、在阳台小憩时、甚至在晚上睡觉时,都能感受到周围似有若无的监视视线。

“怎么今天主动给我打电话了?想我了?”

顾屿桐捏着手机,窝在沙发一角,死死护着怀里的小肥啾。他犹豫片刻,瞥了眼窗外:“……纪林,要不你先送我出国吧,婚礼可以之后再——”

“哪里来的风言风语,这种事情是他们动动嘴就能定罪的事情吗?!”电话那头的纪林似乎很忙,“证监局?好啊,让他们把证据都交上去,要查尽管来查,没有做过的事情我们为什么要认?”

“……”

“没吓到吧?只是点小事,过阵子就处理完了。”纪林安抚着他,“对了,你刚刚说什么?”

顾屿桐心里隐隐不安,但还是把话都咽了下去:“……没什么,你先忙吧。我睡了。”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婚礼当天。

虽然纪林这段时间一直很忙,基本没什么时间和顾屿桐见面,但他办事很妥当,提前安排好了所有事情,并不需要顾屿桐多操心。

婚礼如期而至。

关于流程,顾屿桐已经预先熟悉了一遍。婚礼开始之前,他正在化妆间整理着装,按道理来说,这时候纪林也应该出现在这里,但直到顾屿桐整理完毕都没有一点音信。

现场的迎宾曲响了一遍又一遍,婚礼人员也一直在尝试和纪家的人取得联系,但收获甚微。

司仪在台上把热络气氛的场面话说了一轮又一轮,到最后喉咙都说哑了,也不见新郎官的一点消息传来。

婚礼当天,新郎官不见了,只留新娘一人孤零零地守在现场——说出去真够人笑话的。

“顾先生,是这样的。公司突然出了点急事,纪总暂时抽不开身,只好委屈您先等等。”中午的时候,前去接纪林的人终于传了话来。

就这样,顾屿桐一直等到下午四点,心里的不安正在一点点被印证。

宾客该散的都散了,设备什么的也都收得差不多,现场冷冷清清,顾屿桐抱着手捧花坐在台下。

“顾先生。”

顾屿桐朝说话人看去,模样熟悉,是纪琛身边的人。

为首的人拿出一个精致的丝绒方盒:“顾先生,我们纪总知道您今天结婚,特地让我们来给您送个礼。”

盒盖揭开,里面躺着一枚扭曲变形的素戒,正是纪琛之前送给过他的那枚。

被戏弄的滋味并不好受。

顾屿桐抬手打翻那个小盒子,愠意明显:“你们纪总真是好大的本事,在别人结婚当天扣下新郎,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取而代之?”

“纪总,东西已经带到,话您也听到了。接下来?”对方别紧胸前的麦克风,按住耳机,几秒钟后应道,“是。”

他捡起那枚严重变形的素戒,看向顾屿桐:“顾先生,戒指还是您亲自来带的好。”

顾屿桐提高音量:“纪琛,你特么最好别疯到动你亲哥。”

对方按着耳机,等对面的人说完后,对顾屿桐开口:“顾先生,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顾屿桐怒火中烧,那点反叛意识全被激了起来:“我他妈问你纪林现在在哪里?!”

这句话动静太大,招来了纪林的人。

两拨人撞在了一起,但很明显,纪琛并没有在此时此刻多纠缠的意思。

这些人拾起素戒,转身离开。

纪林的助理扶着顾屿桐,很抱歉地说:“顾先生,要不我先带您回去休息吧,天色不早了。”

顾屿桐隐忍地深呼一口气:“纪林人呢?”

助理面色为难:“刚刚和纪总通过电话了,他现在人在公司,没出什么事,就是公司这回的事情有点棘手,是个不小的麻烦。他说处理完后会回别墅找您,让您别担心。”

具体的他没和顾屿桐多说,但顾屿桐也能猜到。

纪琛实名举报容兴集团财务造假,人证物证俱在,纪林这回确实麻烦不小。

顾屿桐捏着鼻梁:“……先回去再说吧。”

回到江边别墅时,天色已经暗了。

整栋别墅都没开灯,进了前院后,顾屿桐莫名其妙打了个寒颤。

来到客厅,顾屿桐刚想开灯,忽然听见客厅沙发处传来了一阵动静。他微微疑惑:“纪林?”

脚步声不急不慢朝自己靠近,皮鞋踩在地砖上,发出沉重的响声。

“纪林,你回来怎么不开灯?”

这时,顾屿桐身后的大门猛地被关上。

他下意识想回头,耳边猝不及防响起一阵熟悉的、令人脊背发麻的低沉嗓音。

“叫谁呢。”

顾屿桐心里一沉,转身想逃,结果被来者凶恶地擒住了双手,Alpha炙热的气息喷在颈间:“几天不见,我的名字倒是忘得干干净净。”

“纪琛?!怎么是你?!”

挣扎间,不小心触到了灯光开关。

屋内骤然大亮。

纪琛那张英毅的脸赫然出现在面前。

在他身后,是布置成婚房样式的客厅,艳红喜庆的光景深深刺激着顾屿桐的眼睛。

“一口一个纪林。”纪琛单手捞起他的腰,把人狠狠摔在了大理石桌上,“被晾了一天了,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见他?”

剧烈挣扎中,桌上的摆件全被扫倒在地,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纪琛,你搞搞清楚这里哪里!”

纪琛的下颌有一道伤疤,是佩戴止咬器留下的,笑起来尤为明显:“你和他的婚房。”

“知道你还……!”顾屿桐在反抗中留意到了桌面上散乱的照片,他瞳孔猝然收紧,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这是……”

是他在客厅里逗肥啾、是他在院子里浇花、是他那天晚上在酒城喝酒、是他躺在床上睡觉……

每一张都拍得一清二楚。

顾屿桐只觉得喉咙发紧:“你监视我……纪琛,你他妈监视我……”

“不止这些。”纪琛勾起唇,俯视顾屿桐的视线让人觉得无比危险,“前几天,纪林留在这里过夜了吧。”

顾屿桐抬腿踹他,却被牢牢掐住了脚踝。

“不说话?”纪琛一把扯开领带,轻而易举地捆住了他的手,“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不想说、忘记了还是希望我帮你回忆回忆?”

Alpha身上的压迫感像是一座沉甸甸的山,难以推拒,喘息不得。

“那好。”

纪琛提起他,顾屿桐视线猛然颠倒,瞬间就被对方扛在了身上:“我们换个地方聊。”

纪琛的目的很明确,一路走到二楼,强行踹开房门,把顾屿桐甩在床上。

“是在这里吧。”

“怎么碰的你,都碰了那些地方?”

顾屿桐浑身的骨头都在痛,尤其是被纪琛攥过的手腕和脚踝。他紧咬牙关,半晌竟吐出个轻浮的笑:“想听啊?”

纪琛眸光一狠。

“就在这里,就在这张床上。”顾屿桐被惹得不轻,浸满恶意地告诉他,“他抱着我,一路从楼下到床上。时间很长,花了很久,我们最后抱在一起睡的。很舒服,比跟你舒服多了。”

“是吗。”纪琛嗤了声,按着顾屿桐手举过头顶,死死按近被褥里,“那看来比起我,你现在更想见的人是纪林吧?”

顾屿桐咬牙笑了声:“不然呢,他是我丈夫,我们今天结的婚,我不想见他难道想见你?”

“很好。”

这一声“丈夫”彻彻底底摧垮了Alpha所剩不多的理智。

纪琛拿过顾屿桐手机,强行指纹解锁,点开联系人,给纪林打去视频通话。

随后把手机架在了床对面的桌架上,床上光景一览无余。

“你又要发什么疯?!”顾屿桐隐约意识到了什么,疯狂挣扎起来,“纪琛你别……”

纪琛解开顾屿桐胸前的第一个纽扣,恶意昭彰:

“不是想见他?”

“今晚让你和他见个够。”

第87章和你生的顶多只能算个野种

起先房间里并未开灯。

视频应该是接通了,但汹涌的痛感暂时剥夺了顾屿桐的听觉,他脑中一阵耳鸣,明明嘈杂喧闹但却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

Alpha过于凶狠,掰正他的下巴,偏执地一遍又一遍开口问:“看着我,我是谁。”

顾屿桐的指甲深深陷进Alpha的后背,挠出一条条血痕。他不想回答,也没力气回答。

“原来那天晚上这么兴奋,是一边摇腰一边在想纪林的脸。”

“是吗。”

纪琛的语气冷寒无比,唇边却挑着轻佻的笑:“既然两张脸这么像,那和谁做不是做?”

他掐着顾屿桐的锁骨,无不恶意地放话道:“嫂子,我问你你现在心里想的是谁?”

“……”顾屿桐痛到眉头紧蹙,恶狠狠瞪着他。

这样的眼神激起了纪琛骨子里的那点暴戾因子,顾屿桐本性桀骜,哄不动也打不服,性子这么硬就算了,腰还没omega的软。

纪琛重重地掐着他的腰,拍了拍:“说话啊,我是谁。”

顾屿桐听不太清纪琛在说什么,依稀凭借着他说话的唇型辨认他的话。

可即便辨认出来纪琛在问什么,他硬是把舌尖咬到出血也不肯配合回答。

直到最后实在忍不住痛才艰难地挪到床边,撞开了台灯,在明亮的灯光里,顾屿桐不愿服输地笑了笑,故意张嘴喊他:

“纪林……”

纪琛手背的青筋贲张,他眼底一片浓黑,像是要把眼前的beta整个生吞掉。

明明开了灯,明明能看得一清二楚,却非要故意叫错名字——是挑衅,也是不屑。

“纪林。”顾屿桐喊得那样亲昵,好像在喊世界上和他最亲密无间的人,纪琛正怄着火,猝不及防被他吻了上来。

“……”纪琛把火悉数撒在这个吻上,血腥漫开,分不清是两人谁的。

唇齿磕碰,没有从前任何一次的缠绵。

“纪……林。”

单调的短短二字,成了顾屿桐刺向纪琛的最锋利的刀刃。

他被压在纪琛身下,吻的是纪琛,和他纠缠在一起的也是纪琛,嘴里喊的却偏偏是纪林。

就像是被强行拆散的爱侣之一,在忠贞不渝地替对方守着贞操。

这样的想法在纪琛心里膨胀、炸开,如果说从刚刚到现在他还有那么点怜悯之心,那到此彻底消耗殆尽。

Alpha凶悍又蛮不讲理,不给任何喘息的余地,无耻至极:“喊得好啊,继续,他正听着呢。”

视频还在继续,手机对面的纪林心如刀绞,屏幕被硬生生捏碎了一角,会议室的整张谈判桌被掀倒在地,漫天都是飘飞的文件!

“纪总……”

“备车!”

“纪总,关于——”

纪林两眼猩红:“听不懂人话吗?!我他妈让你把车开来楼下!!”

天大的事都被暂且搁置下来,纪林火气冲冲上了车,直奔江边别墅。

雪松味信息素不再深沉收敛,而是如同决堤之水一般,在车内乍然间倾泻了出来,alpha的自尊受到前所未有的挑衅,每一根神经都突突跳着。

“别墅附近安排的人手都是一帮废物吗,这么大一个活人出入,就没一个长眼睛的?!!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连人都看不住,还他妈指望你们有什么用?!!”

一旁的助理虚汗不断,低着头不敢反驳:“纪、纪总,我们下午把顾先生送回别墅,刚从前院出来,迎面就撞上了纪琛他们的人,对方来势汹汹,我们……招架不住。”

“纪琛……又是纪琛……”纪林唇齿间碾过这两个字,脖颈是凸起的青筋,“举报我们财务造假,故意在婚礼这天给我使绊子拖住我,自己带人闯进来,然后——”

他顿住不说了,眼神蓦地一冷。

手机里正传来令人很不悦的声音。

纪琛故意刺激着纪林:“新婚夜和小叔子搞到了一起,你让我哥纪林心里怎么想?”

“不对,差点忘了,你们的婚还没结成呢。”

顾屿桐恢复了一些听觉。

他辨认着纪琛的嘴型,咬牙骂了回去:“就算结不成,也轮不到你纪琛。”

纪琛破天荒地笑了出声,讥诮道:“这种事情,用得着你情我愿吗。”

怒骂声从身后的手机屏幕内传出来,打断了两人:“纪琛你有什么事情冲我来,领着你的人在别人地盘耀武扬威很光彩吗?!你恨纪家,恨父亲,恨我,大可把你那些下三滥的招式全使在我们身上,掐人软肋算他妈什么本事?!”

纪琛置若罔闻,捏起顾屿桐不愿意正对他的下颌,继续讥讽道:“还是说,你想大着肚子和他完婚?”

“和你的孩子?”顾屿桐难以置信地愣了一瞬,像看疯子一样盯着纪琛,“我特么是个beta……!”

纪琛意味不明地笑笑。

顾屿桐肩头猛地一颤,忽然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卯尽全力去推他:“别……我是个beta……”

这抹转瞬即逝的慌张极大程度上取悦到了此时的Alpha,然而易感期才刚刚结束,有些事情食髓知味,纪琛又怎么会轻易叫停。

“现在知道害怕了?”纪琛的音量并不算高,但足以威慑住人,他慢条斯理地给顾屿桐科普,“虽然beta的生殖腔基本已经退化,受孕率极低,但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顾屿桐感受到了纪琛的异样,推拒的动作更加猛烈:“别、别成结!”

佛手柑味的信息素强势地侵袭了这个不属于他的地盘,包括不属于他的这个beta。

纪琛掐起顾屿桐的脖子,本能驱使下咬住了beta的后颈。犬齿刺破肌肤,注入了大把的佛手柑味信息素。

标记不了又如何,味道散一次他就咬一次。

冷汗把顾屿桐前额碎发全打湿,窗外的冷风灌进来,简直寒意刺骨。

他强撑着冷笑出声,没有半点服软的意思:“和你生的……顶多只能算个野种。”

手机里的叫骂声过于愤怒,纪琛蹙起眉,不耐地挂断了视频。

“野种?”纪琛笑了笑,对这个词不予置评。

他站在床尾居高临下地看向顾屿桐,恶劣地调侃道:“还躺着做什么,纪林的车都快开进来了,不下楼去接?”

顾屿桐扯过被子,尝试着爬起来,却又重新跌回床褥。

纪琛哂笑:“就这点能耐?”

“……”顾屿桐没做声。

“这才刚开始。”

纪琛拿了样东西出来,他走到床边,不由分说地拽过顾屿桐的手腕,把那枚遭到拒绝的素戒重新塞了进去。

这回戴的不是小拇指,是左手无名指。

“放开……”顾屿桐嗓子沙哑,没有多余的力气抵抗。

素戒已经严重变形,不成环状,强行戴进去势必会卡住手指。

但纪琛的动作却并没有任何怜惜的意思,握着他的手腕,将被卡住的戒指猛地往里一推,无名指被划出一条血痕,疼得顾屿桐倒吸一口冷气。

纪琛拽回他的手,状似善解人意地笑笑:

“躲什么。”

“我以为你拒绝它的意思是希望由我来帮你戴进去。”

“想摘的话,你可以试试。”纪琛松开那只软绵绵的胳膊,没有理会顾屿桐看他的愤恨眼神,转身离开,“容兴集团财务造假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纪林这个掌门人看样子也顶不了多久,至于你——”

“我说了,这才刚刚开始。”

*

纪林抵达别墅已经是十分钟后的事情。

客厅一片狼藉,桌上、地上全是顾屿桐这些天的照片,各种角度各个场景,拍得一清二楚。

整栋别墅里,无处不飘溢着浓度惊人的佛手柑味信息素,原本就气愤不已的纪林由于对同性信息素的本能排斥,更是狂躁难当。

纪林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二楼主卧,撞入眼帘的是凌乱不堪的床褥,他一把拉开里侧浴室的门,看见了正躺在浴缸里的顾屿桐。

顾屿桐看见这张脸先是一惊,水花溅起,下意识往里缩了缩。

“对不起……对不起。”

纪林开口道歉时像是被扼住喉咙,言语艰涩,浑身的血液瞬间冷到冰点。

顾屿桐浸在水中,锁骨和后颈伤痕累累,浑身笼着层情事刚过的虚弱,尤其是眼尾的那抹红,衬得整张脸更白。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他整个人如同虚脱般泡在水里,声音虚哑,“他是纪琛,他想做什么做不到?”

“我今天本来应该和你一起,举办婚礼、宣读誓词、然后一起回家。”纪林单膝点地,跪在顾屿桐身侧,想碰又不敢碰,“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

“……送我出国。”

顾屿桐浑身几近散架,手死死搭在浴缸边沿,左手无名指的素戒格外显眼。

他重复了一遍,声音有点颤抖:“立刻,马上。”

纪林连忙点头,抚顺他的脊背:“好,好,我答应你。我马上去安排,你先别激动……”

纪琛不是好逞口舌之快的人,他说要给教训,那就一定会给。

现在只剩下最后十天,他再不跑去国外,指不定纪琛这个疯子会对他做什么。

植入腺体、强行标记、甚至成结受孕……这都是顾屿桐不敢想的。

“不,明天上午就走。”顾屿桐指节泛青,深深蹙着眉,“要快。”

纪林擦着他脸上的水珠,答应他:“好,明天最早的航班。我送你出国。”

*

【反派黑化值持续升高中,预计十天后完成任务。系统温馨提示,请宿主注意自身安全!】

翌日一早就下起了暴雨。

天色阴沉发黑,雷鸣电闪,倾泻的暴雨像是一层帷幕,背后蛰伏着最凶狠的兽。

原本应该亲自护送顾屿桐的纪林在今早接到证监局的消息,需要配合调查,因此没能赶来。

在前往机场的路上,雨越下越大。

车里的顾屿桐高烧不退,整个人精神萎靡,情绪并不高:“怎么走的是这条路?”

明明他昨晚有及时清理,但还是避无可避地发烧了。

开车的告诉他:“顾先生,刚刚发现有可疑车辆尾随,我们改走小路。”

纪琛,又是纪琛。阴魂不散。

“知道了。”顾屿桐神情恹恹地闭了闭眼,持续的高热让他提不起一点劲儿,半晌后他开口要水,“车里有水吗?吞药用。”

“顾先生,退烧药不能吃得这么频繁的。您在出门前不是已经吃过一片了吗?”

顾屿桐没有解释的力气,重复问道:“有水吗?”

“啊、啊。有的有的,我给您拿。”

顾屿桐从兜里拿出一板白色圆粒小药丸。

这是事后紧急服用的,副作用很大,但顾屿桐没得选。

刚吃完药后不久,车辆就在一个分岔路口前紧急停车。

司机下车把顾屿桐也一同扶下来,给他撑着伞:“顾先生,后面那辆车一直甩不掉,需要临时换车。纪总在对面的北街安排了另一辆车,我现在带您过去。”

暴雨还在继续。

顾屿桐已经烧到意识不清,分辨能力大大降低,并没有对眼前这个自称是纪林手下的司机起疑,而是跟着他抄近道走到了巷子里。

深巷里,人迹罕至,只有他们两人。

倾盆大雨从伞外潲进来,溅进眼里,模糊了顾屿桐的视线。

“顾先生,就快到了,您再坚持一会儿。”

顾屿桐向前踉跄了几步,浑浑噩噩地抬起头时,前方巷口赫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

撑着黑伞,从容淡定地看着他。

待认清来者后,顾屿桐瞬间寒意四起,他暗骂一声,拉着身边的“司机”转身要跑:“你先联系其他人。快。”

那名“司机”并未采取任何举措,而是一把拽紧了顾屿桐的胳膊,平静地看着他:“顾先生,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吗,纪总已经把车给您准备好了,您现在是要去哪儿?”

顾屿桐瞳孔一缩,紧紧盯着他,又看向那个高大身影,终于恍然大悟。

是纪琛的人,全他妈都是纪琛的人!

纪琛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人多到难以想象,那些暗中跟踪他的、给他拍照的、还有眼前这个开车的“司机”……

数不胜数,防不胜防。

顾屿桐忍着头痛撞开了这人,往反方向跑去。

然而还没跑出几步,巷子里就出现了更多人,他们拦在面前,形成一个逃无可逃的包围圈。

“想跑到哪儿去。”

纪琛的声音响起,冷淡得没有一丝起伏。

声音逐渐逼近,最后在顾屿桐身后停下:“新闻看了吗,容兴集团财务造假属实,涉案人员接连被查。”

“纪林自顾不暇,纪家树倒猢狲散,如今偌大的海市,你一个没名没分的beta,还能跑到哪里去。”

Alpha的下颌处戴着一个金属止咬器,金属质地显得冷而硬,原本用于控制、驯服的器械戴在高位者的身上,显衬出一丝反差的禁欲气息。

“……”顾屿桐喘着粗气转身,看向他。

脑子里嗡鸣声不断,系统一直在发出安全警告音,再加上高烧一直不退,顾屿桐几乎快要站不稳脚跟。

纪琛抬抬手指。

身边的人拽着顾屿桐上前,还没往前走几步,顾屿桐就“噗通”一声摔在了纪琛面前。

纪琛眉头微蹙。

吓得众人赶忙解释:“纪总,我们只是轻轻地碰了他一下,根本没用力啊!”

纪琛并没有追责的意思,冷道:“起来。”

顾屿桐昨晚睡得不好,还发着烧,看向纪琛时两眼无神,水雾蒙蒙。

纪琛见惯了他装可怜的把戏,不为所动:“不自己起来,是等着我用强。是吗。”

顾屿桐觉得讽刺,他抬着沉重的脑袋,反击道:“反正你颠来倒去不也只有这些手段吗?”

纪琛没有扶他,也没让其他人扶他。

冷眼旁观。

像极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也是这样的暴雨,纪琛也是这样一副漠然的、俯视猎物的眼神。

一切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这样气氛简直令人窒息,仿佛所有回忆一夕之间全被抹杀,两人中间只剩背叛和欺瞒。

“我的手段可不止这些。”纪琛微微俯低上身,伸手扼住他的脖颈,“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没人教过你这个吗?”

掌心的纹路很熟悉,顾屿桐曾用很多地方感受过它。

然而这一次却下足了力道,没有半点调。情或是仁慈的意味。

顾屿桐被强烈的窒息感攫住,意识涣散:“放……开!”

一声闷雷劈下。

Alpha用拇指抵住顾屿桐的喉结,欣赏着他濒临窒息的模样:“觉得你自己还跑得掉吗。”

顾屿桐烧得头痛欲裂,喘不上气,眼尾潮红:“纪琛……有本事,你特么玩儿死我……”

纪琛的视线移向顾屿桐的脚边,看见了那板白色药丸,分辨良久,他嘲弄般笑出声:

“就这么怕怀上我的野种?”

顾屿桐斜睨了眼他,不怕死地笑:“是……觉得恶心……”

纪琛骤然松开手,大股新鲜空气瞬间灌回顾屿桐的心肺,他猛呛了几口后,实在撑不住彻底晕了过去。

“娇气。”

纪琛微眯眼,擦干净手:“带走。”

顾屿桐再度睁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房间里光线很暗,家具风格简单硬冷。

身上的衣服都换过了,很干爽,烧也退了些,但脑袋还是很痛。

顾屿桐挣扎着要爬起来,刚一牵扯到手臂,就发现手臂已经麻了。他顺着小臂看过去,猛然看见自己的手腕竟被死死拷在了床头!

“……靠。”

这时,房门打开。

纪琛慵懒地倚着门框,身上松垮地裹着睡袍,神情戏谑:

“不是求我玩儿死你吗?”

第88章强行成结纪琛,你真是栽了

傍晚,半山别墅。

三楼的主卧突然传来杯盏碎裂的声音,桌椅拖拽的动静不绝于耳,紧接着,三楼侧窗被什么东西猛地砸烂,玻璃渣瞬间四溅开来!

刘右赶到别墅前园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混乱的场景。

侧窗大开,呼啸的夜风灌进去,一个瘦削的身影迅速攀上窗台,右手还挎着一个被砸坏的手铐,不管不顾地就要往下跳。

刘右暗骂一声,惊出一身冷汗。

“右哥,救人啊!”

“底下铺的是石砖,人跳下来还得了?!”

刘右还没来得及冲上去接人,就看见窗户内伸出一只大手,揪着顾屿桐的后领往后一拽,把人从窗台上拉了回来,动作迅速敏捷,几乎是瞬间完成的。

然而风波却并未因此停歇,三楼砸东西的动静更加剧烈,恨不得把整栋别墅都给掀了。

刘右惊魂未定地给纪琛拨去电话:“纪总,需要我们叫医生吗?止血棉、消毒酒精、绷带,或者……抑制剂?”

“明早再让医生来。”

“需要带什么药吗?”

“九华膏。”

电话被匆匆挂断,刘右还是不敢掉以轻心,连夜摇来了纪琛的医生朋友。

一楼会客厅里,刘右神情紧张,没睡醒就被叫来的陆医生还在一旁补觉,医药箱里满满当当,什么都有,主要以消肿止痛、生肌收敛的软膏居多。

三楼主卧的动静一直没消停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摔杯砸凳的声音逐渐被闷哼声取代。

一开始还是隐忍的痛哼,后来愈演愈劣,还夹杂着虚弱的低喘和隐隐的哭腔。

声音持续了很久,没有半点要停的意思。

后半夜,昏昏沉沉的刘右忽然被电话铃声叫醒。

纪琛的声音听起来很烦躁:“人晕了,叫医生。”

主卧房门打开的一瞬间,血腥味和佛手柑信息素的味道扑鼻而来,空气里还浮动着情事刚歇的腥膻味。

窗户被砸破,椅子倒在窗边。

满地的瓷器碎渣,不少都是高价拍来的古玩。

压根没有落脚的地方。

刘右看了眼里头的乱象,领着陆医生进了屋。刚一进去,就看见了床边沙发上的纪琛。

纪琛睡袍大敞,结实精劲的胸膛满是抓痕,眼神不虞:“给他上药。”

陆医生提着药箱走到床边,掀开被子,饶是有心理准备也不由得惊了惊。

“纪先生……您这、有点太过了吧。”

床上的人正昏睡着,整个人几乎陷在了床褥里,雪白的床单衬得他手臂、腰间、颈边的红痕更加扎眼,尤其是手腕处被镣铐摩擦出的血印。

虚弱至极。

纪琛眼神晦暗,抬眼警示了一眼他。不要多管闲事。

*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微微亮。

“纪先生,您……是不是强行成结了?”

半山别墅的三楼主卧,陆医生已经给顾屿桐检查完了身体,正在给浑身上下的各个伤处上药。

沙发上,纪琛环臂坐着,不以为意:“怎么?”

他取下听诊器,走到沙发前对纪琛说,用不太赞同的语气说:“正常来说,beta的孕囊比一般omega的要脆弱,如果强行成结,势必会对beta的孕囊造成伤害。”

纪琛对此不予置评。

他瞥了眼床上昏睡着的人,不耐地换了个姿势:“多少度了。”

“目前37。8,情况比刚刚好多了。”医生客观建议道,“纪先生,beta备孕难受孕低,这您应该知道。如果您暂时没有要孩子的打算,那还是建议过程中要有保护措施。”

顾屿桐整个人都陷在床褥里,像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

纪琛看着虚弱不堪的顾屿桐,脸色更加难看。

这医生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他再度强调:“否则这会给您的爱人造成很多不良影响,包括但不限于腹泻、发烧。”

刘右在纪琛身后站着,疯狂给医生使眼色,让他住嘴。

医生理都没理他,正色道:“伴侣的感受同样也是过程中需要照料的。您既然选择beta作为您的爱人,那就更应该明白由于生理结构的诧异,他无法受信息素的影响,也很难会产生和您相当的快感,所以才需要您格外的体贴和照顾。”

纪琛状似不在意地敲着腕间的腕表,听到最后那句时,并不是很认同地想起了某些回忆。

无论是新婚夜还是刚刚,顾屿桐都不像是快感稀缺的样子。即便是恨恨地瞪过来的时候,身下也在诚实地迎合着他的动作。

哪有半点没爽到的样子。

为了防止医生再说什么更不得了的话,刘右赶忙出声:“陆医生,您的建议我们都收到了。辛苦您今天亲自跑这一趟,另外,顾先生并不是纪总的爱人。”

“药给我。”

纪琛忽然开口,打断了对话。

陆医生哪怕再有医德也无权干涉纪琛的私事,只好把消肿消炎的软膏都交给了纪琛:“这是九华膏,一天涂两次。”

他组织了会儿措辞,而后开口:“纪先生,这几天尽量避免患处再度撕裂。伤口恢复以后也要注意——纪先生?!”

纪琛伸手接药时,袖口垂下,露出左臂处的一条长二十厘米深两厘米的伤口,随着动作正往外渗血。

“凶器”是床底下的那小截碎玻璃,而“凶手”正昏睡在床边。

自打刘右做纪琛的特助以来,从没看到纪琛受过这么重的伤。他慌道:“纪总,您怎么不说您的身上也有伤啊?陆医生,你快给纪总止血……”

“死不了。”纪琛起身,随手抄起一团止血棉擦了擦,“都出去。”

刘右把想说的话都咽了下去,叹了口气最后带着陆医生离开了三楼。

天蒙蒙亮。

顾屿桐刚刚吃过了药,还有点低烧,睡得很不安稳。

纪琛处理好手上的伤,这才上了床。

他一把揽过顾屿桐的肩,在指尖抹了点药膏,按照医生说的那样,均匀地、轻轻地,擦在患处。

“不要你。”睡梦中的顾屿桐伸手去推纪琛的手,明明没什么力气,却好像万般嫌弃一样,非不让他碰,“放开我。”

“涂药。”

“……我要走。”

纪琛面布阴云,忍着火:“走,你还想走去哪儿?回纪家,还是回你那间破公寓?”

顾屿桐推不开他的手,转而去推纪琛的肩膀,重复着喃喃:“……我要走。”

纪琛哪里伺候过人,被这么一激,心里更加烦躁:“为了一个纪林,三楼说跳就跳。寻死觅活的不就是想去见他吗?他这么喜欢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来找你?”

顾屿桐重复着手里推拒的动作。

纪琛涂完药,强硬地把人拽进怀里,低头时,不经意看见了顾屿桐左手无名指的那枚变形扭曲的素戒。

心里有一块地方隐隐地被牵扯了一下。

火气消隐下去。

“他连戒指都没给过你,怎么能算喜欢你。”

怀里,顾屿桐的呼吸逐渐均匀。

纪琛单臂搂着他,任他压着那道二十厘米的伤口。怀里的人眼尾还红着,身上也都是自己留下的痕迹,可这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快感。

顾屿桐还是要跑,身上的佛手柑味信息素还是会消散。

他只是个beta,他永远不会归属某个人。

“如果你是个omega——”

怀里的人蜷了蜷,这姿势像是要往纪琛怀里蹭。

纪琛不说话了,顺势抚上他的后背,动作生疏地拍了拍:“先睡吧。”

*

卧室的残局后来叫人收拾好了。

顾屿桐虽然退了烧,但因为那晚敞着窗户做了很久,所以无可避免地感了冒,一直没什么精神。

他的活动范围被局限在这栋别墅内,别墅里的所有窗户都被重新加固了一番,把他和外界隔绝开来,唯独可以被告知的就是纪家的现况。

别墅里请来的阿姨时常和他聊天,只要一聊,内容肯定是纪家。

什么纪家破产了,什么纪林被牵连,什么财务造假判七年,什么违规药物试验,集团下市……

“阿姨。”顾屿桐病恹恹的,在顶楼的小花园里晒着太阳,“可以帮我把这几盆佛手柑拿远一点吗?”

阿姨心疼他,于是把盆栽端走:“纪先生是做生意的,说话做事难免强硬点,咱服个软认个错,不比现在这样好?总是硬碰硬,最后吃亏的是您,对不对?”

这几天纪琛不怎么回来,但一回来就要拉着他上床。

虽然有了前两次高烧的前车之鉴,纪琛开始有做措施,也比以前多了点耐心,但归根结底,Alpha在这些方面总是凶悍的。

顾屿桐算了算时间,还剩最后六天。

照这样下去,他非得被活活折磨死。

“阿姨,纪琛最近在忙什么呢?我见他昨晚没回来。”

阿姨笑笑,以为他开窍了:“您给他打个电话不就知道了吗。”

顾屿桐摸出手机,手机已经被纪琛重置过,上面的联系人只有他一个。电话拨过去还没几秒,很快就被接起。

能接到顾屿桐的电话,刘右显得有些惊喜:“顾先生,纪总在开会,您有什么事吗?”

顾屿桐刚开始没说话,他在等,因为他知道纪琛会亲自来接这通电话。

几分钟后,他才开口。

“我要出去,不想整天坐在顶楼晒太阳。”顾屿桐没有用商量的语气,而是很平静地说,“纪琛又不经常回来,回来也只是跟我上床,我总一个人待着没意思。”

“今晚回去。”

纪琛的声音传过来。

顾屿桐没有为打扰到他开会而感到抱歉,但态度明显比之前要和缓了些:“纪琛,我的那只小鸡崽你能接回来吗?”

两个人很久没这样心平气和地聊天了。

“能。”纪琛答得很快,这本来对于他来说就不是什么难事,“感冒药吃了吗。”

顾屿桐故意没回,挂断了电话。

晚上的时候,纪琛接他上车,说带他出去转转。

后座里,顾屿桐和纪琛坐得很远,纪琛能闻到他后颈并不浓烈的佛手柑信息素,总是这样,每次只能临时标记,不一会儿味道就散了。

“坐过来。”

顾屿桐没什么想和他说的,也不想坐过去。

纪琛加重语气,重复了遍:“坐过来。”

顾屿桐不想招惹他,刚挪过去一点就被强横地抱上了纪琛的大腿。纪琛抚上他的后颈,不轻不重地揉捏着,语气不悦:“怎么才一个晚上味道就没了。”

“我又不是omega。”

“对,你只是个beta。”纪琛捏住后颈那块软肉,眼神很暗,“如果你是omega,就会被我永久标记,就不会成天想跑,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求我。干你。”

顾屿桐后知后觉地意识过来什么,反应剧烈地开始挣脱这双大手的桎梏:“你要带我去做什么?”

纪琛反问道:“不是不想一直待在别墅里吗,我也想放你出去转转,可万一跑了怎么办?”

“所以你要往我的后颈里植入腺体,把我变成一个两不像的怪物,让我只能苟延残喘地依附你,这样你才能满意,这样你才会放过我,是吗?”

顾屿桐这么喊话的时候,鼻音很重,声音也哑哑的。纪琛觉得他恼人,于是转而问他:“感冒药吃了吗?”

“少在这里假惺惺了,像你这样的人,懂什么是关心、懂什么是喜欢吗?”

纪琛照单全收,无所谓地笑笑:“我不真诚,我强势,那你呢,你就落落大方、表里如一了?”

车在医院楼下停稳。

顾屿桐浑身都在抗拒:“我不上去,我不想变成一个只会对你发。情的怪物!”

医院门口,沈迟山往这边看了看。

他让人把顾屿桐带上了楼,然后走到车后座,敲了敲纪琛的窗户,笑道:“纪老板,怎么还不上楼,你左边那条胳膊还要不要了?”

那条被顾屿桐亲手割伤的伤口已经严重发炎化脓,他下手那么重,不顾一切地捅下来,好像要把在纪琛这里受的所有气通通都撒回去。

纪琛任他划,由他撒气。

沈迟山摇摇头:“纪琛,你真是栽了。”

伤口钝钝地痛,一路从小臂攀升至胸口,仿佛那一下扎的不是小臂,是心脏。

“不做了。”

半晌,纪琛才迟迟开口。

沈迟山:“好不容易把市里几个专业医生聚齐,腺体也准备好了,你说不做就不做了,你把我当狗溜啊?”

纪琛:“就这样吧,他不想做。”

沈迟山又笑了:“他不想你就不做,你纪琛什么时候是这么个有商有量的人了?”

纪琛没做声,走下车,往医院里走。

“宣誓主权的办法这么多,不一定非得标记。”

第89章Brat梦里四个纪琛

好几个alpha拖着顾屿桐往四楼走廊尽头的那间手术室走,每靠近一步,顾屿桐的心就凉一点,想要逃离纪琛身边的想法就更坚定一点。

纪琛是不会心软的,是永远我行我素的。

顾屿桐早该明白这点。

手术室的门一关,连同心底里唯一那点侥幸也没了。

麻醉剂被注入手臂,很快,他就瘫软在手术台上。

手术灯在头顶晃,刺得眼睛疼,他把眼睛闭上,却隐约察觉到眼尾好像湿了。

他想抬手去擦,可手脚都被束缚带捆住了。正当他狼狈得不像话时,有人用手背贴了贴他的脸,指腹在他湿润的眼尾轻轻按了按。

“最近怎么总哭。”

顾屿桐睁开眼,纪琛正站在手术台边上,寡言寡语,脸上还是那副漠然的神情。

可能头顶的手术灯过于刺眼,也可能是顾屿桐的错觉,他第一次在纪琛脸上察觉到类似悲伤这样的情绪。

他恶狠狠地划纪琛的手臂时,纪琛不为所动,他刚刚在车上恶语相向时,纪琛也照单全收。

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有悲伤的时候。

“……我不是omega,也不想是omega。”顾屿桐微微偏头,猝不及防滚了一滴很烫的眼泪在纪琛的手心里。

“知道了。”纪琛拨了拨顾屿桐额前的碎发,这样回答他。

挥向纪琛本人的刀子并不能让他动容,但眼泪可以。

纪琛抬抬手:“把他们叫进来,其他人都出去。”

新腺体、手术刀和缝针都被拿了出去,手术室里的人也换了一波。

新进来的这群人看着不像医生,倒是拿了堆顾屿桐看不懂的器具,有一样他认识,好像是纹身针。

麻醉药效上来,顾屿桐开始意识不清。

纪琛和这些人说了什么,随后就让他们先退去帘幕后等着。他站在手术台尾,握住顾屿桐的脚踝抬了起来,然后把消毒用的碘伏涂抹在了他的腿根处。

顾屿桐使不上劲,只能任由纪琛摆布。

他是个beta,在这个被兽性支配的世界,始终不为任何人所有。

纪琛不能像其他alpha标记自己的omega爱人那样,占有他、让他归属于自己。

于是自欺欺人地、徒劳地,挑了一个最露骨最隐秘的部位,亲手打上他的烙印。

“纹什么,你想在我身上纹什么?”

纪琛不做声,自顾自地做着手里的事情。

这个地方选得很暧昧,今后只要他敞开腿,对方就能看见腿内侧的这个纹身。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纹到最后纪琛的手都开始抖,甚至连手里的凡士林都快拿不稳。

这时,手术室外传来沈迟山的声音:“纪琛,你手都烂成什么鬼样子了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不打算治了我就联系截肢的医生,给你整只胳膊锯掉。”

纪琛置若罔闻,精细地在纹身处涂抹着凡士林,好像这才是他最关心的头等大事。

顾屿桐看向纪琛,他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男人曾经在酒局上高举过众人的、拿下过无数商业项目的手,在顾屿桐面前洋相尽出。

砸门声传来,沈迟山的声音带了点恼意:“真他妈该找个精神科好好检查检查你的脑子,你放着伤不治,难道他就心疼了,就愿意巴巴地往你跟前凑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到现在还不清楚?少犯病了,赶紧出来消毒上药——”

纪琛扔了手里的东西,扣住顾屿桐的膝盖往上一抬,俯身将他压在身下,侧转过脸去吻腿根处的那个纹身:

“我们这样算是扯平了吗。”

麻醉剂能延缓痛感,却麻痹不了心脏。

沈迟山破门而入,纪琛最后终于被人带了出去。

直到这时候,顾屿桐才看见他手上的伤,将近二十厘米的口子,因为不及时处理而发炎溃烂。

顾屿桐心里一颤:“纪琛,沈迟山说得对,你真是疯得无可救药。”

这样一个疯子却没有选择给他植入腺体,而是让步般给他亲手纹了一个纹身。

brat。

出乎顾屿桐的意料,不是什么下流难堪的绰号,也不是在捉弄揶揄人,只有简简单单四个字母——brat。

*

纹身过后,顾屿桐得偿所愿地能够在别墅附近转悠,偶尔也能去远一点的地方走走。

【距离任务结束还剩最后四天。请宿主规避风险,保障自身安全。】

顾屿桐既不需要再担心黑化值,也不需要再操心纪琛和纪家之间的过节,他要做的就是远离一切可能会伤害到他的人和事。

纪琛回来的时间越来越少,顾屿桐从中摸索出规律,并找到了最适合出逃的时机。

这天,感冒好多了的顾屿桐在小花园里晒太阳,膝上卧着纪琛特地带回来的那只小鸡崽。

下午的时候,刘右特地来看他:

“纪总左臂的伤势有点严重,又赶上公司新型抑制剂上市,这两天一直都是公司和医院两头跑,今晚就不过来了。顾先生您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代为转达的吗?”

“……腺体,他的腺体。”离开前,顾屿桐还想问问这个,“新药疗效怎么样,易感期还需要戴止咬器、穿束缚衣吗?”

刘右很欣慰:“新药药效很好,目前已经进行到第四个疗程了,如果康复得好,或许以后连监禁室都不用再去。”

顾屿桐真心实意地替他感到高兴:“这样的话,以后易感期就不用担心再伤到别人了。”

他想到订婚宴那晚,束缚带缠过纪琛的肩膀,他的手腕也被勒出好几道血痕。

“本来就是纪望山的错,凭白让纪琛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刘右笑笑:“这话您亲自和纪总说,他会很高兴的。”

顾屿桐也抿嘴笑了笑,摇摇头:“我要是当他面这么说,倒好像是在心疼他一样。”

“不是吗?”

被这么一问,顾屿桐也愣了愣,不以为意地笑道:“是吗?”

膝上的肥啾扑腾着翅膀要往顾屿桐怀里钻,模样很讨人喜欢。

刘右也不自觉地逗了逗它:“听说这样的鸡崽子要两只以上一块儿养才不会感到孤独,不然不容易养活。但这家伙被喂得这么胖,又这么乖巧,看来是顾先生您很会养呢。”

“是吗,纪琛也这么说过。我当时还以为是他居心不轨。”顾屿桐神情变得有点难过,惋惜道,“但其实原本是有两只的。”

“一只在我手里,一只送给了纪琛,但他没有好好养,还说它养不熟,最后把它养死了。”

刘右张张嘴,欲言又止。

“他不喜欢就不喜欢,还给我就是了。明明不喜欢还强留在身边,自己又不会养,结果养死了连句道歉都没有。”

“纪总不是不喜欢。”刘右斟酌着措辞,并不认可顾屿桐的观点,“当初他开会都要带在口袋里,甚至还特地在办公室给它装了一只泡沫箱……”

顾屿桐并不买账:“最后还不是养死了?”

所以就算是要走,顾屿桐也要带着小肥啾一块儿跑路——今晚纪琛不回来,这就是个好机会。

晚上吃过饭后,顾屿桐说想自己出去走走。因为纪琛的允许,所以特派的保镖和别墅里的阿姨并没有多加阻拦。

阿姨还在桌上给他留了姜汤,说等他回来热热就能喝。

顾屿桐除了肥啾什么都没带,出了别墅区后就一路向南走,经过林荫一带时恰好起风了。

他感冒刚好,打了个喷嚏。

兜里的肥啾忽然叽叽喳喳地叫唤了起来。

“觉得冷是不是?”顾屿桐捏着它的后颈把它提出来,塞进了怀里,这样可能会暖和点,“嘘,我们小声点。”

又往前走了几步。

肥啾叫唤得更加厉害了,一个劲地啄他,舍不得走似的。

顾屿桐捏捏它的圆脑袋:“你个没良心的,才在这里住了几天就舍不得跟我走了?”

肥啾闹腾起来,啄个没完。

“那行,你回去找纪琛,看他要不要你。”顾屿桐把它拎出来,转身准备吓吓它。

谁料一转身就看见了纪琛。

夜风四起,落叶萧然。

纪琛站在二十米开外的地方,一个人,不近不远,不知道跟着顾屿桐走了多久。

“要。”

顾屿桐被钉在原地,不知道是该转身跑还是朝他走过去。

“这一带刚扩建,迷路很正常。”纪琛给他找足台阶和理由。

纪琛这次是一个人来的,左臂也还有一道很深的伤口,如果要跑,未必没有胜算。

“有件事没来得及说。”纪琛的左手摸向口袋,动作并不流畅,还有点发颤,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只毛茸茸的肥啾,“没有养死。”

那只叫芋头的肥啾卧在纪琛的掌心,圆脑袋埋在翅膀里,毫无戒备地在睡大觉。

顾屿桐胸口一闷,半晌说不出话。

“救回来了。”纪琛没有平日里那样强势,露出少见的赞许神情,“很好养,也很黏人。像你说的那样。”

纪琛告诉他:“阿姨热了碗姜汤,让你回去记得喝。”

两个人对对方的意图心知肚明,一个不问,一个不说。

纪琛用左手托着顾屿桐亲手送他的肥啾,问他:“没有养瘦,你要过来看看吗?”

顾屿桐当初把它送给纪琛,是希望它能在纪琛面前好好表现,讨不了纪琛的欢心也至少能代替他在纪琛面前刷刷存在感,日后纪琛要是想跟自己算总账,或许会看在肥啾的份上网开一面。

可没想到,顾屿桐的这张底牌最后倒成了纪琛挽留他的筹码。

顾屿桐还没动作,手里的肥啾倒是先扑腾了起来,挣扎着要往纪琛那边去。

“……”

“不过来看看吗。”

如果今晚不走,以后能走的机会就更少了。

顾屿桐琢磨不透纪琛,明明看上去那么难以招架,有时候却又好像已经黔驴技穷。

鼓噪的风声里,他听见自己叹了口气:

“让阿姨再热一遍姜汤吧,等回去都凉了。”

*

刘右没想到能等来顾屿桐。

他觉得顾屿桐不会再回来了——直到那两只小鸡崽被送到他的手中。

没有冲突,没有争执,顾屿桐喝了那碗姜汤,跟着纪琛上楼,进了卧室,关上了门。

小鸡崽在刘右的怀里很安静,两只紧挨在一起睡着,没有半点防备的意思。

刘右还记得订婚宴的那个晚上,纪琛的易感期来势汹汹,前来控制的人都难以招架,保镖前来告诉他,养在办公室里的那只鸡崽子好像没有动静了。

“养不熟的玩意,死了就扔了。”

刘右记得在顾屿桐面前纪琛的原话是这样的。

在那之后,他们的人把顾屿桐送走,随后纪琛也被注射了镇定剂,他穿着束缚衣被绑在病床上的时候已经神智恍惚,在刘右要离开监禁室时,忽然拉住了他。

“芋头。”

声音太轻,刘右没听清,以为纪琛是在喊顾屿桐的名字,于是告诉他:“纪总,顾先生已经离开了。”

强效镇定剂足以让一个alpha在瞬间丧失行动力和所有意识。也不知道纪琛是哪里来的力气,死拽着刘右非得让他治好芋头。

后来刘右才知道这是那只鸡崽子的名字,于是一群人又费了很多心思、想了很多办法才终于把小家伙救了回来。

两只肥啾都很听话,待在一起的时候格外安静,软趴趴得像是两团金黄色棉花糖。

阿姨端着姜汤走上来:“纪先生也在外头走了这么久,要不要给他也端一碗姜汤上去?易感期本身就容易发热,要是不小心着凉,到时候又得发烧。”

刘右抱着两只肥崽子,嘘声:“不用,纪总吩咐过,今晚就别上楼打扰他们了。”

三楼主卧很安静。

顾屿桐睡在床边,背后贴着纪琛温热的胸膛,纪琛在后面抱着他,仅仅只是抱着。

“纹身的部位是不是开始发痒了?”

顾屿桐背对着他:“嗯,有点。”

“不要挠,会感染。”纪琛嗅着他颈窝淡淡的皂香味,“容兴集团的案子查得差不多了,财务造假是纪望山指使的,纪林并不知情,录像的事情也与他无关。”

顾屿桐并不知道,Alpha的佛手柑信息素已经充斥了整间卧室。

他淡淡地回道:“说这些是想表达什么呢?”

“纪家破产了,纪林过几天会出国。”纪琛把脸埋深了点,手也搂得更紧,“他在找你。”

“你肯放人吗?”

纪琛没回答,而是反问他:“你还想走吗。”

顾屿桐闻言很短促地笑出了声,纪琛还没揣度出这声笑里的含义,就听顾屿桐说:“先睡吧。”

顾屿桐闭了很久的眼,一直睡不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纪琛忽然伸手碰了碰他的纹身。

他刚开始以为纪琛是想做,但没想到纪琛只是很单纯地轻拍着那块纹身。

距离纹身已经过去了三天,期间他对这纹身并不是很上心,总是忍不住想去挠,挠破皮以后伤口再结痂会有点痒。

纪琛的指腹很粗糙,在不惊醒顾屿桐的情况下,帮他缓解着伤口结痂的不适。

顾屿桐装睡的本事和他假装爱人的本事一样高超,让人挑不出一丝破绽。

总是能把纪琛骗得团团转。

纪琛以为他睡了,于是稍稍松了点紧抱着的力道,指尖在那块纹身上打转,临摹着笔画。

“Brat。”

Alpha的声音低沉,轻轻地说。

顾屿桐的心脏骤然紧缩,有点乱了阵脚。

brat。

捣蛋鬼,坏孩子。

纪琛的意思透过这个刺青很隐晦地表达了出来,好像在问他,那些不顺从和对着干是想要在自己这里确认什么吗,还是说,是在跟自己讨要更多的爱呢。

毫无疑问,顾屿桐是个擅于伪装的人。

可偶尔也会露出马脚,有些东西也并不是无迹可寻。

那盆一直被顾屿桐带在身边的佛手柑,每一次快感汹涌时不自觉贴上来的唇,还有那枚没摘下来的丑陋的素戒……

“还要多么足够的耐心,多么偏袒的爱才能让你稍微坦诚一点,对我至少说一点点实话呢。”

顾屿桐看上去有那么多的爱,却唯独对他吝啬。

纪琛没有惊醒怀里的人:“我强势、不讲道理,所以错就全在我吗。难道你对我就全无算计了?”

顾屿桐眼睛紧闭,睫毛低低地垂着,好像真的睡着了一样。

“你有时候真的很矛盾。顾屿桐,你自己发现没有?”

心情好就抛过来几根橄榄枝,心情不好的时候扭头就走,恶言恶语说得比谁都重。

反抗和作对的时候,又似乎藏着点自己的小心思,那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像是在向纪琛反复确认,他是被在意的,是可以被原谅的。

brat。

纪琛吻不到他的额头,于是轻声说:“晚安。”

顾屿桐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纪琛的怀里很温暖,臂膀很有安全感,让他竟然那么轻易地放松警惕,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入睡姿势的影响,顾屿桐的梦里居然也是纪琛。

硬冷的下颌线、墨黑的双瞳、总是紧绷着的不苟言笑的神情。

像是察觉到顾屿桐心情低落,纪琛走上前搂住他,不由分说地抬起他的下巴吻了上去。梦里的纪琛也是一贯的强势,吮咬着顾屿桐湿润的舌尖,不给他喘息和呼吸的契机。

“……放开。”

顾屿桐想伸手推他,身后却伸出另一双手,紧紧地攥住了他的两只手腕,搂紧他的腰,凶狠地咬在了他的颈侧。

“谁?!”

被冒犯到的顾屿桐挣开了纪琛的吻,扭头去看身后的人——男人五官凌厉,面色不虞,似乎对刚刚顾屿桐沉溺于那个吻而感到不爽。

“你……纪琛?”

是和纪琛一模一样的脸,利落的背头,铁灰色西装,给顾屿桐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一只大掌蛮横且不讲道理地掰正了顾屿桐的脸,随后用金属枪。管抵住他的喉咙,语气冷冷:“看谁呢。”

顾屿桐被迫看向他,银色徽章嵌在男人的制服前胸,英毅冷峻的脸写满不悦,他抬高帽檐,鹰隼一样的眼紧盯着顾屿桐,一股久违的熟悉感迎面扑来。

“很喜欢他们?他们能有我好?”

脖子忽然扼住,粗糙的指腹紧按着顾屿桐脖子上脆弱的动脉,警告之意呼之欲出:“看着我。”

顾屿桐艰难地看向说话人,男人一身黑色劲装,腰间挎着的寒剑冷光凛凛,模样很熟悉。

四个纪琛??!!

四双手在身上不安分地游走,争夺猎物般把顾屿桐往自己怀里拽。

铺天盖地的吻落下,顾屿桐还没来得及适应眼前这个人,又被另外一个抢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变本加厉的啃咬。

顾屿桐被吻得喘不上气,愤愤道:“纪琛,你给我起开!”

“嘴里他妈的喊谁呢。”

“什么纪琛,你看清楚我是谁。啊?”

……

不知道这句话又是哪里激怒到了这几人,梦里的场景逐渐一发不可收拾。

顾屿桐被推倒在床,一只手擒住他的脚踝,往上一抬,腿内纹身一览无余,男人愠意明显:

“真有情趣。”

“背着我跟谁纹的?”

顾屿桐的两只手也被另外两人牢牢攥住,只能被迫去解他们的皮带。

“怎么眼里只有他们?”

跪坐在顾屿桐头顶正上方的男人捏紧他的下巴,用拇指戏弄着他的舌尖,狎昵道:“这么快就腻了我了?”

顾屿桐瞳孔猛颤,难以想象自己是处于怎样的精神状态才能做出这样的梦来。

这个荒唐的梦丝毫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顾屿桐作为一个正常人,理应对此感到羞耻,然而在这四人面前却……没有半点排斥!

梦里的感觉十分真实,连体温都格外真切。

顾屿桐甚至能很清晰地感到脸上猝不及防贴上来的温度。

很熟悉,很舒服,他很喜欢。

第90章我的男朋友纪琛,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

梦醒了,顾屿桐睁开眼。

他压抑地平缓着呼吸,有些狼狈地闭了闭眼,认命般轻叹了口气。

“真是疯了。”

他起身想去浴室,这时候才发现纪琛已经不在身后了。

刚刚梦醒的beta浑然不知,整间卧室里的佛手柑味信息素浓到呛人,而易感期的alpha正饱受易感期的折磨。

“纪琛?”

他朝沙发那边看去,纪琛正侧睡在沙发上,紧蹙着眉,极不安稳,身旁堆满了顾屿桐平时穿过的衣服,手里还紧紧抓着他今天穿过的贴身衣物。

是alpha在易感期可能会出现的筑巢行为。

易感期的纪琛得不到顾屿桐身上的信息素的安抚,只能用这样的蠢办法,苦苦汲取着那点浅淡的皂香味。

顾屿桐走过去,把那堆衣服掀开:“纪琛,我下楼给你拿抑制剂。”

衣服被拿开,露出alpha那张痛苦隐忍的脸。

“止咬器……?”

纪琛的下颌紧紧系着止咬器,手里攥着顾屿桐的衣服不放,饮鸩止渴般靠这点淡淡的香味度过难捱的易感期。

顾屿桐摸到那副止咬器的瞬间,心忽然被什么牵动了一下。

一向强势的Alpha束缚起自己的兽性,藏起爪牙,在绝对掌控和低头屈服之间违背本能地选择了后者。

顾屿桐叹了口气:“你在发热,不打抑制剂怎么行,难道单单靠止咬器就能缓解不适吗?”

“……不能。”纪琛被惊醒,微微撩起眼皮。

“不能还不赶紧打抑制剂?”顾屿桐起身,“你先等会,我下楼去找刘右。”

“你刚刚……”纪琛拽住他的手,“你刚刚梦见什么了。”

顾屿桐脚步一顿,那个荒唐糜乱的梦又重新塞回他的脑子。

他死鸭子嘴硬:“管天管地,你还管我晚上做什么梦?我梦见我点男模,睡男人,和他们喝酒、玩牌、摇骰子——”

“你叫的是我名字。”

纪琛很适时地打断了他。

顾屿桐愣在原地,蜷了蜷指尖,顿时气焰全无,像只被抓包的坏事小猫。

“我今晚来之前打过一针抑制剂。是你,睡不老实,在我怀里蹭来蹭去。”纪琛的语气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件格外平常的事情,“像泥鳅一样抓不住,还一直求我给你。”

最后总结道:“我记得beta没有发。情期。”

简而言之,纪琛变成这样全都怪顾屿桐在他怀里煽风点火。

由于心虚,顾屿桐下意识地否认:“说什么胡话,也许是你听错了也不一定。”

“顾屿桐。”纪琛叫住他,把他往回拽,“在心虚什么。”

“如果今天躺在这里的是纪林,你也是这副不给碰的样子吗?”

顾屿桐:“这和纪林没有关系。”

纪琛猛地一拽,让顾屿桐摔倒了自己身上,一个翻身,把他压在了沙发上。

“那……”Alpha克制而隐忍地用金属止咬器去摩擦着顾屿桐的鼻尖、下巴、喉结,仿佛是在交渡掌控权,“可以吗。”

顾屿桐是要离开的,是不可能为谁停留下来的。

这句“可以吗”或许暗含更多、更长远的含义,但顾屿桐此刻更倾向于把它理解为,纪琛在向自己询问当下是否愿意继续。

察觉到顾屿桐又想回避问题,纪琛准备把话说得更加明白:“我想问的是,我们可以在——”

顾屿桐先发制人,截断他的话:“可以,做吧。”

“顾屿桐。”

“嗯?”顾屿桐很久没冲他笑了,边笑边去解他的止咬器,“纪老板不想和我做吗。”

纪琛制止了他手里的动作,但显然对方抱定了大干一场的决心,三下五除二就把止咬器拆了下来,扔到了一边,献舍般吻了上来。

急躁、不安,不像平时的他。

纪琛松开他濡湿的下唇,问他:“怎么了?”

“纪琛,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顾屿桐在办事时说的话是不能相信的,轻佻放荡就算了,有时候天马行空,让人摸不着头脑。

纪琛揶揄他:“刚刚梦里见过。”

顾屿桐蹙眉,又重重地碾上了他的唇,迫切地想知道问题答案似的,吻得很深很用力:“不是……”

纪琛去解他的衣服:“想说什么?”

顾屿桐这次换了一个肯定的语气:“我们见过的吧。”

两人呼吸急促,纪琛掐着顾屿桐的后颈,企图让氧气灌进两人严丝合缝的唇瓣之间。他低垂着眼,问道:“到底怎么了。”

“梦里四个你。”

顾屿桐绞尽脑汁,始终抓不住那些转瞬即逝的记忆碎片,最后只得自暴自弃地笑了笑:“我说胡话呢,别当真。”

夜很长,Alpha的体力好得惊人。

纪琛少有这样体贴的时候,每一次的紧拥和触摸都包含安抚的意味,被他压在身下或是猛地抱起的时候,顾屿桐在恍惚间有过那么一瞬间的错觉,好像这个人曾经和他产生过很多交集。

他的体温、样貌、性格,无一不让顾屿桐感到熟悉。

最后的最后,顾屿桐彻底虚脱。

纪琛抱着他去浴室,顾屿桐的脑袋枕着他的肩膀,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

心事重重的顾屿桐死死咬住纪琛的肩,含糊不清道:“纪琛,我恨死你了。”

纪琛单手托着他,打开花洒:“嗯,我也。”

“……”

“我也”什么呢?

纪琛顿了两秒,把后半句话说完:“……喜欢你。”

*

这是纪琛强行把顾屿桐带来别墅的第九天。

今天下午他要出国谈项目,临行前,他站在台阶上看了会儿顾屿桐。

自打上回那晚以后,顾屿桐总是一副心思很重的样子。说话时那股气死人的鬼精劲好像没了,一个人发呆想事的时候越来越多,饭也吃得越来越少,昨晚纪琛抱着他竟然觉得硌手。

“查到了?”

“查到了。”台阶一旁,刘右陪纪琛站着,“纪林是今天下午六点的航班。另外,两天前他找到我们的人,要求出国前要见顾先生一面。”

纪琛看着顾屿桐:“他是来要人的。”

“是的。”刘右点头肯定,但他想不通一点,“纪总您既然都知道纪林的目的,那为什么还……”

今天难得是个晴天。

顾屿桐躺在秋千架上,怀里抱着两只胖成球的肥啾,有一下没一下地逗弄着。

纪琛看了眼身边跟了自己很多年的刘右:“你也觉得一旦放他走,他就不会回来了。”

“顾先生是个很难揣摩的人。”刘右实话实说,却一针见血,“纪总您谈成过这么多买卖,做成过这么多项目,但这一次选择权未必在您。”

“不是您放不放人,是他想不想走。就像那天,您大张旗鼓地要给他做腺体手术,万事俱备,结果最后仅仅只是因为顾先生的一句‘不想做,不喜欢’就临时叫停,还和沈总闹了点不愉快。”

纪琛反问:“难道我不放人,他能走得出这栋别墅?”

刘右笑了笑:“只要他想。”

只要他想。

这句话纪琛很早之前用来警告顾屿桐的时候就说过,同样的话再一次出现,没想到主动被双方早已互换了位置。

自觉说多了话的刘右没再提这些,而是继续汇报纪琛交给他的事情:“跟在顾先生身边的人都已经提前通知过了,不会干涉他的行为,不会干扰他的决定。和纪林见面的时间约在下午两点,我待会儿会告知顾先生。”

纪琛点点头。

撤走一直以来监视他的人,放宽所有限制他做决定的条件,甚至这回连纪琛本人都不会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这样的情况下,顾屿桐会怎么选。

“谁说我是放他走。”

顾屿桐嘴硬、不老实,真心话不肯说明白,可纪琛吓也吓了,教训也教训了,就是撬不开那张嘴。

“前几天沈迟山打电话来说什么了?”

“沈总原话说,集团业务发展得快,在海市,眼热恒耀这块肥肉的人多了去了,可您办事又不讲情面,难免会有心术不正的小人在背后耍阴招。沈总提醒您这次出差途中得提防着点。”

刘右接着说,“我们待会儿不走原计划那条线,改走另一条路。”

纪琛出声打断:“不需要,原计划进行。”

“纪总?”刘右感到疑惑,“那些人的手段您是清楚的,车祸、绑架、无所不用其极,对您造成的伤害甚至有可能是致命的。”

纪琛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他当然知道。

“出任何事我负责。”

刘右叹气,再度劝阻:“纪总。”

纪琛朝顾屿桐看了眼。

秋千椅轻微晃动,带起的风束紧了顾屿桐的衬衣,那截腰看起来比以前更清瘦了点。

“顾先生未必领您的情。”

顾屿桐说要和他两清,说喜欢纪林不喜欢他,他就想尽办法地给纪林使绊子,甚至不择手段地把顾屿桐强留在身边,折腾他逼迫他,但顾屿桐始终都不肯服软,似乎纪琛用再下作的伎俩都触动不了他。

这样一个有手段的人,好像一下子就花光了所有的办法。

纪林的落魄不能让他有所撼动,这些日子的圈禁也没办法让他低头,那如果流血受伤的人换成自己呢?

“不是放他走,是让他选。”

刘右皱眉,劝阻道:“纪总,这件事风险太大,无论如何都得不偿失啊。”

“纪琛——”顾屿桐忽然叫他。

纪琛走过去,顾屿桐把左手摊开给他看,晃了晃:“昨晚你把戒指取下来了?”

“嗯。”

“啧,你又搞什么名堂?”

“戴着丑。”

“好吧。”顾屿桐抬起眼睛,微微眯着,挡着阳光看纪琛,“你和刘右刚刚在说什么?”

纪琛往顾屿桐身前站了站,alpha高大的身躯挡住了部分阳光:“我下午出差,飞美国的航班,去三天。”

“嗯。”顾屿桐的眼睛舒服了很多,眨眨眼,勾唇笑了,“怎么?要我送你?”

“不用。”纪琛按住秋千架的扶手,将晃动幅度降到最低,“不过选择权在你。”

顾屿桐怀里那只被纪琛养大的肥啾黏人得很,飞都还不会飞呢,就要往纪琛手上靠。

“它很黏我。”纪琛戳了戳它的圆脑袋,然后铁石心肠地把它塞回顾屿桐怀里,“时间不早了,其他的刘右会跟你说。我走了。”

顾屿桐发现今天的纪琛有点古怪,但具体他形容不上来。

纪琛上了车,在离开别墅区以后,刘右才告诉顾屿桐今天下午两点纪林约他见面,地点在永乐中路244号的咖啡馆。

刘右手里拿着一件外套:“您可以去,也可以不去。”

“……你们到底什么意思?”顾屿桐坐直身体。

“选择在您,但机会只有一次。”话是这么说,但刘右却迟迟没有将手里准备好的外套递给顾屿桐。

顾屿桐听得懂他话里的意思,微抬的手指在空中停顿了几秒,随后干脆利落地接过了刘右手里的外套。

刘右拿起通讯器:“开门,所有人可以撤了。”

顾屿桐把小鸡崽子放下,揉揉它们的脑袋,起身,迈向大门的脚步有些迟疑。

“顾先生,”刘右走上前,“纪总给这里所有的人放了短假,您今晚回来的时候做姜汤的阿姨可能已经走了,但如果您想喝,随时都有。”

顾屿桐转身,没多说一个字。

【逃离反派成功,距离任务截止只剩二十四小时。】

“顾先生……”

顾屿桐全然当做没听见,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身后的秋千架和别墅越来越远,最后渺小成一个点。

【宿主,您太令我刮目相看了!】

【少废话,套在反派这个壳子里的人是谁?】

系统愣了愣:【您说什么,小光听不懂~】

【我问你,前三个世界里的攻略对象是不是他?】

系统装傻充愣:【他,他是谁?宿主您自己都不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又怎么能指望小光知道呢?】

“少在这里给我装无辜!!”

网约车师傅朝后视镜看了眼:“小伙子这是被甩了?失恋了?”

“……师傅没事。”

师傅笑了笑:“年轻大小伙子失恋怕什么,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当面找对方问个清楚不就行了,你不问,人家不说,到头来还不是只能一个人生闷气?”

“师傅,不是你想的——”

“女孩子都很好哄的,你买束花买点好吃的,好声好气地低个头,再掉两滴眼泪,就算那姑娘是大小姐脾气也该被你拿下了。”

师傅越说越上头,用手按了按触屏,打算放首老情歌缓解缓解气氛,谁料手滑,一不小心点到了今日新闻播报。

“新型抑制剂市场繁荣发展,带动海市经济迅速增长,GDP跻身全省第一。”

“纪家破产,深陷财务造假丑闻,集团老总纪林疑似出国避风头。”

“……”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新闻。

“紧急插播一条新闻,今日十四时十分在淮安大道发生一起恶性撞车伤人事件,死伤情况不明,伤员身份核实中……”

顾屿桐的心脏没来由地一缩。

“师傅,淮安大道在哪儿啊?”

“那是去国际机场的路。你不是去永乐中路吗,他那跟咱们这头的路况没关系,两地方远着呢,耽误不了你见你女朋友嗷。”

师傅挠挠头,叹了口气:“刚刚我跑那头的弟兄发了几张现场的照片过来,哟呵,满地的血,估计得死人。”

顾屿桐蹙眉:“国际机场?”

“是啊,海市就这一个国际机场,我还能记错不成?”师傅惋惜道,“看现场照片是辆迈巴赫,车尾撞得惨不忍睹,这种情况要么是后头的酒驾,要么是仇家寻仇,我看那淌了一地的血,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仇家寻仇……”

海市的迈巴赫车主这么多,脾气臭、仇家多的人这么多,怎么会偏巧就是他呢。

司机哂笑道:“小伙子你这就不知道了吧。上流圈子里的人玩得花是事实,可手段狠也是事实。那纪家老二不就是个得罪人的主儿?要我看啊,整个海市仇家最多就属他了哈哈哈哈。”

司机看了眼导航,准备结束订单:“快到了,等会记得给你女朋友买捧花嗷。”

顾屿桐烦闷地撩起额前的头发:“他不是我女朋友。”

“啊?那就是你男朋友?”

“……也不是。”

师傅把车停稳,看了眼后视镜,笑他:“甭骗叔,你脸上的担心两个字都快藏不住了。你就按照叔教你的做,保管你对象不会再生你的气了。”

“师傅。”

“掉头,去淮安大道。”

师傅坐直身体:“嘿,你这小伙子怎么回事?那边堵车,大家伙都恨不得能绕路走,你倒好,怎么还上赶着去看热闹?”

顾屿桐死攥着扶手,关节泛白。

手机里是一连串拨不通的电话,联系人消息栏里的消息全是已读不回。

“我男朋友不在前面的咖啡馆……他不是我男朋友。”

“我的男朋友……他……”

咖啡馆的纪林往窗外看了眼,一辆比亚迪紧急掉头,猛地提速朝着反方向驰去。他看了眼时间,距离他和顾屿桐约好的时间已经过了整整半小时。

咖啡馆对面的小巷子口外,还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黑车。

车里副驾驶座上。

孔翔把烟嘴拿掉,不怀好意地盯着远去的那辆比亚迪:“那小子确定在车上?”

开车的小弟点头:“翔哥,千真万确。我亲眼看到的。”

孔翔森然一笑,弹了弹烟灰:

“追上去,找个机会把人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