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对准天空, 看不到对面情况，只是久久没人说话，微弱的风声提醒，对面的手机听筒并没有在这一场慌里慌张的意外中损坏。
温柚柠犹犹豫豫的声音响起：“你还、好吗？”
电子榨菜：“……”
他缓缓起身, 倒霉的尴尬战胜了此刻小腿麻痹的痛苦——亦或者是两者叠加, 痛苦加倍。
电子榨菜拿起手机, 故作淡定的拍了拍身上的土，但是手上也沾上了不少, 身上的黄土越拍越多，他索性放弃，瞥了一眼直播间实时在线人数, 心里已经两行清泪，面上仍在强行挽尊，“咳, 其实, 虽然看起来我矮了一节, 但很明显，我轻易地震慑住了它们。”
对面那群狗站在不远处面面相觑。
镜头扫过, 看着确实是有被震慑到的感觉。
“绵羊啊, 你说……”电子榨菜带着镜头转身，正巧看见大白熊的尾巴在门缝中一晃, ‘桄榔’一下子，院子的铁门被关。
【噗、你这让绵羊以后怎么出去打架？！】
【就说你投敌了！还给对面的狗皇帝磕头！】
【以后你和绵羊吵架，绵羊：还有上次跟狗打架的时候我都不想说你……】
【说实话, 大白熊跟狼打都五五开，以前肯定也是压着地头狗群打，结果你这、之前战绩全部清零啊。】
【以狗群消息的传播速度, 你们还没走出村子呢这事全村的鸡鸭鹅狗猫都知道了。】
……
“没事，别担心。”温柚柠安慰道：“最起码，呃……”
对上电子榨菜期盼的眼神，温柚柠的话有些卡壳，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安慰，“最起码，你的腿不麻了。”
电子榨菜：“……”
谢谢，安慰的很好，下回不要安慰了。
对面的狗群也反应过来什么，‘汪嗷呜嗷’的叫唤了起来。
——虽然听不懂，但从笑嘻嘻的眼神以及咧开的嘴巴都可以分析出，它们在干什么。
狗可能不知道磕头，可伏地翻肚皮是示好的意思。
电子榨菜刚才也就差给自己翻个身。
跟示好属实是没啥差别。
电子榨菜：“它们是在笑话我吗？”
温柚柠抿了下唇，“也可能是想到什么开心事了。”
“呜……”电子榨菜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在狗面前丢这么大的人！
搬走！立刻就搬走！
今天就租车离开这个令人伤心的地方！
电子榨菜正悲愤着，大白熊突然撞开大铁门冲了出来，跑出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直挺挺的撞向狗群，“汪——！”
一瞬间，嘲笑的狗群被打散。
‘嗷嗷’的狗叫声不绝于耳。
‘他蠢关汪什么事？！敢笑话汪！’
电子榨菜泪目，“绵羊你还是向着我的！绵羊啊！教训一下就行，可千万别打伤了它们”
这边的狗群都是村里别人养的狗，打伤了长辈那边不好交代。
但，大白熊头也不回的跟它们打。
电子榨菜吸了吸鼻子，“咋回事啊，温老师你还在听吗？绵羊怎么又不理我了。你跟它说我原谅那些狗了，叫它别打了呗。”
温柚柠说：“它打架明显有收着力气，心里应该是有判断的。打狗是因为那群狗嘲笑它。”
电子榨菜感动脸瞬间冷静：“哦。”
【哈哈哈哈关你嘛事啊。跟你有嘛关系？】
【小伙子还挺自作多情。】
【你不拖后腿，那大绵羊哪能落狗口舌啊。】
【看弹幕干嘛？看票啊！】
“我才不看票！我直接包车走！”电子榨菜话说的匆匆：“我现在就租车！温老师我先挂了。”
“好。”温柚柠摘下一侧耳机放回充电仓。
海底隧道很短，没走几步路就到了尽头。
走出一道小门，就是半封闭的水母馆，一个个圆筒形光柱缸交错排列，水母在里面飘扬游动。
搭配上低沉婉转小调，很有沉浸式的感觉。
赵自仪手举着厚重的门帘，侧身钻过来，“嗯，水母馆比我上次来好像又多了新品种。”
他俯身扫了眼标牌。
‘哗啦’
门帘被掀开，带起塑料膜响动，在静谧安宁的空间内非常清晰。
“太好了，温老师，您真的在这。”女生惊喜的声音传来，赵自仪只感觉一阵风刮过，再回头，人已经跑去温柚柠面前了。
女生穿着工作服，笑着说：“我看你直播好久啦！”
温柚柠：“你好。”
“你好你好，叫我小周就行。”小周神情激动，“我今天原本是休假的，特意跟同事换了班，刚才我同事跟我说有个很厉害但很治病方式很奇怪的医生，我一下就猜到是你了！”
【夸的很好，以后不许再夸了。】
【哈哈哈，温老师风评受害！】
小周顿了顿，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我的意思是说……我那同事见识少不理她。”
她眉眼弯弯道：“温老师您现在有空吗？我有点事想麻烦您，我之前一直抢连麦机会，手速也不够，我有个问题都困扰我小半个月了。”
温柚柠看向赵自仪，赵自仪比了个‘ok’的手势，他时刻关注着消息，等人到的差不多以后，他们再出去就来得及。
时间充裕，于是温柚柠问：“是什么问题？”
“就是，温老师您对海马有研究吗？”小周自我介绍说：“我负责的区域里有只海马挺奇怪的，我观察好久了。嘴里收不住食物，喂食都会掉出来。”
“我之前怀疑是打架受伤，但它精神头还不错，而且，掉食物好像是个随机事件，我也看它有顺利吃下去的情况。”
所以……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又像生病，又不像。
馆里的医生查不出什么原因，一只小海马的关注度也不高。
全靠小周自己盯着。
温柚柠认真听小周讲话，后点点头说：“在哪？我过去看看。”
小周眼睛微微睁大，“好！”她没想到温柚柠这么好说话，连忙在前带路，“这边，小体生物都在这边。”
【呜呜、这就把温老师拐走了？】
【看的我都想去线下偶遇了，温老师啥时候来我们城市！】
【@本地官方动物园，哈喽？不打算出面挖个人吗？】
【哈哈哈赵自仪：防不住，根本防不住。】
……
出了水母馆，瞬间明亮。
衬托水母幽静的美，屋里灯光昏暗，主要光线来源都是水母缸里的灯带。
赵自仪尽职尽责的拎着东西跟在后面，时不时拿手机拍张照。
——作为记录，回去写报告要用。
就像是小学看电视写观后感，动物园每一场活动都不是白参加的。
“到了，就是这。”小周把室内的灯光调了下，“这个缸里那条灰色的海马。”
怕温柚柠看不到，她还特意指了指珊瑚的位置，灰色海马正躲在里面观察呢。
海洋造景，水藻沙地珊瑚一个不差。
尾端连串的气泡向上飘。
海马倒是没什么反应。
小周双手撑着膝盖俯下身来，“需要我捞出来看看吗？”
‘捞？’
‘你这个人你一天天的没有别的事情了吗？’
‘天天捞我干嘛？’
海马的眼睛动动，又往珊瑚更里面缩去。
温柚柠：“先不用。它不喜欢一直被捞，你经常捞它吗？”
海马很抵触的样子。
“呃……偶尔吧。”小周自己也记不清捞出来的频率了，但肯定是符合馆里的要求的，没有频率很高的捞来捞去。
她解释说：“我担心它下巴掉了吃不到食饿死。因为它不是吃了东西会掉嘛。有时候掉下来它还会窜出去一段距离，我怀疑是吃东西疼的。”
温柚柠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观察海马面部没有受伤，更没有明显缺失。
索性在缸前蹲下来，问道：“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海马看都不看她一眼。
温柚柠指尖摩挲着下颚，“你喂个食我看看。”
“好嘞。”小周二话不说照做。
海马的主要食物是小型浮游生物。
像是浮游动物，甲壳类和一些小鱼小虾，它都可以吃。
“之前喂的它吐的特别多，我还怀疑过是不是被鱼刺扎了。”小周边往里放食物边说：“要不是喂食的鱼实在太小，我都准备给它去刺。”
那鱼刺没了也不剩下啥了，手工活太细致，还得用镊子来。
小周遂选择放弃，申请换了别的。
【第一次近距离看海马，原来这么好看的吗。】
【冷知识，一些海马还会根据环境改变自己的颜色哦。】
【我搜索回来了！网上说吃东西吐可能是太大块引起的干呕或者食物不和胃口，下颚关节……】
【不要上网搜，这种事要问异宠医生啦。】
【靠谱的动物医生就很少，还要找懂得多会的异宠医生，难啊。】
……
海马在食物和有被捞出去的风险中，选择了吃食物。
一颗颗小的食物顺着水飘下来，海马毫不犹豫的游上去一口咬住。
然后——像是‘呸’了一下，那颗小球就这么被吐了出来。
海马又一连叼、吐，叼、吐……反复几次。
‘biu！’
‘哪里跑！吃我一口！’
‘让你夹我尾巴！’
温柚柠观察期间，旁边的小周一直努力保持安静，见状还是没忍住开口，“它之前几次也是这样，换了粮以后，它吐的没那么频繁，但还是会吐。”
小周：“温老师你看它的嘴巴这个开合角度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温柚柠指尖没有接触玻璃，虚指在上面，顺着海马吐食的抛物线顺着往下，停在了不知品种的扇贝上，“它吐东西是在打扇贝。扇贝夹过它的尾巴，报仇呢。”
扇贝会吃海马吗？不知道……也可能是透气的时候不小心夹到的。
焦急的小周面上神情出现了短暂空白。
【我……去？】
【好家伙，豌豆射手·海洋版？】
【哇，你这家伙夺坏呀。】
【这怎么不算是饭前运动呢。】
小周相信温柚柠说的是真的，但又感觉很离谱，属实左右脑互搏，打不出个胜负，挣扎半晌又想出个疑惑，“那它偶尔吐完会窜开为什么？扇贝又不会追上来打它，以扇贝的移动速度，追也追不上啊。”
温柚柠结合海马的动作和心声分析说：“吐出去没什么力道，打不中，于是用尾巴抽一下。”
“……这、这样吗。”小周一头黑线。
人家手脚并用，海马是嘴尾并用。
也是、很聪明啦。
小周挠头，还以为是生病了留不住食物，没想到是在战斗。
也不知道海马在燃什么。
海马打完扇贝还是会自己吃东西的——也可能是打累了，缓冲一下，下顿吃饭之前再打。
“唉，没生病就好，照顾这些小动物，就怕它们生病。”小周叹气，更权威的专家找不来，不那么权威的看不好，要不是温柚柠这次过来，她都不知道得提心吊胆到什么时候。
说话间，扇贝掀开个缝隙，正巧把海马撇过来的小球给装了进去。
‘！！！’
瞬间，海马更气了。
直接开启战斗模式。
“哈哈。”小周看懂了，大笑着说：“它挑衅你诶。”
【你也添乱！】
【看给小海马气的都要翻白眼了。】
赵自仪手挡着嘴在角落接了个电话，挂了手机走过来轻声说：“温老师，人差不多都到了，咱们也过去吧。”
“嗯。”温柚柠朝着小周轻点了下头，“我先走了。”
“好！温老师你先去忙，我一会也过去！”小周笑呵呵的挥手，继续逗小海马。
她蓦地想起什么，拿手机在直播间快速敲屏幕刷礼物。
---
再回到大厅时。
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笑着交谈。
站在向下的电梯上，都能听见下面人的交流声。
与觥筹交错的差别可能就是手里拿的不是酒，而是茶水。
宋彦凯正端着茶水细品呢，看见温柚柠下来，笑着招手，侧头跟身边的人说了些什么起身迎了过来，“温老师，我正跟温小姐聊起你呢。”
他压低了声音，“温雪是温家大小姐，上周刚回国。就是那个搞宠物用品的温氏集团，宠生康物也是他们旗下，做宠物疫苗的，特意过来做调研。”
温氏集团在宠物相关的市场称得上是占据了国内的半壁江山。
从日用品到猫粮狗粮罐头都有自己的产业链。
但随着新企业兴起和宠物相关用品的智能与升级，老款被市场淘汰，温氏集团早就没有了往常的辉煌。
【温氏集团还活着呢？我以为破产倒闭了呢。】
【线上店还在卖，但那质量真的没法说。】
【求推荐温氏出品的猫粮，哪款适合幼猫？】
……
温柚柠脚步一顿，唔……这个世界上有几个温氏集团？
还恰好都是搞宠物行业的。
啧。
宋彦凯笑着说：“这位就是温家大小姐，温雪。”
温雪背对着楼停，闻声放下茶杯，转过来看见温柚柠时面上笑容一僵，而后加深了上扬嘴角的弧度，“温老师你好。”
温柚柠挑了挑眉毛，“你认识我？”
温雪轻点了下头，面上始终带着笑，“来，坐下说。我刚才听宋先生说了许久您的事迹，动物读心术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感觉很厉害。”
温柚柠礼貌道：“谢谢。”
赵自仪嘿嘿一笑，“温老师当然厉害了。”
宋彦凯白他一眼，“知道你挖到了个好同事，看你嘚瑟的。”
赵自仪不语，只一味笑着嘚瑟。
‘闪来闪去的鬼来了吗？’
‘今天有没有鬼？’
‘等天黑鬼就出来了……’
‘鱼受不了了，今天就要撞开这破顶飞出去！’
温柚柠拉开椅子正要坐下，听到心声，视线不免看向大厅正中间的大缸。
里面是蝴蝶鲤的单缸，乍一看里面的蝴蝶鲤不少于十条。
蝴蝶鲤是一种观赏鱼类，不好养，对环境要求高，对环境变化也敏感，稍有不慎就会影响生长和生存。
纯白色的蝴蝶鲤尾巴像是展开的柔软丝绸，多条蝴蝶鲤一起游动，极致优雅。
赵自仪见她久久不坐，“怎么了温老师？看蝴蝶鲤呢？”
他一回头，不禁‘哇’了一声，“养了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