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掷千金 任谁遇上这种情……(2 / 2)

“江兄,请——”

边上的谢蕴嚼着点心看得一愣一愣的。

虽然知道江枕玉不会穷讲究,但这人曾经精通茶艺,没想到连这种边陲小摊上的破茶也很钟爱?

有这么好喝?

谢蕴不信邪,自立更生给自己倒了一碗,喝了一口就差点把手里的茶碗扔了。

他有些忌惮地把茶壶推到了阿墨面前。

阿墨抬头瞥了一眼,嫌弃地把茶壶推走了。

江枕玉的反应则完全不同,他抿了一口茶之后,解释道:“龟甲占卜讲究五行相应,水、木、土,还差……”

“金和火!”应青炀迅速扒拉完手指,举手抢答。

就见对面那姑娘把铜板放进茶碗里,取出火石摩擦之后放到龟甲上。

江枕玉把茶碗放到桌面上,轻声问:“你又不信这些,直说想帮她不就好了?应小郎君一向积德行善,有什么可顾忌的?”

应青炀也配合着和他小声咬耳朵,和江枕玉越凑越近,带着点气音道:“君子不吃嗟来之食,这姑娘这么警惕,直白的善意未必会被接受,再说了,多伤人家自尊呢。”

江枕玉:“应小郎君现在这么有君子风度了?”

怎么之前和他初见的时候就唇枪舌战的,谁也不饶谁。

江枕玉这话有些莫名,应青炀歪了歪头,不假思索地说:“这不是你教我的吗?”

江枕玉低头和他对视一眼,忽地又别开脸:“……学得不错。”

应青炀:“?”

他疑惑地挠了挠头,不明就里,又转过身去看那茶碗上方被烧灼着直冒烟的龟甲。

他估摸着还得烧一段时间,就把那碟剩下的点心推了过去。

那姑娘抬手作揖,“多谢!”

她拿起点心往嘴里塞,又非常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点心一口茶,吃着吃着突然抽抽搭搭地掉起眼泪来。

应青炀早就看出这人有故事,他兴味盎然地说:“你若是有什么不平之事,不妨说来听听?虽然没法帮忙,但倾诉一下也是好的。”

他说着从包裹里摸出来一把花生米,那样子完全不是想替人解忧,而是对八卦消息更感兴趣。

就差把“爱听多说”四个字刻脸上了。

然而比起来自陌生人假惺惺的宽慰,反而是应青炀这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让人更有倾诉欲。

那姑娘大哭着把嘴里燕地的特色点心咽下去,口齿不清地说:“我爹要把我嫁给一个死人!”

大概是这事情太让人伤心,她连自己的真实性别都不再遮掩,一路上的颠沛流离和受苦挨饿,此刻紧绷的精神终于在

她越说哭得越伤心,可惜面前一群臭男人完全不懂怜香惜玉那一套。

应青炀倒吸了一口凉气,一点不看氛围地开口感慨:“这包办婚姻刻太吓人了!结了婚连盖头地下是生是死是人是鬼都不知道!”

说完他又凑到江枕玉边上,问:“江兄,你肯定没有经历过这种事吧?”

江枕玉淡漠道:“没有。”

大梁初立的时候确实有大臣提过,后来敢提这事的要么发配偏远地区做实事,要么被抓住小辫子抄家下狱下场凄凉,渐渐地就没人敢提了。

应青炀满意了,他又不太走心地随口宽慰:“没事,虽然你爹不做人,但你现在逃出来了,嗯,就是有点狼狈。”

然而这姑娘虽难过到崩溃地抱怨亲爹,此刻却又忍不住维护道:“我爹对我很好的……他也没说真的要我嫁给死人,就是我看到了和我定亲那人的牌位……他肯定有什么苦衷……”

但提起这个苦衷,她却突然闭口不言。

应青炀满脸写着“不信”,但这么戳心窝子的话他也没办法对一个小姑娘说出口,于是只问:“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姑娘用她脏脏的袖子擦了擦脸,心情平复了些许,她一边拆那占卜的工具一边道:“我朋友很快就会来接我的,我们约在这个摊子见面,所以我才一直等在这里。”

姑娘眼前的点心碟和茶碗不知何时已经清空了。

她看着龟甲上的裂纹,却忽的愣住了。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几声呼唤由远及近。

“曦月——”

姑娘循声抬头,见一个带着几个高大侍从的少女疾步跑来,一点也不嫌弃地把姑娘揽进怀中,“我担心死了!你有没有受伤?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可恶!都怪不知道是谁搞的事,琼州府戒严,我费了好大的劲才进来的!”

这姑娘身形还要更娇小些,比对面人还矮了半个头,看起来却十分可靠,立刻拿出巾帕给好友擦脸。

谢蕴被点心噎到,又再度听到有人当面骂他,猛地咳了几声,瞬间成了众人的视线焦点。

曦月涨红了脸,没等擦干净就凑到好友耳边叽里咕噜地把自己的遭遇说了。

那小个子姑娘从荷包里掏了一摞铜板放到桌面上,抬手作揖,动作间有种不符合身形的英姿飒爽。

“多谢几位帮她,我替她付点心的钱。她说好的报酬,你们可以尽管提。”

应青炀盯着这小个子姑娘看了一会儿,总觉得在哪见过。

小个子姑娘这会儿才有功夫挨个打量这一桌人,谢蕴和阿墨那骇人的身板和气场明显让她眼底升起了少许戒备。

但目光落到应青炀身上的时候,表情有些惊讶,一句话脱口而出:“啊……你是之前来买成衣的那个怨……”

“咳,那位客人。”小个子姑娘,也就是集镇成衣铺的小掌柜,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欲盖弥彰地给自己刚才的大实话找补:“我当时就说买了这件衣服肯定不会让你后悔的。”

那一身白色的、十分眼熟的江南衣饰,此刻就穿在身边那个一言不发的男人身上,这还有什么不懂的?

应青炀一听就明白了,那衣服的价格果然很有水分。

他抬手捂脸,有些不好意思,那是应小郎君第一次在言语争论里滑铁卢。

小掌柜用一句“您家那位肯定值这个价钱”杀死了比赛,让应青炀心甘情愿地掏了钱。

江枕玉若有所思地一挑眉,“什么意思?”

应青炀一只手缩到下面开始疯狂拉扯江枕玉的衣袖。

江枕玉按住那只作乱的手不为所动。

小掌柜一摊手,“好吧,这套衣服确实有些溢价,不过我说了一句你肯定配得上这个价钱,小郎君就没再杀价了。”

这话他是对着江枕玉说的。

边上的谢蕴忽然也悟了。

“江小兄弟,你这就叫……那什么一掷千金博一笑啊。”

应青炀生无可恋地松开手。

哈哈,脸都丢尽了。

早知道世界这么险恶,他说什么也不想去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