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崎并不在意,他对疼痛好似丧失了反应,他用嘶哑的声音道:“我并非骗她,只是如实相告。若是大应未曾灭亡,我也会希望女儿与皇室中人喜结连理。只不过造化弄人罢了。”
谢蕴“啧”了一声,要是半天之前,有人在他发表关于推崇大应的言论,他早一刀把这人砍了。
但自从发现自家陛下成了维护前朝余孽第一人,谢蕴的接受程度实在是高了不少。
搞不好过些时日,他还能和杨崎称一句同僚。
谢蕴掏了掏耳朵,带着恶意揣测道:“错了,要是应哀帝没有某朝篡位,那小子,皇五子也不会出生。你原来莫不是想将女儿嫁给先太子应九霄以作讨好。”
虽然地下道场的抓捕行动十分混乱,但应青炀穿着的蟒袍,坐着的龙椅,以及那被劈碎的牌位都无从抵赖。
谢蕴再迟钝,也理清了应青炀的身份,唯独不明白,杨崎是怎么发现应青炀,又是怎么确认对方的身份的。
杨崎的眼珠僵硬地转了转,“岂敢。我家殿下那般光风霁月的人,怎会容许手下幕僚做这种腌臜事。”
谢蕴轻嗤一声,“你言辞间对先太子如此恭敬,却狠心下手残杀最后一名大应皇室血脉。”
杨崎干枯的面皮终于不自然地抽动两下,似乎对于这件事也很奇怪,他闭了闭眼,道:“我并未给他下毒,不过没发现他的异样,也的确是我的过错。”
杨崎近乎哀叹道:“我早便知道自己无能,若是早早知道他尚在人间,我会尽我所能,给他更好的。”
谢蕴翻了个白眼,并不是很相信这番话,悲喜神教的神使尚未抓到,杨崎的狡辩他自然不会全信。
谢蕴想到了那宽阔的地下建筑,堪称鬼斧神工,杨崎潜心在燕州待了这么多年,不臣之心昭然若揭,这般深沉的心机,竟不显山不漏水地躲过了江枕玉的审视,他问:“你在燕州做这些布置到底有什么目的?你背后可还有什么人出谋划策?”
脱离了关于大应皇室的话题,杨崎又慢慢恢复了死一般的平静。
他后脑靠在墙上,似乎在回忆某些往事,片刻之后才声音干涩地开口道:“裴期同我说,我只会些奇淫巧技,也不如他有脑子,旧都步步杀机不可久留,他会送我来燕州,我就守在这里,等到他们撤出旧都北上,金陵、燕州、琼州,连成一线,自然能在乱世中立稳脚跟。”
“旧都的大火和预料之中一样,地道早已准备好,可为什么没有人来燕州寻我?”
杨崎仿佛陡然间再度苍老了不少,他抬手扶额,这一句痛苦的低喃跨越了十年光阴,字字泣血。
——“他们食言了。”
*
应青炀一连被毒药折磨了数日。
解毒的过程里,他五感混乱,浑身忽冷忽热,偶尔能感知到外界的声音,但是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漫长的黑暗里,他始终能感受到有人守在他身边,或是握着他的手,或是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无数次感受彼此的脉搏。
那缓慢而有力的心跳,让应青炀有种难以言喻的安心。
难以想象,分明死亡近在咫尺,应青炀却半点没有感觉到恐惧。
应青炀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从昏迷中悠悠转醒。
四周一片寂静,他艰难睁眼,入目的是轻纱帷幔,晨光从缝隙间轻洒下来,对昏睡许久的人来说还是有些刺眼。
应青炀眯了眯眼睛,浑身无力,他醒了醒神,便觉得自己似乎侧着身,一条手臂揽着他,从腰侧探向脊背。
胸口处似乎紧贴着什么东西……
应青炀动作缓慢地低头,看到江枕玉略显毛躁的发顶。
应青炀一愣,发觉他整个人正以一个有些奇怪的姿势和江枕玉相拥。
江枕玉侧脸贴在他胸膛处,单薄的里衣并不能阻止体温的传递,他甚至感受到男人呼吸时的温热气流,透过布料拍打在皮肤上。
江枕玉闭着眼,呼吸平稳,似乎是睡着了。
胸口的温度缓慢攀升,应青炀耳根泛红,不知道是因为这亲密的距离,还是因为呼吸贴近皮肤激起的战栗。
他小心翼翼地向后退了退,动作缓慢而谨慎。
江枕玉蹙起了眉,呼吸乱了几拍,但并没有睁眼。
应青炀继续向下,艰难地把自己放在了和江枕玉持平的位置上。
他细细打量着江枕玉有些憔悴的面庞,看到对方眼底一片乌青,不知道多久没有休息过,应青炀这番动作都没醒。
应青炀心口酸麻,回想起了昏迷前,男人不顾一切,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他抬手想要轻抚江枕玉的眼角。
然而这个幅度过大的动作让沉睡中的男人挣扎地有了动作。
放在应青炀脊背上的大手再度向上,探索他颈侧的脉搏。
应青炀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这还不算完,江枕玉手又按着应青炀的后脑向下,他眯着眼睛抬头,贴向应青炀的唇,双唇相贴,轻轻舔吻。
应青炀:“???”
应青炀瞪大了眼睛。
下意识做完动作才清醒的江枕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