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彭鸿飞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直用手指他的鼻子,“你你你……”
他“你”了半天,似是在寻找一句不那么脏的骂词, 气得脸都憋红了:“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要脸的!”
祁雁谦虚一笑:“大人谬赞了。”
“……老子没在夸你!”彭鸿飞怒气冲冲地转身,一屁股坐回到座位上, 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你真当老子傻?这兵一旦到你手里, 还能回得来吗?你若事成,真当上皇帝,定要削我的兵权,万万不可能把人还给我,你若事败,那这些人更是死得一个不剩了!姓祁的,你说你到底是借,还是抢?!”
“随便大人怎么想,祁某只要一个结果。”
“……”
彭鸿飞气不打一处来, 他当了这些年的剑南节度使,什么人没见过, 却还真没见过像祁雁这么理直气壮空手套白狼,还让人没办法立刻拒绝的。
别说,他提出的条件当真有些诱人,现在的大雍已是强弩之末,局势危如累卵,天子昏庸, 奸臣当道,迟早有一天会四分五裂,真到了那一天, 可就积重难返,再难挽救了。
到了那时,大雍内部自顾不暇,外敌必定入侵,剑南与西蕃南照接壤,纵然这些年西蕃与大雍还算和平,可未必不会落井下石,西蕃大军若是打过来,靠他这点兵马可真不一定挡得住,且不论剑南百姓怎样,他这个节度使首先要当到头了。
就算不提那些后事,放眼当下,他也的确快要拿不出军费了,剑南大疫,他向京都上报了多少次,求了多少次拨款赈灾,消息都如泥牛入海,杳无音信。
他自掏腰包治疫,哪还拿得出多余的钱练兵,现在都在后悔当初收容了太多流民,最近实在没钱,只得去手底下那些贪官身上找,可这些家伙被他收拾了几次,也是越来越精了,想抓到他们的马脚越来越难。
若非有苗疆圣子出山相助,这疫病还指不定治没治住,情况定比现在更糟,不论怎么说他都欠人家一个人情,现在他“借”了这兵,就算还上了这人情,还能解军费短缺之危,怎么看都不亏啊。
彭鸿飞:“……”
狗日的,他损失了四万兵马,亏得老祖宗都要从坟里爬出来给他一耳屎,他居然觉得自己不亏?!
真是被姓祁的套进去了!
彭鸿飞面色难看至极,过了许久才咬牙道:“这兵,我可以借给你,但你凭这四万兵马就想打赢季渊的十五万禁军,未免太天真了些,我借你人,是让他们跟着你赚军功,可不是让他们平白为你送死的!”
“这一点大人尽可放心,祁某还没自视甚高到觉得靠这点人就能拿下晏安城,”祁雁冲他一抱拳,“如此,我先谢过大人。”
彭鸿飞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听姓祁的这意思,他还有底牌?
该不会是要调远在塞北的雁归军吧?但听说雁归军现在的将领,以及灵州节度使全部是季渊的人,对季渊掏心掏肺的忠诚,祁雁想越过这些人调兵,不可能吧?
可不动雁归军,他还能去哪里搞人?
理智告诉彭鸿飞不要过问太多,若这位真是未来的皇帝,自己知道的越多,以后死得就越快,于是他咳嗽一声:“那行吧,你来过的事我会帮你隐瞒,只要你在剑南,我能保证消息不会传到季渊耳朵里,至于你离开剑南以后如何,那我就管不了了。”
帮到这份上,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祁雁若还想要更多,他非得一刀砍了他不可。
祁雁开口道:“不。”
彭鸿飞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噌一下燃了起来,他眉头一拧就要发难,却没想到祁雁竟说:“我来过的消息,大人不但要上报京都,还要夸大其词地上报。”
彭鸿飞愣住:“哈?”
“大人刚才问我是人是鬼,现在我回答大人,祁某是鬼。”
彭鸿飞:“??”
“无头厉鬼,”祁雁笑着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很不拿自己当外人地取了茶盏,给自己倒了杯茶,“大人只需上报,有一无头厉鬼入侵节度使府,将您打成重伤后扬长而去,一夜之间,您手中兵符上遍生铜锈,手下兵马皆如失了魂般,不论旁人怎样呼唤都无半点反应,您心中惊骇不已,急忙向圣上上奏此事。”
彭鸿飞:“啊??”
“剑南所驻兵马四万人,所募私兵又四万人,而今私兵非私兵,实乃‘阴兵’。”
彭鸿飞:“……”
他神色怪异地看着面前的人,也不知道到底是祁雁脑子有病还是自己脑子有病,半晌才道:“这说辞,你觉得季渊会信?你当他是傻子?”
“大人只需按我说的做即可,”祁雁胸有成竹,“用兵之道,攻心为上,论兵力,我不如季渊,但若论兵法,我不输他。”
彭鸿飞瞧着他,合理怀疑最后这句还是说得委婉了,他只怕本来想说“没人比得上我”。
真是个狂妄的家伙。
不过,能为大雍镇守北境这么多年,想必也有狂妄的资本。
“行行行,就照你说的办,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季渊不信,你可别来找我,”彭鸿飞摆了摆手,“现在我就去写信……”
“大人,暂且不急。”
彭鸿飞终于忍无可忍,暴跳如雷:“又怎么了?!”
祁雁:“现在已近晌午,我家夫人还饿着肚子,我们一路从黔州而来,山路难行,颠簸不已,夫人没胃口,人都瘦了几分,好不容易到了这天府之国,可要好好游赏一番。”
彭鸿飞嘴角都抽搐起来:“你夫人?谁?该不会是苗疆大巫吧?”
“自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