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霜给赵戎包扎完最后一处伤口, 长舒一口气。
明秋端来水盆,苗霜仔仔细细洗净手上的血,顺便把染成红色的骨刃也洗了洗。
姜茂来到他身边, 轻声问:“他怎样了?”
“命暂时是保住了,”苗霜擦干手上的水, “但伤口感染严重,我已帮他剔去腐肉, 放掉污血,但愿不会继续发展,否则的话……只能看他造化了。”
姜茂垂下眼,看向病榻上昏迷不醒的人。
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别数月再次见到赵戎会是以这样的一种结果,早知如此,他跟随陆暄入京以后就不该停留,应该直接回塞北去。
然而世上并没有后悔药卖,他只能对苗霜道:“大巫辛苦了。”
若是连大巫都救不回的人, 那只能说明他命数该绝。
“药煎好了吗?”苗霜问。
明秋端来药碗:“已煎好了。”
“赶紧给他喝下。”
“是。”
“大巫,”姜茂又道, “陛下请您过去。”
苗霜诧异回头:“请我?去哪儿?”
“去前殿议事。”
苗霜:“……”
怎么,祁雁手下是没人可用,要把他也搬上战场了?
沉默片刻,他道:“走吧。”
两人来到议事厅,被祁雁急召入宫的官员已经陆续赶来,桌子上铺着一张图幅巨大的军事布防图, 祁雁正坐在桌边,看着地图一语不发。
皇帝不说话,臣子自然更不敢说话, 本就沉重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配合今日炎热的天气,某些体型富态过头的官员已经开始汗流浃背。
祁雁很快注意到了苗霜的到来,冲他点了下头,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
苗霜挨着他坐下,视线在他身上扫了一圈。
祁雁看起来一切如常。
越是正常反而越不正常,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但凡是个人都不可能内心毫无波动,表面看起来越平静,越说明内心正压抑着惊涛骇浪。
就像是暴风雨前令人窒息般的宁静。
苗霜收回视线,什么都没有说,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祁雁必须得维持镇定,谁让他是皇帝。
官员们终于到齐了,围着这张铺着军事布防图的大桌子,一侧是文官,一侧是武将。
祁雁以最简洁明了的方式分析了当前局势,抬起眼帘:“现在最缺的是带兵之将。”
他说着看向左手边的文官:“诸位可有人选举荐?”
文臣们交头接耳,商量许久却也商量不出个所以然,谁不知道季渊因为疑神疑鬼把朝中武将砍了个七七八八,但凡有些建树的,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祁雁又看向右手边的武将:“诸位可有人自告奋勇?”
这些武将们几乎都是些年轻面孔,平均年龄至少比文臣们小二十岁。
年轻小将们刚被提拔上来,在这位置上屁股都没坐热乎,哪里有领兵打仗的经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谁也不敢开口。
终于,有人猛地站起身来:“陛下,我愿领命!”
“魏小将军,”祁雁丝毫不意外第一个起身的是他,“而今兵分三路,一路驰援塞北,一路前往河西,一路驻留京中——魏小将军想选哪一路?”
“我愿率兵驰援塞北,守住鹿鸣塞,夺回漠南,把那些该死的狄历人杀回老家去!”
“我觉得可行!”一个文臣站起身来,附和道,“魏将军虽然年轻,但作战经验丰富,也算是随陛下南征北战,退过南照,冲过先帝兵马,战功赫赫啊!”
官员们纷纷表示认可,祁雁却意味不明地笑了下:“魏将军,你骑术如何?”
“我会骑马!”魏然道,“我自认为……还行。”
“那我问你,你在剑南节度使麾下多年,剑南总共多少骑兵?”
魏然愣了一下,不太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回答道:“不足三千。”
“那你可知朔方雁归军有多少骑兵?”
“这……”魏然挠了挠头,“不知。”
“朔方兵力八万,三成皆会骑马作战,全盛时期,拥有战马两万八千匹,”祁雁道,“你可知,为何会有如此夸张的骑兵比例?”
魏然咽了口唾沫,没由来有些紧张:“因为……狄历是游牧民族,擅长马战。”
“不错,”祁雁指向地图,“出了阴山,便是广袤的漠南草原,骑兵在这样的地形下拥有极其显著的优势,魏小将军,你可知如何在草原上打仗?”
魏然有些尴尬:“我……没打过。”
“我相信你能守住鹿鸣塞,但你若想将狄历人逐出漠南,恐怕没那么容易,就算夺不下关中,他们也不会轻易放弃漠南这片水草丰茂的土地,漠南的气候环境对他们来说就是天然的放牧场。”
“我明白了,陛下。”魏然坐了回去。
祁雁再次看向众人:“还有谁愿毛遂自荐?”
这下年轻小将们更加没话可说了,连魏然都不行,他们这些连关中都没离开过的,去草原上等着被狄历人戳成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