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背叛者的牺牲「5」(1 / 2)

严重华整个人仿佛被冰冻住了一样的僵在了原地, 甚至连呼吸都下意识的停住了。

他的视线落在电脑屏幕上,死死的盯着那短短的几行字,只感觉仿佛是青天白日里落下了一道惊雷, 砸得他头晕目眩。

那一个“枭”字,不停的在他面前旋转放大, 到最后变成凌乱模糊的一团, 就如同他此时的脑海一样,混乱极了。

八年时间杳无音讯,又在之前抓捕犯罪集团高层时, 出现在了案发现场里,可此时却又突然发过来这么一条讯息。

应该相信他吗?

能相信他吗?

他真的没有叛变吗?

种种复杂的思绪, 在严重华的脑海当中交织盘旋, 织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网,找不到头, 也解不开。

严重华将自己的整个身体都扔进了椅子里, 后背贴上了坚硬的靠背, 让他悬在半空中的心仿佛找到了一个落点。

他闭了闭眼睛,八年前, 那孩子坐在他面前所说的话语, 仿若依稀还在耳畔。

那时才刚刚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 现在也即将快要奔三的年纪了。

“严叔, 阿序阿肃他们都还小,让我去吧, 我不仅仅是他们的大哥, 我的父母亲人全部都死在他们的手中。”

“无论是作为一个儿子, 还是作为一名警察,这都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倘若无法完成任务, 那便提头来见!”

年轻人的目光,从一而终的坚定,嗓音一如既往的敞亮。

挺直的脊背映照在闪烁的国徽下,有着一往无前的力量。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道声音不停的在严重华的耳畔作响,“相信他吧,相信他……”

“吱——”

严重华猛然间起了身,椅子拖在地上发出一道极其刺耳的声音,他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没有任何反应的大踏步冲出了办公室。

“严厅。”

“严厅下班了?”

“严厅你慢点。”

……

一路上来来往往的同志们不停地打着招呼,平日里一向礼貌待人的严重华,却始终置若罔闻。

他眉头紧锁,步履匆匆。

每一步又都走得格外的坚定,仿佛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心。

绕过长廊,踏上楼梯,站在宁州省警察厅长的办公室门前,严重华难得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他沉思了片刻,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这才终于抬起手敲起了门。

“进。”

严重华推门而入,巨大的黑色沉木办公桌后面转过来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

他穿着一件笔挺的制服,眉宇间皆是岁月沉淀遗留下来的痕迹,左脸眉弓处有一道很明显的疤痕,但很神奇的是,这道疤痕并没有让他整个人显得更加的凌厉,反而是使得他看起来越发慈祥了几分。

胡司桁抬眸间微微一愣,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表盘,发出一丝疑惑来,“到点了,还不下班?”

“胡厅,”严重华呼吸略微有些急促了起来,面色也格外的郑重,“有消息了。”

时间过了这么久,胡司桁一下子都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消息?”

严重华没有说话,走上前用手指头蘸着茶水在桌子上面写了一个“枭”字。

八年前派了代号为“枭”的卧底前往甸北的事情,知情的人只有严重华和胡司桁,而胡司桁也只知道个大概,这个“枭”究竟姓甚名谁长个什么样,只有严重华一个人清楚。

过了这么久,胡司桁都快要以为对方要么牺牲了,要么叛变了,却突然来了消息。

他敛了敛衣襟,难得正色起来,“消息来源可靠吗?这人是否还值得信任?”

严重华再一次想起了那双坚定又明亮的眼眸,他沉默了一瞬后,重重点头,“可以信任。”

“好,”胡司桁应了一声,“你尽快拟订个章程来,明早我们开个会,早点制定好计划,早行动。”

严重华双腿立正站好,敬了个礼,“是!”

——

南城锦江分局——

齐肃倚靠在门口的石柱上,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脚底下的砖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的面色很是凝重,神情也非常专注,林知夏喊了他好几声都没有听到,直到林知夏抬手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说你干什么呢,这么入迷?我喊你好几声了。”

齐肃抬起头来,面前的女生穿着一套浅蓝色的休闲服,齐耳的短发别到了耳朵后面去,刘海遮住了一半的眉毛,露出那双格外有神的大眼睛。

“没……”齐肃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没想什么。”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知夏抬手揪住了他的耳朵,“还不给我说实话,是不是?”

“疼疼疼……”齐肃呲牙咧嘴的往后躲,抬手试图想要将揪住他耳朵的林知夏的手指头给拿下来,可他又不敢太用力弄疼了林知夏,只能自己不停的叫唤着。

“哎呦喂,”就在此时,一道带着打趣的声音在两人耳旁响起,“齐警官这是又来找我们林法医了呀,警局门口就这样打情骂俏,可不好哦~”

林知夏瞬间缩回了手,并且将其背到了身后去,耳朵尖上透着一抹不易被人察觉的粉红,“许雾!你……你别瞎说!”

“我们……我们就是住在一起,齐肃下班了接我回家吃饭而已,什么打情骂俏的,你少在那里胡说八道了。”

明明一开始还掷地有声的,可到后面话音却越来越小,最后一个字都几乎快要听不见了。

许雾眨了眨眼睛,一脸的意味深长,“我懂我懂,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林知夏原本还只是耳朵尖泛着点粉红,此时整个面颊都染上红晕了,眼神躲闪着,几乎不敢再去看一眼齐肃,?*? “就是一起长大,我把他当哥哥的,我俩都在一个户口本上呢,怎么可能……”

听到林知夏如此极力的反驳,齐肃的嘴角抽了抽,他抬手揉了揉自己被扯的有些疼的耳朵,迈开长腿往台阶下面走,“快点吧,我去车里等你,别让郑姨等急了。”

齐肃转身后,林知夏猛的一下冲上去开始揉许雾的脸,“啊啊啊啊,我要咬死你,你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啊?!”

“人都在这呢!”

许雾和林知夏两个人是大学的校友,毕业以后一块来到了南城的锦江分局当法医,这么多年共事下来,已经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了。

许雾也看得出来,林知夏和齐肃两个人都互相有意思,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憋着那口气不说,看的她都干着急了。

“啧,”许雾撇了撇嘴,望着眼前有些气急败坏的林知夏,呲着个大牙笑的乐呵,“都这样了,你还说你对齐肃没有意思?”

“没有,”林知夏依旧嘴硬,“无论是齐肃还是严序,都是和我从小一块长到大的哥哥,虽然我们不是亲生的,但是郑姨和严叔早已经把我们当成亲生的儿女在看待了,我们都在一个户口本上呢,怎么可能会有你说的这种感情?”

“这还不好办?”许雾摊了摊手,颇有些无奈,“你们有没有血缘关系,重新把户口迁出来不就行了,顾虑什么呀?”

“懒得和你说,”林知夏侧眸看了一眼不远处停着的SUV,齐肃挥了挥手并没有催促,但林知夏却睁着眼睛说瞎话,“齐肃都催我了,我就先走了,郑姨已经在家做好饭等着我们了。”

“哎,你等一下。”

许雾叫住了林知夏,在林知夏转头的瞬间突然凑了上去,直勾勾的盯着她的眼睛,“你如果真的对齐肃没有意思的话,那我可就追他了哦?”

“人长的这么干练,又在省厅做警察,前途一片光明啊,如果我要是能嫁给他……”

“不行!”许雾畅想的话语还没说完呢,林知夏就毫不留情的打断了她。

“嗯?”许雾歪着脑袋笑意盈盈,“你不是说齐肃是你哥吗?他这也老大不小的了,过完年就二十七了吧,严厅没有催他吗?”

“我说了不行就不行,”林知夏的妙色头一次这般的郑重,她盯着许雾的眼睛,一字一顿说的格外认真,“你不许打他的主意。”

“好了,我要走了,再不走郑姨做的饭菜都要凉了。”

许雾轻笑一声,冲她挥了挥手,“行了行了,知道了,你快走吧。”

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林知夏有些不敢去瞧齐肃的眼睛,她双手紧紧的攥着安全带,不停的摩擦着,素来妙语连珠的她,此时竟也变得磕磕绊绊了起来。

“那个……”

“齐肃啊,许雾她就是胡说八道的,她看小说看多了,总觉得那种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的就该成为一对,你可千万别误会啊。”

如果忽略她吞咽口水的动作,四处乱瞟的眼神以及红的快要滴血的耳朵的话,她所说的话或许还当真有几分可信度。

但遗憾的是,齐肃此时的注意力也并不在林知夏的身上。

他双手紧握着方向盘,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的道路,听着林知夏所说的话,眼底闪过了一丝落寞。

好可惜啊……

本来都打算慢慢向她表白了的。

可他过的是刀尖舔血的日子,时时刻刻都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指不定哪天就光荣了,他又有什么能力给她幸福的生活呢?

但幸好……

幸好她不喜欢他。

齐肃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猛然间提速,林知夏的身体猝不及防的前倾,脑袋都差点磕到。

但他还来不及控诉齐肃这般过分的行为,就听到了对方极其沙哑的嗓音,“我知道的,你喜欢的肯定是阿序那样优秀的人,又怎么会喜欢我呢?”

林知夏一席话憋在嗓子眼里,上不去,下不来,到最后变成了一身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怒骂,“你真是个木头!”

车子一路开到地下停车场,两人坐电梯上了楼,却一路无话,直到进了门才展露笑颜。

“郑姨,我们回来了。”

听到声音的郑开卉从厨房探出了头,“阿肃和夏夏回来了呀,快去洗手,我这还有最后一个汤,煲好了就可以吃饭了。”

“好。”两个人都乖乖巧巧的答应着,丝毫没有看出刚才在车上的那股矛盾劲。

林知夏洗了手后就在帮忙布置碗筷,“郑姨,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怎么做这么多菜呀?”

她以前也是住在这个家里的,只不过后来工作以后被分到了锦江分局,上班的话就有点太远了,一旦堵车就肯定会迟到。

所以林知夏和许雾两个人一起在锦江分局附近租了一套二居室,平常都是住在那里,只有周末的时候才回来。

今天明明是周三,她还没下班就接到了郑开卉的电话,说让齐肃接她回来吃饭。

林知夏一路上都在想,可即使想破了脑袋,也没想起来今天究竟是个什么特殊的日子。

郑开卉拿着筷子杵了她一脑门,眼眶里闪过一抹晶莹,被她不动声色的揩掉了,吃饭之前就先不谈这些伤心事吧,“不是好日子,我就不能叫你回来吃饭了?”

她佯装生气,“真是个小白眼狼。”

“郑姨~”林知夏抱着郑开卉的胳膊撒娇,“我错了嘛,你别不高兴好不好?”

“行了行了,真受不了你,”郑开卉把碗筷放在她手中,“拿出去,我来盛个汤。”

厨房外面将这一幕都收进眼底的两个男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又都共同摇了摇头,发出了一声长叹。

“汤来了,汤来了——”

郑开卉端着一大盆热汤放在桌子上,紧接着双手就捏上了严重华的耳朵,“哎呀妈呀,真烫。”

严重华颇有些无奈,“孩子还在这儿呢,你瞧瞧。”

郑开卉转过头盯着齐肃和林知夏,哼了一声,“怎么,你们有意见?”

“没有没有,当然没有,”齐肃眼疾手快的盛了一碗汤出来,“我刚才一进门就闻着这汤的香味了,郑姨做的饭比那五星级酒店的都香,我可得先尝尝。”

有着齐肃在一旁插科打混,一顿饭吃的格外的热闹。

林知夏喝下最后一口汤,几乎都瘫在椅子上了,她揉了揉圆滚滚的肚皮,“我不知道阿序哥……”

一句话还没说完,整个屋子立马变得极其安静。

“不是……我……”林知夏瞬间反应过来,可又因为太过于慌忙,在开口的一瞬间,被口水呛到,捂着胸口拼命的咳嗽了起来,咳的眼泪都出来。

“没事,”郑开卉轻轻地替她拍着背,“没什么不能提的,也就是严序该有这么一劫,平常做事风风火火,总以为自己全天下最牛,吃点亏就知道了。”

“郑姨……”林知夏缩在郑开卉的怀里,双手紧紧的搂住了她的腰,声音闷闷的,“我有点想阿序哥了。”

一片伤感当中,齐肃却突然发出了一声咳嗽,林知夏一个白眼扫了过去,只觉得他这个人太不会看眼色。

“那个……”齐肃搓着手,有些紧张,“夏夏,我有个任务……”

“什么?”林知夏挑眉。

严重华有些看不下去了,“磨磨唧唧的,你要什么时候才能告诉夏夏?我来说吧。”

“局里有一个外派的任务,需要阿肃离开几年,为了确保他的安全,他的一切行踪以及身份背景全部都要抹去。”

“夏夏,”严重华盯着林知夏的眼睛,“我知道你和阿肃感情比较要好,但是你要记住,从此以后你都只能当做自己从来都不认识他,你明白吗?”

林知夏愣愣的看着严重华,过了一会儿后又扭头看向齐肃,只觉得一颗心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给攥住了,顿顿的,闷闷的,疼的厉害。

她感觉自己好似又回到了八年前。

那个无法提及名字的大哥,在杀人被判入狱的时候,家里也是这样的氛围。

鬼使神差的,她一下子冲上去抱住了齐肃,紧紧地拥着他,好似只要他一松手,齐肃就会彻底的消失不见了,“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活着回来,好不好?”

齐肃身体僵硬无比,温香软玉在怀,可他的双手却根本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他低下头,似乎只要轻轻一触碰,就能够吻到他最爱的女孩。

但最终……他的嘴唇也只是在她的发梢轻轻擦过,留下一抹刻在骨髓深处,再也无法忘却的幽香,“好,我答应你。”

齐肃和严重华进了厨房去收拾碗筷,林知夏抱着腿坐在沙发上面。

曾几何时,这个家里两个大人,四个小孩,每天都是热热闹闹的。

可现在一个接一个的离开。

他们真的,还能够回到过去吗?

洗过了碗,四个人坐在沙发上面,一边看着电视,一边说说笑笑,林知夏很晚才睡,第二天不出意料的起晚了。

她仓促的洗漱完,冲到餐桌上拿牛奶时,发现牛奶瓶底下垫着一张手写的便签。

上面的字迹她很熟悉,是齐肃留下的。

【我走了,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郑姨和严叔。】

林知夏端起杯子将一整杯牛奶一饮而尽,随后将那张纸条紧紧地攥进了手心里。

她抿着唇,没有说话,一步一步的往外走。

窗外阳光直射,刺的有些晃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