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被9999屏蔽了痛觉, 但是其他的感官还是存在着的,沈听肆在中弹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意识到了,只不过那个时候情况危机, 他们还没有脱离危险,所以沈听肆便装作了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9999惊呆了, 【宿主!你什么时候受的伤?!】
为什么它根本没发现?
沈听肆歪着头轻轻笑了笑, 微弯的眉眼中带着一丝温和,【小伤而已,不碍事。】
【小伤?!这都流血了还小伤!】9999顿时又焦急又生气。
它虽然一直都无比的庆幸自己绑定了一个能力出众的宿主, 只是第一次做任务,就拿到了最高的S等级。
可这个宿主做起任务来实在是有些太过于不管不顾了。
明明沈听肆看起来对于每个生命都很重视, 即便是身份很低微的人, 他也竭尽可能的去相救。
可一到了自己的身上,就好似变成了一个漠视生命的无情之人。
它真的害怕沈听肆在任务还没有完成之前, 就把自己的命给玩儿完了。
【流点血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沈听肆的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 仿佛腹部被贯穿了一个洞的人, 根本不是他。
水牢只有一个出口,走廊也很窄小, 对方又人数众多, 还个个拿着武器, 即便沈听肆的动作已经足够敏捷, 也提前做出反应。
可若是在周围几乎是无死角的全部都是攻击,避无可避的情况下, 就算沈听肆熟练上个世界所学到的武学招式, 也没有办法完好无损的逃脱出来。
于是就有一颗子弹无法被拦截, 为了保护背后的严序,沈听肆只能拿自己的身体去接。
沈听肆唯一庆幸的是自己是被手枪打中的, 否则,他身上可就不仅仅是只有一个伤口这么简单了。
9999说不过,只能在一旁干着急,【可咱们也没有药啊,这么严重的伤,根本不可能让它自己恢复。】
而且沈听肆还要去找泰森,一但被发现他中枪的子弹是属于园区巡逻人员的,就算是泰森因为道具的缘故对沈听肆信任有加,也绝对不可能轻而易举的放过他。
暴露的风险太大了,短时间内根本没有办法。
在9999头脑风暴思索着究竟该如何逃脱追查,给沈听肆找到一些可以治伤的药物的时候。
沈听肆已经将自己的上衣全部给脱下来了。
或许是因为在这之前的八年里,日子过的都不好,这具身体很瘦,皮肤也透着一股不正常的白,甚?*? 至都能够隐隐看到苍白皮肤下面一根根青色的血管。
但好歹这具身体的主人原本也并不是一个柔弱书生,身上依稀还能够看出几分肌肉的存在。
虽不似健身达人那般的肌理分明,但带着些许的肌肉线条,隐隐约约透露出四块腹肌。
但此时左腹处的地方,却有着一个差不多一根手指头大小的血洞。
子弹对于肉/体/凡/胎的伤害格外的严重,鲜血不断地往外涌着,那个伤口的边缘好似被烧焦了一样,带着一些碳化的黑。
流动的鲜血侵蚀在碳化的皮/肉上,导致那伤口隐隐有了扩大的迹象。
沈听肆将自己的里衣下摆扯下来一根布条,裹住了伤口,血流的速度缓慢了一些,可还是在不断的往外涌,不过片刻的时间,那根布条就已经被鲜血给染透了。
他的身体紧绷着,就连唇色都已经瞧不见了,整张脸惨白得像是砌墙用的石灰一样。
倘若继续这么下去,说不定会因为失血过多而导致休克。
就在沈听肆在思索着要如何止血的时候,旁边休息了一会的严序摸了过来。
他瞳孔震颤,沙哑的嗓音中又透露出几分尖锐来,“你受了枪伤?!”
严序感觉自己的体力恢复的差不多了,虽然行动起来还是有些吃力,可刚才沈听肆背着他跑了那么久,他实在是不好意思再继续麻烦沈听肆。
所以就想着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
可却没想到竟然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沈听肆下意识的抬手将放在一旁的外套拿了起来,正准备穿上的时候,却又有些迟疑了。
他原本是不太想再次和原男主这么快就有交集的,可仔细一思考,若是他现在这副受伤的样子落到了主角团的眼中,到时候他的这个马甲“沈先生”死掉的时候,应该会给主角团带来更多的“动力”吧。
于是沈听肆松开了抓着衣服的手,扭过头,面色如常的看向严序,“怎么了?”
“你的伤……”严序一张脸几乎透明,整个身体摇晃的都快要摔倒下去,“你跟我走吧,华国的医疗技术很先进,可以治好…”
沈听肆嘴角抿起,抬头朝着严序露出了一抹浅笑,但那笑容中却带着淡淡的疏离,“不碍事。”
严序的眼睫却剧烈地颤动了几下,一时之间感觉胸口闷闷的,有种不可言说的苦涩味道在胸腔里面蔓延,难受的紧。
“是因为救我才受的伤……”
严序无比自责,他刚才就应该强硬的把枪抢过来,让沈听肆先走才对。
这样的话沈听肆就不会受伤了。
明明他是警察,保护人民百姓的安全的事情是他该去做。
可他却被一个百姓给保护了,还害得对方受了伤。
“都怪我……”严序心底产生了一丝顿顿的懊恼,他嘴唇抿了抿,目光落在对面沈听肆苍白的面容上,“沈先生,你痛不痛?”
肯定是痛的吧,脸都白成了这个样子。
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沈先生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一声痛呼,甚至连处理伤口都躲避着自己。
他……
他可真该死。
沈听肆脸上露出一抹很平淡的神情,“小伤而已,我能处理,若是没有别的事情,你可以先出去一下吗?”
“沈先生。”严序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微微抬眸,那双黑幽幽的眼眸里面清润分明,里面夹杂着一丝淡淡的祈求之色,“你跟我走吧,外面有警察,肯定可以帮到你的,这么重的伤,又没有药,你要怎么处理啊?”
沈听肆没有动,“我自有办法,如果你想帮忙的话,就去帮我拿几张容易点燃的纸吧。”
“好,”严序拿了一些旧的报纸过来,接过沈听肆手里的打火机将其点燃,“还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吗?”
“不必了,你休息吧。”沈听肆依旧拒绝。
当看到沈听肆抽出塞在靴子里的匕首,放在火上烤的时候,严序本就有些紧绷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
严序大睁着眼眸,满脸的不可置信,“你要用这些东西来处理伤口?”
虽然他知道治疗枪伤势必要先把打进了身体里的子弹给取出来,可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仅仅用一把匕首硬生生的把子弹剜出来,而且还是自己动手,这是一个人能做到的事情吗?
严序震惊的间隙,沈听肆已经把匕首的整个刀刃都用火烤了,顺便消过毒了。
“不行,你这样伤口会感染的,”严序挣扎着站了起来,“不远处就有武警官兵……”
“严序,”沈听肆沉声喊着他的名字,在严序扭头看过来之际,他压低了嗓音,“你非要让我把话说的这么明白吗?”
他的眼里带着浓到化不开的悲凉,像是凝固的墨水,“你是警察,我是罪犯,我们的身份天生就是对立的,如果我现在跟你出去了……”
沈听肆睫毛无声的向下敛了敛,“是,我的伤可以治好,但我的命也没了。”
“我救你的命,是因为我不想你死,你是一个警察,你活着有作用,”沈听肆抓着匕首的手指苍白无比,就连那张普通的面庞,在焰火的灼烤下,似乎也显得脆弱了起来,“但同样的,私心里,我也是希望我自己能够活下去。”
严序的脚步又退了回来,越发的靠近沈听肆,他就越发的能够闻到一股潮湿,刺鼻的腥甜味。
他说不出什么话来,这伤是为了救他而受。
严序的胸口沉闷不已,神志都快要不清楚了,他不再说话,整个房间里都寂静的紧。
唯有在一旁灼烧着的报纸,发出一些噼里啪啦的声响,好似在讽刺的看着他。
看着他的卑劣,看着他的绝望,看着他深陷泥沼。
严序沉默又颓然的坐在一旁,一动不动,仿若是高门大院门前的石狮子,喉咙里面阵阵发紧,那种无法用语言言说的酸涩的感觉,一直蔓延到内心深处,几乎把心肝肺都染成了苦的。
他眼睁睁的看着沈听肆面无表情地用匕首划开了本就鲜血淋漓的伤口,将那个只有两指宽的小洞扩大了许多,随后用匕首戳到伤口里面去,强行将扎在血肉里面的子弹给取了出来。
然后沈听肆又将匕首架在火上烤,只烤的整个刀刃通红,滚烫的热浪袭来,周围的空气都好似扭曲了几分。
他没有表情,不甚喊叫,就那样,将烧的刺目的刀刃抵在了伤口上。
“滋滋滋……”
皮/肉和烧红的铁片接触在一起,发出阵阵烧焦的声音。
空气中弥漫上了一股香甜的烤肉味。
严序的思绪顿时一片空白,只觉得脑子好似被什么东西给堵上了一般,阵阵发闷,只剩下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孤独而又强健的跳动着。
这样残酷的手段!
似乎只有只有在满清的十大酷刑里面才出现。
他从来都不知道这样的方法,竟然还可以用来治疗伤口。
沈先生以前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他怎么能够做到面无表情的对自己动手?
严序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一瞬,眼前的这一幕,实在是有些太过于刺激他的大脑,让他都有些不忍直视。
严序下意识的呢喃着,“是不是很疼……”
可说完他就有些后悔,怎么可能不痛呢?
硬生生的将被子弹洞穿了的皮肉扯在一起,又用烧红的刀刃强行粘合,没有止痛药,就生粘。
只是看上一眼,严序都感觉自己的小腹处在隐隐作痛。
严序不忍再看,直接用手捂住了眼睛,可即便如此,不争气的眼泪还是从他的手指缝里面涌了出来。
他无意识的用袖子抹了抹眼泪,睁眼的间隙,看到对面沈听肆平静的眼神,他最终还是努力将胸口那股难受的情绪给压了下去。
严序低下头,不敢再去看,只是闷闷的说了句,“沈先生,你可以不必强颜欢笑的。”
他其实更想说的是这里没有外人,就算沈先生痛到哭出来也没有人会嘲笑他,他只会心疼。
可转念一想,严序终究还是放弃了这句话。
那样强大温柔的沈先生,又怎么会在他面前露出这样脆弱的一面?
沈听肆冲他笑了笑,只是眼里没有什么温度,但他还是语气温柔的回复了一句,“真的不疼,你不用担心。”
就是看上去血腥暴力了一些,但实际上他真的没有什么感觉啊!
毕竟从他一开始穿越到这个世界,9999就已经屏蔽了他的痛觉了。
他现在除了因为失血过多,感觉有些头晕以外,没有什么其他不舒服的。
但似乎,他的行为吓到了对面的严序。
止住了伤口处的血,沈听肆把匕首收了起来。
这种事情他也是第一次做,但沈听肆的手法很好,伤口处并没有显得很狰狞,反而是恍若闻了一朵肉色的花蕾,看起来仿佛是一个精致的文身艺术品一样。
“你看,”沈听肆脚踩灭了燃烧着的报纸,指着自己那已经不再继续流血的腹部,故作轻松的开口,“刚才还不断有鲜血涌出来,现在不是已经止血成功了?”
“不要太担心了,它自己会长好的。”
严序擦干净了眼泪,强行挤出一抹笑容来,“嗯!我不难过。”
沈先生已经够难受的了,他不能再表现出一副脆弱的样子,让受了伤的沈先生还为他担心,他不能那样不懂事。
缓和了一下情绪,严序低垂着眼眸看不清楚神色。
沈听肆在里屋找到了两个一次性的纸杯,倒了些纯净水,将其中一杯递给严序,“喝点水,缓一缓,这一路跑过来也挺累的。”
他在等待着,一会有武警官兵路过这里,他就离开。
严序在接过水杯的时候,手指不由自主的和沈听肆的手指触碰在了一起,刹那之间,他感觉好似触电了一般。
他双手紧紧的握着水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沈听肆的侧脸,似乎要将他的样貌印到自己的心底去。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不是长相外表,或者穿着打扮上的相似,而是那种来自于灵魂深处的共鸣。
就仿佛是将同一个灵魂,安装在了两个完全不一样的躯体里一样。
在一开始接触到沈听肆的时候,严序就察觉到对方身上总隐隐透露出一股让他熟悉的感觉来。
他思索了许久,却始终未曾探寻到这股熟悉之感究竟来自哪里。
就在刚才,沈听肆如此自然的把水杯递给他的时候,严序却猛然间意识到了他究竟为何会感到熟悉。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在这一瞬间被一股强大的电流给击中,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震颤着。
似乎曾经,他和宋时归的相处,就是这般。
严序的目光落在面前那张格外陌生的脸上,一寸一寸细致的打量着他的眉眼,目光悠远,仿佛是在透过沈听肆看着什么人一样。
可他们之间隔着遥远的距离,即便沈听肆的面容无比的清晰,他也始终触碰不到。
仿佛有一层朦胧的雾气将他们给隔离开来,严序心中产生了一股再也抓不住的无力感。
指腹寸寸捏紧,一次性的纸杯子变了形,晾凉的白水顺着杯子的边缘溢散而出,如泪般浸湿了严序的手指。
他几度张口,可话语到了嘴边却又无法说出,只能将那纸杯越捏越紧。
整整一杯的水尽数被洒了出来,纸杯也被蹂躏的不成样子。
严序久久地沉默着,脑子里面思绪万千,过了一会,他又十分自嘲的笑了笑。
他是被关在水牢里头关久了,所以脑子也变得不清晰了吗?
从八年前那人杀了一个人,又越狱逃走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大哥了。
即便自己一遍又一遍的告诫着自己,可心里头还是有那么一丝卑微的期待,甚至是严序自己都搞不明白,他究竟在期待着些什么。
二十一年前,林知夏,齐肃,还有宋时归的父母皆死在了那场特大拐卖案里,父亲严重华主动收养了这三个无家可归的孤儿。
那时候局里头人手不够,侦查手段也不先进,严重华整日里忙的几乎没有时间归家,而母亲郑开卉也要上班赚钱,否则的话,根本养不起他们四个孩子。
他们三个的年纪都比较小,唯有宋时归比他们年长两岁,于是他承担起了大哥的责任,时时刻刻的保护着,照顾着他们三个人。
在严序的记忆里头,父亲是严肃的,常常不归家的,母亲是忙碌的,活都干不完的,唯有大哥宋时回归会在乎他的情绪,会在他摔倒的时候给他糖吃,安抚他,会在他跟别的小朋友打架的时候把他牢牢的护在身后,晚上会搂着他一起睡觉,给他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