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2 / 2)

虫武者立刻从甲具虫盔壳后跳下。

它们以虫翼作为护持盾牌,举着生化火炮和骨刺快速追击。

“……妈的,甲具虫的盔壳太硬了,根本打不穿!”

话音刚落,那名正向其他锚点求援的通讯官,发现正在地表为非作歹的甲具虫,突然向前倾倒。

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名机体已经看不出本色的帝国权杖战士,正反握着液态光子刃,硬生生把甲具虫的头部盔壳剖开。

甲具虫的盔壳在混合了圣子血液的液态刃下分离,从中爆裂出大丛莹白色的神经触肢。

另一名帝国权杖战士立刻举臂瞄准,全机体能量汇聚成光矛,将神经触肢粉碎贯穿。

甲具虫轰然坍倒在地,星球般巨大的身躯,几乎将小半个锚点覆盖。

“做得好!”

锚点舰队众人不由振臂欢呼。

两名默契的帝国权杖战士,在空中高难度翻跃腾转,并跟彼此挥手击掌。

短暂庆祝过后,他们又急匆匆奔赴属于自己的战场。

然而下一秒。

一根尖利的细长节肢,便如射电般袭来。

其中一名战士的驾驶舱,被当场贯穿。

“……不!”

频道内响起几道嘶哑的低吼。

那节肢甚至带着细小的倒刺,贯穿驾驶舱后,又缓慢往外抽离。

自完全破碎的舱体内,拖出一团血肉模糊、红白相间的骨骼组织来。

“……天杀的,该死!!”

刚与战友击掌同庆的战士,霎时红了眼,不顾已经受损的机体,拔刃就要冲向第二只抵达锚点的甲具虫。

他的机体,被另一具黑金色的机甲拦腰截住。

机甲肩上的金色光帜,在漆黑宙域中无声飘扬。

沉默的首领只是一把将他甩向队友,然后甩开长长的光子刃,冲向即将登陆锚点的甲具虫。

“——报告,78号锚点已失去81%战斗能力!”

“虫群正向第四扇区急速扩散!”

阿撒迦手里提着一只甲具虫的头颅,金眸都要滴出血来。

在面对规模极巨、推进速度如神的兵虫虫群,这支帝国最强悍的精锐军团,竟头一次生出有心无力感来。

他们配备的液态光子刃,的确可以切开甲具虫的盔壳;但在实战中,每一只甲具虫身边,都拱卫着数以十万计的虫武者,而虫武者的体型和战斗力,又本就跟机甲不相上下。

这让帝国权杖每解决一头甲具虫,都必须花费无比巨大的精力。

他的半虫血统尚且能让他支撑下去,但军团内的人类战士不行。

任何人都无法持续超高强度用精神力作战,自跟兵虫一路战斗过来,已经有好几队战士开始逐渐掉队。

“帝国权杖,暂时撤退。”

军方频道里,海德里希的声音始终平静。

在如此惨烈的战况前,听起来甚至是冷酷的。

“你们有更重要的战斗任务,注意保存战力。”

“……现在撤退?我绝不同意!!”

不少帝国权杖战士,都在频道内激烈抗议。

然而,在看见首领不容置喙的撤退手势时,他们只能像一群顺从低头的兽群,尾随在头领身后,离开前线。

“不能击杀王虫,一切都没有意义。”

指挥中心,海德里希坐在元帅椅上,冷静地敛眸思忖。

不断沦陷的扇区报告,光屏上高速滚动的伤亡名单,似乎都不能动摇他的情绪。

“一味跟兵虫纠缠消耗,这场战场将永无止境。”

“但是东境虫洞是单向输送,我们的军队并没有办法抵达王虫所在位置。”

他身旁的将领凝重道,

“同时,王虫是否还具备更强大的未知力量,我们也不得而知。”

“E431星区的王虫虫卵残骸,已经送达距离最近的科考哨站。”

海德里希低声,

“希望帝国科学局补足对兵虫和王虫的情报缺失后,能尽快向指挥中心提供可供针对的弱点。”

“东境78号,79号锚点沦陷!”

联络员汗流浃背,

“东境第四扇区驻防舰队,伤亡率已达到82%,失去全线防御能力!虫群已扩散至东境第三、第五扇区!”

海德里希没说什么。

但是就在这一刹那,在这短短的一秒钟内,他突然异常思念那个炽烈如火的少年君主。

他甚至都已经把手伸向通讯器,准备哪怕跪下来恳求白狼骑,让他凝视一会儿尼禄的脸。

但带着白手套的指尖,只是克制地摩挲了一下通讯器。

便即刻收回。

“传令帝国各锚点、防御星区全体机甲部队,配置超高频炸弹,前往东境虫洞。”

海德里希冷静下令。

“调整编阵,注意高速游走,回避兵虫。机甲部队的歼灭目标,主要为工虫与工虫运输舰。”

“收到!”

“鲸群,重型歼星舰,驱逐舰,各星舰舰群——镇守时空乱流出口,将兵虫诱引至锚点、或空洞星区,远离住人行星。拉长阵线,阻断兵虫对工虫支援空间。”

“遵命,长官!”

在失去东境40%的星区、接连覆灭6个锚点以后,帝国方开始大幅调整作战方案。

兵虫推进速度极快,攻击力与防御力极强,同时具备强烈的领地意识,当确认可筑巢行星附近仍有威胁时,会优先选择追击敌人,直至将其诛杀干净。

而工虫只有筑巢功能,自主作战能力基本为零,运输工虫的虫舰,速度也远不及兵虫。

当帝国星舰在兵虫前方来回诱引,并将兵虫和工虫间的距离无限拉长,擅长游走歼击的机甲部队,便趁机将超高频炸弹投放在工虫虫舰上,将其爆破得粉碎。

失去负责筑巢的工虫,兵虫战斗力再强,也不能在帝国境内建起新的虫巢,只能持续跟在星舰后方追击。

随着密集的虫潮阵线逐渐拉长,侧翼的防御开始削弱,帝国的尖兵军团迎来了可乘之机。

新战术最大程度保全了帝国的住人星球,也尽力将军队伤亡降到最低。

但站在指挥中心里的将领们明白,这不过只是延兵之计而已。

涌入帝国的虫群还在增加,虫巢部队的兵源似乎无穷无尽,而帝国,帝国只有不断覆灭的舰队,随着时间推移不断下降的士气,以及逐渐被耗尽的锚点军火。

这场极尽折磨人类意志的拉锯战,整整持续了三天。

三天里,帝国东境近72%的宙域空间已经被虫群淹没,锚点的覆亡数量达到了23个,舰队死伤惨重。

但与此同时,叶斯廷主持的疏散工作却一直很顺利。

帝国百姓被塞在送往避难空洞的模组中,一张张或绝望、或呆滞的脸庞,挤在巨大的舱窗前,回望着他们被战火吞噬的家乡,以及那无数被虫群顷刻间击穿舰体的帝国战舰。

阿撒迦留在一艘利维坦巨舰上暂作休整。

他那一直在窥探虫巢思维的精神力,陡然感知到一股森寒的压迫感。

某个在虫巢思维中,处于绝对统治地位的存在,抽空向这片肥沃宙域瞥了一眼。

他立即压紧眉心,尽快让自己摆脱那股战栗感。

血脉里属于虫类的一半在沸腾,既兴奋又畏惧,像在黑暗山林里逡巡的虎王,陡然察觉另一头凶悍虎王的踪迹。

虫巢思维在持续震荡。本就凶悍无比的兵虫,突地像是打了一剂强心针,漆黑的瞬膜爆出血光,狰狞口器最大幅度张开,发狂似的朝帝国舰群追击而去。

而东境虫洞另一侧,战火激荡的宇宙深处,某个坐在诡异“王座”上的生物,缓慢睁开了金色的眼睛。

与样貌丑陋骇人的兵虫不同,这只类人型生物,面部具有部分人类特征,一双狭长的金色瞳眸格外吸睛,下方没有鼻骨,而是竖向裂开的口器。

同时,它还具备人型生物特有的修长四肢,身长两米以上,赤裸雄躯遍布诡艳的金色花纹,鼠蹊部以下,则被密密麻麻的虫麟盔壳覆盖。

它坐在一群血屠狂虫的拱卫中,金瞳发着冷光,浩瀚汹涌的强大精神力,与族群内的每一只虫紧密相连。

出发寻觅筑巢星区的数十股虫群里,第三股虫群,明显进入了高智慧文明栖居的地盘。

刚建好的巢穴被转瞬捣毁,紧接着,就是四天三夜毫无价值的拉锯战。

第三股虫群鏖战不休,但至今没能为自己的族群,夺下哪怕半颗有用的筑巢星球。

对这只王虫的部落来说,遭遇来自高智慧文明的反击,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然而在这个宇宙中,强者才有延续基因的资格,弱者则必须成为强者进化的材料——这一信条,不仅被虫族在全宇宙范围内执行,也会在虫族社会内部严格遵循。

这只王虫,正是依靠吞噬自己亲兄弟姐妹的血肉,才获得了如此强大的精神统治力,将这只规模极巨的虫群部落完全掌控。

而目前,它率领族群打下的这片宙域,早已被无节制建设的虫巢吸尽了生命力,族群到了必须集体迁徙的时刻。

而每只王虫,生来就具有利用时空乱流开启虫洞的能力,能够在遥远的未知宙域打开单向通道,输送侦察虫群。

截至现在为止,“王座”四周开启的数十个虫洞里,只有一个虫洞在通过虫巢思维,向它传回了一处肥沃星区的作战讯息。

王虫抬起长长的骨指,在眼底下方的金纹缓慢摩挲。

最后,它似乎做了个决定。

王虫站起身来,离开那座堆叠着无数异族统治者尸骨的“王座”上,并缓慢展开背后巨大的节肢骨翼。

虫巢思维震荡,“王座”下通体赤红的血屠狂虫,霎时浑身肌肉暴突鼓张,双目猩红,从蛰伏转变为战斗状态。

被派往其他宙域勘探的虫群,集体掉头向王虫方向折返。

“王座”下方,折返并汇聚的虫群越来越多,这些杀戮机器步调完全统一,编队紧密如同实体,环绕着“王座”,正一圈接一圈地巡航。

王虫的骨翼鼓张扇动,飞落至一头体型极巨的精锐甲具虫背上。

它以强悍的精神力作为缰绳,牢牢拴住这只正处于狂暴状态的甲具虫,向虫巢思维发出了一个不容违抗的命令。

王虫率领着浩浩荡荡的虫族正规军,穿越虫洞,向那片肥沃的星区进发。

……

王虫正式穿过虫洞的那一刻。

尼禄的眼睫突然颤了一下。

他的意志还深潜在混乱的精神海深处,但灵魂却像被一个声音触及。

那声音不太像人声,更像是星球运转的呼啸,真空里人耳自发的嗡鸣,但在杂乱无章的噪音里,却藏着若有似无的空灵呼唤声。

尼禄想不起在哪里听过这个呼唤声,但必然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他浑身都不由松软下来,胀痛的神经也像被谁温柔抚摸。

但呼啸声在渐响,伴随一下紧追一下的隆隆心跳,几乎要将那空灵的声音覆盖过去。

尼禄的雪睫持续颤动,在杂音密度达到顶点时,猛地急喘一声,足跟处的疤痕撕裂般剧痛。

广阔瑰丽的玫瑰星云,在他的视网膜上漫开。

11岁的小尼禄在机甲里,简直像发痴一样凝望着它。

少年白狼骑察觉他的小身体正在腿上发抖,不由紧紧握住他肩膀,低声询问:

“小殿下,您为什么在发抖?是冷吗?还是脚很痛?”

他没听见少年白狼骑在说什么。

正如当他被从蝎尾的黑牢里救出时,他也听不见狼骑们紧紧拥着他,摸着他的脸,咬紧牙根抽噎的声音。

“只是把一个逃亡的皇子交给鲁铂特,于吾等的伟业并没有什么好处。但是,如果能让一个卡厄西斯踏上吾等的道路,不但圣殿骑士团的荣光将被继承,对千古罪人恺撒,也是莫大讽刺。”

蝎尾们低沉的交谈声,都隐藏在兜帽和围巾下,听得不太清楚。

而他,一个出生在开满蔷薇花丛的温室,被亲人和狼骑们用爱意浇灌长大的娇气小皇子,正被倒吊在阴暗的地牢中,受尽人类难以想象的酷刑折磨。

“……求求你们不要打我!好疼啊!好疼……我要父王,我要皇姐……好疼!求求你们……”

“卡厄西斯如今也堕落到这个地步了。”

一只粗砺的大手捏起他的脸,围巾上一双冰冷的眼睛在俯视他,

“作为第一个会向敌人求饶的卡厄西斯,你应该为此感到蒙羞。”

当小尼禄终于被放到地上时,他翻江倒海地吐了一地。被污水灌得涨鼓的肚子,此刻才缓缓消减下去。

而一名蝎尾抬起他的脸,端详一会儿他的眼神,朝同伴轻轻点了点头。

“可以进入下一阶段了。”

“……当踏入众神乐园的那一天,你会明白你承受的苦难都有意义。而我,作为你的引路人,人类追寻进化的殉道者,我有我应享的荣光。”

足跟处传来可怕的剧痛时,小尼禄甚至挣断了束缚他的绳索。

他尖叫着,哭啕着往门口爬,然后被轻而易举地拖回来。蝎尾给他注入兴奋剂,使他连痛极昏迷的资格都没有。

“除非你亲手杀了我,”那名蝎尾告诉他,“否则,这样的折磨将永远持续下去。”

娇嫩的皇室蔷薇是绝不可能杀人的。甚至连念头都不可能有。

他连真正的刀枪都没有碰过,哪怕是用来选择白狼的银剑,实际也只是一把未开刃的儿童玩具。

皇家工匠细心地把刀刃磨圆,只为了不让调皮的小皇子刺伤指尖。

但灵魂与人格被一并粉碎的亡命徒,可以做到轻易地杀戮。

10岁的尼禄,用一把断裂的匕首,刺穿了那名蝎尾的喉咙——在他把包裹着父王头颅的布包,随意丢掷在自己面前后。

万幸,在蝎尾对那具空壳灌注所谓的神念前,少年白狼骑和狼骑们及时杀进了蝎尾的地牢。

滚滚光束中,小尼禄用沾满血腥的小手,抱着少年白狼骑的脖子,没什么表情地看他流淌眼泪。

在蔷薇丛里打滚的娇气幼猫,就在那一年真正地死去了。

他生在帝国最柔软的襁褓中,然后死在最脏臭不堪的地牢里,一身漂亮的白毛脏乱翻卷,蜷靠在父王永不瞑目的头颅边。

蝎尾尚为来得及给他注入歪曲的人格,于是狼骑们救走了一具只会呼吸的空壳。

他们把他紧紧抱在怀里,哽咽着摸他的头发和脸,握住他细瘦的小手,然后发现,小尼禄只会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看他们。

坐在少年白狼骑怀里的时候,像一个完全没有生息的银发洋娃娃。

狼骑们冒着被叛军杀死的风险,去给他寻最好的精神科医生、精神力疏导者、医学教授……

无济于事。

少年白狼骑抓着自己的金发,整夜整夜地懊恼悔恨,悔恨自己不能早些追寻到蝎尾的踪迹——纵使他已在蝎尾的地牢里失去了一只眼睛。

直到11岁的尼禄,睁着空无一物的眼,首次将目光投向庞大的玫瑰星云。

澎湃的呼啸声贯入他的双耳,灵魂的战栗感让他不得不蜷紧身体。

他确认那是只有他一人能听见的声音。因为身边的少年白狼骑,明显是听不见的。

星球运转的呼啸,真空深处的嗡鸣,嘈杂的太空噪音里,有很轻很远的呼唤声,一下下抚触他破碎的灵魂。

他至今也不明白,那是疯症发作的初期征兆,还是在望向那片星云时,他真的听见了某种呼唤声。

但真相已经不重要了。

自从在地牢里死去,他被迫遗留的躯壳,始终在寻求一个答案——一个能让他在失去一切后,继续像人类一样、带着尊严活下去的答案。

而就在那一刻。

帝国给了他不容置喙的答案。

(为了我,尼禄。)

……在整个宇宙中,也唯有帝国有资格救赎它的君主。

尼禄耳畔的心跳声一下紧似一下,如同某种预示危机的急促鼓点。

他的意志在精神海急速上浮,慢慢辨清了一些声音:

那心跳声,原来是王都的敌袭警报,正在距离太阳宫很近的地方鸣响。

呢喃的絮语声也更响了。

尼禄紧皱着眉,尽力向那絮语声靠近。

或许这一次,这一次他能听清,就像多年前的那次一样,确认他的灵魂与帝国紧密相连——

正在烧赛博纸钱的系统:【唉宝苦命的宿老师,你就再忍忍吧,忍到断头台剧情,你就解脱了。唉都是宝太废柴了,搞不过也不敢搞那疯批,疯批一个手指头就能把宝销毁了,那你说咋办嘛?唉可怜的宿老师,宝也没啥能做的了,给你做了个赛博奶瓶,宿老师最爱喝牛奶了,喝吧,尽管喝,管够昂,乌乌……】

尼禄:【……】

系统正抹眼泪,蓦地吓了一大跳:【卧槽!你醒了!你是哪个?!你是宝的宿老师还是那个会把头当冲击钻凿地板的疯批啊?!卧槽!】

尼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