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1 / 2)

五分钟之前。

许昔流站秦罹面前,抱着胳膊和对方讨论虚不虚的问题。

秦罹眼神阴沉,声音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盯着面前一脸无奈看着他的私人医生,简直想把对方这张可恶的嘴堵上。

他道:“再说一遍,我不虚。”

许昔流闻言更无奈了,一副“你不要这么任性啊”的表情。

他伸出手,轻轻摸了一把男人的额头,又拉过来男人的手,摸了摸掌心,叹了口气:“还说不虚,你看看你头上的虚汗,从刚才到现在就没怎么停过,还有手心,也是一层薄汗,都盗汗成这样了,还不是虚是什么?”

许昔流摇摇头,语重心长总结:“年轻人不要一听见虚就害怕,虚也分种类呢,我又没说你那方面虚,发现问题还是要好好解决的,回避可不行,日子一长了,身子受损可怎么办......”

秦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这不是虚汗。”

许昔流一脸看你编,颇有耐心地顺着问:“好吧好吧,不是虚汗,那是什么?”

秦罹有感觉自己被青年的语气嘲讽到,可为了为自己正名,证明他男人的尊严没有受损,还是忍辱负重,眼神阴沉的把原因说出来了:“......因为我热。”

说这几个字的时候秦罹不可避免的感到丢人。

可是因为太热冒汗而被误解成身子虚,这更令他受不了,比起这个,风衣一打开红秋衣会从领口露出来的丢人似乎都不值得一提了。

终于把原因说出来了,秦罹有一瞬的轻松,觉得“虚”这个话题应该就此从他身上剥离开了,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听到有人提起这个字。他去看自己私人医生的表情,本以为会从青年脸上看到恍然大悟,继而开开心心与他道歉说不好意思秦先生我误会了,继而和解,谁知道他望过去的时候,青年却是垂着眸满脸的沉思和无奈。

秦罹的刚放下去的心一瞬间又提起了。

直觉不太好。

果然,下一秒就听见青年摊了摊手,道:“那这样好吧,我问秦先生你几个问题。”

秦罹一哽,很想拒绝。

可某种名为男人的倔强还是让他开了口:“......你说。”

“你这段时间是不是失眠睡不着?”

“......是。”但那是因为他享受黑暗与寂静!

“是不是觉得最近心烦意乱,有时候还头晕眼花?”

“............是。”可烦躁这不是每个人都有么?看文件久了也头晕啊,他天天提防秦章远防止对方作妖,能不烦吗!

秦罹这时候已经察觉到不妙,想终止这个话题了,然而青年却不肯给他这个机会,灵魂发问:“还有啊,腰膝无力,四肢酸软,这些症状是不是都有?”

秦罹:“......”

他这段时间坐久了轮椅,腿酸是正常的吧??

每一句他都有原因,可每一句真论起来他都无从反驳,于是脸色随着对话越来越黑。

许昔流已经从男人的表情和最后的沉默看出来了一切,了然于心,一拍手,“对呀就是这样,再加上你时不时冒虚汗,情况已经很明显了。真的,秦先生,不要讳疾忌医,肾虚也分阳虚和阴虚的,你这是阴虚,我又没说你那什么不行,不是什么大问题,花时间调理一下会好的,要是置之不理的话,未来说不定会变得更严重......”

秦罹死死抿唇,字字句句好像箭头把他扎成了筛子,怒上心头,誓要身体力行证明自己很行。

于是直接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头脑发热,当场就是一个趴下的大动作,单手俯卧撑以示清白!

他咣咣咣一口气好几个,姿势标准虎虎生风连气都不带喘的,本以为这下能让青年刮目相看,彻底扭转对他的错误看法,谁知迎来的是对方怒气冲冲的声音:“秦罹!你又不听话,脚伤好了没有你就给我蹦跶?”

“坐回去!”

许昔流劝医的话都没说完,就震惊看着面沉如墨的男人一言不合开始做俯卧撑,头几个还下意识感叹男人做的还挺标准,意识到对方脚上还带伤后当即眼前一黑,拽着轮椅过去就想让对方赶紧坐回来。

谁知轮椅这一拽可倒好,他一个用力,轮椅不知道撞到了什么,转身过来的时候,气怒交加轮椅上带着的力道直接把什么东西铲飞了出去。

许昔流只听见“嗷”地一声惨叫,然后咔擦咔擦哗啦哗啦滚动的声音。

意识到的时候,那个不幸被他用轮椅铲飞的东西已经滚到了小路下面的地势里了。

他懵逼加惊恐。

什么东西飞过去了?

那“嗷”的一声,应该是人发出来的吧,可他完全没看见周围有谁路过啊,或许也有可能是什么动物?许昔流朝周围望了望,目光移到小路一边,看见了边上被压趴的野草,这才确定了刚刚确实有什么东西在旁边,且被他用轮椅撞了下去,不是他幻听。

他走到小路边往下望,可惜这边地势高,下面野草丛生根本看不出来什么,只能看见一路被歪歪扭扭压倒的野草,昭示着刚才有什么东西从这一路滚了下去。

许昔流焦急,别是哪个无辜的过路人。

那他可罪过大了。

他赶忙把和俯卧撑较劲的男人拉起来,问:“你刚才有没有看见什么人,听见什么声音?”

秦罹还沉浸在被质疑的不爽中,闻言黑眸睨了一眼青年,硬梆梆:“没看见,不知道。”

许昔流此时此刻也懒得管对方是站着还是坐在轮椅上了,拉着男人到路旁被压趴的野草边,手指往下一指:“我刚才好像撞到什么东西了,什么东西没看见,那东西惨叫了一声就滚下去了,会不会是刚才路过的人?”

秦罹顺着往下望了一眼,看见一溜歪七扭八的草。

那边像是一个小凹地,树木掩映间,杂草被压倒的痕迹一路蜿蜒到下面。坡度不是很陡,但是树木多,如果真是人滚下去的话,撞到树上晕了过去也不无可能。

他淡淡道:“下去看一眼不就行了?”

许昔流也正有此意,他往下面走,并回头对男人嘱咐:“我下去就行了,你脚上有伤,在上面等着我吧,我去那边看看情况。”

毕竟是他捅出来的篓子。

他得亲自过去瞅瞅。

秦罹闻言皱了皱眉。

“不用,我和你一起。”

“脚伤好的差不多了,能走。”

说完就下来了,三两下走出老远,比许昔流走的还快。

许昔流拗不过对方,只得默认同意了,当下先看清情况要紧。

两人顺着坡度下去,又走出好几步,顺着杂草压倒的痕迹在不远处发现了一个躺着的中年男人。

对方趴在地上,被草掩映的严严实实,身上穿的衣服破烂不堪,能看出来是某个大牌,只不过在滚下来的过程中,被树枝划烂了好几处,瞧上去特别像破布条子,既寒碜又凄惨。中年人趴着脸侧过来,一脸的扭曲痛色,头发里插着几根杂草,沾了土的脸上依稀还能瞧见养尊处优,若不是还发出微弱的哼哼唧唧声,还会让人以为他撞晕了过去。

他铲飞的果然是个人!

许昔流震惊。

然后焦急的走过去。

他身后,秦罹却是脚步顿了顿,看着那边凄凄惨惨的中年男人挑了下眉,唇角勾起冷笑。

许昔流没察觉到身后男人的反常,一个箭步过去,在中年人面前蹲下,也不敢随便乱动对方,怕对方摔到哪自己这一动出什么事,见对方还有意识没晕,就喊了对方几声:“你好,能听清我说话吗,撞到哪儿了?”

秦章远脑袋晕晕沉沉的,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前几分钟还打算看秦罹的笑话,谁知刚走到他们身后,就被猝不及防的一个轮椅抡飞了,脚一崴摔倒在小路旁边,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咕噜咕噜直接滚落下来。若不是他中途抓了一把草停住了,现在说不定还要往下滚。

现在的感觉就是晕,那不停歇的自转运动快把他脑浆摇匀了,还有脚腕那边也火辣辣的刺痛,再加上摔的身子酸痛,一摔把他的儒雅风度彻底摔没了,扭曲着脸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只是维持着趴着的姿势在地上哼哼两声。

所以乍一看见致使他如此地步的罪魁祸首,秦章远心里无比愤怒,觉得前一刻还赏心悦目的私人医生的脸,如今面目可憎的紧。

秦章远咬牙,虚弱的颐指气使:“疼死了,扶我起来。”

若不是这医生还有用,他高低要对方好看!

许昔流观察了对方,发现对方身上没有明显的血迹,身上衣服虽然破破烂烂但似乎没划到皮肉,四肢也没有明显的扭曲,看来是没有骨折。他先松了一口气,看中年男人似乎没有特别大的问题,就顺着对方的话语先把对方扶了起来,至少先摆脱目前这个趴着的别扭姿势。

至于对方有些奇怪的语气,许昔流直接忽略了过去。

毕竟到底是受了惊吓,说话语气气愤点也正常,他一个始作俑者,多少有点心虚。

而且许昔流看对方的衣着和配饰,估摸着对方的家境也不普通,如今被自己一个轮椅给抡下来滚那么远,不找自己麻烦就好了。

思及此,许昔流态度相当友善和体贴,一边扶人一边问:“身上有没有哪里不对劲?要不要叫个救护车?”

秦章远没好气,刚站起来脚腕一疼就是控制不住尖利的嗷一声,这令他心火更旺,态度也愈发恶劣,只觉得这个私人医生真是没眼色,骂了两句:“这不是废话吗!眼瞎?”

许昔流皱皱眉,还没来得及为对方不善的语气发表什么意见,身后就传来一道阴冷至极的男声:“叔叔。”

许昔流听见了一愣。

叔叔?

什么叔叔?

哪来的叔叔?

许昔流闻声抬头四周望了望,周围就他,秦罹,还有目前正被他扶着的这名陌生中年男人,没有第四个人,那秦罹是在叫谁?

主角攻怎么随便喊人叔叔?

他百思不得其解,转眼却看见了秦罹正直勾勾盯着中年男人,嘴角噙着一丝阴冷嗜血的笑,眼神阴郁且瘆人,虽然语气和表情是平静的,可那平静之下却带着疯劲,直勾勾的眼神,还是让人丝毫不怀疑,他会如同凶兽一般把看中的猎物残忍玩弄致死。

那是一种看仇人的表情。

许昔流瞬间顿住,本能的觉得不对劲。

心底忽地升腾起一丝丝不安。

他定睛仔细瞧了瞧,他扶着的这名中年男,看上去像是豪门大户出来的,狼狈之下依稀可见金钱堆叠出来的儒雅风度,就是表情过于扭曲了些,说话也恶劣,叫人打心底的不喜。而且再仔细一看,中年人和秦罹,虽说面貌不一,气质也迥异,可眉眼看上去,却似乎有着相似的影子,好像是一家人似的。

再结合男人刚才冷不丁蹦出的一句叔叔,事情好像往一个离谱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扶着的秦章远此刻也出了声,盯着秦罹,同样的冷笑,因为疼痛呲牙咧嘴的,对比之下,立马就落入了下乘。

秦章远看着秦罹好好的站在他面前,而他却浑身哪哪都疼,恨的牙痒痒,却还是要扭曲着脸装出一副慈祥之态,精准踩秦罹痛脚:“好侄子,见着叔叔这会儿才打招呼,不好吧,还是缺少父母教育了啊。”

许昔流听到这恶意满满的一句,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他扶着的这人的身份。

秦罹喊他叔叔。

叔侄关系。

主角攻的叔叔......

那岂不就是文中的大反派??!

前些日子大半夜打电话威胁他的大反派!

卧槽!

许昔流震惊之下,扶着人的手都松了,于是啪嗒一声,才刚刚找回一点点场子的秦章远又狼狈地重重跌回了地上,脸朝地摔的嗷呲一声。

“@#*¥......”他口齿不清地怒骂。

许昔流此时此刻也没工夫去管秦章远什么状况了,他已经被巨大的信息量冲昏了脑袋。

他一轮椅抡飞的居然是反派!

前几天这大反派还给他打过电话密谋过如何如何算计男人,虽然他并没答应,今天就不打一声招呼出现在了这。而他,由于没搞明白反派是不是背后拿什么东西威胁了他还是只是单纯的利诱,一直没敢轻举妄动把此事透露给秦罹,也担心准备不周会使得原本就多疑的秦罹对他更猜疑,从而完成由工具人到炮灰的悲惨转变。

谁知道现在他就有暴露的风险!

要了命了,这狗比反派不会主动说什么吧?......不对不对,他都要算计秦罹了应该不会蠢到主动把和自己的关系说出去才对。

那男人从刚才到现在有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

会不会已经开始怀疑他了?

许昔流简直不敢回头去看男人的表情。

他强作镇定。

而此时,站在稍远一点地方的秦罹的确如许昔流所想的那般,一双阴郁的黑眸意味深长的在他身上和秦章远身上不住打转。

看的太过于专注以至于都忽略了刚才秦章远对他的那句嘲讽。

秦罹心里嗤笑。

这小狐狸怎么不说话了?

反应过来了?

害怕了?

恐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