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秘密的玫瑰 02(1 / 2)

酒与枪 梦也梦也 4245 字 16天前

引用自:维斯特兰刑事秘闻网

发布时间:2017-06-24

事情在往我预料不到的地方发展——事情在往很多人预料不到的地方发展——在赫斯塔尔·阿玛莱特的审前听证会开始之前,我们都以为他要进行辩诉交易,即承认两起有预谋的杀人案,以认罪换取逃离死刑的机会。

但是他并没有那样做,尽管WLPD的保密措施做得很好,但是在阿玛莱特被羁押的期间还是有些小道消息流传出来。这些消息指出,阿玛莱特并不配合审讯,没有承认和斯特莱德的谋杀案相关的任何事情,也未曾承认抛尸巴克斯医生的尸体的地点。于是我们又都以为他要做无罪辩护:也就是既不承认他对斯特莱德的伤害属于一级谋杀,也不承认他杀了阿尔巴利诺·巴克斯。

其实后一项很有操作的余地,WLPD的新闻发布会上警方承认,他们并没有找到尸体,也没有找到凶器,仅仅是在阿玛莱特家中发现了大量血迹。我猜,说阿玛莱特是个无辜的人比说斯特莱德是个无辜的人要容易多了——而赫斯塔尔·阿玛莱特甚至可以为斯特莱德脱罪。

但是,阿玛莱特也没有这样做。

检察官办公室以对斯特莱德的一级谋杀,对阿尔巴利诺·巴克斯的二级谋杀和误杀罪名起诉赫斯塔尔。显然,他们对这项二级谋杀罪名能否成立也抱有怀疑,所以选择以一项误杀罪名作为二级谋杀万一不成立的后手。

检察官方面的这一系列选择很符合前期各大媒体的推测,在庭上宣读证词的时候,旁听的听众们并没有什么波澜,直到阿玛莱特做出自己的抗辩。

我认为那极富戏剧性,因为每个人的猜测都有一部分对了,但是每个人的猜测也都没有全对:阿玛莱特的抗辩思路是,他承认自己杀死了巴克斯医生,但是认为这种行为属于过失杀人;以及,他不承认对斯特莱德实施一级谋杀的指控。

这个抗辩思路的每一点都令人无法理解:阿玛莱特究竟为什么要承认自己过失杀人?警方找不到他杀人的凶器,找不到尸体,他一口咬定毫不知情,案子可能都能以证据不足结案,那他为什么一定要承认是自己杀了巴克斯医生?

再者,就算是他要承认这一点,又为什么不在起诉前做抗辩交易?这样他根本不用为了巴克斯医生相关的罪名在法庭上走一遭。他的表现太奇怪了,奇怪得像本来打算承认有罪,结果却在法庭上突发奇想地开始做无罪辩护一样。

以及我无法想象,他究竟准备如何为谋杀斯特莱德的行为抗辩,他确实有准备地拿着一把枪进入了受害者居住的旅馆,还非常有条理地用电击器撂倒了门口的警卫——这种行为从任何角度看都是无可辩驳的一级谋杀未遂,而且由于当时斯特莱德正在受FBI保护,这种行为简直是非常恶劣。

等到阿玛莱特陈述完自己的抗辩之后,整个旁听席都沸腾了起来,法官不得不敲了两次法槌,才令众人得以保持肃静。

等到阿玛莱特被警方带离庭审现场的时候,每个新闻工作者都在疯狂地往前挤,想要从这位无法揣摩的嫌疑人嘴里撬出一两句有用的话,但是他们被警方无情地隔开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阿玛莱特忽然看向旁听席中的某个位置——刚刚从深度昏迷中苏醒不久的奥尔加·莫洛泽教授就坐在那里,说真的,这位女士能出现在法庭里,也令我感觉到非常吃惊。

阿玛莱特明显有话要说,于是骚动的人群安静下来,等着他开口。我看见法警们有些粗暴地推搡着他的肩膀,想让他快点离开法庭,而阿玛莱特微微提高了声音,说了一句我无法理解的话——

“九。”他对奥尔加·莫洛泽说道,“现在是九。”

我听说这两个人是旧友,这或许是他们之间的什么暗语吧,于是莫洛泽女士向着他露出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笑容。

“感谢你愿意为那个‘一’做出努力。”她如此回答。

这就是赫斯塔尔·阿玛莱特最后一次在公众面前露面的场景,然后他就被关押至新塔克尔联邦监狱,等待即将来临的审判。

审判定在下周三——也就是28日,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将会知道阿玛莱特到底打算如何进行他的抗辩、他又能不能从一级谋杀的指控中逃脱。我相信这是个十分讽刺的例子,我们人人都知道斯特莱德罪有应得,但是他现在正侥幸活命(有消息称,他已经脱离的生命危险,从加护病房转移到单人病房,虽然医院方面没有透露他的脑损伤程度,但是他无疑捡回了一命),而杀死这样的恶魔的凶手却有可能上电椅。

赫斯塔尔·阿玛莱特真的是维斯特兰钢琴师吗?假使阿玛莱特真的被定罪,可能难逃死刑。那样,这个真相可能同样被深埋于六尺之下,最终无人知晓。

周六的晚上,时间已经临近十点,安德森神父依然坐在忏悔室一边的隔间里。很快,他今天的工作就要结束了,这个时候教堂里已经没有什么祷告的人,水晶灯的灯光寂静地亮着,给整个教堂中厅蒙上了一层细纱似的光亮。

安德森神父已经不年轻了,在忏悔室里做一两个小时就足以令他腰酸背痛,就在他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隔着一层网格状的木栏,忏悔室另外一侧的门打开了,有个栗子色头发的男人拉开门坐了进来。于是神父只能于心中压下一声叹息,微微地挺直了背。

“神父,我有罪。”对方以这样中规中矩的开头开始了这段忏悔。

于是神父问道:“我的孩子,你犯了什么罪呢?”

隔着那层木质的隔栏,借着那点幽微的光芒,神父看见这个男人轻轻地挑了一下嘴角,仿若是一个笑容——他开口的时候没有说那种忏悔者常见的理由,什么“我很多天没有来祈祷了”,什么“我不够关系我的家人”、“我对我的妻子不忠”,对于这些忏悔,安德森神父简直能在睡梦中都顺畅地给出自己的建议。

正相反,这个人开口的时候空泛而跑题,他说:“我相信这种罪孽被称之为‘暴怒’——神父,您应该很熟悉圣经中夏甲的故事吧?”

安德森神父对这个对话发展的方向感觉到一头雾水,他迟缓地应道:“……是的?”

“亚伯拉罕把夏甲和她的儿子赶走,只给了他们一些水和干粮,”对方的声音听上去非常的平缓,那是种很适合讲故事的腔调,“他们在别是巴的旷野中迷路,水袋里的水全都喝完了,以实玛利因为干渴陷入昏迷。在这个时候,上帝的威能使夏甲的眼睛明亮,令她发现了旷野中的一口井,夏甲就用这井里的水救活了以实玛利。”

对方稍微顿了一顿,安德森神父没说话,以他对这些来告解的人的了解,这段莫名其妙的话后面肯定还有后话,而那才是这个人的重点。

“假设这个世界上有神的话,那么祂指引我发现了一口井。”告解的人继续说道,就好像叙述一个平平淡淡的事实,“就好像童话里的不老泉,你能想到的唯一可以称之为神迹的东西。”

安德森神父的嘴唇无声地张合了一下,毕竟,在一个天主教教堂里说出“假设这个世界上有神”这种话还是过于没礼貌了。

但是显然他的好涵养带来的沉默并没有为这段对话带来转机,对方继续说道:“但是既然世界上并没有神,我就猜想是这一切只能归功于我自己的努力吧。”

安德森神父终于忍不住开口说:“先生——”

说真的,这个人不是个基督徒?那他出现在这里到底是要干什么?难道说他是那种闲着没事干来找一个老神父的乐子的路边混混吗?

“不幸的是,有人染指了我的泉水。”对方继续说道,他脸上的笑容似乎仍未消逝,但是声音却冷硬了起来,“我不否认我为此感到愤怒,虽然哪怕是一年前,我可能都没法相信自己会处于这样的境地。您大概不能理解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人摧毁了你的巴别塔,在别人眼里这可能是不值一提,但是对为此付出了心血的你却并非如此。你期望他愈发接近天国,但是别人的目的却只是让他被摧毁在尘埃之中——”

他缓慢地吸进一口气,不知为何,安德森神父感觉到自己的心随着这一声呼吸而收紧了。

“所以,”他好脾气地问道,“您为什么要玷污我的泉水呢,安德森神父?”

安德森神父整个人听完这段话都非常、非常的想报警,他不知道坐在对面这个人是说真的、还是仅仅是个醉鬼、或个精神不正常的疯子,但是无论如何,这似乎都要交给警察处理比较好,他敢肯定,对方绝对不怀好意。

他第一次因为不跟那些年轻人一样随身带智能手机而后悔起来,但是那个忏悔者这个时候正盯着他看,就算是光线幽暗,他依然注意到对方有一双鬼火般燃烧着的绿色眼睛。

所以他只能干涩地吞咽了一下,说道:“……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或者让我们不要继续用比喻说话,我听有人说那是你们的神的处事方式。”这个忏悔者如是说道,“让我们来谈点你记得名字的东西——您还记得威廉姆吗?当年在白橡镇唱诗班的那个小孩?”

安德森神父整个人都僵住了,一股冷气沿着他的脊柱缓慢地爬升上来,他想也没想,一口否决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对方似乎在这件事上很有耐心跟他解释:“当年您在圣安东尼教堂做本堂神父的时候,有其他神父和教友借用职权之便,猥亵教堂唱诗班的孩子,您对这个事实心知肚明,不是吗?有那么多孩子后来惧怕去教堂,特别惊恐地避开那个神父,您难道就没有感觉到一点不对吗?您虽然知情,但是一直没有阻止……”

安德森神父无力地张了张嘴,感觉到自己的喉咙里好像有干燥的沙子在烧。

“白橡镇有一位叫做玛丽·塔罗斯的女士告诉我,当年她的儿子也是受害者之一。她在自己的儿子身上发现了很多伤痕,因此感觉到不对。这位惊恐的母亲找到过您,请求您揪出犯罪者,但是您却并没有深入调查……这件事不了了之,恐怕是因为您收了当时的那个神父什么好处吧?您之前的生活一直比较拮据,但是1985年左右忽然有了一笔钱,得以购置一栋新的房子,真的不是因为您接受了贿赂吗?”而对方好像对他的剧烈反应无知无觉似的继续说下去,“后来,塔罗斯女士的孩子因为抑郁症自杀了,当然,按照教义,自杀的孩子也不能升入天堂——”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而塔罗斯女士家这个可怜的孩子也只不过是受害者之一……我猜测你还记得他们其中的一个,弹钢琴的孩子,名字叫威廉姆,一般人称之他为威尔。那是一个漂亮的、有金色头发的小男孩。”

这个忏悔者抬起头来,那双绿眼睛如狼般亮,他微微一笑:“您应该对他还有印象吧,那是个很特殊的孩子。”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安德森神父忽然想起了一些片段,也就是一些他恐惧至深的画面:那个孩子阴郁的目光,还有挂在圣安东尼教堂穹顶下面的那两具尸体。这两件事之间没有什么直接联系,但是不知为何却常在他的梦里交替出现。

“你——”他磕磕绊绊地说,“你难道是——?!”

“不,我当然不是他。虽然我不得不承认,当事人多年以后回来复仇是个很戏剧性的场面。”对方低低地笑了起来,就好像从这句话里琢磨出了什么安德森神父难以理解的乐趣,而这低沉的笑声让神父心里最后一根弦猛然崩断了。

安德森神父猛然站起来,他起身起得太急,差点碰翻了椅子。但是此时此刻他无暇顾及这么多了,他急匆匆推开门,大步向前走去——在他想要夺路而逃之前回头看了一眼,看见那个身材高挑的男人已经鬼魅一般出现在了忏悔室的门口,动作极快,悄无声息。

“跑吧,神父先生。跑吧。”那个人悄声说道,声音像是诱劝又像是威胁,“您已经没有多少跑的机会了。”

奥尔加·莫洛泽坚持认为麦卡德是个很没有礼貌的人,因为他每次跑去敲奥尔加的门之前,从来都想不到要提前问一声他要做客的主人家里到底方便不方便。

正是因为此,这扇门被打开之后麦卡德会看见什么也就全然不可预料了——事实是,奥尔加并不是独自在家,她甚至不是单独跟她的护工布鲁克小姐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