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以前经常做一个梦,梦到自己的身上血淋淋、黏糊糊,覆满了污浊。
可自从吞了佛心之后,他再也没有做过这样的梦,不仅如此,他寸断的筋脉竟也被佛心治好了,浑身轻灵无比,有如没受过伤一般。
这佛心真是个宝贝。
……
耆阇崛山很高,初夏姗姗来迟。
昨夜下了一夜的绵绵细雨,雨水挂在枝叶上,残花在雨中碾作了红泥。
清晨,伏?坐在紫檀椅上,托着下巴打瞌睡,案旁摆着一摞经书,正中还有一轴画卷。
熹微的晨光泛金,照在伏?身上,为他披了一件柔金色的薄纱,磨平了他锐利的锋芒,连他的眼睫都沾上了金末。
那罗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那人忽然睁开了眼,琉璃珠般的金眸捉住了他的目光,对视之中,那双金眸泛起了笑意,周遭所有事物仿佛都活了过来。
晨光彻开,透亮明润,鸟雀在窗外啼唱,远处送来一阵惬意的风,拨响了檐下的占风铎。山中雨后的空气如此清新,连肺腑都感到舒畅。
伏?悠然起身,一手展开桌上卷起来的画,道:“你看,我画的。”
那罗耶低头看去。
“……”
伏?摸着下巴沉吟。
“认不出来么?”
下一秒,伏?将那画上下颠倒过来,正向朝着那罗耶。
如此,倒是看得出大概轮廓了,此画外圈几道曲线,中央黑乎乎的一团下插着一根桩,……许是一棵树吧,树上沾着斑斑点点的白,不知是何物,底下还有一块漆黑的三角石头。
伏?等了一阵,没等到任何反应,指着黑乎乎的一团,道:“这是菩提树。”
这是长在魔界的菩提树吧。
指着树下一块漆黑的三角石头,道:“这是你。”
太生动了,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最后,他指着菩提树上斑斑点点的白,道:“这是昨夜一场雨,菩提树开花了。”
那罗耶闻言,抬头看向窗外。
窗子打开着。
弯曲的窗棂将窗外之景框成了一幅画。
窗前,高大的万年菩提树开了花,一簇簇白色的花,盛放如云。树冠随着风至而摇曳,花叶发出簌簌的声音,云在枝叶间落成了雪,纷纷纭纭,一朵一朵叠在地上。
原来,这幅画是站在窗前画的。
伏?道:“是不是很奇怪?初夏一来,所有的花都谢了,唯有这棵菩提树却开花了。”
那罗耶徐缓颔首。
“以往这棵菩提树也是初夏开花?”
“不是。”
“嗯?”
“它从没开过花。”
伏?笑了:“难道是我经常盘绕在这棵树上,它喜欢我,就开花了?”
“……或许是吧。”
“菩提开花,有什么寓意?”
“寓意着一场醒觉。”
醒觉?
伏?猜测,莫非他吞了一颗佛心,醒觉了那玄乎其玄的佛性?
“在人间,它还有另一种寓意。”
“什么寓意?”
“寓意着一场姻缘。”
伏?一怔。
这世上有很多恨透伏?的人,亦有很多痴爱伏?的人。后者痴迷癫狂,他们艳羡他,渴求他,爱慕他,奉他为杀神,向他投去膜拜仰望的目光。
但伏?知道,他们之所以这样做全是由于他的强大,世人所信奉的杀神,今天可以是他,明天他倒下了,又可以换作是别人。
伏?看似拥有很多的爱,又其实十分匮乏,他站在万众的目光中心,但是心中空无一物。
至于什么是姻缘,什么是爱。
他还没明白过。
……
暮去朝来,万物肃杀,耆阇崛山进入到了秋季。
菩提花渐是落尽了,枝头结出了红得发黑的菩提果。
伏?把菩提果摘下来送进了肚子里,自然,没有什么是他不拿来尝尝的。
吃之前,他还会先把菩提果的果核剔出来,用以洗脸,这是那罗耶教给他的,果核搓一搓就能起泡泡,好玩儿得紧。
以往那罗耶禅定的时候,伏?总是无趣,难免发出声音。
后来,那罗耶教了他如何禅定,禅定时身下厚敷蒲团,双腿结跏趺坐,如此便是圆满安坐之相。
圆不圆满不晓得,安是不可能安的。
那罗耶陷入禅定后,神识通常进了十法界。
伏?陷入禅定后,神识一般进了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