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那罗耶坐在蒲团上禅定。
伏?坐在他对面的蒲团上,手中掂着两颗菩提果,他既没有乖乖闭着眼,也没有学着禅定,而是直直地看着那罗耶。
那罗耶的眉眼是悲悯寡淡的,像无云的青冥,鼻如悬峰,唇上无色。
他平时总是缄口不言,伏?没有见过他的舌,但是猜其红妙柔软,如在口中含了一瓣红莲华。
伏?看得入神,倏尔,一颗菩提果没接住,果子咕噜噜地滚到了地上。他斜瞥了一眼菩提果,又回过眼接着看那罗耶,那罗耶丝毫不受这声音所扰。
伏?的眼中意味不明,对着那罗耶的脸定定地凝视了许久。忽然,他径直探过身去,吻上了他面前的佛,一秉虔诚。
殿中静谧得杳无声息,佛香焚着,纱幔飘然,经书在案上被翻得微卷,空中尘埃在日光下浮动着,百亿须弥藏粒芥,大千经卷寓微尘。
如此深禅之地,上演着如此离经叛道的一幕。
一个魔,吻了一个佛。
伏?身体力行,尝到了那罗耶的舌,和他想的一样,只消轻咬一口,立刻飘飘欲仙。
他的身体又烫起来了,想把自己身上的玄锦百兽袍脱了,也想把对方的佛衣剥个一干二净。
不知是不是幻觉,那罗耶的呼吸仿佛也重了一秒。
殿外,任性的风在乱吹。
窗前的菩提树一颤,落了满地的叶子。
对方睁开双眸,一道佛光震退了伏?。
伏?也不觉尴尬,只是轻笑,道:“原来你的舌头这么软。”
那罗耶无声地看着他。
伏?闭嘴。
过了一会他又难免张开,道:“这是我第一次亲一个人。”
那罗耶:“……”
“你呢?”
那罗耶不回答他。
“你不回答,我就当默认了。”
“……”
“这里不是人界,而是耆阇崛山,可今年的菩提花开,为何就不能开的是姻缘?”伏?怀疑地问道,“你失去了佛心,难道还能像往常那样清净?”
那罗耶还是不回答,站起了身,在伏?的目光中平静地离开了龙殿。
出门时,他朝着那千年菩提树看了一眼。
秋意正浓,菩提幽静,金黄的叶子铺在地上,秋风忽起,飘零的落叶在地上相聚,又很快就分散。
……
夜里,万籁俱寂,龙殿中烛光摇曳。
伏?独自坐在案前,专注地翻着几本书,不过,他翻的并不真的是经书,而是经书底下几本露骨的春深册。
每次那罗耶来的时候,他都在看经书,只是,那几本经书底下压的却是胆大包天的春深册。
此时,他一边饶有兴趣地翻页,一边在肚子里咕嘟着蔫坏的水。
他在书中发现一种花,这花只在云潭之中盛开,名为童子欲莲,其莲子剧毒,有解也无解,只是解的方式独特,不解则死路一条。
苍天有眼,还有这种好事。
伏?心领神会,阖上书,转到床上安然睡去。
……
次日,那罗耶没来,伏?已不在殿中。
他上下寻遍了耆阇崛山,并未寻到书上说的童子欲莲,不过,耆阇崛山附近的山有这么多,总会有一座山里开着这种莲花。
伏?跋山涉水,不知总共寻了几座山,最后,还真叫他给寻着了。
那时,天已经黑了,秋月玲珑。
伏?蹲在一泓云潭之前,盯着那些朵童子欲莲,冁然而笑,道。
“欲莲,欲莲,你们真会躲,害得我好找。”
他使用法力,将那些童子欲莲的莲蓬一支支斩下来,握在手里,问:“我白天翻山越岭,已经付出艰辛,假若今夜不能修出个‘正果’,这就不合佛理了,对不对?”
言罢,他不疯魔不成活,当真将那些莲子逐个扒出来,一颗一颗吃进肚子里。
可惜,不知是因为他肚子里有佛心,还是因为他的唾液解毒,吃完竟然连点反应都没有。事实上,他不是没有反应,只是他的真身庞大,反应得慢。
等他翻山行过百里,回到耆阇崛山时,已是两腿软得连站都站不直了。
届时,那罗耶还在殿中没有离开。
忽地,殿门被推开了,一名丰神俊朗的男子趔趄着走进来,倚在门上喘气。他的玄锦百兽袍凌乱地散着,滑落到肩峰下面,露出里面的雪色亵衣。
那罗耶看向来者,还没开口说话。
伏?先抬袖打断他:“等我……喝口水先……”
他步履不稳地迈向殿向,直奔茶几,他可是吃了一整个云潭的欲莲莲子,现在浑身烫得像火炭,再不赶紧喝水,不等与那罗耶做什么,自己就先要蒸发没了。
喝了壶中的水,伏?尤嫌不足,转眼看到缸中的水,也将缸里的水喝尽了。
那罗耶无言地站着,看着这荒唐一幕。他是十法界的一切见者,自然知道伏?去了哪里、做过什么。然而,就算知道又能如何,只要是伏?想做的事,即使是神是鬼也拦不住他。
伏?喝完了水,这才转过身来看向那罗耶。
他的金眸氤氲着,这是尤为顽劣、坏、痴狂的一双眸,此时此刻,这双眸正是鹯视狼顾,直挺挺地打量着那罗耶。
其实,伏?不是没有纳闷过,六界众生,唯独让他有如此强盛欲望的一具身体,为何偏偏是一尊佛?不过,既然是他想要的,就要先得到再说。
伏?动了动,朝着那罗耶走过去。那罗耶站在原地,没有动,沉默地看着伏?离他越来越近。
直到两人近在咫尺之时,那罗耶终于低首认命。
伏?神色骄劣,惯会得寸进尺,对他道:“我无药可救了,用你的身体渡我吧,那罗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