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神带异香的关系, 凉国公主被凉国皇室视若珍宝，父皇对她的宠爱更是胜过了她的兄弟们。她从小到大，可以说是要风得风, 要雨得雨。

这也就导致，她这些年来就没吃过什么亏。

从万寿节到今天, 她已经连续栽在虞妙华身上两次了。如果不是那所谓的百鸟朝凤，她绝不仅仅只是一个嫔。历来大齐对待和亲公主, 最低也是妃位。只是因为大齐兵强马壮、国力强盛, 为了能够博得皇帝的好感, 她才会忍下这份屈辱, 委曲求全。

如今委屈的情绪上来了，她便顾不上那么多了。

她的侍女阿乌急忙说道：“公主，我们现在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啊。”

凉国公主横了她一眼，“那酒楼里的人都是证据，他们都是证人。”

“他是大齐的皇帝,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查到更多的东西。”

“就算这回没法顺利拉下慧贵妃，至少可以让皇帝对她产生芥蒂，不再如此偏心她。”凉国公主楚云夏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阿乌也被说服了, 于是决定去将皇帝重新请回来。

一刻钟后，裴灵岳再次回到琼华宫。

他看着楚云夏, “你的侍女说你有要紧事和朕说？朕的时间很宝贵, 不能随便浪费在蝇头小事上。”等下他还得去看望慧贵妃, 确定任务完成。

楚云夏点点头，“皇上，妾身实在不愿见到您被慧贵妃那样水性杨花的女子蒙骗。”

裴灵岳眯了眯眼，神色沉静, “继续说。”

楚云夏说道：“我们大凉的勇士为了给皇上筹备寿礼，提前几个月进京。他们听闻沈素商是皇上的宠臣，便想要从他那边打听皇上的喜好。”她瞥了一眼神色莫测的裴灵岳，“妾身知道他们行事有不妥之处，只是他们实在太想讨好皇上了，还请皇上原谅他们。”

“结果在女儿节那天，他们见到了沈大人和一个容貌出众的女子幽会，沈大人喊她师姐，看着她的神色格外温柔。使者们便以为她是沈大人的未婚妻，只是一打听才知道，沈大人尚未婚配。”

“妾身也是入了后宫才知道，沈大人只有一个师姐，那就是慧贵妃。作为皇上的嫔妃，慧贵妃当自矜自持，怎么能够背着皇上行此等大逆不道的行为？”

裴灵岳很意外，看来凉国人更早之前就已经盯上了虞妙华，那时候他们便打算将楚云夏送到他的后宫了吧。

他冷冷说道：“女儿节那天，慧贵妃和沈探花受太师所托，前往酒楼猜灯谜，为师长赢取两盆绿菊，这事朕早就知道了，朕还派了侍卫保护慧贵妃。”

“慧贵妃和沈卿坦坦荡荡，绝无半点私情。她那样风光霁月的神仙人物，岂是你这个污者见污的人能诋毁的？”

“朕本以为将你禁足能让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没想到你不仅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试图构陷慧贵妃，朕对你太失望了。看在大凉的份上，朕这回便不降你的位份，你好好反省，这两个月就别出来了。”

说罢，他再次甩袖离开。

楚云夏傻眼了，原本她只需要禁足一个月，结果这一告状，还翻了倍。皇上这回的话说得格外严厉，他还动了废她位份的心思。

如果她真被降位了，只怕要成为大凉的耻辱。

虽然父皇平素看起来对她十分宠爱，但那是因为对她的容貌和体质寄以厚望，盼着她为大凉带来利益。一旦她失去了价值，她将被弃若敝履。大凉并不仅只有她一个公主。

她太高看自己容貌的影响力了，也低看了慧贵妃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公主，别气馁。皇上这么生气，未尝不是在恼羞成怒？”阿乌看着她家公主脸色煞白的模样，别提多心疼了。或许在别人眼中，她家公主不择手段、心肠狠辣，但在她心中，她是将她从蛇窟中解救出来的神明。

楚云夏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想哭了。

“他就算生气都舍不得冲慧贵妃发火，反而迁怒到我头上。我堂堂一个公主，就活该当他的出气筒吗？”

这不是显得她更没地位了吗？

“这回我们的证据不足，皇上自然不会站在我们这边。只要我们拿到确凿的证据，当场抓奸，到时候皇上就知道公主是无辜的。”

楚云夏长长吐出一口气，“你说得对，只要有证据……”

就算没证据，她也要制造出证据来。

“关于慧贵妃的事情，奴婢有些猜测。”一道弱弱的声音响起。

楚云夏眼神犀利地看向了门口，眸子掠过一抹杀意，“常茹，你在那边偷听？”她虽然想让手下控制住常茹的家人，拿捏住她，但毕竟在大齐，并非她的地盘，动作没那么快。

常茹颤抖着身子走了进来，跪在楚云夏面前，“奴婢担心娘娘不小心触怒天颜，这才在门口候着。”

楚云夏压下了那股杀意，“起来吧，你想说什么？”

常茹眨了眨眼，说道：“奴婢怀疑封王府世子倾慕慧贵妃已久。”

楚云夏皱眉，“我怎么记得，这封王府曾经污蔑慧贵妃？”

大凉特地调查了虞妙华这一年的事情，楚云夏也是做过功课的，对这事有些印象。

“那已经是老黄历了。新年宴上，世子彻底折服于慧贵妃的品德，封王世子不仅亲自为慧贵妃写诗，还让门客写了许多诗，他们将诗集整理成册，刊印出来。”

别说，楚云夏是真的羡慕了，这等于是在帮慧贵妃宣传她的美名。

父皇虽然宠她，但也不会主动找人给她写诗，为她扬名。

“也许是因为他们先前得罪了慧贵妃，想要弥补一二呢。你可有什么其他确凿的证据？”

常茹低头说道：“封王世子私下常常打听慧贵妃的喜好，对她十分上心。除此之外，慧贵妃今日头上佩戴的簪子，便是封王世子亲自设计，因为慧贵妃喜欢芍药，所以才让人打了这样的簪子。”

楚云夏对于那簪子有印象——簪子华美精致，让人记忆深刻。

“女儿节那天，封王世子捏了许多泥人。那些泥人他舍不得让人销毁，于是遣人埋在树下。那泥人看着和慧贵妃有几分的相似。”

原本漫不经心的楚云夏在听到泥人时，漂亮的面容瞬间焕然出神采，“此事当真？”前面几件还能说是封王府为了和慧贵妃重修旧好，刻意讨好她。但捏泥人就显出遮掩不住的少年情思了。

“奴婢被派来伺候娘娘，心中就只认了娘娘这个主子，不敢欺瞒娘娘。”

楚云夏露出了笑容，亲自将常茹扶了起来，“你是个好的，只要你一直这样忠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她从自己的手腕褪下了翡翠镯子，给常茹戴上，“下次你还知道这样的事情，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我。”

对方打听到这些消息，却没有和虞妙华卖好，反而告诉她，可见是铁了心要效忠于她。

楚云夏愿意给出几分的信任。

当然了，即使知道这个消息，她也不会马上告到皇上面前。目前为止，看起来更多的是封王世子单相思。除非她能抓到更多的无可抵赖的证据。

她脸上露出了笑容，“没想到封王世子还是个痴情人，我实在不忍心见他为情所困，不如帮他一把。”

她决定要努力促成这两人的好事，好将慧贵妃这个最大的阻碍彻底铲除。

这两个月的禁足时间，正好能让她沉淀下来，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除此之外，她还可以趁机好好调养一下自己的身体。

……

华嫔楚云夏被禁足罚抄经书一事，很快在后宫传开来。

对此，后宫嫔妃们半点都不意外。那位公主年轻气盛，仗着容貌和地位不把其他人放眼中，她们早就看她不顺眼了。如今可算是让她吃到教训了。

贤嫔同样高兴得中午都多吃了半碗饭，难得觉得虞妙华都顺眼了不少。

她有些遗憾，皇上还是手下留情了，没将楚云夏赶出主殿，大概是看在她背后的大凉的份上吧。

只是贤嫔的好心情持续不了多久，很快的，她的儿子裴池尧对她说：“母妃，我意识到了，我就不是夺嫡的料，你也没有宫斗的天赋……我们还是放弃吧。”

我们还是放弃吧，这几个字化作巨大的石头，砸得贤嫔头晕目眩的，“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们放弃吧。你看我们争得越多，就失去了越多。宠爱、位份……还不如不争呢，反正争来争去都成空。”

裴池尧是真的放弃了，甚至最近都开始吃斋念佛了。只是贤嫔最近都忙着关注华嫔，没注意到这些。

裴池尧的话化作锋锐的箭，戳得贤嫔的心千疮百孔的，“你在说什么糊涂话。你若是累了，就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裴池尧说道：“我不糊涂，我现在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清醒。不然母妃你告诉我，你争了那么多，你成皇后了吗？你成贵妃了吗？不，你甚至都被父皇给赶出主殿了。”

贤嫔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儿子的话太过刺耳。

“我现在就是通知你，以后我不干了，我也不想再出手对付太子、对付慧贵妃。”

“如果你坚持要做下去，那你好自为之，到时候别怪儿子为了自保和你断绝关系了。”

说完这话，他直接离开。

贤嫔瘫坐在椅子上，耳边一片轰鸣，让她有些听不清外界的声音。

她和皇后年龄相仿，那时候的她，在京城中名声甚至比皇后杨昭珮更为响亮。作为肃义伯的嫡女，她出身尊贵，又有贤德之名。至于皇后，不过有个将军舅舅罢了。当时人们都觉得她是铁板钉钉的太子妃，偏偏珍仪皇后插了一手，太子妃成了杨昭珮。

她的亲人对她寄以厚望，到手的太子妃没了，她顿时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情冷暖。贤嫔不甘心，还想赌一把，于是她以侧妃的身份进了王府，居于杨昭珮之下。

偏偏杨昭珮命比她好，更早一步诞下长子。

很快的，府里又多了袁惠柔。袁惠柔作为太傅之女，身份还在她之上。一个杨昭珮她还没解决，又来了一个袁惠柔。她略施小计，便引得袁惠柔被其他庶妃针对，偏偏皇后多管闲事，出手庇护了她，让她站稳了脚跟，生下了长女。

紧接着，皇上登基，杨昭珮被册封为皇后，袁惠柔为贵妃，而对她，只用了一个妃位就打发了。

这些年来，宫中都称颂皇后贤良，贤嫔却觉得，她只是命好罢了。倘若她坐在那位置，她不会比皇后做得差。

皇后什么都不做，便轻而易举拥有了一切。至尊的地位，她的孩子也被皇上看重，册封为太子。

她只要回想起自己从小到大的努力，不甘的情绪便如同藤蔓一样疯长，让她夙夜难眠。她心中仿佛装着一头野兽，日夜啃咬她的心。她意识到，除非她坐上了那位置，不然她心中的野兽永远无法停止撕咬。

她努力了那么久，结果她的儿子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放弃了？

那她算什么？算笑话吗？

真的要放弃吗？

贤嫔坐在椅子上，背着光的她，面容显出几分的阴翳。

原本拎着食盒进来的宫女见状，不由吞下了提醒的话语，只是悄然将食盒里的菜摆放到一旁。

不知道过了多久，菜上面的油都凝固了，贤嫔才如梦初醒。

不，她决不放弃。皇上服用了延寿丹，加上原本的寿数，说不定能够活上二三十载。

尧儿废了，她还能再养一个。这回她会吸取教训。

当然，贤嫔并不打算自己生，她这岁数，因为生孩子将自己搭进去就得不偿失了。皇后宠爱一直都有，不也只养了一个太子吗？

她完全可以借腹生子。自从孙婕妤怀孕后，许多嫔妃都开始用那方子调养身子，迟早能传出好消息。

实在不行，她便抱养孙婕妤的孩子。她可不信楚云夏的话不曾在孙婕妤心中留下半点痕迹。

孙婕妤若是出了事，说不定第一时间就会怀疑上慧贵妃。她再摆出知心姐姐的模样护持她，定能够博得她的信任。

等她到时难产了，孩子也就能顺理成章抱养到她这边。

贤嫔就盼着孙婕妤这一胎是男儿，不然她只能另外再等了。

……

楚云夏被禁足了以后，后宫又重新回到了之前的平静。

虞妙华仍然像之前一样，大部分时间宅在关雎宫看小说、追漫画，每七天再去一回太师府，接受师父的教导。虞妙华还听师父张长盈说，鸿胪客馆里的凉国使臣，在出门以后被拉到小巷子里套麻袋打得皮开肉绽，尤其是凉国的三皇子，都快被打毁容了。

气得凉国使臣报官了，然后就没下文了。

虞妙华忍不住说道：“是哪个义士替天行道啊。”

干得漂亮！

皇上的万寿节早就结束了，大多数使臣都已经回国，目前还逗留在大齐的除了草原便是凉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