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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接连几日阴雨绵绵的日子,宋宁宁心头不爽利极了。

自那日伤了喜柏后,宋怀安倒是消停了几日。

小荷被魏娘带着进了殿,小荷带着些小心翼翼的神情,献上了她做好的红色小皮鞭。

比弄掉的那柄,更加的鲜艳。

递上去的时候,小荷悄悄看了眼宋宁宁的神色。

虽面无表情,但神色之中没有厌弃,很好,小荷渐渐放下心来。

宋宁宁看着这精致小鞭,余光也看到了小荷那副期待的样子,她压下想要勾起的唇角,接了过来。

这小皮鞭鞭长五尺,鞭柄上有金线勾勒的祥云图案,栩栩如生,鞭身是用小牛皮和牛筋编制而成的,鞭身链接鞭柄处,还有带着金线编织的细密流苏,很是精致。

宋宁宁脸上不显,但眼中泛着些许微光,还是暴露了自己对这件武器的喜爱。

“殿下,小荷这几日面壁忏悔,也知晓自己做错了,是不是,小荷?”

魏娘眼神示意小荷说话。

宋宁宁也将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后者立刻黏了上来,乖巧道:“是是,小荷知晓错了小荷思念殿下之心若滔滔江水,绵延不绝,殿下,让小荷回来吧。”

宋宁宁其实很吃这一套,唇角渐渐扬了起来,因得了新的玩意,心中的不爽利也渐渐被扫空。

“你的手倒是巧。”

小荷因被夸赞,乐得眼睛弯了起来。

“明日起,本殿将举行十日宴,你多做些吃食,多些花样,做得好,本殿会重重赏你。”

“金库的钥匙你有,账簿也在你的手中,小荷,你要为本殿好生完成此事,你可懂了?”

小荷小鸡啄米般点头。

魏娘反倒是升起了丝担忧,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口:“殿下,如今陛下圣体欠安,我们如此大张旗鼓是否”

“四大家族府内,日日笙歌,稍稍打听些都知晓,本殿是大周三公主,难道还能被他们比下去?”

魏娘便不再说话了,她也知晓,宋宁宁一旦做了决定的事,谁都改变不了。

小荷眼中也划过担忧。

宋宁宁看起来同往日差不多,似乎前几日从太子那边传递而来的影响已经消失不见,可小荷能感觉到,宋宁宁不过是将头埋进了沙里,逃避着这即将斩来的利刃罢了。

绝望前的欢愉放纵,可能只是一种对命运的妥协吧。

宋宁宁把玩着手里的小皮鞭,她轻抚着流苏,手腕使力,皮鞭尾末触上地衣,清脆的鞭笞声响起,划破风声的凌厉果断声,令她心头生痒。

“赏!”

“殿下喜欢,就是对小荷最好的赏赐。”

小荷很会说话,但这句话,她却说的颇为真诚。

刚开始,她有偷偷敛过财,想到至少在这个世界中有足够的银钱,过上人上人的日子,可很快,在宋宁宁身边,她发现自己几乎不需要偷偷摸摸的敛财,宋宁宁对她极为大方,她已经存了许多银子了。

“赏你,你便只有接受这一个选择。”

小荷知晓宋宁宁脾性,赶紧福了福身道:“小荷多谢殿下。”

宋宁宁此刻欢喜,止不住想要同厉川也分享一下自己新得的玩意。

昨晚之事,不过是对喜欢之物的表达罢了,宋宁宁有了这个认知,便又不觉别扭了。

此刻,不过是她对他的兴趣正浓,等她厌烦了,他不过是一条随时可以被她抛弃的狗而已。

那些曾经的亲密或是经历,不过过眼云烟,很快会消散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宋宁宁出了殿门,心安理得地去找在书房练字的厉川,同守在殿门口的裴玉擦肩而过,后者微惊,赶紧跟随着宋宁宁的身影。

宋宁宁却连余光都不屑留给他,小荷跟在身后,看着形容憔悴的裴玉,一时对他有些同情,又但觉得他不过是自食其果罢了。

厉川在练字,他每日得空都会练上一会儿,被宋宁宁绑着动弹不得的时候除外。

无人通传,宋宁宁径直走了进来,无视他正在书写,她将手里的鞭子拿递到他的面前:“如何?小荷为我做的。”

厉川便乖顺停下了手中的笔,细细打量着眼前这做工精致的玩意。

“嗯,确实不错。”

宋宁宁蹙了蹙眉:“然后呢?”

“在阿宁手中,此物才更耀眼些。”

他的视线从始至终都落在她粉嫩红唇之上,后者明明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知晓他说的话可能并没有其他意思,可昨夜的那番画面还是一个劲地往她的脑子里钻,脸上又莫名其妙烧了起来。

宋宁宁偏过了头去,因为心慌,她甩了甩鞭子,收尾有些毛躁,将桌上墨砚砸落,墨水落在厉川白色衣摆上,形成了一副随性的水墨图。

倒是给他这洁白无瑕之上添了些浓墨。

宋宁宁愣愣看着那处被污染的地方,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厉川轻挑了眉,似笑非笑,看出了她神色之间泛起的不自然,他朝着她靠近,在她耳边低声道:“阿宁舞鞭的样子也甚是好看,不如一起去院里舞舞鞭?”

宋宁宁微微侧眸,闻着他身上徽墨独有的味道,他俯着身同自己讲话,她的视线被他开开合合的唇瓣吸引,这般的唇形带着些凉薄,可她真的喜欢。

宋宁宁右手紧握了握鞭,左手一把拉过他的领口,狠狠吮了上去,像只凶残的小蛇,咬住了猎物脆弱的颈脖。

猎物乖巧,顺着她的意思,予取予求。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宁宁放开了他,厉川便也默默将扶在她腰间的大掌收回,看

着她时,眼里透着些意味不明的情绪。

“谁要给你舞鞭?做梦。”

宋宁宁说罢,不再看他,压着乱跳的心往外走。

小荷守在屋外,此刻看着宋宁宁神色有些莫名的紧绷,双唇红润得紧,她微微蹙眉有些不解,视线划过,猛地在宋宁宁脖颈处看到隐于领口的红痕。

小荷看了看宋宁宁的背影,又朝着书房里头瞧了瞧,一时觉得自己可能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当晚,宋宁宁依旧招了厉川陪侍。

烛光熄灭,黑暗之中,没人看得清对方的神情。

床榻之上,宋宁宁带着强势,不容他拒绝。

她舒服,爽利,厉川便只能承受,宋宁宁才不管他愿不愿意,喜不喜欢

可每每到了宋宁宁自己迷蒙,就要沉溺深陷的时候,厉川又总能清醒地唤回她的理智,就像对他来说,这一切对他没有半丝半毫的影响一般。

宋宁宁在黑夜中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平复着自己灼烫的体温,她知晓有些东西她不应该再深入的尝试下去了,可自己知晓是一回事,被他每每打断又是另一回事。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生了恼怒,可身体还是会贪恋他怀抱的温暖,她想要,她克制不住,便依旧缩在他的怀抱之中,至少在这等的日子里,她能睡得香甜。

第二日,府中便已经挂好了各类装饰,舞乐的班子一批批进了府,那些受了邀的贵族男女们,各个盛装打扮,仆从们还带了许多随行之物,十日宴,众人都知道是段蚀骨销魂的日子。

不止乐舞之人,四大家族的儿郎们也带了不少长相过人的妓子,男女皆有,他们对这类宴会驾轻就熟,又因此宴是宋宁宁主办,他们更是花了心思挑选。

宋怀安即将成为大周掌权之人,他现在唯一的皇妹,自然是众星捧月的焦点。

里头会有什么污秽之事,无人在意,谁在这大周至高无上,他们便会前赴后继的迎上去。

像是食腐的乌鸦般,无穷无尽。

众人都带着虚伪的笑,一会儿美酒下肚,又是形容癫狂的欢愉。

这是宋宁宁想要的,至少在她的内心被腐蚀之前,在她被绝望侵袭之前,她要看到大家更为疯狂的模样。

公主府的宴会,是奢靡华贵的。

域外进贡的琉璃瓶随处可见,琼浆玉液无穷无尽,小食碟盘都是金银打造的,每一件饰品都彰显着公主府中的奢华独一无二。

若只看这处府邸,大周绝对是令人艳羡的泱泱大国。

外头有多少人饿死街边,有多少人因饥饿蚕食亲人的**,或是换子而食,谁会在乎呢?

已经腐烂彻底的大周国,再让它更加糜烂一些,又如何呢?

笙歌起,歌姬翩翩而至,宋宁宁随意坐在最尊贵的高台之上,只轻轻举杯,下面便有无数宾客高贺,公主千岁。

很快,酒水的力量上了来,本还有些约束的宾客开始从了本心,对着身边的美姬动了手,有些贵胄男子看上了其他人带来的娈童,得了同意,便也迫不及待的贪吃着对方嘴里的美酒。

咂的滋滋作响,而周围的眼神没有惊讶,只有不怀好意和滋滋称奇的笑。

还有些贵女们也上了头,扯过那些美姬们调戏,那些美姬自是见识过喜好同性的客人,也不拒绝,眉眼带着娇羞,欲拒还迎,很快两人便纠缠了起来。

还有些女郎见自己的女伴被引诱而生了怒,拉扯之间,便也加入了这场荒唐的纠缠。

小荷被这些场景震撼到无以复加,她从未见过这般的,糜乱疯狂。

宋宁宁看着他们,仰头大笑,也一杯一杯喝着杯中之酒。

小荷守在她的身边,心道幸好厉川提醒,她将宋宁宁这边的酒水单独装灌的,没有沾染那些令人疯狂的药散。

她实在不想看到宋宁宁也成了那般疯狂的模样

“小荷,你说你喜欢女子,在场那么多女人,你说说,你喜欢谁,本殿都满足你!”

宋宁宁一双眸子已经染上了粉红,她用手撑在软榻之上,转身认真看着小荷,似乎真的在考虑做成此事。

小荷被这话问的怔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道:“殿下小荷只想”

“殿下!你有这等小巧玲珑的美人,怎得不让她同我等一起玩乐?”王家的一个小辈醉醺醺的走了过来,他听闻王勉兄同这公主不对付,但今日这般宴会,他只觉公主和他们是同道中人。

此刻,本想过来套套近乎,见小荷一张小脸标致,便想着要了过去,正好同宋宁宁说说话。

那人一把将手搭在小荷肩上,小荷还未反应过来,宋宁宁已经先冷了声音。

“把手给本殿拿开。”

宋宁宁收了笑,冷眼看他。

“殿下这般严肃作甚,共享美人,这才刺激嘛!”

“美人,你说是不是?”

第62章

红鞭几乎在他话音落地的瞬间甩了出去,一下划破了那人的右眼,血液喷薄,他被吓得慌了神,尖叫声一下响起。

丝竹鼓乐之声顿了顿,宋宁宁冷声道:“本殿让你们停了么?”

热闹依旧继续,那王家小辈被那鞭子力道带着跌坐在地,慌乱之中连连后退,一只眼血流如注,他感受到了湿濡,右手触了触,鲜红的血,几乎让他晕厥。

“本殿的人,你也敢碰?”

这样依旧不够,怒火在宋宁宁心口燃起,裴玉在一旁纹丝未动,宋宁宁一把扯过他身上的佩剑,几乎没有眨眼,直接狠厉朝那狼狈之人身下刺去。

那王家小辈喝了酒,本就昏沉,那一鞭刺破他的眼,他神魂都还没有归位,这一剑,他根本躲不过。

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划破长空,还不等王家的仆从们上前,他已经昏厥了过去。

“呵,让你也当当女人。”

场面实在太过血腥,小荷瞪大了眼,看着拿着剑,还带着笑的宋宁宁,一时只觉声音被卡在了喉咙里,什么话都说不出。

王家带来的仆从们大惊失色,场面一度混乱,好在裴玉带着侍卫很快处理了来,舞乐丝竹未停,稍远些的宾客甚至没注意到这儿发生了什么。

宋宁宁将剑扔回给裴玉,依旧没有正眼看他。

王家的狗东西,也配要她的人。

宋宁宁转头,看向脸色煞白的小荷,她眼中惊恐还未消散,呆愣在原地,半晌没有反应。

宋宁宁心口猛地生了几分怯,面上未显,但声音却带着些涩:“你害怕我?”

小荷好歹还是知晓此刻肯定不能露出胆怯的模样,用仅存的理智摇着头。

宋宁宁紧绷的神色果然柔和了起来,她拉起小荷的手,缓缓道:“虽然我无法回应你的心意,但你不喜欢的,我定不会让他们碰你。”

听到这话,小荷刚刚被惊到的魂倒是重新归了位,一时心绪复杂得紧,不知为何鼻尖竟还有些泛酸。

宋宁宁拉着她往自己的寝殿走,刚刚身上沾了些血污,她要换一身衣物。

小荷被那脏手碰过,也要换件衣服。

太脏了,晦气。

穿过一道抄手游廊之际,却见一小厮满身泥污,匆匆朝着后院去,宋宁宁厉声呵止了他的动作,那人立刻行了礼,跪在了她的面前。

“慌慌张张的作甚?”

宋宁宁沉声道。

“殿下不知何处来的好些刁民,在皇城里头作祟,今日奴才替厉公子出门拿订好的纸墨,却被人抢了还被拖在巷中毒打了一番”

“奴才未办好差事,想着先去求求厉公子他今日身子不适,去了后院的竹屋里休憩,奴才正要去那处”

宋宁宁就是见他朝那个方向去才拦他问话的。

今日一早,她要去开宴,问他要不要一路同去,却听他说身子不适,想去幽静些的地方休息。

宋宁宁昨夜睡得还不错,难得没有强迫他的意思,便

让他自去了后院的竹屋里休息。

有展晖陪着,厉川不想劳师动众地让其他人跟着伺候了。

宋宁宁应允他的要求,可能也是因为今日那糜烂之景,她也不想让他看见吧。

她微微垂下眉眼:“抢了,便重新去取,难道这国都没有一模一样之物了?”

“小荷,你去换了衣服,然后带他去库里取银子。”

“是。”

小荷便带着那还有些战战兢兢的小厮先走了一步。

宋宁宁敛着目也不知想着什么,一旁跟着的魏娘还是走上前劝道:“殿下,这十日宴第一天便生了这事奴婢这眼皮直跳,不知道还会不会生什么更严重的事端呀。”

“这国都有头脸的贵人都陆续要过来,若动静太大,会不会惹得圣上”

宋宁宁止了她的话:“我累了伺候好他们,到晚膳再来叫我。”

魏娘无法,也只得应承下来。

宋宁宁换好了衣物,小憩去了,魏娘想了想,还是准备让厉川过来劝劝。

她是觉得这厉川在宋宁宁这儿,多少同旁人是有些不一样的。

天色渐晚,宋宁宁其实一直在半梦半醒之间。

喝了些酒,头昏得紧,但睡得却不是特别好,怀念在那人怀抱中的安稳,可又强迫自己戒断那种瘾,睡梦之中,都是烦躁。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却见一身白衣的厉川不知何时坐在了榻边,看着自己的那双眼里,是一种让她感到害怕的肆意。

她猛眨了眨眼,厉川眼中恢复柔和,似若溪流般清澈。

宋宁宁压下刚刚乱跳的心,听他缓缓道:

“阿宁醒了,可要传膳?”

“没胃口。”

宋宁宁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脸上还带着些困倦。

“听闻阿宁今日伤了一位王家的人?”

“怎么,他们王家找上门来了?”

宋宁宁声音中带着不屑,眼中轻蔑几乎要溢出。

厉川停顿了许久,终于开口道:“阿宁设宴是为寻欢,但今日,阿宁开心么?”

宋宁宁看着他,不满他这般说话的语气,冷声道:“本殿自然是开心的。”

“若阿宁开心,睡梦之中又为何喊着母亲?”

宋宁宁几乎下意识给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声音响起,殿中竟变得更为静谧。

她冷了眼色,对着厉川冷冷道:“叫我殿下。”

厉川用舌尖顶了顶那侧,声音也带上了三分凉薄:“殿下想要自由,便应反抗,而不是堕落泥污。”

宋宁宁心中升起股难言之味,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看不上自己的这番行为?

她今日允许他去后院休憩,便是怕他会觉得自己

是她不愿、不想么?

宋宁宁敛着眼眸,只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放入了天寒地冻之境,没有半分澎湃的生机。

“厉川,你不过是本殿的一条狗,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你不会以为这些日子的亲密代表着什么吧?本殿不过贪图了你的美色,今日是你,明日,便也可能是别人,你同外面的阿猫阿狗,没有任何”

宋宁宁的话语还未落地,眼前黑影压迫而来,她被他强势地堵住了嘴,带着些狠厉惩罚般的,搅/弄她的香舌。

宋宁宁先是一愣,但很快挣扎了起来,顺手摸到了那新得的鞭子,刚想狠狠甩出,却被厉川控制住了手腕。

又是一阵疾风骤雨,直到宋宁宁几乎要呼吸不过来,厉川才放过了她。

他眼色之中带着深沉,但很快划过丝丝懊悔,他沙哑着声音道:“在下冒犯了殿下,请殿下责罚。”

宋宁宁甩开他控制住自己的大掌,又狠狠扇了过去。

她立刻起了身,步伐都带着些不稳。

“放肆厉川,你简直放肆!”

“来人,给本殿将他锁了。”

“厉川,你记住,你只是本殿的一条狗,你没有权利干涉本殿任何决定,你也没有权利”

宋宁宁唇瓣上还生着疼,上面还有独属于厉川的气息。

她看着他被乖乖绑了起来,她都还没有说什么威胁他的话语,他便已经乖乖地配合了,宋宁宁说不出心中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但愤怒的确消减了些许。

那沉重锁链象征着无尽屈辱,可他眉眼之中依旧看不出半分的悔过。

意识到这点,宋宁宁眉头又紧皱了起来。

“本殿明日会带着你参加宴会,让他们都好好看看,往昔若天山孤雪的男人,是如何臣服于本殿脚下的。”

厉川的眉眼之上终于有了些变化,他看着宋宁宁,再也没有了这段时日常见的柔和。

宋宁宁别过眼去,她不喜他现在的眼神。

但他不乖,他想要改变自己的想法和行动,这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宋宁宁不再看他,几乎带着些慌乱的脚步出了殿。

她想,此时此刻,或许只有纵情声乐,才能忘记他刚刚的眼神吧。

她很难受

不知为何,她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强行扭曲着,疼地她呼吸都有些困难。

小荷正在外头候着,见宋宁宁出来,立刻跟上了她的脚步。

她想开口劝劝,但她也知晓两人定是在里头发生了什么矛盾,不然宋宁宁怎得突然又要将人给锁了?

裴玉等人想要跟上,却被宋宁宁止了脚步:“本殿只想同小荷走走,你们站远些。”

裴玉便带着人领了命,守在两人准备漫步的园子外。

小荷心中想着如何开口劝人,心里唉声叹气,走着走着,宋宁宁却突然停下了脚步问道:“今日外头如何?”

小荷一下来了精神,回答道:“殿下,国都恐怕要乱了”

“小荷本想等殿下起身就禀报此事的今日小荷陪着那小厮一同出门,外头主街少了许多人影,店铺什么的都关闭了大半”

“听说皇城门口派了许多官兵守着,内城里的达官显贵以及富裕之户,想着法子要进来。”

“殿下小荷知晓自己不该说出此话,但但殿下真的要替自己想想,小荷不怕苦不怕累,只要殿下想要去做,小荷”

“小荷”

宋宁宁慢慢抬头,先是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繁星,然后转身看向了此刻带着担忧神情的小荷。

真情实意的,关心担忧着自己的小荷。

宋宁宁突然像是泄了气般,缓缓道:“我跑不掉的。”

宋宁宁脸上甚至还挂着笑,那是一种绝望到令人心碎的笑,月色下,她看起来很美,美得不似存在于人间的凡俗。

她笑着,眼角泪痣,却有晶莹滑落。

第63章

第二日,正午过半,舞乐之声又起。

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今日一早便过了来拜访,有的人甚至没有收到宋宁宁的帖子,但这声势浩大的十日宴很快在皇城传开,他们自然想方设法,都要前来。

随之而来的当然也还有国都一时盛名的俊男美女们,他们出身平凡,或沦落风尘,或是被豪奢圈养,但今日之宴上,他们都会是备受瞩目的存在。

命好些的,说不准能被四大家族或是皇亲国戚的贵人看中,从此更是飞黄腾达。

众人都以为今日同昨日不会有太大的区别,不过是美人美酒,药石散粉罢了,可宋宁宁一大早便派人布置着围栏,等场地摆好,才知晓宋宁宁今日要看斗兽。

或是酒水美人都有些乏味了,这般安排,大家一下都来了劲。

围着斗兽场,桌席被依次铺开,身份越是尊贵的靠得越近,也更能感受到野兽绞杀时的惊险刺激。

好些贵女有些害怕,不敢凑上前去,但又怕宋宁宁非逼着她们看,小心翼翼地询问上了小荷,后者赶紧安排侍女们将她们送至亭内,盖上竹帘。

这些小事,小荷自然不会去打搅宋宁宁。

昨夜那一幕幕的画面还在她的脑海之中,到了今日也未曾消散。

宋宁宁可以嚣张跋扈,可以阴晴不定,但那般模样,却是让她最不能接受的。

但她很庆幸,在宋宁宁感到难过悲伤的时候,她选择了自己,坦露脆弱。

或许宋宁宁自己都还未意识到,但小荷明白,这是一种她珍视至极的信任。

宋宁宁的话语犹在她的耳边。

“这府里有他的眼线,只要我离开,所有人都会死。”

“小荷,你也会

死。”

“”

“小荷,殿下叫你过去呢!”

小荷的思绪从昨夜的对话之中抽离,她转头看向过来叫她的小厮,赶紧点着头应承了下来。

小荷暗暗握拳,她会想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宋宁宁冷冷坐在高位之上,身后站着被锁住手脚的厉川,他一身白衣,在这浮华的人群之中,显得遗世独立。

不少贵女们频频朝他看来,她们记忆之中的厉川是高洁清贵的,此刻被宋宁宁锁着,竟难得显出一股颓唐的美。

这般好的颜色,最终也逃不过宋宁宁的手。

她们鄙夷宋宁宁暴殄天物,但内心深处又嫉妒着这个可以为所欲为,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的三公主。

而那些贵女之中,有一人的眼神中带着浓稠的悲伤,看着厉川,是满心满眼的心疼。

这视线若有实质,厉川睫毛微动,但视线不转,只静静落在那斗兽场地之中。

厉川不看,不代表宋宁宁注意不到。

宋宁宁冷眼瞥过,果不其然,是宋金香含情脉脉的眼神。

她冷笑了一声,对着厉川道:“本殿要吃葡萄,你过来剥。”

那视线果然带着怨气落在了她的身上,如此这般,宋宁宁心情倒是好上了些许,重新注视着场地里一只花色丰满的烈虎入栏。

那烈虎嘴上带着一圈铁质嘴箍,眼神凶猛,喉头里正低低吼叫着,似乎是不满被人束缚,不满被人围观。

众人称奇,都以为还有一只猛兽会被牵入,结果却是一位被蒙着眼的男子被侍卫押送进了斗兽场。

台下众人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他们知晓宋宁宁疯,但这般公然虐杀百姓,若是传出去,就算是皇帝要保,恐怕也难逃悠悠众口的说辞吧。

不少人开始打起算盘来,宋宁宁却一言不发,只等着厉川剥好果皮,将那晶莹剔透的果子送到自己嘴边,她才乖乖张口,吃了下去。

甜蜜汁水一下充斥在她的口腔之中,看着斗兽场地里的情景,她的眼神更是亮了起来。

那男子的眼罩被解开那一瞬,他被吓得腿软跪地,好一会儿,他才回过了些许的神,朝着场地外,高台之上的宋宁宁看去。

他此刻被押解着,也顾不上周围人的打量私语,只对着宋宁宁跪地磕头,动作猛烈激动,高声喊叫:“殿下饶命求殿下饶命!”

“求殿下给个全尸,求殿下给草民一个解脱殿下求殿下开恩!”

“开恩?”

宋宁宁冷笑了一声。

“做梦。”

她看着那人脸上血色全无,一张脸已经同死人没什么两样了。

她勾着唇,笑了起来,对着厉川道:“我还要。”

又是一颗甘甜的果子在嘴里爆开,宋宁宁笑容更甜。

那被押解在斗兽场的人见状却像是疯了魔般的挣扎了起来。

那人见求饶无效,怒从胆边生,大喝诅咒道:“是老天无眼,那么多人都没杀死你,真是老天无眼!”

“宋宁宁,你且得意着,等你失去所有,也终成脚边泥粪,被人唾弃恶心!”

“今日我葬身这畜生口中,化作鬼,我也不会放过你!你会不得好死的,宋宁宁,你会不得好死!”

他越是癫狂,宋宁宁唇边的笑倒是越发的大了。

她甚至笑出了声来,命令道:“还愣着作甚,还不将这大逆不道,组织密谋杀害本殿的凶手关进去?”

此人,正是宋坼。

三公主指令已下,那人便被侍卫扔进了内圈之中,被锁在里头,他眼中充斥绝望,无论他如何高声呼喊,求救怒喝,使出全身气力拍打在这木栏之上,也没有人理会他。

那猛虎被解了嘴箍,看到眼前慌乱失措的‘食物’,更是兴奋地发狂。

它高声怒吼,然后奋力追逐着眼前这道佳肴。

哀嚎痛哭之声很快响起,场面血腥至极。

碎肉血浆飞溅,那是独属于野兽猎食的场面。

好些贵人被吓得惊声尖叫,他们眼睁睁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撕裂开来,他被巨口吞噬分裂,他睁大着眼,看着自己的肢体血肉内脏被一口一口吞吃入腹。

他惊恐地大叫,但此时此刻,却连怒骂的字句都吐不出来了。

宋宁宁脸上浮起丝略显癫狂的笑,但她的身体却是在颤抖着。

厉川敛着眸,洗净了双手后,轻轻抚上了她的柔荑,可宋宁宁抽出了手来,凝着厉川道:“我要看着胆敢伤我们的人,是怎么死的。”

围栏外头,此刻响起此起彼伏的哭声。

那些被蒙着眼的其他罪人们,早就被吓得失了禁,跪地哭嚎,一个劲地对着宋宁宁所在的方向告罪。

他们不过是被蒙蔽了眼,他们并非真的想要伤害殿下。

求殿下念在往昔情分,给他们一个痛快。

有的承受不住这般精神压力,挣脱了束缚,直直朝着木栏撞去,只求一死。

场面的残酷血腥远超众人好奇的限度,很多贵人们抚桌而吐,此刻也管不了什么姿容仪态了。

“别看了。”

厉川挡在了她的身前,眼神里,透着对她的心疼。

“跪下。”

好一会儿,宋宁宁冷着声音道。

她看着他的眼神泛着冷色,她拉过他的领口,漫不经心道:“厉川,认清自己的身份。”

看着宋宁宁那双充满执拗、痛苦、甚至扭曲的眼神,厉川薄唇紧抿。

有眼色的侍卫将他押跪而下,宋宁宁突然侧目,对上宋金香那副怨恨的眼。

她真情实意地流露出对厉川的心疼,宋宁宁说不上来那是种什么感觉,心里只觉被什么东西穿刺而过,很细很小的伤口,但就是止不住那血,让她的脸色愈发的白。

“你剥不好葡萄,便跪着好生看看看看别的狗是怎么剥的。”

“裴玉,你过来。”

裴玉本若雕塑一般,此刻,听到宋宁宁的吩咐,竟似突然活了过来。

他温顺而恭敬,将伺候宋宁宁当做了头等大事。

厉川脸色带上了些白,他更像是要翩然远去的仙人,要远离自己这等肮脏的污秽。

宋宁宁心头更是难受,可似乎只有这样做,只有对这颗心脏更加残酷,她才能缓过神来,让理智残存。

厉川恢复了往日那般淡漠的眼神,只不过眼中是压抑不住的冷,在宋宁宁从裴玉手中咬过那晶莹果子时,那股冷意达到巅峰。

裴家有用,但裴玉,厉川想要他死。

这般浓烈的情绪被他压抑在眼里,裴玉却因这股杀气而敏锐起来,看向厉川的眼神带上了些许的审视。

就在暗潮涌动之中,宋金香终是看不下去了,她对着宋宁宁高声道:“厉公子如此雅致之人,宋宁宁,你适可而止吧!”

“厉公子,你若是觉得委屈难受便说出来,我宋金香就是大逆不道,也要将你救出来!”

宋宁宁本随意靠在白裘软垫之上,听到宋金香那般义正言辞之音,撑起了半分身子,看向她。

亲眼目睹巨兽吃人,此刻还有这般胆量对着她说话,宋宁宁觉得,宋金香可能真的颇为喜欢厉川才是。

可越是这般,她心里便越是升起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

带着酸涩,带着痛苦,还带着她说不清道不明的,想要证明的欲望。

宋宁宁本就赤着脚踩在软垫之上,此刻,厉川跪在她的身边,她径直将涂了大红丹寇的玉足伸到了他的身上,碰了碰他:“腿疼,捏捏。”

这般耻辱的场面,

宋金香几乎要哭出声来。

“宋宁宁你!厉公子,你别听她的,别听这个疯妇的要求!”

他这般的人物,怎么能忍受这般的屈辱,宋金香怒火与委屈几乎吞噬她的神志,她绝不能让厉川被宋宁宁继续这般侮辱下去。

宋宁宁看着宋金香那副心急如焚的模样,那副生怕厉川被自己欺辱玷污的模样,越是痛苦,她越是兴奋了起来。

玉足踩在他的身上,一字一句道:“本殿的狗,还不快些动作。”

第64章

此刻有风吹过,温度带着些许寒凉。

宋宁宁额间碎发晃动,带着她的眼神也明明灭灭了起来。

斗兽场里的血肉尸骸此刻早被众人忘到脑后,守在那处的侍卫们默默等着巨虎饱食,准备带回后,再清理着这一片血红的屠宰地。

不过死个人罢了,还是死了个胆敢谋害公主的囚犯,贵人们虽因场面血腥而生了恶心,但这件事很快便会被众人忽略,不会有人会记挂在心上。

反倒是此刻宋金香因一个男人公然挑衅宋宁宁的场面,让所有人的目光聚集了过来。

宋金香虽只得香珊郡主的称号,但父亲可是亲王,还是唯一掌握大周兵权的王爷,就连皇帝也十分敬重他,此番,一位公主一位郡主,为了一个男人针锋相对,他们倒是想要看看,这事会如何收场。

厉川低垂着头,在宋金香近乎哀求的语气下,缓缓用大掌,覆在了宋宁宁雪白的赤足之上。

宋金香红了眼,带着哭腔:“宋宁宁,东国同大周是联盟,无论如何他也是东国皇子,你就算不将他当做客人,也莫要这般作贱他”

宋宁宁眼中却泛起了欢愉的光,她感受着厉川大掌为她舒缓地轻揉着。

他有乖乖听话的练习,现在他的手法是自己喜欢的。

他的掌心带着热,缓缓向上,裙摆之下,他有些粗粝的掌心按压着她的经脉,替她缓解着双腿的疲乏。

“作贱他?”宋宁宁因他的动作,舒服地眯了眯眼,她随意拿起台面上的金樽,缓缓喝下一杯佳酿,漫不经心道:“他自愿当本殿的狗,这如何叫作贱?”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事,用他的国他的人来威胁他,如此令人发指的强迫,他就算是应下了,也是他对东国的忠心,而不是对你的,也永远不会是对你的!”

这话刺痛了宋宁宁心中隐秘,她眼中的欢愉便渐渐消散了开来。

裴玉又送了果子来,却被宋宁宁挥开了手:“你可以滚了。”

裴玉眼中划过受伤,但很快垂首行礼,退回了一旁。

又是一杯清酒入肚。

宋宁宁看着厉川这副敛目乖顺的模样,心绪复杂了起来。

想起他说的那些话,答应做自己乖狗的话,此刻想来,恐怕也不过是局势复杂,他真怕自己做出一些疯狂之举,导致大周和东国生了嫌隙罢。

他低垂着头,认真替自己揉捏着,似乎她同宋金香的争论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影响。

她稍稍动了动,却发现自己被他固在手中。

可明明是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为何自己却似乎被他握得动弹不得?

“宋金香,你很喜欢他啊?”

宋宁宁的声音缓缓而来,此话一出,倒是令宋金香一瞬哑巴了起来。

她红了脸,转头看了看身边那些同自己隔得近的贵女们,一个个都好奇地张望着她,视线聚集在她的身上,她的脸便烧得更红了些。

“我我”

“你若是不喜欢他,你又是以什么立场同本殿说这些话?”

“难不成是你心怀天下?那你快脱了这长裙换上戎装,当个女将军,为国杀敌不是更好?”

周边有些窸窣的笑声响起,宋金香生了些羞恼,此时此刻,她倒是横生了些勇气:“是厉公子风姿绰约,文采无双,我的确对他有意,今日便是说出来也无妨”

“厉公子,若是你愿意愿意成为我的郡马今日就算宋宁宁告去了御前,我也定会保护你,绝不让你再受她的欺凌!”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谁都未曾想到宋金香竟能说出此话。

她身旁一个交好的贵女蹙着眉,压低着声音劝道:“香珊郡主,厉川无论多么出彩,现今也不过是宋宁宁身边的玩物,你何必”

不等那贵女话音落地,宋金香已经打断道:“我对他是真心的。”

知晓他失踪的时候,她整宿整宿的睡不着,那时她便知道,自己是真的动了心了。

想到他同宋宁宁在一起的每分每刻,她都肝肠寸断。

她眼中升起的浓烈情感刺痛着宋宁宁的神经,已不知是多少杯下肚,脑子的昏胀压不住疼痛的升起,她渐渐带起些迷蒙的视线,落在了厉川的身上。

“这样啊你既然这般喜欢他那让他自己来选好了。”

厉川眉头渐渐蹙起,他抬眸,对上了宋宁宁带着阴冷玩味的视线。

“他若愿意跟你,我便让你们今日圆了夫妻梦,可好”

宋宁宁轻勾了勾眉,脚心却蓦地一痛,那声痛呼差点脱口而出。

宋宁宁脸色微变,狠狠瞪了厉川一眼,想要细探他的神色,却发现他复又低垂下了头,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好大的劲,好痛。

宋宁宁生理性的红了眼,却没注意到宋金香那张脸更是通红了起来。

宋宁宁虽然性格古怪疯癫,但她的确是个说一不二的人,若今日厉川愿意

说不定宋金香眼中满含着希望,看向厉川,更是劝说道:“厉川,你过来,我保证,我会拼尽全力护着你,护着你的身边人,护着你的家国,绝不再让你受欺负!”

“你别怕她现在是自身难保,你别怕她!”

宫里污秽她又怎么可能没有一丝半点的了解,话音出口,果然,宋宁宁浑身一僵。

可能真是酒醉壮胆,宋金香竟能说出这般的话来。

宋宁宁瞳孔巨震,脸色更是冷了下来。

也不顾抚摸在她赤足脚背上的手一顿。

宋宁宁一把捏着厉川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看着自己。

她勾着冷笑:“听到了么现在可是你唯一脱离毒掌苦海的机会。”

酒水入肚,许多人此刻也开始加入这场闹剧之中。

一旁不少人砸杯助兴,癫狂之极。

宋金香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她此刻生了自信,觉得厉川一定会选她。

哪个男人能忍受这般屈辱呢

更别说像他这般的人物了。

宋宁宁静静看着他,厉川也回视着她,眼中却渐渐升起了怒,还有肉眼可见的放肆。

“你”

宋宁宁刚要开口,却惊讶地发现自己没了声音。

她神色猛地一变,想要抽回腿脚,却发现被厉川狠狠握在了手心。

他手里的劲道愈发大,看向她时,那眸子里的怒火若有实质般地缠绕在了她的身上。

她一时语塞,只觉浑身泛起一层战栗,宋宁宁知晓他生气了,他第一次这般明显地将怒气表现,甚至,传递到了她的身上。

好痛,他疯了么

但那含怒的眼神却很快转变,他重新收敛了神色,眉宇之间,似乎又变成了她的乖狗。

只有宋宁宁心脏开始极速的跳动,她耗费了全身的气力,才没有让自己在此时此刻表现出慌乱的模样。

“殿下我不走。”

他温文尔雅,语气温和,若说是同爱人低语都不为过。

宋金香一瞬惨白了脸。

众人也高呼着公主得了一条乖狗之类的奉承话语。

没有一人发现宋宁宁此刻浑身僵硬,根本动弹不得。

“殿下醉了,先去休息罢。”

说罢,他缓缓站起了身,不费吹灰之力将宋宁宁抱起。

裴玉上前了几步,却见宋宁宁并未拒绝,他便也只能默默陪护,看着厉川将宋宁宁带回了寝房,带回了内殿之中。

宋宁宁一直瞪着他,却说不出话,浑身上下也使不上劲,她便眼睁睁看着厉川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自己抱在了怀中,然后离了开。

宋宁宁不知自己的身体是怎么一回事,她不知是药散的问题,还是谁要害她,她最不愿去想的可能,便是这一切是眼前人的杰作。

宋宁宁被他放在床榻之上,屏退了所有要伺候的侍女,

他传递着她根本没有下达的指令,可所有人都信了。

等室内只余他们二人后,厉川缓缓解着领口,朝着宋宁宁靠近。

他的眼神之中再无往日乖顺,里头竟是肆无忌惮,还有那种能将人灼烧成灰烬的炙热。

“殿下现在可以拒绝。”

宋宁宁一双眼尽是不可置信,她张口,想要说话,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殿下不说话,便也是想要,是不是?”

那眼中炙热更甚,宋宁宁被吓红了眼,心脏蓦地泛起酸楚,这不是她认识的厉川,这不是她喜欢的样子。

她想要挣扎,可是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了般,麻木而笨重,她使力到额间都生了汗,可也只是微动了动指尖。

可这细微变化也没有逃过厉川的眼。

他的眸色变得幽深,视线缓缓落在宋宁宁微开的粉唇之上。

诱惑着他的深入,诱惑着他的品尝。

白皙细腻的脖颈,诱惑着他去触碰。

她的一举一动,都是诱惑他占有的信号。

他的眸色更深,带着怒,带着热,俯身,占据了她的唇。

微开的唇给了他便利,于是暴风骤雨,攻城略地。

就算是一厢情愿又如何,她不愿又如何,此时此刻,只要他要,她便会成为他的女人。

宋宁宁敢随意将他抛弃另送,他又何必还要纵容她的放肆,应该狠狠教育她一番,让她知晓有些人的怒火,她承担不起。

宋宁宁只觉身上被贴着烙铁,滚烫的温度渐渐侵袭着她的寸寸肌肤。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厉川摆弄着她的身体,带着滔天怒火行动着,她开始感到害怕,她甚至不敢相信此刻俯在她身上的人是平日里那个一身白衣,翩若仙人的厉川。

不是

不要

灼烫贴上她的细腻,那一刻,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心中的那根绷紧的弦,似乎即刻便要断裂。

厉川

求你

不要

第65章

炙热的吻落在她的泪痣之上。

没有想象中的甘甜,只有极尽的苦涩。

厉川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还是缓缓停了动作。

殿内,两人之间生出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宋宁宁因泪水朦胧了眼,她被吓得泛白了唇,一双眼中仍是不可置信。

愤怒、痛苦、失望、委屈,宋宁宁不知道心中更为刻骨的感受是什么,在她恢复力量的那一瞬,她几乎用尽身体的所有力量,甩了厉川一巴掌。

“啪!”

宋宁宁都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有这么大的力气。

以至于厉川偏过头去后,嘴角甚至都溢出了鲜血。

“这痛,比不过殿下今日所为分毫。”

宋宁宁鼻尖猛地泛起酸涩,她心脏似被什么东西生生揪起,扯得她生疼。

“殿下不若再将那凌迟之刑用在我身上,看看会不会比这更痛几分。”

宋宁宁控制不住自己情绪,泪水抑制不住夺眶而出,衣不蔽体着,明明她才是狼狈的那个人

明明是他做了过分的事,明明是他刚刚几乎要将她生吞入腹,现在竟说出这些话,像是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般

“你真以为我不敢么?”

宋宁宁压抑着自己心口涌起的委屈,她从堆叠衣物中握紧那大红皮鞭,想要动手,想要狠狠鞭挞他,让他知晓自己错了,可她的手却发着颤,半分半毫都动不了。

厉川用手擦过唇角溢出的鲜红,那抹血迹划过他清冷的面庞,带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妖冶,宋宁宁只觉心口那股堵塞更甚。

“若今日我应了”

“我会杀了你们!”

宋宁宁没有丝毫犹豫,她阴冷着声音,说完此话,她自己也愣住了,手中紧握的皮鞭几乎陷入掌心,她垂首,竟然没有勇气再去看他。

“那今日在下的回答,殿下还算满意么?”

宋宁宁猛地抬起头,对上他阴郁的视线,里面带着宋宁宁不想懂也不敢懂的情绪。

“殿下想要证明的东西,证明出了结果么?”

“闭嘴”

“你给我闭嘴”

宋宁宁再也忍不住情绪,心中那股难言的委屈终于冲破自身的压抑。

是她是拼命想要证明

证明厉川是属于她的,不论她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他都是自己的乖狗,永远不会背弃自己,离开自己

她抽泣到颤抖,整个人若狂风暴雨下的秋叶,泪水决堤,她好久好久,没有这般放肆的哭过了。

她眼中全是水雾,她看不见厉川的神情,也看不见他的任何动作。

可她依旧可以感受,她感受到了独属于他的坚实怀抱,温暖的,炙热的,带着淡淡墨水香气的怀抱。

“阿宁,什么都不用证明,相信我,好不好?”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却蕴含着令人信服的力量。

宋宁宁只觉酸涩更甚,那股难言的委屈此刻到达顶峰。

“你凶我”

“你还逼我”

“让我难受”

宋宁宁情绪太激动了,从被厉川压倒在身下的惊恐,到现在被他抱在怀中的轻哄,她的世界就像从云端跌落,再重新被他稳稳接住,她说话带着哽咽,一句话都无法连贯。

厉川将人抱在怀中,眉目之间也是难掩的心疼,他轻拍着她的脊背,即便两人肌肤相贴,此刻也没有任何情/欲的意思在里头。

怀中的人还在抽泣,一口气都要吸上好几次,她眼眸通红,眼角下那颗泪痣充斥着无助委屈,厉川只觉自己的心被她拉扯着生疼,一时环在她身上的手臂更是紧了紧。

可无论如何,他要她看清自己的心。

“可若是我走了,阿宁不会更难受么?”

握着鞭子的指节泛白,宋宁宁想要自己看起来很凶,可此刻挂着泪,整个人也簌簌地抖着,她声音还是断断续续:“你你敢”

张牙舞爪的小兽,想要装凶,可实在没什么成效。

实在让人不忍心逼她更甚,厉川用指腹擦掉她眼角泪痕,可很快又被新的泪珠占据,源源不断,厉川深沉了些眼色,轻轻吮吸了她新溢出的泪珠。

宋宁宁激烈的情绪便被轻抚了下去,那紧握皮鞭的手,也渐渐松了开。

“阿川只要阿宁。”

“相信我。”

内殿窗外,小荷一张脸上的神色堪称奇异。

刚刚在外面,她看着那面板上的数值变化,她一时只觉头皮发麻,怀着忐忑的心,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结果竟听到了这般的私语。

她本是担心厉川会伤害宋宁宁,却未想到,事情的走向竟是这样的。

靠,厉川分明就是筹谋已久,她竟此前还怕厉川因宋宁宁的强逼而道心不稳,她还去表忠心,得来一颗每月发作的毒药。

她真是恨呐!

确认这殿内的情况稳定,面板数值又重新恢复平静后,小荷去到后院开始疯狂呼唤夜瞳。

在她几乎明目张胆的叫唤下,黑影出现,将她

带去了一处僻静之地。

“你发什么疯?”

光线透过园林中树荫的缝隙,明明灭灭地洒在夜瞳那张银质的面具上。

“我实在憋不住了,厉川什么时候对殿下起了心思的?”

想起此前宋宁宁每次对厉川的惩罚,他是不是乐在其中?

小荷只觉此前忧心忡忡的自己简直就是个白痴!

夜瞳轻挑了挑眉,好一会儿,轻蹦出了一个字:“蠢。”

说罢,黑影随风而去,小荷原地转了几圈,一点余影都未捕捉到。

小荷被他们主仆二人气到想要吐血。

夜瞳,你等着,千万别让她抓到什么把柄!

公主府的热闹还未停歇,十日宴也并未因斗兽场上的小小插曲而停止,众人都沉浸于纸醉金迷之中,没有人愿意醒来。

皇宫,帝王寝殿之内。

景仁帝精神好转了一些,听身边人说道宋宁宁近日的作为,他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好一会儿,他吩咐人将太子宋怀安给叫了过来。

宋怀安正批着奏折,听到公公过来禀告。

“太子殿下,皇上让您过去一趟。”

他随手放下朱笔,随着那公公,朝着皇帝寝殿走去。

“父皇今日如何了?”

“才喝了药,御医说得静养,情绪万不能激动。”

那公公毕恭毕敬,对着宋怀安,已经是对着天子般的态度了。

宋怀安眼眸之中划过一丝精光。

一进殿,他神色之间满是孝顺恭敬,立刻跪地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宋怀安每日都过来伺候,但礼数却从未减轻过半分,景仁帝很是满意,他所剩的唯一的儿子,至少是个能够玺承大统的,想起他早逝的母妃,他能长成如今这般,实在是令人欣慰。

景仁帝将他叫起,屏退众人,让他坐在了自己的榻边。

他脸上不再是独属于皇帝高高在上的神态,此时此刻,像个父亲,虽然这个父亲在他一生的时间之中,扮演的时间并不多。

“怀安,宁儿近日作为,你可听说了?”

宋怀安神色微微一僵,但很快恢复了过来,他摇了摇头,缓缓道:“不知是发生了什么?”

景仁帝看着他的眼神带着些意外,但很快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怀安朕不想去猜测什么”

“大周先辈,曾告诫过子孙,血亲者不可结姻,此话曾刻在国书之中代代传承,可大周繁荣昌盛后,反倒是将这些东西抛在脑后,掌权者随心所欲,这后宫便也荒唐起来。”

景仁帝老了,开始反思起来,可这些话对于宋怀安而言,却刺耳得很。

既然掌权者皆可随心所欲,那么他又为何要听这聒噪的告诫?

景仁帝并未留意宋怀安神色的变化,继续道:

“朕身上曾发生过的悲剧,朕决不允许再次发生。”

“怀安,今日,朕希望你能承诺,并写下诏书,在登基后册封宁儿为南国王,招裴玉为驸马,即刻启程前往封地,永不得重回”

“绝无可能。”

宋怀安早已冷了声色。

看向景仁帝那一副惊讶的模样,他突然低低笑出了声来。

宋怀安神色渐渐升起丝扭曲,看到景仁帝脸色愈发苍白,他眉飞色舞道:“秽乱后宫,不是你起的头么,你的孩子们,有哪一个干净?”

“只有宁儿,没有被这污遭的后宫污染,她母亲是个人才,只是可惜,她没有强大的心,没有足够抗衡这些遭污的勇气。”

“你可以抢已经有了驸马的亲妹,那我为何不行?”

“我比你更早的了解自己的心,我不需要在宁儿成婚后后悔,我要得到她,在她叫我哥哥的那一刻,我便知晓,她这辈子便只能属于我了。”

宋怀安说的极快,景仁帝看着他,气的浑身颤抖,他指着宋怀安,怒极:“你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父皇,我比任何时候都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

“还有,你觉得你的身体为何每况愈下,难道你从未想过,是身边之人有意为之么?”

“对了,你可能还不知道,为何你的孩子们一个个离你而去”

“没错,都有我的手笔,还有你那些后宫的妃子们,除了宁儿的母亲以外,每一个,我都有尝过。”

这些话句句刺穿过景仁帝的肺腑,怒火攻心,他一瞬通红了双目,作势要起身处置了他。

“你你我要杀了”

那声音激动,但很快,湮灭了下去。

宋怀安神色带着些紧绷,但见状如此,很快便放松了下来。

他甚至握上了景仁帝的手,感受着后者身上的颤抖。

景仁帝颤抖得更过,他想要叫人,却发现自己的气息像漏风的袋子,支撑不了他发出任何声音。

“只可惜她自杀了,若她能承受得了这些,说不准,宁儿和她母亲未来还能共事一夫,你说是不是?”

景仁帝两眼一白,直接抽了过去,躺倒在了榻中,一双眼恍惚,呆呆开着口,僵硬的像一块陈旧腐木。

宋怀安稳了稳自己的神色,好心地替他盖好了被子,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道:“父皇,我不过是喜欢自己的妹妹,这有什么错呢?”

第66章

帝王寝殿之门在宋怀安身后缓缓关上。

江德祐额间泛起冷汗,在殿门外毕恭毕敬地听从吩咐。

“江公公,你也是宫中老人了,如今父皇病重,若你行差踏错半步,本殿恐怕也保不住你啊。”

江德祐在这宫中混迹多年,又怎么不懂太子话中的意思。

他立刻跪地,坦露忠心:“太子殿下,老奴对大周皇室的忠心苍天可鉴,您是未来大周的主人,老奴甘愿为殿下肝脑涂地。”

“哈哈哈,江公公,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这般才不枉费父皇对你多年的疼爱。”

宋怀安示意他起身,对着他缓缓道:“你便好生守着,喜柏也留下,若有什么情况即刻知会本殿。”

“是,殿下。”

喜柏鼻头上还残留着狰狞疤痕,他恭敬应声后,看了眼神态紧绷的江德祐,缓缓道:“江公公,请吧。”

两人告退,宋怀安朝着书房去了。

谢鸿朗正在书房门口候着,见到他过来,立刻恭声道:“给殿下请安。”

“进来吧。”

皇帝的御书房,华贵而肃穆,此刻俨然已经是独属于他的地方了。

“皇叔那里,可有什么消息?”

“探子回报,倒是没有什么暗中动作的迹象,此前兵权交接也并无不配合的意思,目前看来,王爷对于殿下继承大统并无反对的意思。”

宋怀安冷笑一声,看了眼谢鸿朗:“你说他胆子大吧,这皇位之争,却是半分动静都无,说他胆子小,却连军机舆图被盗之事都敢不报。”

“想来王爷是看清了局势,也知晓军机舆图是殿下给他的提醒。”

“呵,等本殿登基后,若他能乖乖交出剩下的兵权也就罢了,若有其他心思,本殿先拿他心爱的女儿祭剑。”

宋怀安脸色阴冷,到了这一步,他也懒得再伪装下去。

如今景仁帝瘫倒在榻,口不能言,想来也撑不了几时了,等他处理完宫中繁琐,他的妹妹,他的乖宁儿,很快便能得到他的宠爱了。

见谢鸿朗还在一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宋怀安蹙了蹙眉:“还有什么事?”

“殿下,国都近日的情形,不太好。”

“怎么说?”

“北方难民齐齐南涌,外城已经人满为患,不少人冲进了内城,不少内城百姓使了不少手段,想要躲进皇城之中。”

宋怀安不以为意:“抓一批当众杀了,看看他们剩下的还敢如何。”

“殿下,此举恐怕引起众怒”

“众怒?”宋怀安轻瞥了他一眼:“那也是景仁帝触得众怒,与本殿何干?”

谢鸿朗一愣,低垂下头去,将剩余还想要汇报之事尽数压了回去。

“微臣知晓了。”

宋怀安随意拿过一本折子翻看起来,突然道:“东国最近可有什么消息?”

“战况焦灼,但多亏有我们的人,此番也算对墨国有所打击。”

“哈哈哈,裴家军果然骁勇,他们还需多少兵便派去,此番定要让墨国知晓什么才是大周正统。”

说到这个话题,谢鸿朗赶紧道:“殿下何不让裴玉领兵前往,也能止了他对三公主有什么其他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