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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中也的世界 Anneya 26682 字 19小时前

第31章

当那个身影毫无预兆地推门而入时, 在场的所有人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思维和动作都迟滞了一瞬,无论是谁都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佐藤悟郎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跳出他的喉咙。就在前一秒, 他的脑子里还在偷偷腹诽着这个人, 结果现在正主却突然现身, 这样的巧合吓得他手狠狠抖了一下, 差点把手中的记录本摔在地上。

最后还是太宰及时回过神来。他的脸上缓缓勾起一个笑来, 平静而礼貌的微笑, 仿佛中原中也的出现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个意料之内的事情——如果中原中也进来时没看见对方在见到他后愣住的神情的话。

“佐藤先生, ”太宰的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任何波澜, “能麻烦你暂时回避一下吗?我和中也,有些私事需要谈谈。”他的语调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佐藤悟郎虽然有些好奇中原中也为什么会来, 但他现在巴不得立刻离开这个让他觉得有些尴尬的地方, 所以很轻易的就应答了下来。他去往门口时,中原中也也在迈着步子走进来, 两人将要擦肩而过时, 对彼此都礼貌一笑,也算是打了招呼。

佐藤几乎是贴着墙根溜了出去, 还不忘严严实实地带上了病房的门。

随着咔哒的落锁声轻响,病房内只剩下两人。

中原中也不过几步便跨到了病床边, 他脚上的皮靴在地板上敲击出清晰的拍打声。然后,他居高临下的望着床上的太宰,脸上满是不耐烦的神情,低沉的声音里似乎也压抑着某种躁动:“喂,你这家伙不是说什么事情都不会有吗, 为什么又把自己折腾进医院了?”

这熟悉的质问口吻,就好像他们之间的关系很亲近,至少达到了友人的程度,与手机里那些空荡荡的聊天界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太宰迅速意识到这次事件可能是蓄谋已久,无论是此时对方的突然到访,还是之前所谓的刺杀,和那条恐吓记录。

也许真正的凶手从不是那个山村恭介。

他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呼吸,决定暂时先不暴露自己“失忆”的事情。他的嘴角扯出了一个勉强的弧度,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嘛,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当时出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情况,所以”

他故意将话语留白,试图对中原中也抛出一个试探的钩子。

然而,中原中也并没有顺着他的话继续追问下去。相反,他突然嗤笑了一声,歪了歪头,眼神里闪烁着某种恶作剧得逞般的光芒,那直直看向太宰治的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行了,别装了。你根本就不是原来的【太宰治】吧。”

这句话瞬间击穿了太宰治精心构筑的心理防线,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可能停跳了一拍。

不是错觉,被看穿了。如此直接,如此笃定,就好像他无论给出什么解释都只会是徒劳无功,对方的心里早已有了无法撼动的评判。仅仅只是因为他的这句回答。

“你是谁?”中原中也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压迫感。

太宰治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这种被质问身份的感觉有种奇异的既视感,就好像他之前在哪里经历过类似的事情,但他暂时想不起来一点。

“我就是太宰治。”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最直接的回答,声音平静无波。

既然对方能如此断言,必定是掌握了某些他无法否认的证据。比如他刚才的回答本身?

这个念头突然出现在脑子里,再联想到之前某些事情所体现的微妙违和感,一个惊人的推测瞬间成型:

眼前这一幕,很可能在过去的某个时间点里,就被这个世界的同位体预见了,而且因为是同位体,他大概会有的想法也都能预想到。那个人不仅预料到了他可能会来到自己的身体里,而且还给了中原中也某种判定身份的方法,比如一个特定的问题,加上一个特定的的答案,就是确认【身体是否换人】的证据。

真是狡猾到令人作呕啊,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可能会出现吗?

太宰治的指尖在薄被下微微蜷缩,某种愤怒与无力感从他心里悄然升起。

那个始作俑者已然抽身离去,留下他独自面对这混乱的谜局。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心底泛起强烈的厌恶与烦躁感。具体厌恶着什么,他说不上来。

在他内心被乱七八糟的情绪席卷时,中原中也已经从旁边拖过一把椅子,姿态随意地坐了下来。他双臂环抱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病床上沉默不语的太宰,眼神锐利而满是探究情绪,却并未出声打扰对方的思考。

此时病房里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不知名鸟鸣和两人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太宰治的思绪如同乱麻,无数种可能性在脑中碰撞又消失。最终,他决定放弃迂回。既然伪装已被识破,也就没必要再铺垫太多。于是他抬起眼,目光穿过了病房内逐渐扩大范围的昏暗阴影,直直锁定在了中原中也身上: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对吗?”他的声音十分平静,似乎中原中也之前的话并没有影响他多少。虽然这样问出来了,但他其实并没有期待中原中也能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

他脑子里原本清晰的思路此时正变成一团乱麻,无数灰暗情绪都开始涌上心头,侵蚀着他的灵魂。

无论是对方的身份还是目的,这些此刻都不再重要了。盘踞在他心头最沉重的,是一个疑问:这一切的根源,是否都是人为操控?从他第一世的死亡,到第二世被迫成为扭曲的镜像,再到如今突然进入这个陌生的世界,占据这个陌生的躯体,还平白失去四年光阴眼前的这个中原中也,又知晓多少东西呢?

即使他知道,对方对此可能全部一无所知,但积压在灵魂上的枷锁越来越重了,还有那些被强行附加的命运轨迹,每当他以为能结束一切时,命运总会给他开一个玩笑,让他不得不想办法继续走下去。

他需要一个发泄口,哪怕这个发泄口很小。于是,那些被理智强行压抑的负面情绪随着中原中也的点明,如同被投入坩埚的不知名液体,随着火焰熬煮而沸腾起来,咕嘟咕嘟地冒着黑色的泡泡,开始疯狂地塞满他的脑子。

他无法控制地想起了最初的起点。如果不是某个世界里那个同样叫中原中也的家伙,他也许能够永远停留在更为年轻的时间段,不必经历许多额外的痛苦事件。而不是现在这样,被强行塞进一个已过二十岁的躯壳里,平白无故地失去了四年岁月。

他又想起自己在上一个世界里糟糕的身体共享经历,稍有不慎就会达成【与自己殉情】这种荒诞又恶心的结局,云云。纷乱的记忆碎片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让他被迫回忆起那些他曾以为自己早已遗忘的某些想法。

总而言之,现在的太宰难得的收敛不住自己的情绪,随着中原中也这仿佛看破一切的话而泄露了出来

这家伙身上的黑泥气息简直要化为实质了,中原中也感觉自己要是再不想想办法打断对方的思考,也许下一秒这人就要开始思考等下要去什么地方进行一些将要危及生命的小活动了。

“啧。”中原中也烦躁地咂了下舌,终于打破了沉默,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喂,听着!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同时目光不自觉地投向窗外渐沉的暮色,陷入了回忆,“那个混蛋——我是说,这个世界原本的太宰——他失踪前,突然跑来找我,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什么他要去异世界旅行了,如果我再次遇到他时,若是他没说出特定的句子,就说明他的实验成功了然后!”

中也的声音突然带上了一丝咬牙切齿:“这个混蛋就真的彻底消失了!不仅电话不通,还踪迹全无。再见到关于【太宰治】的消息时,就是你在医院里了。所以,”他摊了摊手,神情带着点无奈和烦躁,“我也只是按那个混蛋留下的话办事而已。至于你你到底怎么回事,从哪儿来,我一点都不清楚。”

太宰治原本涣散的鸢色眼眸,随着中也的这番解释,逐渐聚焦。最后,他将视线放在了中也的身上:“是这样吗?”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就好像灵魂已经离开了这具躯壳,游荡去了某个不知名的地方,让中原中也没来由的心慌。

此刻,夕阳将要彻底沉入地平线,天空由黄蓝渐变逐渐转灰。病房内没有开灯,昏暗迅速吞噬了见不到光的所有角落。窗外,有树枝随风摇摆,不断地敲打着玻璃窗,发出单调的哒哒声。

暮光透过窗户玻璃,在病房内投下长长的阴影。光影在每个人的轮廓上跳跃着,将人切割成受光不均的几部分。

太宰治的目光落在中原中也身上,夕阳最后的余晖恰好笼罩着他,给他赭色发梢和半边侧脸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另一半则隐没在阴影里。这光与影的交错,让他整个人呈现出一种不真实的朦胧感,就好像梦一样。

梦。

多年前存在于记忆里的身影似乎和眼前的人重合了。太宰治的脑中此时一片空白,他什么都没有想。,或者说他都不在乎了,无论是什么。

他现在唯一想确认的,唯一能抓住的线索,只有一个。

大脑里此时冒出的唯一念头,就这样毫无阻碍地冲出了喉咙,化作了语言:

“你知道‘重力使’吗?” 他的声音仍然平静,但鸢色的眼睛紧跟着中也的身影,牢牢锁定,里面透露着某种飞蛾扑火般的希翼。

现在的他,又开始感觉到了深深的疲惫了。这种疲惫感的来源不是这具身体,而是他的灵魂深处。

他实在是太累了,能坚持到现在几乎耗光了他的所有力气。如果再没有什么能支撑他的东西出现,也许他将就此放弃。

中原中也脸上原本因解释而略显紧绷的神情,在听到“重力使”这个词的瞬间,如冰雪消融般迅速放松了下来。一抹糅合了怀念和了然等复杂情绪的笑容,缓缓在他唇边绽开,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清晰。他的身体朝着太宰治的方向微微前倾,钴蓝色的眼眸在这样昏沉的环境中亮得惊人,像淬炼过的宝石。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笃定,回答了太宰的问题:“知道。”

“你想问什么都可以。”——

作者有话说:昨天时突然想到番外怎么写了,可能会写【第二个世界的太宰】+【明星宰(未被顶号版)】,其他的还没想好[抱抱]

第32章

“知道。”

简单的两个字, 却在太宰原本平静无波的心海里造成了极大的涟漪。

某个被层层迷雾包裹的真相,此刻竟好像触手可及。

然而,这份回答带来的并非纯粹的喜悦,反而让太宰滋生出一股陌生的, 近乎于怯懦的情绪, 它们如铁丝般缠绕上太宰的心脏。

他看着眼前这个中原中也, 与上个世界那个张扬肆意的中也共享着几乎无差的外貌, 却沉淀着岁月打磨后的沉稳。这沉稳覆盖在那张太宰熟悉又陌生的脸上, 隔绝了那份记忆中的鲜活, 带来一种怪异的疏离感。明明资料显示对方也只有22岁, 但这样陌生的沉稳样子, 让他有种怪怪的不得劲的感觉。和年少咋咋呼呼的中也差别很大,一时间不太习惯。

“港·口·黑·手党。”太宰的唇瓣无声地翕动了几下,仿佛在舌尖反复纠结着是否说出, 最终, 像是耗尽了所有试探的勇气般,眼帘低垂, 声音轻得如同自语, 但还是传进了中原中也的耳朵里,“你知道吗?”

中原中也脸上那抹似笑非笑的神情未变, 他闲适地交叠起双腿,钴蓝色的眼眸平静地盯着太宰, 带着某种能够洞悉一切的穿透力:“知道,我也能猜到你想问些什么。”

他顿了顿,语气平稳得像在叙述一件日常的琐事,“我确实来自其他世界。在那里,有一个搭档叫太宰治——当然, 不是这个世界的太宰——那家伙失踪了。而我,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身处这个陌生的世界。”

失踪?

这个词精准地与太宰潜意识里某个模糊的猜想重合了。

就在太宰陷入这短暂而剧烈的思考时,身旁突然传来了细微的声响。他下意识地转头,视野中瞬间被正在靠近他,且带着熟悉气息的暗色填满——是中也俯身去按他手边的开关。他们之间现在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对方身体散发的微热。

太宰的呼吸微微一滞。

灯光尚未亮起,病房内昏暗的光线勾勒着中原中也完美的侧脸轮廓,就见他纤长的睫毛低垂着,正专注地凝视着开关的位置。那专注的神情,还有近在咫尺的轮廓,无论哪里都给太宰一种梦幻般的的熟悉感,却又与上一个世界那个少年中也截然不同。

这是一种更深沉内敛,仿佛承载了更多时光与秘密的熟悉。他暂时无法更具体的形容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反而还感觉自己被某种无法言喻的冲动攫住,让他的手指违背了自己的意志,微微抬起,指尖不受控制地想要去触碰那片近在咫尺的皮肤——

咔哒。

清脆的开关声响起,白炽灯的光芒瞬间驱散了病房的昏暗,也瞬间驱散了太宰那不合时宜的恍惚。

他猛地回过神来,指尖在触及对方发丝前堪堪停住,随即以最快的速度缩回,悄然蜷缩在病号服的袖口里。灯光亮起时,中原中也似乎并未注意到他这瞬间的失态,而是继续坐回了椅子上,让太宰治的心脏悄悄放松了下来。

“那么,你”

明明在心底已经演练了千百遍的问题,但真正到了可以宣之于口的关口,喉咙却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太宰治略有些恼怒,开始想要退缩,甚至迁怒于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中原中也,怪对方来得太快了,快得打乱了他还没构筑好的心理防线,让他在毫无准备的状态下就不得不面对他。

更让太宰烦躁的是,中也那平静注视着他的眼神,眼神里没有了刚进病房时的烦躁与不耐,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包容的,仿佛能看透他所有狼狈与挣扎的淡然。

现在在看我的笑话吗?这个念头突然钻入脑海。

太宰治几乎要后悔起自己滞留在医院这么久的愚蠢决定,如果一开始就逃出去,随便去什么地方,也许就能避开这猝不及防的所谓重逢。

中原中也只是耐心地等待着太宰治的下一句话,没有任何催促,也没有一丝不耐。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目光沉静地落在太宰身上,病房顶灯的光线落在他钴蓝色的眸子里,折射出细碎的光影流转,带有某种能让人沉浸于此的吸引力。

“你为什么,”太宰纠结了很久,终于艰难地挤出声音,“会突然现在,来这里找我?”

明明有更合适的时间点。他的行踪被媒体曝光,一时半会无法解决,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在他还尚未准备好面对任何可能性的时候,啊,不对……

太宰的思绪不知为何,又开始混乱了起来。此时他脑子里所想的内容杂乱交织,混乱得如同被飓风席卷的废纸篓,暂时无法理清,仍然处于一种【宣泄】的状态。

中也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但内容却和平淡没什么关联:“啊,这个的话,仅仅只是因为想要快点见到你。”

太宰治因为他的这句话,猛地抬起头,鸢色的眼瞳也在瞬间睁大,难以置信地望向中原中也。就见对方脸上没有丝毫戏谑或玩笑的意味,只有一片坦然和认真。

……欸?

“然后,”中也仿佛没有看到太宰的震惊,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语速仍然平稳,像是在汇报一件任务,“因为不知道你究竟想知道哪些内容,所以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吧。”他调整了一下坐姿,目光扫过病房单调的墙壁,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在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某次给我那个混蛋搭档扫墓时,那家伙的鬼魂突然出现了一瞬,又消失了。当时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或者真的闹了鬼。”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弧度,“等我那晚回去休息时,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具体内容就不说了,大概就是感觉那个混蛋搭档在某个地方拼命地呼唤我然后,再醒来时,我就发现自己在这个世界了。””

啊,扫墓。

这个词瞬间打开了太宰记忆深处某个回忆,是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前的最后一场梦,内容就是梦见中原中也在给他扫墓。但当时所梦见的内容,他已经记不清了,依稀还记得当时自己所想的,大概是觉得在梦里面看见自己的梦很稀奇,也很庆幸自己能够被梦里那个中也记住,没有被其他什么同位体替代之类的。

“还有就是,”中原中也的视线重新聚焦在太宰脸上,带着审视的意味,“我的这个搭档很奇怪。他时不时会死机一下。”他脸上挂着思索的表情,似乎在努力寻找一个更贴切的词,“冒出些前言不搭后语的怪话,或者突然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眼神放空,整个人僵在那里,对外界几乎没有任何反应。虽然这家伙平时就毛病一堆,比如喜欢恶作剧,或者给人制造麻烦之类的,而且品味还差到极点——但彻底消失后,这些毛病所带来的麻烦,反而莫名让人有点怀念了。”

“对了,”中也身体微微前倾,那双锐利的蓝眼睛紧紧锁住太宰治,仿佛要穿透他的灵魂,“你知道他在哪吗?”

中原中也的声音将太宰从短暂的恍惚中拉回。

在说话的同时,中原中也的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太宰治的脸庞。他的双眼努力捕捉着对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当看到对面的人因为“死机”之类的词,尤其是最后那句直白的追问而瞳孔微缩,还露出了像是被戳中心事一般僵硬的表情时,忍不住愉悦的笑出了声。

啊……中也这家伙……

太宰治感觉脸上的肌肉几乎要失去控制,他的大脑将中原中也的每句话都转换成了更合适的语言,并与他的记忆对上号。

对方的话语像精准的箭矢,每一支都命中了他内心最隐秘的角落。那强烈的熟悉感,那只有梦中的中也才知道的细节,一切似乎都在指向那个让他日思夜想却又不敢奢望的可能性。即便中也话中的内容略有些偏差,但他知道这些偏差可能只是不同视角下的影响。

通过对方的这些话,还有带给他的熟悉感,能确认的是,他日思夜想的人可能真的就在眼前。但此时他不知道该怎么摆出合适的表情,内心的情绪混乱,现在的他与其说是喜悦,不如说迷茫来的更多。类似于【真的找到了吗,就这样相遇了吗?】之类的不真实感,出现在他的脑子里。

现在是现实吗,还是他出现了幻觉幻听?太宰治不知道,某种强烈的虚幻感笼罩着他,让他怀疑自己是否还在某个光怪陆离的梦境里,或者因为长期的压抑而产生了严重的幻觉和幻听。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世界仿佛在旋转,他有些晕乎乎,甚至觉得自己的眼睛快要变成不停旋转的蚊香圈了。

“啊,中也?”他下意识地呼唤,声音带着自己都陌生的迷茫和求证。

“嗯,我在。”中也的回答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却又让太宰更加的混乱。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啊太宰治的思维几乎宕机。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努力在混乱的记忆中搜寻可以确认对方身份的关键节点,就是那些只有他和梦中的中也才知道的,微不足道却又无法伪造的细节。他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地抛出,语速急促,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求证欲。

“17岁的第一次见面时我打碎了你几瓶红酒?”

“三瓶顶级柏图斯,你当时笑得像个偷腥的猫。”

“我们在‘羊’的基地附近打过架,最后谁赢了?”

“平手。你耍诈用计谋脱身,我拆了半条巷子。”

“有一次任务失败躲雨……”

“躲在一个废弃电话亭里,你抱怨我的帽子碍事,还试图用我的外套擦你湿透的头发,被我揍了。”

……

中原中也对每一个问题都给出了准确的答案,没有丝毫犹豫。即使某些细节因为时间久远或视角不同而略有偏差(比如某件事情里,太宰坚持自己当时是“优雅地离开”,而非“耍诈脱身”),但核心的事实和那份共同经历所独有的感觉完全吻合。

最后,来到了某个最关键的问题。以上的事情也许其他中也的同位体都会距离,但太宰可以确定,只有这个问题是独属于他和他的中也之间的。

“我有次让你猜一个问题的答案,大概内容是【如果我从不存在于你的世界,但你知道我,是为什么】,你还记得你的回答吗?”

中原中也不过思考了一瞬,就给出了回答:“我只记得一点点,不清楚我是怎么回答你的了,你说答案是梦。我当时还觉得,主观性这么强的答案,你让我来猜真的太为难我了。”

所以真的是他。

太宰治的指尖在被子下微微颤抖着。他深吸一口气,然后问出了下一个问题:“那个世界里的我,在你眼里,具体是什么样子?” 当然,他现在已经和对方确认过了身份,彼此都是对方所想见的那个人,再无偏差。

不过,虽然身份已基本确认,但他迫切的想要知道,在对方的世界线里,他的异常行为(比如所谓的死机)是如何被解读的。

中原中也停顿了下,似乎在组织语言。就见他再次交叠起双腿,双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同时皱紧眉头,就好像回忆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你简直就是一个间歇性失灵的麻烦精。大部分时候,还是那副欠揍的德行,该做任务时做任务,想惹我生气就惹我生气,配合起来…却又该死的默契。”他顿了顿,“但有时候,你会突然死机。”

“死机?”太宰的指尖轻轻敲击着身上的被子。

“就像灵魂被抽走了。”中也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身体还在动,还能呼吸和眨眼,甚至能机械地喝水进食,维持着最低限度的生命体征。但你的眼神是空的,对任何刺激都毫无反应,根本无法沟通。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时,我还以为你是不是被人敲坏了脑子,或者中了什么阴险的异能,真傻了。”

“毫无征兆?”

“毫无征兆。”中也中也斩钉截铁的说道,“前一秒还在跟我骂架,下一秒可能就呆站在原地,非常的奇怪。港·口·黑手党上下,从底层成员到森先生,都觉得你可能是得了某种极其罕见的精神疾病。我们有猜测你是不是得了精神分裂,或者失魂症之类的,医生也找了一堆,但全部都没有能力让你好起来,所以到最后就开始考虑是否为异能力作祟,但研究的结果也否认了这一点。”

当时,其他人都一致认为太宰可能生了某种罕见病,不考虑异能力的影响是因为太宰的【人间失格】的特殊性,可以消除一切异能作用。而且他们所有人,包括中原中也在内,也曾在太宰处于【痴傻】状态时用异能做过实验,结果显示【人间失格】依旧在被动运转着,像一层绝对防御,任何异能靠近他都会瞬间消散。这就彻底排除了外力异能干扰的可能,连森鸥外到最后都被迫拿起老本行,翻出他那积了厚厚一层灰的医学典籍,表示要攻克这个奇怪的病症,也许这是来自一名医生对疑难杂症的好奇心和征服欲。

太宰治安静地听着,此时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说着说着,中原中也的语气就带上了一种宿命般的无奈,“你这种发作毫无规律,这才是最要命的。想想看,执行高危任务时,搭档突然变成一具空壳?简直是自·杀邀请函。”他冷哼一声,带着点自嘲,“好在你这混蛋命不该绝,每次变成傻子时,我都在旁边。”

当然,到太宰彻底消失前,他的这种状态都没有得到解决,而且这种情况的出现也毫无规律,如果在做危险度极高的任务时出现了这种情况,只能说丧命可能性大大增强,好在每次都有中原中也守在他身边。

虽然中原中也有时候在遇到这种情况时,感觉麻烦到想把这混蛋直接扔进海里喂鱼,但最后…还是耐心的把自己这个混蛋搭档带回了据点。

只能说,太宰这家伙正常时确实是脑子比任何人都好使,手段也足够狠辣,不正常时也是真的不正常,但港·黑当时正值扩张期,,他也暂时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所以虽然森鸥外很可惜太宰得了这种病,但只要这种发病率在可承受范围内,就还能继续使用对方,未曾停歇,直到太宰治真正意义上的消失。不是往常翘班一两天去自杀或干些无聊事的小打小闹,而是彻底的不留痕迹的蒸发。

当时森鸥外考虑到太宰那不安分的自·杀癖和身体的特殊性,有在对方体内植入过微型定位器这种东西——当然,太宰治是知道的(太宰虽然不记得这一点了,但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梦里同意过,只是醒来后忘记了)——靠着这个,就算太宰自己消失去干什么杂七杂八的事情,也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就算突然变【痴傻】了,也能及时发现并带回)。可是这次不一样,就在太宰消失的第二天,他的定位信号也从地图上彻底消失了。

起初,中也并未太在意,只当是太宰又在玩什么无聊的躲猫猫之类的游戏。但当时间从几天拉长到几周、几个月,甚至逼近一年时,连森鸥外也嗅到了异常。港·口·黑·手党庞大的情报网络全力运转,搜寻着横滨乃至更远地方的每一个角落。

结果一无所获。太宰治这个人,连同他存在过的一切痕迹都消失了,就仿佛这个人从未降临过这个世界。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任何告别,没有尸体,没有仇家的炫耀,甚至没有一丝挣扎的迹象。

中原中也本来不觉得太宰治这种人能消失的无声无息,或者说他从未想过这件事情。对方就算是死亡,好像也是浓烈的。他想过无数次让对方死在这种手上,或者其他。总之,都不包括悄无声息的死去

是的,死去。毫无征兆的消失,明明前几天还在谈论做任务的事情。没有发生什么新鲜事,和以往一样的时间。

能称得上太宰治的友人的那两个家伙,也都说没有见到这个混蛋。太宰治就这样毫无征兆的消失在了所有人的生活当中。

森鸥外曾意味深长地推测,除非出现足以颠覆太宰治整个存在根基的重大变故,否则他绝不会主动离开港口黑手党。然而,在他消失前的日子里,风平浪静,没有任何能称得上是重大变故的事情发生。如果是仇杀的话,能无声无息解决“双黑”之一的太宰治,敌人早就该敲锣打鼓昭告天下了。可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有关于他的消息出现。

最终,港·口·黑·手党为太宰治立了一座衣冠冢。墓园里冰冷的石碑下,埋葬的只有他常戴的旧绷带和一件洗得发白的黑西装外套。所有与他有过交集的人,每年都会在固定的日子去那里站一会儿,包括中原中也。

“最后一次给你扫墓时,你突然出现了一瞬又消失了,我还以为是闹了鬼。不过那天晚上我睡觉后,好像梦见你在喊我,就像我最开始和你说的一样,再醒来时就到这个世界了。”他这样说着。

太宰以前说过类似【如果我死去,变成了鬼,我要日日夜夜到中也家去吓唬你】之类的话,但直到他消失,甚至在看见他鬼魂之后,中原中也就没被所谓的灵异事件吓到过。之前有时候他还会想,对方是不是找到了其他好吓唬的人,所以不再想来找他了,之类的。但一切早已不得而知,他也没有去深入探究自己这些想法的来源。

原本中也以为日子就将这样过下去时,转机突然出现了:他不过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穿越了。

“然后,”他微微前倾,带着一种宣告般的意味,“我就遇到了这个世界的太宰治。那家伙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我听得半懂不懂的理论,最后告诉我,他掌握了某种方法,可以送我回去。并且”中也的视线如有实质地落在太宰治微微低垂的头顶,“说不定还能让我见到我真正想见的那个人。”

中原中也意有所指,话语中的暗示,虽未点明,但太宰治也听出来了。他低垂着眼,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小片阴影,眼神放空,只是盯着眼前洁白的被褥,瞧着似是在发呆,但中也知道他在听。

然而,太宰并不知道的是,自己脸上那原本苍白的皮肤,此刻正被一种极淡却又异常明显的粉色悄然覆盖,从耳根开始,一路蔓延至脸颊。这抹异色,在病房冷白的灯光下,无所遁形。

中原中也的声音慢慢停了下来。他不再说话,只是用那双钴蓝色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太宰,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奇和探究,凝视着太宰治脸上那抹罕见的薄红。

病房里一时间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中原中也猜测着对方露出这样表情的原因,究竟是气恼于被看穿心思的羞愤,还是某种更深层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羞赧?

无论哪一点都让人感到神奇——

作者有话说:庆祝收藏破2000,谢谢大家支撑!所以今天算是二合一,希望喜欢哦[抱抱]

第33章

太宰治并未察觉自己脸上正悄然上演着怎样的变化, 更不知道那抹难以掩饰的淡粉已然将他内心翻涌的一角暴露给了中原中也。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中原中也的叙述里,靠着对方话中的内容,逐渐勾勒出自己在梦里的样子。

能确认的是,梦里梦外, 都是他本人。当他的意识离开梦里的那个横滨时, 那具身体也并没有被闲置, 而是进入了一种奇特的托管状态, 如同游戏角色被设定好基础行为逻辑, 能维持生存, 只是失去了灵魂。

也就是说, 梦里的那个世界也是真实存在的, 中原中也就是最好的证据。所谓的梦,也许就是他穿梭于两个真实世界的通道。

中也话语中的某些细节与他模糊的记忆存在微妙偏差,但太宰也能很轻易的就为这些差异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比如时间流逝所带来的遗忘效果, 也可能是两个世界本就存在的某些不知名差异,导致他们在不同的视角下所看见的事情有所不同。

不过, 不知怎么回事, 中也只是靠他刚才的几句话,就这么轻易地将如此重要的情报全部和盘托出。每一句话都逻辑清晰, 而且细节详实。无论是他们的相遇还是交谈,都顺利得有些诡异了。

如果这是敌人精心设计的陷阱, 以他此刻近乎不设防的状态,恐怕已经死了好几轮了。

要说从未设想过与中也重逢的场景,那绝对是谎言。在无数个思考的瞬间,也曾想过到时候可能会有一个模糊的拥抱,或者一声含混的问候, 或仅仅只是沉默的对视

但此时现实的发展完全偏离了他所有预想过的内容,而且如此直接又如此顺利,没有任何意外,很轻易就实现了这件事情。

好吧,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能发展成现在这样也算是在他意料之外。

太宰的大脑仍然在思考着。他微微抬眸,正好撞进中原中也探究的目光里。就见那双钴蓝色的眼睛,正毫不掩饰地打量着他。

中原中也看着太宰这样的模样,有一说一,虽然这家伙性格算得上恶劣,但这张脸啧,客观地说,确实称得上漂亮。

尤其是此刻这罕见的脸红模样,真的是更少见了,简直像螃蟹单脚倒立行走一样的怪异又感觉有点意思。

好奇怪,为什么这家伙会突然脸红?

他想不明白,也不会问出口。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除了所在世界的不同,还有着时间上的差异,距离上次见面好像也有很久很久了。

对中也而言,那是失去搭档后日复一日的煎熬与寻找,直到最后的放弃。而对太宰来说,梦境与现实的切换让那段分离显得短暂又跳跃。一种无形的,因时间错位而产生的陌生感将他们暂时隔绝在俩个地方。

但这种陌生感注定消失。太宰能清晰地感觉到,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熟悉感,正无声地推动着他们重新靠近。那是一种已经镌刻进灵魂的命运,他们注定不可分割,时间也难以彻底磨灭这些。

不知是谁重新起了话题,他们的交谈声复起。等两人又交换了一些零散的信息后,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们之间的交流。

中原中也接起电话,简短应答对面几句后,就面含歉意的对太宰表示自己需要先走了,没有多余的寒暄,两人心照不宣地点头道别。

门被轻轻合上,病房重归死寂,只剩下太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在空旷的房间中显得格外清晰。

窗外,远远望去,城市的灯火早已被浓稠的夜色所吞没,只余下模糊的光斑。

现在,太宰治有足够的时间去整理自己的思绪了。

他需要时间,大量的时间,来消化这足以颠覆认知的一天。

思索了一会后,他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点,给佐藤悟郎发去了确认解约时间的消息。接着,他决定好了出院时间,就在明天。

身上那些皮肉伤恢复得出乎意料地快,更重要的是,医院对他而言局限太多,是时候该离开了。

一直以来的猜测和希翼全部在这个普通的一天内完成了,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时,又回忆起这件事情,太宰只感觉还是有种不真实感。

他拿起旁边的电脑——这是他今天拜托佐藤悟郎带过来的——决定继续查一些东西。

原本是准备和佐藤悟郎谈完事情后再用电脑搜寻一些这个世界相关的内容,却因中原中也的意外造访而暂时搁置。不过现在他可以继续没有做完的事情了。

他打开了电脑,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开始进行信息的搜寻,包括但不限于新闻,社会动态,还有某些关键词的搜索。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这个世界的日常新闻,从上面的内容可以发现,这里案件发生的频率高得令人咋舌,几乎每天都有数十起谋杀抢劫等离奇案件发生。

更诡异的是网络评论区的反应,清一色的“哦,又发生了啊”“今天轮到哪条街了?”“警察效率真低”之类的评论,仿佛这不是耸人听闻的恶性事件,而是和天气预报一样稀松平常的普通事情。这种群体性的麻木本身就透着一股非比寻常的气息,但太宰治暂时无法辨别具体原因。

就算在港·黑一家独大的横滨,这种恶性案件的刊登也算不上多,间隔时间也会有数天,比起这个世界所展现的情况来说,当真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另一个新闻所展示的显著特征是侦探的盛行。新闻标题里,【名侦探毛利小五郎再破奇案!】和【沉睡的小五郎推理秀!】等字眼频繁出现。

显然,侦探成了这个社会运转中一个极其高调且被大众认可的组成部分。在太宰治的印象中,横滨也有个可以称得上是侦探的组织,好像叫作武·装侦探社,但他对此了解不多,平日里也和这个组织没什么接触,只知道一些基础内容,不过这些在目前来说并不重要。

先前从佐藤悟郎那里得到了某些人的相关资料,不过相对于来说,网上展示于常人的那一面更为广泛流传。于是太宰治开始在网站上搜索他本人的名字,还有中原中也的。

结果最先跳出来的是这个世界其他同名人的信息,诸如书写了【人间失格】的太宰治,还有其他一些作者,但这些人都奇异的和他,以及他所认识或知道的人同名。

太宰因此震惊到睁大眼睛,眼里是掩藏不住的不可置信。他顺着词条一个个点过去,那些熟悉又陌生的人名带着同样熟悉又陌生的作品,让他回忆起了存在于自己记忆中的某些人,和他们的异能名字。似乎一切都能对得上号,即便二者之间有关联的不过是两个名词。

网站页面下翻,映入眼帘的又是另一个内容:文O野犬。

封面图的人物造型让他心头莫名一跳,那鸢色的头发,缠绕的绷带,还有过于宽大的黑色外套

一种强烈到令人不安的熟悉感扑面而来,但他却一时想不起来,这具体像谁,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加速了跳动。更让他瞳孔微缩的是,在动漫的简介介绍文字里,赫然出现了他的名字,太宰治。

太宰治突然觉得有些眩晕,似乎有什么存在正在影响着他的思想,让他逐渐看不清眼前的画面,那动漫的封面似乎正在扭曲成雪花状的色块,无论里面有什么内容,最后都变成了杂色糅合在了一团。

他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同时指尖移动着鼠标,下意思将页面下滑,很快,有关于动漫的内容就消失在了屏幕上,他的眩晕感也奇异的消失了。

啊,不是错觉,太宰意识到这个动漫肯定有问题。

虽然动漫介绍那些都被隐藏在了页面之上,但此时还有播放键在太宰的视线中央。他思索了一会,指尖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微颤,他点击了播放键。

屏幕跳转,视频网站的中央瞬间跳出一个表示正在加载中的旋转圆圈,占据了半个屏幕。

此时,电脑自带的摄像头正无声地对着他的脸。

扑通、扑通、扑通。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着,像是要挣脱束缚跳出来。太宰暂时找不到原因,因为他此时并不紧张,也暂时没有其他情绪在,但他的心脏就是控制不住的加速着,不过还没有到无法承受的地步。

然而,等待似乎是徒劳的。那旋转的圆圈仿佛被定住了,视频内容始终无法加载出来。屏幕卡死在这个界面。

太宰治眼神一凛,他迅速关闭页面,然后尝试更换另一个视频网站,直接搜索文○野犬。

但这一次显然更糟,就见网站的页面瞬间扭曲,化作满屏刺眼的雪花噪点,整个电脑彻底死机,无论按什么键都毫无反应。

巨大的不对劲感瞬间席卷了太宰治,他发现这部动漫绝对藏着什么秘密,它像是一个被某种力量严密监控的禁区,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阻止他观看。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然后长按电源键强制关机,等待几秒,再重启。这次成功了,系统再次恢复正常。

他没有再搜索那部动漫,而是找到了这个世界里流量最大的公共论坛。同时登录了自己现在的账号(他通过解被【太宰治】留在备忘录的摩斯密码,知道了对方在这个世界的所有账号和密码)。

这个号的等级很高,显然【太宰治】曾在这里很活跃。

点开个人主页时,最新一条帖子赫然在目:

【有偿找人陪我看文○野犬,谁能来?报价1000000】

下面跟帖者众多,不少人热情地留言举手报名。

再往前翻,还有一条帖子:

【求问!文○野犬到底讲的什么?朋友强推但我网卡死活看不了,急死,求剧透!】

这里的跟帖同样热闹,热心的网友七嘴八舌地描述着动漫的内容:

【这个动漫讲一群有异能的人,在横滨】

【主角叫中#¥%,能力是变&%#】

【港#¥%党超帅!特别是#¥%,中#¥和!@#¥】

【剧情超棒!尤其是*&#@战争和】

每当描述触及某些核心名词或者关键情节时,文字就会瞬间被【%¥#&*@】之类的乱码所替代。就好像有某种神秘的存在,精准地抹去了所有关键信息,只留下语焉不详的只言片语。

这种系统级的针对性屏蔽,比任何警告都更清晰地表明:也许有某种【规则】在阻止太宰治知晓有关文○野犬的真相。

太宰治的大脑高速运转着,为他分析着目前遇到的事情所包含的信息。他的目光也在逐渐变得空洞,里面没有任何光芒,仿佛浓缩尽了世间黑暗。

他点开了论坛的私信界面。这个列表里躺着不少发过消息的人,但真正有过深入交流的寥寥无几。置顶的最新聊天记录显示,【太宰治】之前确实成功约到了一个人,并且双方还交换了联系方式。

他记下了那个联系方式,同时在通讯软件里搜索,最后果然搜索到了,备注名带着某种微妙感:【聪明的小学生】。

他点开聊天窗口,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所有的历史聊天记录都被彻底清除了,干净得像从未有过对话

清除得如此干净,反而更显得欲盖弥彰,就好像拿着喇叭在他面前喊【这个人绝对有问题】一样。

他的眼睛小幅度地左右转了转,手指在键盘上敲下一行字,然后发送:

【你好,我们可以再见一面吗?】

他几乎可以肯定,在这次被抹去的会面中,【太宰治】一定从这位【聪明的小学生】口中得知了某些关键信息,甚至可能触碰到了某些核心秘密。

他知道自己现在估计是按照自己同位体所留下的线索来走的,这种如同每一步都踏在别人预设好的点位上,不得不走向既定命运的感觉,让他很讨厌,但也暂时别无他法。

太宰治厌恶这种被操控、被安排的无力感,厌恶这种明知道有问题却又不得不按剧本行动的处境。然而,现实的困境仍摆在他眼前,他所知的信息严重不足,除了暂时顺着这条明显的线索查下去外,他别无选择。

只能说,真不愧是他的同位体吗,几乎每一步都被预料到了。

太宰治并不觉得那个家伙既然连手机都记得彻底格式化,聊天记录也全部清空,还会忘记清理掉论坛账号里的内容。显然,这一切都是留给他看的。

在太宰治思考间,面前的对话框很快就弹出了回复:【可以。】

十分干脆利落的回答,没有一句多余的询问,没有寒暄,也没有好奇,仿佛对方早已等候多时,就等着他这条信息的发送一般。

他们也很顺利的约好了时间,就在几天后,因为对方表示自己只有周末才有空。

“呵”

太宰治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这样顺理成章的安排,还有毫无意外的顺利一切都像是精心编排好的剧本。

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走的每一步都不过是某人手下棋子的行动轨迹。他的每一步,也都精准地踩在某个看不见的棋子位置上。

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让太宰治略有些烦躁的皱起眉头。他不知道那个【太宰治】到底想干什么,也不喜欢坐以待毙。

但此刻,他需要更多的情报,才能拼凑出那个【太宰治】想要告诉他的东西,还有这个世界里所隐藏的某些内容。

他关闭了聊天窗口,目光重新投向论坛页面。这个账号上一共只有三个帖子,前两个的内容如上所述,最后一个帖子是关于对方所做的某个长期梦的内容。

同时,太宰从账号上遗留下的其他帖子内容,逐渐拼凑出那个【太宰治】曾经的所思所想,无论是询问那个奇怪动漫的内容,还是问着关于做梦的东西,似乎都表示着对方可能遇到过和他相似的事情。

那个【太宰治】记录的有关梦的内容,大意是,他持续某个内容同样的梦,已长达数年之久,梦里总是有个看不清面容的人在呼唤他,似乎拜托他做什么事情,但他总是听不清对方所说的话。然后问坛友们是否有人遇到过和他类似的情况。

这个帖子也有无数人分享自己的相似际遇,也有人留言了解决方法,让他常记录情况。帖子的最末尾,是【太宰治】的一句:【我已找到解决办法,感谢大家的建言献策。】然后就此封贴,无论再有谁发言他也再未回复过一句。

太宰看着这里面的内容,眸光一闪,脑子里不知又想了些什么东西,让他的脸上逐渐出现一抹小小的笑容,只是眼里仍然没有出现任何光彩——

作者有话说:下夹子之后可能会隔日更,不太确定,还没想好是日更还是隔日更。日更就是3000+,隔日更可能6000-7000.

昨天一直在赶稿子,所以更新晚了,加上今天的一份一起更了[抱抱]

第34章

时间很快到了能够出院的时候。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玻璃, 在病房地板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阴影,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但并不算刺鼻。

太宰治仍然靠在床上,此时他低着头, 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点:

【中也, 我今天要出院了哦。】

消息发送成功, 但对方还没回复。

对此, 太宰治并不着急, 毕竟对方可能在忙碌, 也许在排练舞台或者参加什么活动。

他收起手机, 等准备好所有后, 就动作利落地办理完有关出院的所有手续。

院方提供的后门路线图早已被他刻在脑中,他戴上了足以遮住半张脸的口罩和压低的鸭舌帽,顺着医院后巷的阴影走向停车场的位置。

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正静静的呆在停车场的某个角落里, 是太宰事先就喊人停在那的, 方便他使用。

太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启动引擎时车子发出了低沉的嗡鸣声。他透过后视镜, 确认无人尾随后, 就驱车上了道路。

网络上关于【明星太宰治】的一切痕迹都已被他处理干净。而且出院前,他高价聘请的安保团队也已将周围数公里范围内仔细筛过几遍, 确保没有疯狂的粉丝或心怀叵测的狗仔蹲人。

不过,这世上总有人乐于在规则的边缘踩线, 甚至铤而走险。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太宰还是把自己给简单伪装了一下。

他开着这辆黑色轿车,逐渐汇入东京大路上的车流,按照导航又拐上了能够前往【太宰治】的公寓位置的路(公寓的钥匙佐藤悟郎之前给过)。

途径一个大型连锁超市时,突然就回忆起了一些关于蟹肉罐头的美妙味道。

那些密封在金属罐里的的蟹肉丝, 被他从罐头里挖出来送入嘴中时的口感,忽然从记忆深处作用到了现在的舌头上。他也想起来,自己似乎很久没有吃过蟹肉罐头了,此时的脑子正被需要用蟹肉罐头塞满口腔的欲·望所挟持,于是他将方向盘一转,就往超市开去。

其实他更想吃的是螃蟹,但如果是自己购买,新鲜螃蟹的处理太过繁琐,寻找合口味的餐馆也并非一时半会能完成,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了美味的蟹肉罐头。

他靠边停车,再次确认帽檐和口罩的位置不变后,就推门下了车,然后前往超市。

此时正是下午四点,超市内人影稀疏。离他最近的收银员背对着入口,正站在收银台处整理着货架上的东西,就算听见了有人进门的铃声也没有给对方分出一个多余的视线,只是专心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太宰现在并不赶时间,所以他推着购物车,在货架间缓慢穿行着,目标明确地扫荡了各种口味的蟹肉罐头,又顺手拿了些速食产品和几包薯片。

当他目光扫过调味品区时,包装上标着地狱辣的辣酱突然闯入了他的视线,一个念头从他的脑子里冒了出来:要不要试试把蟹肉罐头和这个新发现的地狱级辣椒酱混合呢?也许会发生一些非常奇妙的反应。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又踱步走进调味品区,从货架上拿下了各种名字古怪的调味料,放入购物车中。

结账时,店员因为无意间一抬眼,就发现眼前这个顾客居然遮得如此严实,帽子几乎把一半的头发都遮住,口罩也挡住了大半边脸,瞧着着实奇怪,让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结果最后一眼刚好和太宰治对视上了。

当她看见那双鸢色的眼睛,明显愣了一下。

那双鸢色的眼睛实在是太有辨识度了。

震惊和难以置信瞬间在她脸上反复出现,她的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大,下意识喊着:“太宰”

太宰治的瞳孔因为她突然的反应而微不可察地一缩,对方显然是认出他来了,但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遮得如此严实,却因为对视暴露了身份。

不过此时,他的身体比思维更快一步做出了反应,只见他的眼睛倏然弯起一个含笑的弧度。同时,他竖起修长的食指,轻轻抵在口罩上覆盖着唇瓣的位置,对着收银员小姐做出一个无声而清晰的【嘘】的动作。

收银员小姐瞬间像被按下了静音键,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强行止住声音。她的脸颊因激动而涨红,对着太宰治拼命地点头,眼神里写满了【绝对保密】的坚定。

一场小小的危机算是有惊无险地化解了,太宰治悄悄叹口气。等成功结账后,他提着购物袋快步回到车上,驶离超市。

刚才发生的小意外让他意识到【太宰治】在这个世界的知名度估计不算低,目前还不是能够随意抛头露面的时候,所以他决定要快点赶回公寓了。

在导航和佐藤提供的照片参照物的双重指引下,他成功找到了那栋几乎位于城市边缘的公寓楼,这样偏僻的地理位置让他很满意,因为代表着他不会轻易被打扰。

他拿好了购买的东西走上楼去,在第三层的平台停下脚步,然后顺着拐角转弯,数着门牌上的数字,最后找到了房门,将钥匙插入锁孔,扭动。

随着轻微的咔哒声,门开了。

一股混合着淡淡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显然这里处于无人居住的状态,已经持续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这个公寓的户型不算大,但住一个人绰绰有余。里面的环境与其说是简约,不如说算得上是简陋了,空荡得像个样板间,只有最基本的床和沙发等家具,既没有任何装饰,又没有生活痕迹,也没有多余的杂物堆砌在角落。

太宰将购物袋放在光洁如新的厨房台面上,然后就开始绕着这个小房子的内部结构,搜寻着那个【太宰治】是否有留下什么东西在这里。

他拉开了每一个抽屉,也检查了每一个角落,甚至掀开了马桶水箱的盖子,但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这个公寓里意料之中的空无一物,只有冰箱门上,有张用磁铁吸着的便签纸异常醒目,一抬头就能看见纸上被人用潦草的线条画着一只吐着舌头,还用着一脸挑衅表情的小狗,显然就是那个【太宰治】故意而为之的作品。

太宰治的眼神瞬间失去了所有光泽,他带着一种无语的情绪,毫不犹豫地撕下了那张纸,修长的手指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道,将它撕成碎片,然后扔进了垃圾桶。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拿起来一看,是中原中也发来的信息:

【好,我刚刚结束排练,才看见。】

简洁利落,带着中原中也特有的直白,没有多余的对他的问候或询问。

太宰盯着这行字看了半响,等确定是真的没其他消息后,他的指尖在回复框上悬停片刻,最终还是选择按灭了屏幕。

他现在暂时没心情试验那个被他暂时命名为【地狱辣蟹肉酱】的奇妙小食物了,而是准备简单吃了晚餐后,就要躺在床上cos尸体。

他从购物袋里拿出几个蟹肉罐头后,就将几个不同口味的罐头在桌面上排成一列,像举行某种仪式般,逐一拉开拉环,金属撕裂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然后,他慢条斯理地用塑料小勺挖出粉白的蟹肉,咀嚼时,熟悉的味道在舌尖蔓延,牵扯出一些微不足道的回忆,让他感觉时间似乎回到了过去的某个他正同样享受蟹肉罐头的日子里——当然,事实相反,几乎所有事物都在前进,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

一个个可爱的小罐头被他整齐排列着,然后又一个接着一个的被他打开吃掉,只留下了空空的罐体。

等吃完了最后一个罐头后,太宰满足地叹了口气。他把剩下的罐头整齐地码放在壁柜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其他食物则被随意塞进了冰箱。

此时,窗外的天色渐渐染上灰蓝,房间内没有开灯,光线也随着太阳的远去而暗淡下来。

太宰不准备开灯,他靠着优秀的夜视能力,摸索着回到了卧室,将自己重重摔进那张整洁床铺上,就准备入眠了。

疲惫感随着身体倒在了柔软的床上,也如潮水般涌来,让他想要立即陷入睡眠。

今天,距离与那个【聪明的小学生】的周末会面,大概还有两天。

如果现在睡觉的话,还会梦见中也吗?

不过既然他们已经在现实中见过面了,也许就失去了再在梦里相遇的机会了

或者,要是再梦见的话,可能也不再是本人了,而是某种思念造成的影像

太宰的脸埋在被子里,他放任自己沉浸在乱七八糟的思绪里,意识就这样渐渐陷入黑暗…

等他再次醒来时,窗外的天空已能看见黎明前最深的靛蓝。

太宰治睁开了眼睛,眼里只不过迷茫一瞬,很快就恢复了清醒。

他抓过床头的手机,时间显示凌晨五点,很早。邮箱里正躺着几条新信息,除了佐藤悟郎的工作邮件外,剩下的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垃圾信息。

中也没有给他发消息。

这个发现让太宰治的心情下降了一点点。

佐藤悟郎通过邮件提醒他,今天记得来公司签解约合同,一切都已经处理好了,只要他签字就可以。

太宰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动着,他面无表情地给佐藤回了一条简短的消息,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等他洗漱完毕后,就从角落堆砌的罐头山里拿了一个蟹肉罐头充当早餐。

在吃完美味罐头后,某种莫名的满足感让他的心情指数成功回升了一点。他再次拿起手机,指尖在按键上跳跃着,对名为【中原中也】的收信人又发出了一条短信:

【中也,我对东京不太熟悉,如果你今天有空的话,可以带我到附近逛逛吗?】

这一次,回复来的快得出奇:

【好的,那下午三点的时候,我们在xxx地铁站A出口附近见面,可以吗?】

太宰治的脸上浮现了一个小小的笑容,他手指戳着键盘,回复道:【可以的,那就这个点见面吧。】

今日份的骚扰中也计划达成?

接下来,他要先做一些小事情来打发时间了。

他打开了电脑,熟练地登录那个高等级的论坛账号。

这个世界没有异能的存在,这一点还是上次和中也交流情报时,中也告诉他的。而在这个世界里,能称得上活跃的,除了罪犯就是侦探了。这里的民众似乎犯罪率很高,侦探协助警官判案,并受到一定的尊敬和崇拜,就像那个毛利小五郎。

而目前,在网络上已经搜不到他的名字了(是他对公司的要求,也有他自己动用某些技术所导致的结果),即无法搜到任何关于【明星太宰治】的词条内容,演过的唯一一部剧也被下架了。

网络上针对此现象,对他本人的消息众说纷坛,一些阴谋论者坚持他得罪了不可言说的势力而被人间蒸发,而那些悲观者则认定他早已在之前的刺杀中身亡,所谓的复活新闻不过是经纪公司联合记者炒作的闹剧,甚至有人脑补出庞大的幕后黑手集团在操控一切,让他在全网络消失,只是为了掩饰他可能知道的某些秘辛。

任谁都不会想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那个“被消失”的对象本人。连他曾经的经纪公司发布的和平解约公告,表示太宰已主动和他们解约,从此没有任何关系云云,也被解读成资本无情的切割,徒惹一身骂名。

太宰浏览着这些言论,眼神淡漠,内心没有丝毫波动,只是靠着这些网络评论预估着自己还需要多久才能淡出大众视线。

时间就在他查找资料时悄然流逝,等快到与佐藤约定的时间时,太宰就起身准备出门。

他拿起口罩戴上,目光扫过衣帽架上的帽子时,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中原中也的样子,因为对方总是对各种帽子表现出情有独钟的模样,在之前的梦里面,如果在路上行走时,对方发现商店展示柜里有合心意的帽子,基本上都会当场买下。

他还隐约记得,有次他梦见,他们应该是去什么地方做任务,短短的十几分钟路程,中原中也的身边就已经用重力飘着七八个款式不一的帽子了。

虽然这对他来说只是个梦,但估计也在另一个世界里真实发生了。

上次见面时对方没戴帽子,大概是因为工作场合的限制。随着这些想法的出现,他突然又冒出了一个微小的赌注念头,就是猜测下午见面时中也会不会戴帽子。

他的直觉告诉他:会戴。

抱着这种想法,他下楼。这栋公寓楼算得上是安静,邻里之间隔得位置不小,所以彼此也很难碰面。

虽然现在已经不算晚了,但等太宰治进到了车里,也没见到一个人在路上走。毕竟这里算得上是偏僻,可能周围的居民大多都是上班族和学生族,此时还不到他们出现的时间。

太宰驱车前往经纪公司总部,解约过程异常顺利,佐藤悟郎效率极高,虽然违约金数额不菲,但对账户余额丰厚的太宰而言,不过是一堆数字游戏。

在签下名字的那一刻,他与明星身份的最后一丝联系也彻底斩断。

这次他只戴了普通的灰色口罩,鸭舌帽则被他留在了衣帽架上。当他走出公司大楼时,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让他下意识眯了眯眼睛。

距离和中也约定的时间只剩下大概一个多小时了,不过现在赶过去的话,也算是刚刚好,计划都在顺利进行着。

他驱车前往约好的目的地,在地铁站附近找了个露天咖啡馆,点了一杯黑咖啡,然后选了个视野绝佳的位置坐下,以此来等待中原中也的到来。

此时,太宰正姿态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目光看似放空,实则随时都在注意着周围可能是中原中也的每一个身影。

同时,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着,思考这几天所接收到的信息,比如论坛上那些被屏蔽的关键词,还有那个【聪明的小学生】,还有中原中也。

这个时候,距离他们约定好的时间,还剩下半个小时。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他的视野。就算脸和头发都被挡得严严实实,太宰也立即靠对方独特的步伐和身形,还有给他的熟悉感觉认出了对方——是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正从地铁站出口快步走出,他的目光正迅速扫视着周围,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太宰现在所在的位置,算不上显眼,但也能通过玻璃窗看见他露出的半边脸和身体。所以很快,中原中也就锁定了太宰的位置,径直的朝他所在的方向快步走来。

太宰没有变换位置,只是微微抬起头,透过玻璃看着中原中也逆着人流,从远处直奔至这家咖啡店,最后来到了自己面前,没有丝毫犹豫。

“太宰。”中原中也的声音带着一丝运动后的微喘,他同样戴着口罩,穿着一件清爽的淡蓝色衬衫,裤子也是普通的牛仔裤款式,“我本来想提前在这里等一会你,没想到一下车就看见你了,因为距离很近,所以就没有给你发信息。”

太太宰治口罩下露出了一个笑容,不包含任何含义,只是单纯带着愉悦的笑容,可惜中原中也看不见。

就见他那双露出的鸢色眼眸也弯成了愉悦的月牙状,瞳孔里清晰地倒映着中也的身影:“没事哦中也,因为猜到你可能会提前来,我就找了最可能第一时间看见你的位置等你啦。”

中原中也明显愣了一下,眉头下意识地挑起,显然太宰的回答在他意料之外。

就见他点了点头,低声嘟囔了一句:“你这家伙。”但再没下一句话了,似乎只是单纯无意义的一句呢喃自语,但也很清晰的飘进了太宰的耳朵里。

太宰治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胸腔微微震动,只觉得眼前这一幕莫名格外有趣。

“那接下来,你想去哪吗?”中原中也问道,似乎已经默认了向导的角色。

他并没有问询太宰笑声的含义,就像太宰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可能也会提前来一样,在到地方时就开始左顾右盼。

“不知道欸,”太宰站起身,动作自然得如同演练过无数次,“全靠中也了哦,就拜托你想想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我们一起去看看。” 他刻意加重了“我们”两个字。

“好。”中也干脆地应下,目光透过咖啡店的玻璃幕墙,在可视的四周范围内扫视了一圈,似乎在规划路线。

最后,他拉起太宰,然后迈开脚步,往店门口走去:“那跟我走这边吧。”不过,等太宰治彻底站起身后,他就松开了手。

太宰治立刻跟上,步伐轻松地走在中也身侧,保持着半个身位的距离,目光却像是无意般扫过中原中也的头顶——那里正带着一顶黑白相间的鸭舌帽。

赌注结果:成功。

太宰治的嘴角在口罩下无声地弯了弯,这种微妙的愉悦感很快又被一种更强烈的,看着中也认真思考带路模样的兴致所取代——

作者有话说:憔悴补上了昨天的更新,这张有章节大纲,其实情节才写了一半,还有一半暂时写不完了就决定分为两章,今天下午可能还会有一章更新,谢谢大家的支持喔[抱抱]

码字的时候总感觉有些描写的画面曾经梦到过[抱抱]好像梦见自己在书写某个人的人生,那人的人生随着文字展开而变化成了各种光怪陆离的画面出现在了梦中的我眼前,这种。而且第一次写书写到十万字,感觉太不容易和神奇了,下午的另一章也算是作为庆祝吧[撒花]

n编:润色了一下章节,同时改了下错字

第35章

东京午后的阳光带着几分慵懒, 斜斜地洒在街道上。中原中也停下脚步,目光扫过街角一块色彩斑斓的广告牌,上面正标注着某家游乐场新开业的消息。

“喂,太宰。”他侧过头, 看向身边那个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 仿佛对一切都兴致缺缺的男人, “附近好像有家新开的游乐场。等下去那里看看?”他顿了顿, 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你之前去过这种地方吗?”

他对这里其实也不算很熟悉, 只因为工作来过两三次, 不过繁华的商业区布局大同小异, 凭借着记忆中的路标和店铺,总能找到方向。会选择这里见面,也不过是图个方便, 因为距离近, 选择也多。

太宰治鸢色的眼眸微转,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随即唇角勾起一抹惯常的捉摸不透的笑意:“没有哦, 中也~”

他拖长了尾音,带着点戏谑, “有印象的几次,都是和你一起出任务时去过的呢, 中也难道忘了吗?”那笑意并未深入眼底,反而在瞳孔深处沉淀下些许阴翳。游乐场,在他脑中激起的回忆,并非孩童的欢笑,而是硝烟和任务目标惊恐扭曲的脸。

中原中也沉默地摇头。他当然没忘。这样问, 不过是想知道,在彼此分开的这些年里,太宰是否曾有过哪怕一次,像普通人一样踏入那种地方,不为杀戮,只为片刻的欢愉。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贫瘠的童年与充斥暴力的青年时代,游乐场于他,也不过是任务地图上的一个坐标。那些为数不多的模糊的彩色回忆里,总有一个缠着绷带,而且笑容欠揍的身影,背景音也总是爆炸的轰鸣而非旋转木马的音乐。像今天这样,两人单纯地只是为了玩乐而走向游乐场,实属破天荒头一遭。

两个成年人,在这样陌生的都市里,能勾起些微兴趣又未曾踏足的地方,似乎也只有这充满童趣的所在了。至少,它可能是这附近最近的。

他们顺着路标前行,没走多远,那座新建的游乐场轮廓便清晰起来。然而,想象中的欢快音乐和喧闹人声并未传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不安的寂静和刺眼的警戒线。

几辆警车停在入口处,蓝红警灯无声旋转,昭示着这里发生了某些不同寻常的事情。那些警察正神色严峻地阻拦着试图靠近游乐场入口的人群,隐约可见园内被迫滞留的游客脸上写满惊惶与困惑。

太宰治停下脚步,脸上的散漫收敛了几分,他看着警戒线的方向,轻轻“啊”了一声,语气带着一种近乎事不关己的洞悉:“看来这对别人来说,又是不幸的一天呢,中也。东京的案件密度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幸好我们没有更早一步来这里,不然此刻被困在里面的倒霉蛋名单上,大概就要再添上两个熟悉的名字了。”

中原中也无声地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不远处混乱的情况,算是认可了搭档的判断。这本该是稀松平常的默契,但太宰治的心却似乎轻微的皱缩了一下。

不对劲。

自从上次重逢后,中原中也对他的态度就愈加冷淡了起来。那份久别重逢该有的恼怒或者讥讽,或者其他情绪,都淡得几乎捕捉不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刻意的疏离和平静。就像现在,他只是对自己的话点头,连一句“是啊,真够晦气”都吝啬给予。

太宰治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不快,脸上依旧维持着无懈可击的轻松表情,仿佛刚才某些阴暗的小念头从未出现过。他不再多言,只是安静地跟在中也身侧,两人沿着人行道漫无目的地走着,沉默在他们之间弥漫开来,只有脚步声回响,陌生得像刚认识一样。

这种氛围让太宰感到窒息。他不喜欢,非常不喜欢。中也不该是这样的。即使隔了漫长的时间,即便各自都经历了许多事情,但中也面对他时,那原本蓬勃的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生命力都去了哪里?

他得不到答案,中也估计也不会告诉他正确答案的内容。

好吧太宰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

也许是因为时间,这该死的无法逾越的时间。

中原中也从未跟太宰提及他究竟在这个世界停留了多久,太宰自己也没有追问过。但是光靠对方在网络上的活跃程度以及知名度来看,这样停留的时间也绝不会短暂。也许,就是这样的意外所造成的影响,让中原中也暂时还无法习惯他的存在。

所以太宰最终选择了和中也一样的沉默。既然中也选择了用这种疏离的姿态对他,那么他也要配合着扮演下去。至少,现在如此。

游乐场计划被迫泡汤,两人只能另寻去处。在路过一个装饰得花里胡哨的冰淇淋车时,太宰治的目光顺利的被吸引了过去。就见几个孩子正围在车前,舔着手中五颜六色的甜筒,脸上是纯粹到耀眼的快乐表情。

忽然,某种莫名其妙的冲动让太宰产生了想要去购买甜筒的想法。

“中也~”他伸出手,一把拉住了正要目不斜视继续前进的中原中也,指着那辆冰淇淋车,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期待,“你想吃个冰淇淋吗?”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怔了一下。

如果是十六岁的中原中也,大概会立刻甩开他的手,一脸不耐地喊着“白痴吗你,想吃自己去买,别想我付钱”之类的话,眼神里或许还会藏着点被勾起的好奇。

但眼前的是二十二岁的中原中也,他只是停下脚步,偏头看了看太宰,又看了看冰淇淋车。鸭舌帽的帽檐遮住了他的部分眼神,但那份了然的表情随着他的抬头,也清晰的展露于人前。他知道是太宰自己想吃了。

“无所谓。”中也的声音很平淡,几乎听不出情绪,“你想吃的话,买就是了。”

于是两人折返,站在了冰淇淋车前。中原中也示意太宰挑选口味,太宰毫不犹豫地要了两个香草味的。中也依旧没什么表示,只是默默付了钱。

等接过那两份冰凉甜腻的甜筒后,他们默契地避开排队的人群,走到几步开外相对安静的角落。太宰治这才拉下口罩,迫不及待地舔了一口。冰凉的感觉直冲脑门,甜味在舌尖化开。

然后,出乎中也意料地,太宰将另一支完好的冰淇淋递到了他面前,脸上是纯粹得有些晃眼的笑容,显然是示意他和他一起吃。

中原中也明显愣住了。他确实想过太宰可能会贪心地吃掉两个,却没想到另一个是为自己准备的,香草的气息混合着太宰治手腕上独有的某种气味飘入鼻端,但他不确定后者是否为他的错觉。

沉默了两秒,中原中也终究还是接了过来。他没有立刻动作,目光在太宰那张带着真切笑意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仿佛在确认什么。最终,他也拉下了自己的口罩,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意味,低头咬了一口。

冰冷的触感瞬间进入口腔,紧接着是浓烈的甜。不算讨厌的味道,但也说不上多喜欢所以他小口小口又不失速度的吃着,很快注意力就全部放在了这个甜筒上。

太宰治很快就吃完了自己手上的甜筒,然后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中也。

当中也吃到后面时,眉头都不自觉地舒展了,甚至眼睛微微眯起,泄露出了一点被甜食取悦的放松。太宰脸上的笑容也加深了一点。

他们并未在街头逗留太久,为了避免不可控的麻烦事。敏锐如双黑,很快就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变得密集而具有目的性,一些人蠢蠢欲动,似乎下一秒就要上前搭讪或拍照。

“走吧。”中原中也简洁地开口,率先转身。太宰自然跟上。

这次只有太宰开了车来,而中原中也是打车赴约的。于是,在到达停车场后,太宰治主动拉开了自己那辆轿车的车门:“上车吧,中也。送你回去。”理由充分,难以拒绝。

中原中也本以为一天就将这样普通过去,他们在简单的会面后,待时间一到便会分道扬镳。然而,事情的发展轨迹往往会偏离预定的航道。

当车子停在中也的公寓楼下时,太宰治无比自然地跟着中也一起下车,并尾随他走向电梯一起上楼,中也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家伙怎么也理所当然地跟着他到了他家门口。

此时,中原中也站在自己公寓门前,手指按在指纹锁上,动作有些迟滞。冰激凌的甜腻感似乎还残留在舌尖,混合着某种更复杂的情绪。

是那份香草冰淇淋里掺了酒精吗?还是…太宰治刚才在楼下那个带着点无辜又隐含期待的笑容过于具有蛊惑性?

他还清晰地记得对方是怎么轻描淡写地说着“中也家看起来就很舒服的样子,不请我进去坐坐吗?外面好热啊~”之类的话,然后自己就鬼使神差地……默许了。

门锁随着密码正确而发出了咔哒一声轻响,中原中也推开了门,率先入内。

此时,又是一个黄昏。光线透过客厅宽大的落地窗入屋,在范围内能包裹的家具上留下了被遮挡物切割过的光影,空气中似乎也漂浮着微尘的金粒。

太宰治跟在中也后面踏入玄关,他的目光迅速而隐蔽地打量着这个空间。这里与他自己那个样板房般的公寓截然不同,到处都充满了中原中也的痕迹。

这里的地板是温暖的原木色调,靠墙还摆着舒适的布艺沙发,墙角的唱片架上也堆满了黑胶唱片。到处都是温馨且充满人气的家具布置,而且温馨到看久了总会有种,可能会有小猫小狗从角落里冒出来的错觉,显然不是临时住所,而是中也常住的地方,是属于中原中也的私人领域。

中也咂了下嘴,他随手将钥匙丢在玄关柜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打破了屋内的静谧。他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指针指向晚饭时间,“该吃饭了。”他习惯性地朝厨房走去,准备自己动手。

“等等!”太宰治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轻快,他几步上前,挡在了中也和厨房之间,脸上还绽开了一个无比灿烂,却瞬间让中原中也瞬间警铃大作的笑容。

“这种小事怎么能劳烦中也亲自动手呢?今天承蒙款待,就让我来为中也献上一顿美味绝伦的晚餐作为回报吧。”他用着夸张而上扬的语调说道。

中原中也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太宰,眉头紧锁。他的记忆深处随着太宰治的话音刚落,立刻翻涌起无数相关的回忆,比如烧穿的锅底,还有冒黑烟……这家伙在厨房的破坏力堪比他的异能力【人间失格】,能消除一切普通食物的正常味道与特性,并将它们扭曲成一堆失去食用意义的不明毒物。

但……对方的眼神过于明亮,里面甚至带着点罕见的恳求意味,让中也那句斩钉截铁的“不行”在喉咙里滚了滚,最终变成了带着浓浓怀疑的妥协性话语:“……你确定?”

“当然!”太宰信心满满地系上了中也递过来的围裙后(中原中也悄悄表示,那围裙在他身上显得有点滑稽,因为对于太宰治的体型来说,它实在是太小了),就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了厨房。

时间在锅碗瓢盆偶尔的碰撞声和太宰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声中流逝。大约二十分钟后,厨房的门被推开。太宰治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盘子,带着一脸期待被夸奖的表情走了出来。

中原中也抬眼望去,瞳孔猛地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