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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美人与愚人船 乔其紗 26086 字 4个月前

他今天想早点睡,但太久没有了,睡前还是想。

“看你表现。”

她打定主意要出去看他,如果他生气了,想都别想。

……

送走沈青石后,她实在是很累地坐回床边,长叹口气。

跟他在一起真的好累啊。

一年多前就是了,那时他还很温柔呢。但是每次他能神采奕奕去上班,她余下的所有时间都要用来休息了,养精蓄锐等他下回——她可没有他那么好的基因,睡不够八小时就困极。

在车上洗过澡也不用再洗,换了身睡衣躺下。

换得时候,她简直都不看自己。

身上全是各种红痕,吻痕,咬痕。

这么想想。他也挺不容易的。

过去应该也忍得很难受吧?

在他们最纯爱的时候,他那么温柔,就算变态也是个温柔的变态,锁着她也都慢慢的,发疯也会注意点她的脸色。知道她最在乎皮肤,他什么都不敢,除了她允许的掐,重揉都是带了分寸的。

后来搞纯恨,他是不碰她的,没有爱/抚这回事,就是发泄。

他应该是憋了很久了,早就想这么做。在她身上每一处,都留下他的痕迹。

痕迹加涂抹。啧。真变态。

想到他衣冠楚楚离开的样子,头愈发疼得厉害。

这一觉,睡到了十点半,她被闹钟吵醒,只睡了两个多小时,但清爽了不少。

赶紧下床换衣服——还是不适,不过转好一些。

刚才来时在车窗外就注意到了,附近就有一家很热闹的菜市场。

她想去看看他工作的样子,更想知道这种偏远疑难会诊是什么意思,也想知道他天天研究的ips细胞到底什么玩意。

他哥不是说她从来都没有了解过他吗。

如果真的步入婚姻,她觉得这些应该是了解的。

而且最主要的是,她感受到了他极隐晦压抑的爱意——虽然只有一丝丝,她也还很模糊、迷惑。

所以,想要补齐。

手指搭在房间门锁上,还是犹豫了片刻,推门出去。

嘁,也没有什么人拦嘛!

【作者有话说】

初枳夏:溜了溜了。[加油][加油][加油]有人给我助力让我跑得更远吗?[让我康康]

沈青石:[化了]

(我感觉这个表情好适合青石啊!有一种疯疯的颠颠的感觉,还歪着头?)

谢谢评论和营养液,谢谢收藏,谢谢撒花!

今天是六月最后一天,抽个红包!

46

第46章

◎老公真厉害。◎

冬末,这里比南城温度低得多,西北的风都带点肃杀之意,她不由缩了缩脖颈,抱紧手臂。

这是她这小半月来,第一次独立出去。

就算坐飞机、去火车站、换乘,看了很多野外风景,可她身边永远都有沈青石。

他永远不会离开她超过十米——也可能五米?三米?

而他不在的话,她就是在沈家的东翼塔楼,或者宾馆酒店的房间里。唯独那一回和丹颜姐,他也在窗上看着她们。

久违的自由气息!

菜市场很热闹,比她想象中还热闹,她先前也没怎么来过类似地方,尹雪绫也不是个会做饭的人,顶多带她去抽抽雪茄,不会带她买菜。

她算着时间,再不会做饭,也大概知道炖汤至少需要一个多小时。

也就是说她必须十一点前买完,借酒店厨房或菜市场的火,炖好。医院很近,一条街就是,应该够给他午饭点送去。不过,她还是想提前一些的,这样在送饭前,可以看看他工作的样子。

初枳夏逛来逛去,最后选定一家鸽子汤铺,她从不喝这类,但隐约记得一年多前,周皓荧常订来送给周姨。

想起他们,初枳夏心头不由一沉。

她没有忘记的,也很是挂心,只是上次问了丹颜姐被怼回去,这段日子又接触不到旁的人,也没法去问。

她总不能打电话问尹雪绫吧,母亲已经够担心她了,再加一个周皓荧。别再记恨上沈青石,那只会更糟。

不过,她觉得母亲可能不会恨沈青石,但事态会麻烦。

而且,周皓荧怎么说也没有毕业,学籍也都在。沈青石就算再疯,也不至于真做出太可怕的事吧。

大概率,就是想个法子,回不来就是?

只是联系不上,也不知是国外换号了?反正也挺焦虑。

年前,她问过宋桦教授,导师人脉广。但过年,导师和师母在国外度假,始终没有回音。

当务之急,还是先哄好沈青石吧——哄好他,他平静了,大家也都好过了。她也可以旁敲侧击找个机会问他试试。

这么想着,初枳夏在摊位前仔细挑了一只肥美饱满的鸽子,让店家直接给她处理好,拎上肉和其他零碎回到酒店。

这里有个员工内部的小厨房,有明火,她出来时已商量好,租下一中午,还让他们帮她借了只隔壁店铺的大砂锅,一个人对着手机视频慢慢做。

真是跟沈青石久了,她的学习能力也呈指数级增长。每一步都很完美,慢炖四十多分钟后,最后加上银耳、枸杞、红枣等出锅。

盛到菜市场隔壁超市买来的保温饭盒里,她盯着黄澄澄汤汁,相当满意。

又美味又营养,就是有点……嗯,怎么说呢。可能有点像坐月子吧?

但她买的时候也没想那么多,就觉得应是补气养身的。他不是干出一夜暴击嘛,应该也……补肾之类的吧?

也不懂这些,初枳夏小心翼翼旋转上盖子,想着大不了以后再考个营养师证好了。

照顾好他。

忙来忙去还是累,腰更酸,双腿也绵软无力,她不想走路,叫了辆车,直接到医院门口。

*

人民医院比南城的还要古朴素净,也非常老旧,刷着灰绿的墙。但毕竟也是三甲公立医院,设施齐全,她加快步伐走到口腔门诊。

正踌躇该怎么进去,直接进还是挂个号,要不顺便复查下牙齿之类?突然有人叫住了她——“嫂子?”。

听见这个称呼,初枳夏回过头,看见是一个非常熟悉的人,忙道:“李医生。”

客观说,这个李大程跟他俩挺有缘的,第一次去A院,初枳夏还以为他叫沈青石。

且,跟他一起进去,她觉得,应该比跟他那两个研究生一块好。

这位李博士是他的师弟,但年龄不轻,估摸是已婚人士。

“嫂子怎么过来了?”李大程也算知道点内情的,看她来非常高兴,瞧瞧时间热情道:“正好,师哥估计也快忙完了,一会儿一起去食堂吃饭去?嫂子还给加餐啦?”

他一口一个“嫂子”叫得她怪怪的,还不如“师母”好听,初枳夏心里这么想着,笑道:“也没什么,就是看附近有个菜市场,做了个鸽子汤。他这几天舟车劳顿,想着补一补。”

“是,师哥当时——”他顿了下,也不知该不该说,打了个哈哈,“反正病挺重的,不过师哥身体真好,精力也好,现在跟没事人似的。”

“病挺重?”她一直说他病是指心理上的,只知他瘦了很多,还不知道他是真的病了?身体层面上?

李大程笑笑,也不便多说,这种事让他们夫妻俩自己掰扯去吧,别再扯到他了,他可得罪不起。

“估计还得一会儿,今天挺复杂的,嫂子是在外面等还是?”

“我能进去看看他吗?就一眼,一眼就可以。我肯定不会打扰你们工作。”她把保温饭盒挂在手腕上,双手合十,请求道。

李大程想了想说:“可以。但不要进去,就在玻璃那里看看就好。”

“嫂子也……别出声,也别太久了。”

想想也没什么,都有记者来拍照登报宣传呢。

“嗯,谢谢您。”

初枳夏好感激,先把保温盒放到护士站,理了理衣服,跟着他进去。

“别出声。”李大程再次提醒道。

初枳夏有点奇怪,也皱了皱眉,她也不是个很吵的人啊?怎会打扰别人工作?

一路往里,顺着走廊拐了个弯,人民医院确实该翻修了,灯很暗,只有一盏小白灯,外面起了风,显得走廊阴沉、冷清。

这个科室,今日主要就是针对疑难病例,普通的在另外一头。

她走到玻璃门前,顺着往里看了一眼,陡然退了两步,捂住了唇。

还好。

还好!

还好李大程提醒了一句。

“疑难嘛,情况比较特殊。不过师哥很厉害,做个手术就可以了,就是困扰了这么久,大姐也挺不容易的。”李大程把她拉到了一侧,低声道。

“你还行,今天来拍照的记者,都给吓了一跳。”

初枳夏放下了手,也不知该怎么说,往旁边侧了侧,透过玻璃,皱眉忧心打量内里。

科室内,一个女人侧对她而坐。

女人打扮十分朴素,看上去像是山区里的人,风尘仆仆赶来,雨靴上还有点泥斑沙尘,穿着一件洗得看不出颜色的厚实羽绒服。年纪乍一看约莫有六十上下,脸上沟壑丛生,也可能是多年疾病困扰,非常凄苦苍老之状。

但细看下去,以初枳夏的阅人水平,实际年纪可能也就四十多岁左右。可能还要再轻一点。

她眉目依稀清秀,额头也宽宽的,看上去应是有福之人,但左半边脸却极度不对称,尤其是腮帮和下颌位置,不对称像两个图层,整个都歪斜高高鼓起,所以显得很怪异,像两张脸拼在一起。

想必也很痛苦,嘴唇上全是疮。

初枳夏看得心抽抽的,也颇不是滋味,只想把刚才的鸽子汤给她。但又担心她会不会喝起来也痛苦?

她也立刻别开了眼睛,觉得再看下去是种不尊重,换了个角度,望向女人正对着的沈青石。

心里不禁有些安慰。

他——很温柔。

他还穿着那身白衣服,高高瘦瘦的,弯下腰轻托起女人下颌检查,眼神很沉静,另一手拿着片子在看。因为疑难病例,还侧头轻声和其他组同事低语。又怕大姐担心,时不时回应她。

初枳夏敢打赌,他当时待她,也就是这个样子了。可能现下还要温和、耐心。

她也看得出,那位大姐很依赖他,也信任他,常常抬头看他,就跟她当初一模一样。

此时此刻,他简直就像个天使。

或者,一直是?

“天生颌骨发育不全,随之年龄加重了,以前做过手术,面部肿胀切开引流,但可能……没处理好。反而愈发严重。”

李大程见她长久凝视他们,面色带着担忧困惑,解释道。

“都张不开嘴了,大姐也是真能忍,二十多年了,怕给丈夫添负担,一直忍着。”

“那她……怎么吃饭?”

“就挤个缝,也吃不了什么,刚才拍了片子,里面牙,全坏了。全是残根、残冠。”

“那——”

她声音都哑了,还记得自己的牙齿,到根管治疗那步,基本就是坏死了。但她发现得早,还是保留了不少,不影响吃饭的。

而且就那么一颗,沈医生也是千方百计不愿再磨小了,能多保,就保。

如果全是残冠,那这些牙,就等于全是死了的。

就算有点根,里面神经也全是坏的。而且如果没有处理,就像她先前那样,一定会很痛很痛。

就等于说,牙齿没有了,只余残骸,脏东西、各种细菌可以随意侵入内部牙神经,又没有经过根管处理,重新消毒、封存。

她不敢想象所有神经加起来有多痛。

她上次看牙就明白了,人的牙齿其实是非常珍贵的,不可再生的,“那怎么办?”

李大程见她明白,也点点头道:“唉,没办法。手术也只能说张开嘴。所以师哥也一直在研究嘛,如果真能把ips细胞用好了,牙齿就可以再生了。”

“真的能再生吗?这个什么细胞。”初枳夏早就想问了,一直也没弄明白过。

“当然。ips细胞,是干细胞的一种,利用得当,可以分化成牙髓细胞和牙本质细胞。它至少提供了一种可能性。”

李大程解释道,毕竟是亲师门亲师哥,说到这里也有点激动,

“你知道这是一件多牛掰的事吗?要是真研究出来,可以得诺奖的。尤其对于咱们国家来说,意义非凡。”

初枳夏愣了愣,算是稍稍明白,当然还是不够懂。想着回头再查查论文好了,轻微颔首。

不过李大程说的这个意义,她还是很明白的。

即使到了今天,2012年进入了新时代,2021年的全面小康,但大家和西方的理念是不一样的,还是落后的。除去城市中产家庭往上,大不多数家庭,还是没有养成定期看牙的习惯的,也不具备那个条件。

就拿她来说,小时候很重视,会正畸、有一口好牙。

但年长后忙起来,也不会每个周或每月定期看牙。

拿她身边来说,有些中年人,当下收入不错的,有的都一口烂牙,都到不能洗牙的地步,一张嘴全是可怕的大洞,只能靠牙结石撑着那一口牙。总不能颗颗根管吧?只能依靠止痛片。

还有些应届毕业生,她身边的,幼时没有条件,错过了很多,赚到的第一桶金——就是修补牙齿。

有没有一口好牙,有时都成为判断原生家庭好坏的标准——烂牙是穷人的勋章,挥之不去的阶级。

因为,实在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有那般幸运。

能在幼小的时候养成好的习惯,父母注意,定期看牙医。

但如果这个IPS细胞,真能够分化成一些牙质细胞等,能够再生和修复。不管是龋齿、牙结石,或者意外摔伤,或者像里面那位大姐一样。这个意义都是完全不同的。

初枳夏想到这里,心里不禁一动,再次抬眸,望向了沈青石。

“他真的能做到吗?”

“如果他做不到,就没有人能做到了。他去牛津攻读生物工程博士,就是为了这个。好好的为什么要再读一个理学呢?你以为很好读吗。这个技术,属于交叉学科,不是单纯口腔医学博士能做到的。”

“但愿……如此吧。”

半晌,她凝视他修长挺拔的白色身影,一时也有几分说不出的感觉。

倏忽间,又想到了沈青玄的话。

她真的了解他吗?

他的家庭、经历、理想、科研、工作、未来……她真的一点都不了解。

以及他现在这个人,她都觉得也还是不太了解。

就在她胡思乱想、脑袋嗡嗡之际,也可能凝视他的时间实在过久。沈青石余光应早注意了,只是忙,无暇顾及。

现下他才抽了个空,抬眼,朝她看来。

初枳夏不由一震,下意识哆嗦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有参考论文~今天是建党节,建党节快乐!

有人能看出来标题其实是夏夏的心声嘛![害羞]

真的很想多要点评论~马上破千啦!!看过的宝子们能给我留评论嘛ORZ比如从来没说过话的?我每条都会认真看和回复诶[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47

第47章

◎甜甜彩虹屁。◎

他就跟会变脸似的,待大姐分明是温柔如天使的面孔,看她时,目光冷极。

也是克制过后,毕竟李大程还在她身侧,但仍旧冷。不仅冷,还有细微戾气和倦。

冷到李大程都擦了擦汗,察觉出不同寻常,道:“那个,要不我们去外面等吧。”

“嗯。”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的双手,觉得可能是没有把饭盒拎过来,所以他没有看见。以为她是胡乱跑出来玩。

她跟着李大程步行至候诊区,靠着墙,安安静静等他。

“要不,李医生您先去吃饭吧。”每个组工作可能不同,他刚才应该是下班了,初枳夏说。

李大程往拐角看了看,说:“那,也行。”

“嫂子,其实师哥是个很好的人。”李大程也不知道怎么说,毕竟家务事也不方便掺和。不过,他也算是爱情见证者了,大概也猜出一些。这次出来,旁人看不出,就觉得是对模范夫妻,沈老师对师母温柔得很呢。但他见过,先前他们的样子,不太对劲。

“我知道,你快去吧。”初枳夏也想起来,指尖摸过墙面,也有点怀念过去的初恋。

李大程告辞后,约莫又等了半个多小时,沈青石才忙完出来。

他跟同事一起,自然是待她很温和的,打过招呼后牵起她的手往食堂方向走去。

路过无人楼梯间,他扣住她腕子,将她拽了进去,重重抵在墙边。

初枳夏早就猜到他都会这么做,刚才想了一大堆对策,靠在冰凉的墙上,还不等他开口,先一步,双臂抱住了他。

“宝贝,你真的好棒!”

沈青石:“……”

他原本的冷言冷语到嘴边,像是被她狠狠地噎了一下。

他没有拒绝的意思,也永远不会回避她的怀抱,这么多年,她早就发现了,从沈医生开始就是。不会躲她的。

所以她更肆无忌惮地抱紧他,手在他宽阔挺拔的后背摸来摸去。

“……”

“李大程跟你说什么了。”

伸手去打笑脸人,这真的很难。尤其是她笑得这般甜的,而他骨子里,还是有从小到大养成的教养与风度的。

“没说什么,就说了些你研究的课题。虽然我也听不太懂,但感觉很有用。你一定要研究下去,如果真成了,真的会影响很多人的。”她真诚地同他道,也想到了自己那颗连神经都死掉的牙齿。如果真能研究出来修复和再生,她简直不敢想,这是一件多么造福人类的事情。

“太厉害了!”她回去就要看看他的论文,还从未看过呢。

沈青石怎回听不出她后半句刻意奉承的意味,可迎上她眼睛里那一点点闪烁的真挚光芒,还是避了避。

但终究,也没法那般生气了。

“先不说这个了,我就想问你,那位大姐怎么样?”她见他缓了些许,又抬手捋了捋他的毛,哄多了,也顺手了。温柔捧起他脸颊,垫起脚尖,在他还有极淡指痕的脸上,亲了又亲。

沈青石被她亲得眼睫轻颤,拉住她的手,站稳。

“挺麻烦的,”他看出她是真切关心,也先不去计较旁的,慢慢讲给她听,“今天的片子,不仅有口腔的,还有颅内CT,双侧颞关节的CBCT。”

见她不懂,也只挑紧要的讲,“她这个问题,涉及很多科室,不仅是我们,还有修复科、正畸科、关节科,颌面外科等。手术很麻烦,而且要联合会诊多次,讨论个治疗方案,到底谁主刀。而且也要让两边主任都同意。”

“那这样下去不是更要拖上很久?”

初枳夏难*受地道。二十多年,换作是她,一天都等不下去。

且听李大程那个意思,不想拖累丈夫和孩子,再跑很远去治,又花钱,就这么忍着好了。她怕他们不会再这里多留,再讨论半天,错过时机。

“不会,我会尽快争取。”他提到病人,就是冷静负责的样子,稳稳的,很放心。

“就是恐怕要在这里,多待上几日了。”话毕,他对上她眼睛。

“多待就多待呗。”反正对她而言,哪里都一样,不都是移动监狱。

“但您一定会治好她的,是不是?沈青石?”她抓过他的手指,认真严肃地看他。

“是。”

他心里微动,也下意识回握她的手,低声应。

听见她叫您,他也没有再说什么。

“哼,”她放下心,一截截松开他手指,侧身提起刚才抱抱时放到窗台上的那只保温饭盒,朝他递去,“奖励你的。”

他刚才牵她手时就看见了,却没有接,“你就是来给我送这个的?”

“对呀,鸽子汤。犒劳你的。”

沈青石把她拉近了一点,低眸看向她:“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就在房间里等着,不要出去。”

“可也没有人拦我啊,我还以为会像游戏里那样有个空气墙或者BUG呢。”

听她东拉西扯又要岔开话题,沈青石脸上浮现淡淡不悦。

“好了,你别跟我计较了,汤是我亲自做的,我做了很久,还舔着脸借人的厨房和砂锅,你不要生我气了,就赏脸尝一尝好不好。我们去食堂吃饭,然后去休息?”

她说到这里,停了一停,也是真心疼他熬夜,成天不睡,“这是我第一次做饭,人生的第一次。”

她真的是一个很不喜欢做饭的人。那次煮火锅,应该不能算。

沈青石俯视着她,像在打量她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初枳夏真有点急,怕在这拉扯半刻再耽误他午睡时间,晃了晃他的手,直接往前带去:“走啦,吃饭。”

沈青石皱了皱眉,还是先妥协了,任她拉着往食堂去。

*

人民医院的食堂条件和他先前的类似,面积很大,蓝色塑料椅和白色桌子,窗口打饭,菜色也颇丰富,门头有点像她学校食堂,不过外在条件稍差一点。

但味道居然很好!

很入味、正宗。

不像他们那个学校食堂,贵得要死还啥都不放,生怕学生吃胖了。

她最近真的挺爱吃东西,打了好几道肉菜,咬了一大口猪黑肉烧干豆角,好吃死了。又忍不住给他夹,看着他攥着筷子睇了她一眼,慢慢吃下。

“好喝吗?”这么比起来,她做的汤,也没有那么完美了,问沈青石。

果然,见他低头用汤勺舀起一口,淡淡地道:“还可以。”

“就是有点像坐月子。”

初枳夏:“……”

还真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也可能出锅时她放了太多的红枣和枸杞。想让他补身体。

“不好喝就别喝了。”她放了补血补气的一大堆,也不记得放没放过盐,刚才尝了一口,比起有滋有味的西北菜,汤真说不上来好不好喝。

也可能,鸽子汤就是这个味儿?

转头见远处李大程还没走,还有他那两个小研究生,“要不我拿碗盛一些分给他们,别浪费了?”她做了好大一个砂锅呢。

“不用,”他按住她蠢蠢欲动想要拎起饭盒的手,低头用勺子慢条斯理搅了搅汤,“别难为他们了。”

“……”也没有那么难喝吧。

不过,大概也是这些西北菜对沈青石来说偏咸了,他天天一副死人微活的样子,吃什么都淡淡的,所以需要解咸,最终居然还是喝下整整两碗。

“剩下的怎么办?”初枳夏狂吃肉去,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感觉最近自在了很多,也可以稍微吃点喜欢的。但余下的汤,她可真喝不下。

沈青石:“留着吧,你带回去,晚上喝。”

“那就坏了吧。”他们是盛出来的,下面是干净的,但那时就不新鲜了。

“这里天冷,不会坏。”

“你喝?”

“我喝。”

他定定说完这两个字,也不再看她,吃得差不多。他没有浪费的恶习,打得少,吃得也干净,端起盘子起身。

初枳夏也不好意思浪费,还余了块肉三两口扒完,端着盘子跟了上去。

看着他还不忘拎着她的那只饭盒,心里甜甜的,忍不住想笑。

*

下午。

她回宾馆休息,也不打算再出去了。

他最近忙,她也不想再惹他——下次肯定就没这么好哄,况且她也很累,只想睡觉、恢复体力。

医院里,沈青石趴桌子上简单午休后,下午继续工作,针对上午的病例他们先开了个会,因为病情实在复杂,涉及四五个科室,商讨不出最佳方案来。

方案出来后,还要远程会议,上报A大附属医院的主任,审批、通过。

然后跟病人沟通、家属沟通,商量住院、手术日期,还要增加辅助检查,抽血化验等等、再准备具体手术。

可现在拿不出方案,后面也要拖下去。

当下关键问题是,好几个科室会诊,学科间要打配合,到底谁来负主责。且,这是首例心距离偏远地区项目,来时领导也交代过,一定要开个好头,成功案例。

当地记者也来了,人民医院常务副院长赵教授、王处长等,都参加了这次会议。同事们压力都大。

大家还是更偏向保守治疗,没有问题,大姐面部问题也能解决,但,治标不治本。颌骨问题、咬合问题都没能真正解决,只是面部改观,可能有一定改善,但也没法真正张开嘴来。

会议结束,各有优劣,讨论不出来。

因为是首次免费义诊,其它疑难病例也不少,纷纷工作去。

赵教授机缘巧合认得常在西北的沈青玄,也认得沈青石。会议结束后,特地过来同他问好。

沈青石头一回,想要在工作场合直接动用——

罢了。

专家们分享各自真知灼见,也有一定道理。

但他,可以负主责的。

而且他清楚,其实大家也都知道,最好的决定是什么。

但不管如何,再理想方案也要具体细化,多听其他科建议,大姐在外地打工的丈夫明天才能赶来,届时还要一起商定,更要尊重大姐本人的意愿。

暂时,只能做到如此了。

还是心里有些闷。

晚上门诊结束后又开了个会议,散会后,他去食堂给她打了饭——因为她中午反复说这里好吃。他挑了几个特色菜,大盘鸡,胡杨闷饼,以及她爱吃的黑猪肉豆角。

拎在手里,回到酒店,想起她送的那桶无滋无味的汤,也思量过,等工作结束他请一天假,带她在附近玩玩。

他让阿宏订的东西,应该也快到了吧。

走至门边,沈青石还是礼貌抬手,先敲了敲门,明明很累,事也多,可一想到她在里面,完全属于自己的,竟忍不住还是想——

她没有给他开门,他敲门等待片刻后,脸色微变,刷卡推门而入,看着她的模样,不由顿了一顿。

初枳夏也是一惊。

她正在认真看他写的论文呢,完全没听见敲门声。

怕他还因中午的事儿生气,她还是换了衣服的,挑了身相对保守的。倒不是不好意思,她什么样子他都看过了,多耻/辱的都有,早没皮没脸了。选保守的,是因为她总觉得一边穿这种衣服一边研究论文,有种学术妲己的意味。

不好不好。

沈青石在学术上是个很认真的人,她怕马屁拍到马腿上,再给他弄生气了。

果然,见他脸色不虞。

【作者有话说】

这章很甜,有没有~大家不要着急[亲亲][亲亲]

其实紗紗算勤快的了,有没有。我看好多作者每章才3000字+。我每章都特别肥美!是不是!

48

第48章

◎“要不,我们去床上吧?”◎

她忙解释道:“是你让我换的。”

“你去打印店了?”

她手里攥了一沓论文,桌面上还有,床上也有。

他发表过不少顶刊一作,从本科阶段就开始。尤其是读博和近几年,基本都是Q1或者说一区。她也是挺会找的,他简略扫去,还有一些很早期的,影响因子不怎么靠前的,都能翻出来。

“我没有去,我是直接打给前台,传文件给她们,打印后小机器人给我送上来的。”她摊手,忙道。她那么累,睡醒了就开始找论文,哪有空再打印。

不找不知道,一找吓一跳。

沈青石真的好牛啊。

她也不懂医学,但是他好像很早就开始发论文了,而且他还在《CELL》上发过,那时应是刚读博吧,这种顶刊发一篇就可以横着走吧。

还有在一些口腔顶刊上,她也搜索了,像什么《periodontology2000》《OralSce》他都有诶,而且都是一作。

就是……看不懂。

“你来你来。”听她没有再出门,沈青石脸色稍霁,被她拉了过去,靠坐在桌子沿。

房间里仅有一把椅子,她把散乱在书桌上的很多论文摞起,给他腾出一块位置。

她侧了侧身,趴在他长腿上,拿起日期最近的一篇,关于IPS细胞的,“你看,为什么我每个单词都认识,但组合起来,我就不懂什么意思呢。”

沈青石随之她目光看去,头有点疼。

“你为什么不直接在电脑上看?”

她一直就有这个问题,很久以前那些论文就是,打印下来,拿各色荧光笔画得乱七八糟,再用彩色笔到处标注。

“笔我也是订外卖的。我看不懂嘛,电脑上密密麻麻的。”

她还懒得去打印呢,先在他给她用的那台笔记本上看,后来又用IPAD看,可以划一些,还是不懂,才打印出来,用纸笔慢慢拆分句子,标注单词。

“……”

沈青石叹了口气,迎上她真的很有求知欲和探索欲的眼睛,让她先起来,坐在椅子上,把她抱在怀里搂紧。

“不能这么看的。”他觉得很多东西,的确要从头开始教起,是思维概念的问题。

“语言只是信息的外壳,核心传递的还是信息。不管是中文,还是英语。”

他握住她的手,拿紧她的笔,“你没有必要每个句子都拆分,每个单词都去查清楚中文释义。不要去做翻译,你既然每个单词都认识,你试着直接用信息,去理解这个句子。”

“专属名词,你就随便先用一个名词带过去。”

“可是这个句子真的很长,它是长难句——”

“它只是信息,不是成分,也不是中文释义。”难怪她总看不懂英语论文,“你如果每个单词都去做翻译,有很多释义,你又去找它做什么成分,句子什么成分。”

他看她标注的太阳穴就开始突突狂跳。

“那么你只会更陷进去,你就去理解它传递的信息,它的所指。”

初枳夏:“……”

好抽象哦。

“所指和能指吗?”

见她还懂这个,有点惊喜,他扬了扬眉:“可以这么理解,去看它的所指,不是能指。”

比如“桌子”这个词是能够用来指桌子——能指,而该词所指的就是桌子本身——所指,具体事物本身,是该词传达的信息量。

她不能去翻译,而是在看到这句话后,直接抓取作者传递的信息,在大脑中直接生成。GET到那个意思,哪怕只有一点,就看懂了。

“……我试试?”

初枳夏也觉得自己的英语学来学去都很差,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不开窍。

她这次再读,有意不再一个词一个词翻译、拆解成分,而是扫过去,就像他说的,能抓到什么信息什么信息。

“好像——是不太一样诶!”她惊喜道。

“如果我不跟你说话,比手势,你能看懂我的意思吗?”他抱紧她,俯在她耳边,低淡地问。

“废话。”她朝他翻了个白眼。

那个时候,他可是从不爱说话的,闷骚至极。但他有时一个眼神,一个手势,让她“翻过去”“掰开”她都能懂的。

他咳一声,“就是这个意思。假定我和你有一套语言系统,比比划划你就懂我的意思。因为传递的是,信息。英语,也是。”

“语言就是让你懂。不要去翻译。你每个词都去翻译,它可能有多个释义,你又不是真正懂它,在这里它可能是个专业词汇。所有词都拿不准,你再用中文拼凑去代一遍,你永远读不懂。”

“但是我大概知道它们所表达的,从词根上来说。”

她是纯靠背单词学习,卷王本王,靠词根硬学的。很多词她背到最后,她就是模模糊糊知道那个意思,应该就是他指的“信息”,GET到了。只是,说不出来。

“对。”

“直接用英文理解信息,不要来回翻译。”

硬要用中文再转一步,一个词转好几步,一个句子成本也忒高了。真正的翻译,也是读懂了,信息提取,专门从事翻译。再用中文外壳去包裹信息。

“我发现你真的是博士诶!”初枳夏抱着论文,不再去一个词一个词翻译,一个个句子成分来拆,分析一大堆。而是直接用英文在脑海里理解,虽然吧,还是不太懂,但是这是知识层面,知识本身不懂,其他的大概能懂一点了。

就像在看艰深的中文论文。

沈青石:“……”

他有时都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

她很聪明,也很有天赋,但学什么都不够专精,就拿她懂很多乐器、戏曲、舞蹈、RAP来说,她确实有艺术天赋,每一样都能很快掌握、做到中上。但再往上,就不行了。这也可能是她先前选主持人的一个原因。

因为也不知道该选什么。主持人相较而言,更偏向全能。

在某种程度上,其实她不如她那个师哥做得好。她师哥还是很专精的,不管是舞蹈,还是戏剧。

所以他才……

只是想到这个人,他脸色沉凉。

初枳夏也注意到了,拿笔帽戳了戳他,以为是他不耐烦了。

想想也是,工作那么忙,回来还要教她英语,还是从最基础教起。教来教去,反正她也还是无法真正看懂。有些就跟数学一样,不懂,就是不懂。

“要不,我们去床上吧?”她放下论文,轻声问。

“不用,就在这看,看懂了再说。”

她居然还想去床上学习,哪里养的坏毛病?

“哦。”

初枳夏侧过身,亲了亲他的脸。

她喜欢和他做的,不管是纯爱纯恨,因为按情动来说,灵魂都在碰撞。

但,有时不做,他这样温柔抱着她,也很欢喜。

有时都会想到谈恋爱的过去。只是,他们是在谈恋爱吗?她也有点不明白了。

“到底在想什么。”

见她总是不专心,做什么都是,他也有些无语。

“罢了,先吃饭吧。”他睇眼时间,把她从腿上抱了下来,自己去拎过那只保温饭盒,又把桌面收了收,把她手里的论文直接抽走。

“我忘给你热汤了!”她突然想了起来,看着他把打包来的饭盒一一放在桌面上,打开。

“不用,不是很凉。”

他直接旋转开盖子,把里面的碗拿出来,也不能再留了,拿起一只勺子喝。

“沈青石——”她托着腮支在桌子上看,饭盒里每一道都是她爱吃的,还有好几道是她中午想吃但是没好意思多打的,怕浪费掉。他居然都留意了。

她又转过脸,记得他晚上平时都不怎么吃东西的,而且那汤凉掉肯定更难喝了,他却慢慢地舀着喝。

“嗯?”

“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我?”

她一直都想问了,这次回来以后。

“不是身体?也不是见色起意?”

因为没有另外一把椅子,所以他就坐在床边,静静地端着保温碗喝汤,听见她问,握着勺子的手停了停。

“不是。”

他把最后几口喝干净,随后把碗连同保温盒一并放在桌面上,动作很慢,可就连这样的动作,他做出来也很优雅。

“我对你,只是肉/欲。”他坐回床边,双腿交叠,很淡地道。

初枳夏夹着肉的手停了一下,不可思议地回头看他。

其实她猜到他会这么说,因为那些丝丝缕缕的情意也都是极隐匿的,可真听他这般说,心里还是难免伤心。

沈青石眉目不动,也没有回避她的目光,并没有说谎的意思。

“——那你也要洗碗。”几秒后,她默默转开了目光,但还是伸出手指,点了点用过的保温盒和小碗,好心提醒道。

别想用这个来逃避责任。

沈青石:“……”

“知道了,等你吃完,我就去洗。”

饭毕,听着一侧哗哗的水声,初枳夏又想到他刚才说的话,心里也跟着乱,再看那些论文,怎么都看不下去了。

*

一年半前。

沈青石在窗上看到那一幕后,他第一反应就是转身离去。

一眼都不想看了。

他觉得恶心。

而且,他也知道了她离开的原因——没有原因。她就是铁了心想要离开自己。她烦了,她腻了,她玩够了。

或者,她已经听见了他说的“我爱你”,得到了可以炫耀的战利品。

但是,他再想,也没有真正离去。

可能内心总希望这事,是有点隐情的。

无论是哪一种,或者是她就是想分手,猜到他会来,故意来气他的,让他死心,也没关系。

直到他站在那里,等了一个多小时。

他是医生,已经能感觉得出来,自己病得很严重了,烧得愈发厉害。整个人都很烫。

终于,他还是等到了。窗帘拉开。

如果再有什么不确定,这一幕,也基本可以确定了。

他是个讲概率的人,到了这一步,到底发没发生,本质已经没了意义。

沈青石转身就走,可那一眼,终是挥之不去。

她师哥赤身裸/体地站在那里,肩膀上还有娇丽的口红印记,指尖夹了支烟,半垂着,脸上是只有男人懂的,靥足表情。

他也看见了沈青石,朝他轻快笑了一下,点了点手机。

沈青石明白他的意思。

他走出了巷口,险些没有站稳,扶住了墙,一边拿着手机搜索最近的医院或卫生所,朝地址走去。

他来前,他们是通过电话的。

不是那个租房中介电话。

而是他终于打通了初枳夏的手机号,他还是想听一听她解释的,哪怕只有敷衍的一句。可接听的,还是她师哥——周皓荧。

周皓荧只笑了笑,对他说了一句话,然后说——“不信可以来看”。

以沈青石的能力,肯定也是知道他们的地址的,所以他也不需要多说。

只是,在往后很多个午夜梦回时,沈青石还是忍不住一帧帧回忆——在想她。她师哥当时那句话,都很戳心。

他忘不掉,走不出,却也实在看不破。

……

沈青石后来也没走成,一直在那个卫生所住了七八天。

他病得很厉害,高烧不断,连续不间断开车,水土不服,又细菌感染。

如果不是沈青玄飙车来找他,他大概回不去了。

因为他连再开车下山的力气也没有,而且,他也不想不为别的司机负责。山路那么崎岖、难开。

他也不想通知家里人。

阿宏他也没有再联系了,父亲的人电话一概不接。

他就是有点自虐地待在卫生所那个小房间里,药也不给自己开,每晚都会坐在窗边,黑漆漆的眼盯着那栋房子。

他们的窗帘总是不拉。一夜一夜,她师哥几乎每晚都会留宿,到早上,都不一定出去。

他也常常看到她师哥,赤/裸着身体在窗上抽烟。

他后来清醒一些后,才回过头去想,他那时候在想什么呢。

在想,她师哥也不过如此。

有时连一个小时都没有。

身体也就那么回事。

可想得最多,实际还是——他还是希望她能来找他的。

能给他打个电话,他每晚都抱着手机等。或者偶然间知道他在,跑过来看看他。

他不想去找她了。也不可能再去找。

可内心深处,还是想她能来找自己。

其实。

她只要哄哄他,他可能还是会……原谅她的。

原谅她的吧?

——也可能,不会。

他也不知道了,只记得在八天后,气得发疯的沈青玄找到他时,他已经烧到了四十度,自虐到药片都不愿吞,快要死了。

被推进icu前他想,他要是真死了,也应该把她杀死的。

她不是常说——要死也要死在你手里吗。

她不是最爱欺负他吗。把他的“我爱你”当战利品。

他可以把她带到地下,再让她欺负自己。

……

沈青石洗个碗也洗太久了吧。

初枳夏听着哗哗水声,还是有些不放心,走进卫生间。

从镜子前,她看出他脸色稍有些不对,也不知想起了什么。

初枳夏愣了愣,从背后抱住了他,不知道怎么又惹着他了。

“放开。”他冷声道。

还真惹着了?

是因为她论文看得太慢,还是她问了那么一句他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还是因为她偷偷溜出去的事情生气?

她却偏不放,搂得更紧了一点,哄他:“要不我去换件你喜欢的?”

她知道他不喜欢这种保守的做派。他刚才不是也说了,肉/欲而已。

“我去换那身小猫的,你带没带?”

“……那我去床上跪着,可以了吧?就当我跑出去的惩罚。”

她居然还敢提。

他放下,用毛巾慢慢擦拭手指,低声:“太轻了。”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他有时太难说话了。

他抿紧了唇,却也不知道该怎么惩罚,他觉得这事需要立个规矩,但一时想不出怎么立规矩。

半晌,他转过身来,高大的身体倚靠着被他衬得显小的洗手池,俯视看她,“把衣服脱了。”

“你也就这点能耐了,我跟你说过,我可以是天体主义者。”

比起乱七八糟的衣服,她其实更喜欢不穿。以前去澳洲玩还专门去过天体主义者浴场呢,有什么不好意思?

天体主义者宗旨:大大方方、拥抱自然。

“清醒点,把论文读完。”

“……”

但半个小时后,他很快后悔了该决定。

她蜷缩在酒店唯一的那张大床上,故意把被子掀起来,他不是就想让她冻着,脑筋清醒点吗?可怜兮兮地指责他:“都怪你,肚子痛。”

“我来姨妈了。”

沈青石轻抽了一口气。

他是气她想要惩罚她,还是气,但她总能卡到他的bug,钻进被窝里看。

西北天冷,有暖气、开空调也冷,他也没说什么。

现在却故意掀起被子来吗?

【作者有话说】

沈青石:[问号][白眼][化了](最近收到你们的评论啦,超开心,谢谢你们)

——正好写到大西北嘛,推荐基友的文,大家看兴趣可以去收藏下喔~

《赋彩[公路]》散漫钓系公子哥x藏族少女

宁玛是被遗弃在喇嘛庙的孤儿,被寺里的堪布抚养长大。

22岁这年,她终于离开故乡,去了沙洲壁画研究院当边缘临时工。

暑期旺季,宁玛被指派去接一个人。

据说是院长请了好多次才邀到的一位先锋艺术家。

那天风很大,吹得她有点傻。

她看见男人戴着墨镜,头发被吹得张牙舞爪。薄黑色的外套鼓着风扬起,露出他瘦劲的小臂。

张狂、昂贵、触不可及。

宁玛被风沙吹湿了眼睫,紧张中带出了乡音:“你斗是邹其谚儿?”

“……”周亓谚出尘的气质突然中断了片刻-

散漫钓系X敏感坚韧-

她叫宁玛,是古旧的意思。

最开始,周亓谚觉得她人如其名。

后来,海拔4300米的昆仑山瑶池旁,宁玛恼羞成怒:“周亓谚,你再这样,小心我把你亲到窒息。”

周亓谚敲了敲没开封的氧气瓶,眯眼笑:“来啊。”

他以为,这么传统的小姑娘,这样就算默许了终生。

但没想到,他只是宁玛送给自己的一场艳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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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第49章

◎冷脸洗内裤的神。◎

不过来姨妈,初枳夏还是挺高兴的。

沈青石是个真男人,从头到尾,不管是一年多前还是现在,他都是做措施的。

即使纯恨,他进入那里,有风险,也做了。

唯独,大概就是昨夜火车上。

他只拿了几本书,她的随身物品。

他要去拿,是她不让他去的。

算算日子也到了,而且她也想,和他有一次更加紧密的亲密接触,肉贴肉的。

况且,可能真的和沈青石相处时日久了,也学了他不少坏毛病。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去——反正都要结婚了,那要真有孩子,也、也行吧。

只要打破第一道线,就会层层坠落下去。

难怪他们会一起去寺庙,大家辩证法都学得很差。

但沈青石,是真的很男人,他玩得那么疯,到最后也没有……当然也可能是他就是想要涂抹。把她包裹起来,也不好说?

不过想起昨夜她说“不用”时他极深的眼睛和略带意味不明的目光,她还是……挺有感觉的。

——啊啊啊啊啊!

“你在这杵着干嘛?给我去买卫生巾去。”气血上涌,她怕弄到床上,毕竟也要在这住好几天。暂时拿起他的矜贵衬衣来垫着——谁让她的衣服都是机场现买的,也没来得及多买几身。

沈青石不可思议扭过脸看她,简直就没见过如此无理取闹的人,“我刚才说要去给你买,你说要订外卖的。”

“那我哪里知道外卖要这么慢?你没看见我拿手机在这里刷半天了?”

其实她也是刚发现的,也就看了三五分钟手机,但,就是心里不爽。

可能还是因为他那句“肉/欲”吧。

她撩开被子后,他一眼都没有看过来,也就是说,他是在意的。喜欢她身体,所以怕克制不住。不想看。

“我现在去给你买。”他不愿同她争辩,起身拿起衣架上悬挂的大衣。

初枳夏斜他一眼,不禁道:“你没有羽绒服吗?非穿这种。”

他高高瘦瘦,以前就瘦,现在更瘦,身板又那么好,肩宽腰细腿长,人跟个国际超模一样,穿这种质地上乘的大衣——可能也是他选出来很普通的了。但还是太超模了,走出去要多出挑有多出挑。

这趟也有女医生,一直接触不多,卧铺也在另外车厢,现在都住这里。

他不想让她被看,她也跟他学。

以为她是关心自己,沈青石脸色稍缓和几分,说:“我没带,有空去买吧。”

他平日出入的场合都有空调,再就是车里,从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初枳夏说:“好吧,那你快去吧。多买几包,记得再买个垫子。”

他们是同居过的,他自然记得,也不知是不是想起了那段日子,低垂下黑鸦羽般的眼睫,很低地“嗯”了一声,推门出去。

二月末了。

白日还是晴天,晚上竟开始下雪。

他定位完,朝附近最大的商超走去,倏然想到,马上就是三月初。

他们相识两年的日子了。

他还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

他的世界在崩塌、重毁、又重组。

他无数次想要杀死她,又想要去爱她。

其实他最想要的,还是她爱他。

好在——毁灭之后,便是新生。

沈青石很庆幸,做了这样的决定。

他从不后悔,也无所畏惧。

*

沈青石回来的时候,初枳夏都快要捧着他的论文睡着了。

她大概也看懂了一二,大抵就是说有一种叫牙根的东西,是牙再生研究中的关键,而这个东西怎么做呢。首先,大概需要从各种身体组织之中分化提取,合成IPS细胞。而且还是有很多高标准高潜能(?)的IPS细胞。

最后呢,还要用上他读的第二个博士,生物医学工程理学博士,用一种高难度的生物材料,和IPS细胞融合,构建出来。

这个材料的难度呢,也很难。反正就是难难结合,提取难、材料难,融合更难。

而牙根,也是牙再生的一部分,还有别的成分。

比如他早几年研究的,牙本质基质,也不知道她理解得对不对,也属于他的领域,在此之上开展了修复研究工作。

当然,他写得很深入,重要的是创新点,具体方案和实验、数据。但那些她都看不懂,只能了解个框架和目的。

看完之后,她竟有一种通体舒畅的感觉,原来直接用英文去阅读英文,提取信息,也没那么难。总能提取到的。

就是他说的,语、言。

不过,他写得真的很好。

虽然她阅读英文材料不多,只读过一些剧本,和被出题组改的七零八落摘自外刊的考题。但他写得,就是很好。

有一种母语感。

初枳夏也早有感觉,大家虽然是国人学英语,但是去读中国人写的英文,比如试卷,思维是很混乱的。反而不如直接读外刊舒服,英式思维和英语,就像他这样。很流畅干净。

呜呜呜。

沈巨巨还是太厉害了!

而且他研究的,也好厉害,她还搜到了同行评审(peerreview),全是惊叹,那可是地球顶刊《CELL》啊,搞得她乱崇拜的!

所以当沈青石回来,换了衣服上床从背后环住她时,她也没有再跟他生气了。

沈青石:“怎么不用衬衣垫着了?”

垫子还要洗,他进门时先拿去泡着,一会儿照顾完她再手搓。

初枳夏早把论文收起来放到床头柜上,怕他太骄傲,说:“怕真给你弄上血,我洗不出来,也赔不起。”

其实她就是不太好意思了。她一直都知道他厉害,那么年轻的主治医师,顶尖985的副教授。但现在更多了点敬佩吧。想到李大程说他专门为此读第二个学位,又想到医院的大姐。

他那么好,对她差一点——差就差吧,也不是真有那么差。

沈青石都不想拆穿她,“你何时洗过衣服?”

初枳夏:“说得跟你洗过一样。”

他俩都差不多,一般都是阿姨洗或送干洗店。而且好多衣服也就穿那么一两次就*不穿了。这点沈青石还好一些,不太浪费。

“那你这几天的内裤,自己洗。”

哦,好像以前是他洗内裤来着。这种东西也不方便外人洗。

只是她内衣太多了,又买买买,没太多印象了。

“那我也给你洗好不好,”她可算是找着机会了,转过来抱着他,迎上他狭长清冷、没有多少情绪的眼睛,“衬衣太大了,我洗不了,反正你带得也多,自己换一换吧。但你的内裤,我可以帮你洗。亲自用手搓,还可以亲一亲。”

“……你一定要加后半句吗。”他扬眉,就知道她不是真心的。

“太麻烦了嘛。”她靠近他怀里,给他解释,一边用另外一只手比划着,“那么大,你的——那么那么大。我的面料那么小,这公平吗?”

“但你说好了给我洗,不准反悔。”这次带的有好几件她珍视的,不想扔掉。

“……”

他抿唇,承认,还是被她取悦到了。

“真的很大吗?”所以她老是在那个时候哭,又哭又闹的,还总是说一些特别露/骨的话,想让他快点。因为真的,受不了吗?

他也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感觉。

初枳夏本能性点头,“很大。”

“很夸张的,大。”

她实话实说,也听过以前很懂的室友解读过高瘦的人是最顶的,但真的,有点夸张了。

而且他学习能力超强,每天也不知道搁那研究啥,技术愈发巅峰。真的,会让她完全忘记自我,沉沦在本我中。什么意识都没有了。

“那你——舒服吗?”他垂下眼睛,干净的手指轻轻抚摸她的脸颊,问她。

初枳夏抬眸望他,觉得他此刻好像比之前温和了几分,是因为她来姨妈很虚弱的缘故?

她蜷了蜷脚尖,被他看得竟有点不好意思了。

因为她现在,除去对他一直有的感觉和愧疚外,真的还很……崇拜他。

可能她一直都很崇拜他?只是,此刻尤甚。尤甚。

想转过身去。

却被他猛的按住身体,控制住了,牢牢箍在怀里,指尖钳住她下颌,强行抬起,就让她回答这个问题。

离得很近,清淡好闻的热气撒落她一脸。

她睫毛卷了卷,又卷了卷,实在拗不过他,想了想说:“宝贝,您就是当代卡萨诺瓦。”

说罢,想到夜里那些控制不住的爱欲,对他的依赖。还是羞/耻,使劲掰开他,转过身去。

“……”听她居然用意大利历史上最负盛名的性/爱大师形容自己,沈青石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初枳夏觉得这已经是她吹出来的最好的彩虹屁了!

卡萨诺瓦诶,因为太完美了从意大利到法国,从贵族夫人到平民少女,没有一个不心甘情愿臣服的。就靠这个名垂千古的大师,他还不满足?

几秒后,却听他幽幽地道,似是真不满意:

“若我真是卡萨诺瓦,等我老了,就把你做成机械女。”

初枳夏:!!!

你不要成天说这些好恐怖的话好不好!

初枳夏真是服他了。

她觉得还是安抚一下吧,太渗人了,又转过身来,头贴了贴他的,“如果真是那样,你老了,我只会更爱你。”

在他们共同看过的那一版中,情圣卡萨诺瓦猎爱无数,年轻时做/爱大赛都从不停止,沉沦兽/欲和性/欲。女人对他却也是有性无爱,也从未有人真正赏识过他的灵魂和才学。等他老了,无人问津,只能靠一个机械女相伴。

挺可悲,也挺可怜的。

听见“爱”这个字,他微微愣了一下,没想她居然还敢提,脸色变了变,却也不让自己多听,也不想在她不舒服的时候计较了,无情道:“你才不会呢,你只会叫我老登。”

原来他还搁这记仇呢。

“沈青石,别生气啦。”

她知道他今天就是不开心了,摸不着缘由,但就是不开心。

“我刚才很认真地看了你的论文,我其实对你——”

人为什么总是这样,十分只能说出三分,“是挺敬佩的。”

“你好好工作吧,我帮你洗内裤就是了。”

“衣服也帮你洗。”

反正就是送干洗店嘛。

她不好意思抬头看他,更往他怀里钻了钻,趴在他宽阔结实的胸膛,听见他的心跳得很快,和以前一样得快,好像更快——怦怦怦,怦怦怦的。还有些乱,很乱很乱。她忍不住,抬头又亲了亲他。又亲了亲。

他按住她的头。

过了很久,才听到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的手慢慢往下。

她微愣,想到肉/欲的话,眼睛还是闭了闭。

而且来姨妈,也可以搞纯恨的……

他猜出她心里所想,又有点气,冰凉的指尖也不搓一搓暖过来,直接按住了她的小腹。

“冰!”

却感觉到他手指按在她腹部位置,就像以前她同居教过他的一样,顺时针转着揉十圈,再逆时针揉两圈。

“一会儿我去给你洗垫子,你先用衬衣就行——我、洗。”

“卫生巾给你买了,你是自己换,还是我给你换?”

初枳夏更用力埋进他怀里,嗅着他身上还带有外面风霜的气息。

心口莫名有点酸涩。

肉/欲就肉/欲吧。反正他对她真的好,也就是了。

等他真的玩腻了,她变成豪门弃妇,弃就弃吧,她也会过得很好的。

不影响。

……

她也就是说话好听。

嘴甜心硬,沈青石算是明白自己姐姐对她的评价了。

真够懒的。

她指挥他选了夜用的那包安睡裤,给她换上,还是怕侧漏弄上床铺,选了他一件深色的衬衣垫着。

然后又指挥他给她拿来挤好的牙刷,帮她刷牙。全部刷完后,抱着她去卫生间漱口。洗脸。水乳都要他来擦。

“你做得好嘛,反正你老命令我张嘴,我都习惯了。”她还很有道理。

他是牙医,以前就老让她“张嘴”“嘴张大一点”“张到最大”。

现在也差不多了。

她舔了舔最后面那颗小牙,他刷得真的很干净,水乳涂得也透透的,放心地歪倒在床上,戴上真丝眼罩,准备睡觉。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好甜的一章!

沈青石:冷脸洗内裤的神。[化了][化了][化了]

50

第50章

◎甜。◎

沈青石看着她,也不跟她计较,毕竟坐了一天多飞机和火车,舟车劳顿,昨天又那么折腾,白天也给他送饭了。

不过想到这事,他还是气。

晚上还要想想方案,先不睡了,把她眼罩撩起,再次提醒道:“不要再有下一次。”

见她完全无所谓的样子,他道:“再有下一次,我会让人过来接你,把你送回去。”

“然后呢?”

其实她挺怕的,在一个封闭的空间待久了,不想出去,和不能出去,是两回事。而且她听出了他那个意思,他什么时候再来,就会看他心情了。

等待的滋味是很痛苦的。

但她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怕。

“你快开学了吧?如果你还想回去上课,拿到你疯狂硕士的学位的话。”他真是记仇,还记得她当初调侃他的话。

就知道拿这种事吓她!

她轻轻嘁了一声,歪头问他:“那沈公子有没有什么方法,让我不去上课,也能拿到学位?”

“我还不想写论文呢。”

她可马上也要准备毕业论文了,好几万字呐,说得她好像很想写很想上课一样。

果然,这话成功激怒了学术真爱沈青石——

“你可以试试。”

他强行掰过她的下颌,让她转过来看着他,“如果我知道你有任何学术不端,你就退学。在家里。”

“像你说的,做条狗,大脑这种东西,不用也就没必要要了。”

“……”

“知道了。”

总是冷不丁吓她一下。

真讨厌。

不过她感觉,要是她真敢抄袭什么的,搞不好他真会这么做。说不定更过。估计都能气疯。

当然,她也不可能那么做。考上去也很辛苦得好不好!

她躺回去,翻来覆去睡不着,还是心有余悸的,他成天不怎么睡觉、不怎么吃饭,碳水也没有,所以情绪不稳定?

她又翻了个身,明明困,可一个多小时也没睡着,看看时间,居然都快十一点了,明天他还要早起的。

“沈青石你是不是太久没睡觉精神不好?”

初枳夏吐槽完,见他也不回应,书桌上就开了一盏很昏暗的小台灯,还有电脑屏幕上的反光。他对着电脑,像在想事情,手肘撑在桌上,微微支着额头。房间条件很不错,比之前的好许多,就是有点小。桌子也不大,他大大一只坐在那里,长腿都伸不直似的。

她看了会儿,还是心疼了,起身,搂过了他的脖颈,俯在他耳边商量道:

“陪我睡觉了,好不好?”

“没有你抱着我睡,我都睡不着。”

“肚子也痛,要贴贴。”

沈青石淡漠地看了看她,知道她就是嘴甜,心里不定怎么想,说不定还嫌他碍着她睡觉了,但也有些不忍,“我忙完这些就去,你先睡。”

他在想明日的方案怎么说。

初枳夏“哦”了一声,房间太暗,怕他看坏眼睛,还是把房间灯都打开了,坐在床边抱着膝盖等他。

沈青石是个工作至上的人,且这不是开玩笑的事,又不忍她跟着熬,只能加速思考。他忙忙碌碌还是搞到了十一点半,洗漱完抱着昏昏沉沉的她上了床。

“沈青石。”

“嗯?”他也是真困了,阖上眼就睡。

“我会好好写论文的。”

她其实想说,我对你是崇拜的,既然真要结婚,不可能让你有一个学术不端的妻子的。

但她好困,只能说这些。

“我会检查的。”他冷冰冰地道,手却特地暖了暖,贴在她腹部,“现在,快睡觉。”睡个觉都不专心。

……

第二天一大早。

他六点准时起床,六个小时睡出了三个半小时的深睡,神采奕奕地打开电脑继续工作。七点左右,换了衣服上班。

临出门前,他还是俯下身亲了亲她,想了想,也给她换了一条新的安睡裤。

他把她穿过的那条捏了捏,丢进垃圾桶。昨夜给她洗的垫子还没有干,检查了一番,继续挂着。可能他抱得很紧,她也没乱动,也没把血弄得到处都是。

他又摸了摸她的脸。

觉得不管是身体原因还是旁的,她应该不会再乱跑了。

快到科室前,沈青石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阿宏打来的,简短道:“人跑了。”

沈青石在原地站了站,第一反应是她,随后才冷静过来,是阿宏的电话。稍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两人不愧是同一师门一起长大的亲师兄妹,都很爱跑。

不过他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到了。

“怎么跑的?”医院清晨人极少,设施老旧,走廊顶上只悬了一盏摇摇欲坠的吊灯,且昨夜下过雪,更显阴冷昏黄。

“赔了一大笔钱,走的。”

因为真跑不了,只能老老实实的。

沈青石稍有些意外,“他倒是够有钱的。”

让他意外的点还有很多,他给找的机会,难道不是最好的吗?

“那边让我问您,要不要强留。就说合同不对,有演出走不了,让人给扣下来?”

“现在留,还没跑远。”

“不用。”

“让他回来吧。他不来参加婚礼,也挺没意思的,是不是?”

沈青石猜到他会跑,但没想到这么快,这么急。宁可赔钱都要跑。

他安排的,本来也是她师哥熟络后,差不多卡着婚礼时间跑回来。他会安排个好时机的。

沈青石对她师哥,其实原本没什么——如果真是郎有情妾有意。如果不是周皓荧屡次挑衅,当沈青玄面几次开黄腔,还让他……让他查出一些事后。

不过,沈青石心底也一直清楚,他们感情的问题,是在她的身上。

是她主动消失,是她要跟别人一起回去,是她把手机交给别人,也是她,主动索吻。

没有周,也有别人。

想到那个画面,他还是恨。

恨极。

哪怕她已经完完全全属于自己,从头发丝到脚跟,全身上下每一个部位。每一个部位都被他那般狠得清洗、又蹂躏过了。

她也永远不可能逃出去,装也要装好。

但他还是——

想到这里,他也没任何胃口去食堂吃早餐了,打电话给前台,让人给她送一份,势必要把她叫醒。他就没见过这么爱睡觉的人,仿佛时间跟不要钱似的。有那时间,还不如多研究研究他的喜好和论文。

初枳夏还真被送早餐的吵醒了,她看看时间才八点,气得跳脚,但想想既然沈青石这么有心,怕她来姨妈不吃饭饿着,也就吃了。

吃完,还给他发了一张照片。

[这里的饭真的好好吃呀。谢谢沈公子。^_^有心了。]

沈青石开会前看到的这条信息,更是气得眼前一黑一黑。

但今天开会很重要,是再次最后确认手术方案问题,也没空同她算账。

……

初枳夏在这里一住,就住了五天。

她从小练功,大姨妈也不能停,吃止痛片照常压腿。又长期减肥,只吃黑咖和黄瓜,也就最近放肆了一些。但是每一次例假,痛经都很严重。

有时候会痛得额头冒虚汗,脸色煞白,痛得什么都做不进去,当然也不可能出去,就抱着平板在床上打游戏,分散注意力。

这种情况下,沈青石也很难同她生气。

只能照顾她,陪她。

她有时候情绪也会很不好,非常不好,会抱着他狂哭,会问他是不是一辈子都不会把她放出去,一辈子只能住在小屋里,是不是也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她,就是泄/欲,以后是不是真的会把她作成机械女。

沈青石:“……”

他有时候觉得真的很难跟她沟通,衣服他来洗,内裤都是他亲手搓的,她说帮他洗没有洗过一次。脸也他洗,牙也是他刷,澡也是他抱着去洗。

她还嫌不够,让他借厨房给她煮红糖水,熬鸽子汤,他那么忙也抽空做了。

她实在懒得洗澡,脚也帮她洗了。她的脚还很难洗,一点都不是电影上那般纤纤玉足、美丽娇软。她常练功,国标、芭蕾都跳过。拇指外翻,内收肌收得很紧,很多茧子,脚趾破皮好几次,还缠有创口贴。

沈青石心底是心疼的,但他怎么都说不出,不是肉/欲这种话。

初枳夏也不问了,反正他们以前也是,他之前不是也说过见色起意嘛。而且随之激素下去,情绪转好,她还是能感觉到他隐隐的、难以言喻的微妙情意。

他怎么说也无所谓了,反正日子,都是一样过。说不是就能给她自由吗?也不会。

不过这几天她最关心的,还是医院大姐的病情。

沈青石既然愿意负这个责,大家也很乐意。本质上,心里也是希望做这个完美方案的,只是风险高、难度大,还都很年轻,没有人想拿未来去赌。赌赢了好说,赌输了,自己职业生涯先不提,但这是院里第一次和西北“心距离”,第一个案例,多丢人啊。记者都跟踪报道好几次了。

但,沈青石当然有这个水平的,自己主刀,就让他去吧。

实话实说,也没人比他更合适。

那位大姐姓妥,叫妥西子,名字拗口,是当地少数民族——东乡族。

初枳夏后来听沈青石说,也了解了一些。

妥西子来自甘肃贫困县东乡县,也是国家现在唯一一个没有正式按地名+民族命名的县,同时也是深度贫困县之一。

高山连绵、山路难行,贫寒、封闭,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该县的标签。

妥西子生长在这里,又天生面部畸形,只能早早嫁人,生了孩子。

后来,实在难忍肿胀,去县医院做了手术,没想术后更严重,竟连嘴巴都张不开,难以说话,难以进食。只能靠一点流食生存。

但为了孩子和丈夫,二十多年来一直强忍着。

事情变化大概在一年多前,有年轻大学生回来创业,东乡族封闭,但这里的女人们多有一门好手艺——绣艺。和玲珑柔软的苏绣、广绣不同,东山族的刺绣,融合了北方粗犷高原风情,大气、浑厚、有力量。

大学生很快把这种地缘风情的绣艺发挥出来,将一批绣娘们带到了敦煌,和莫高窟结合,申请了非遗。还推上国际时装周。

妥西子二十多年闭门不出,怕吓着人,但绣艺是研究到了极致。大学生以高薪诱惑,也把妥西子强行带到了敦煌研究所。

大概就是如此,打开妥西子的大门——第一次走出高山,发现有不同可能,她开始攒钱,想要解决面部问题。

这次敦煌免费会诊,也是她鼓起勇气自己去的。

“好!!!不愧是我们大女人!也不愧是我们大学生!!!”

初枳夏听得眼泪哗哗的,坐在床边,简直都要给妥西子和创业大学生鼓掌了。

难怪书上说教育强国,教育是国之根本、党之大计,教育永远是社会主义国家的基础性、战略性支撑。永远有先导地位。

是真正的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那,那位妥阿姐的丈夫呢?”初枳夏忍不住问。也知道快要手术了,只是一直不知道那位阿姐家人的态度。

“你以为她的丈夫是渣男,很差劲,对吗?”沈青石站在床边,淡淡看她,都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一直控制她,吸她的血,不让她做手术?”

“恰恰相反。她丈夫也不过是个山里人,一直在外面打零工。像她那样的手术,若不免费,路上车费、手术费、住院费,至少也要几十万元。大学生没来之前,她们的绣艺是不值钱的,大多都是给女儿的陪嫁品。”

“她丈夫也要养活她,养活两个孩子,送去读书。又不能走太远,怕照顾不了她。赚到的钱,交学费、生活,也只能买买止痛片。”

初枳夏:“……”

也是。

不是每一个男人,都会像她的父亲初明雨那样。

“你也一直不认为,我能做到这些,是不是?”

她好像对男人,有一种天然的不信任感。产生依赖,就想离开。

沈青石坐到了她身侧,她例假基本过去了,情绪好转许多,只脸色还是很苍白。

他想到签手术协议那日,妥阿姐的丈夫还是把这些年一点一滴攒下来的所有钱——说不定有天能做呢?说不定攒够了呢?有的都发了霉、带着毛边,一股脑都给了他们。

就怕出现一点,他说的术后有可能的风险,这些是必须要说明的。

李大程也解释过都是免费的,公益计划,国家报销。

但她丈夫真的很怕,好像不把所有钱给出去,不安心似的。

“我……”

初枳夏总是能被他看穿,攥了攥床单,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沈青石也没再多言,看看时间,他白天还有别的病人,下班肯定是挺晚的,又和她说了这么久的话,道:“我明天手术,不照顾你了,早一点休息吧。”

“嗯。”

她也不想打扰他,很快就洗漱完乖乖躺回来了,把灯关上。

“沈青石。”

夜色里,她轻轻地靠了过去,她也不想给他很多压力,也猜到这个手术肯定很难,毕竟是“疑难”,而且那么多科室,都没有人愿意负主责。

她想了想,抬头亲了他一下,只道:“明天加油。”

“快睡吧。”已经抱习惯了,不抱着她,都睡不着。他把她的睡姿调整了一下,整个儿窝在他怀里。

“我就最后一个问题,等你做完手术了,肯定会很成功的。我可以去看看她吗?你带我去,我不离开你身边。”

“看情况。”他把她的胳膊缠在了自己腰上,把她的腿压了下去——什么毛病,总爱压着他腿睡觉。

然后也低头,勉强亲了她头发一口,也在提醒她赶紧睡,“晚安。”

“晚安宝贝~”

【作者有话说】

沈青石:明天手术[墨镜]

初枳夏:大学生以高薪诱惑招人,大妹子这是中文嘛?[问号][问号][问号]

——

今天收到了录取通知书,有点感慨。但我会继续在晋江努力的!!一定会好好写,用心写,写出好故事。今天抽红包~所有人@晋江乔其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