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26章(1 / 2)

闻言, 纪绾沅心里一咯噔,面上却佯装不解。

她皱眉,双手托着腮帮子转过去看着他道, “我能打什么主意?夫君适才不都听到了, 要给曹表妹与蒋姨母聊表歉意,赔罪啊。”

“是吗?”

男人不咸不淡, 修长的指骨有一下没一下敲打着案几上不曾打开的书卷,他看着她。

忽而展露笑颜, 但皮笑肉不笑,“看着娘子殷勤的样子, 倒不像赔罪呢。”

被他那么盯着,纪绾沅本就虚的心,越发虚得厉害了。

什么叫殷勤?她有这么明显吗?

“……”

通过与纪夫人的交谈,听了她将近两盏茶的训斥, 温祈砚确信, 对于这门亲事的联结,圣上的赐婚,纪夫人应当不知道太多内情。

既然纪夫人不知道, 那纪绾沅最近的古怪反常, 就不是纪夫人告诉她的了。

或许是纪丞相?亦或者纪丞相身边的人,今日纪丞相不在府上, 无法试探一二,只能改日再登门“拜访”,听听口风。

纪丞相那边暂时没有办法接触, 那便从纪绾沅这边下手。

看着她眼下被噎了,鼓着腮帮子,想怼他却又不知道怼些什么的, 憋屈不服气的样子,那诡异的感觉又来了,他竟纪绾沅觉得好看。

实际上,她的脸蛋的确是漂亮,承认也没什么。

好半天,纪绾沅整理了思绪,她转过去,嘀嘀咕咕呛道,“你不要内心污秽,看什么都污秽好不好?”

马车就这么大,温祈砚的耳力极好,自然是听见了。

他被她气笑,“我污秽?”

是谁污秽?她怎么有脸说出这句话?

“什么污秽。”纪绾沅忽然歪头疑问,嬉皮笑脸学着他皮笑肉不笑,“我说的是误会!”

“夫君听力这么差,自己听错了如何来怪我?”

被她连续呛了两句的温祈砚,“……”

纪绾沅见到男人吃瘪,心绪勉强畅快了一些,忍不住在心里捂嘴偷笑。

哼,以为她是好惹的嘛?

从前都是因为喜悦他,这才步步退让,一直伏低做小,凡事凡话无一不顺着。

昨日他说她装,眼下她就不跟他装了。

反正装起来也挺累的,一直憋屈,她都担心自己憋出病来。

再者说,她嫁过来,都在纪家装了几日了,也没什么成效,顺其自然吧。

温祈砚看着她因为托腮而挤压出来的婴儿肥,卷密的睫毛时不时眨动。

他在平复心绪,不能跟纪绾沅闹得太僵了,所以没揪着她的话茬不放。

“我们一会要去什么地方?”她问。

“你想去何处?”温祈砚拿起案几上的书卷。

原本想说转转便回去的纪绾沅,眼珠子一转,忍不住道,“何处都可以么?”

听着她隐隐透着兴奋的话锋,男人执卷的手一顿,看了她一眼,没接话。

不吭声,那便是默许了?

纪绾沅忽而一笑,掀开车帘吩咐翡翠让车夫去老地方。

老地方?

温祈砚看着她的后脑勺。

得知老地方是何处的翡翠,尴尬道,“小姐…这…要去吗?”

想说不太好,可纪绾沅对着她挤眉弄眼,示意她不许说。

翡翠临了,转了话茬。

“去啊,许久没去了,自然要去,况且夫君想必也没有去过那地方,必然是得去看看,说不定啊,还能学到些什么东西呢。”

意识到她要搞幺蛾子的温祈砚没作声,只看着她的背影。

她趴扶着车框跟她的婢女说话,因为激奋,加上马车晃动,她挽发的步摇也随之摇曳。

她耷倾着前身,越发显得后腰纤细,圆臀挺翘。

他一直都知道纪绾沅行为大胆,可谓是站没站相,坐也不好好坐着,言行举止随心所欲,方才在纪家便是如此,到了外面也不收敛。

想到那个贺循来往与纪家,是不是也瞧过她灵动活跃的许多样?

思及此,男人心头浮现狭隘的不满。

纪绾沅浑然不觉,达到目的,放下车帘子。

是坐着好一会了,她方才察觉到旁边的男人似乎心绪不佳,但也没有多想,应当是不想跟她在一处,又不得不跟她在一起,还要亲近她的缘故吧?

温祈砚不喜欢她,跟不喜欢的人在一起逢场作戏,虚与委蛇,自然难捱。

京城的舆图,温祈砚看过许多遍,纵是没有直接瞧着路,顺着马车行驶的轨迹,心中已然得知要去什么地方。

很快,马车停下之后,纪绾沅在前面掀开车帘挂着笑脸往外走,透过缝隙,他已经看到了匾额上的梨花又仙居。

看着她明显是要进去,而且一脸兴奋的样子,温祈砚沉下脸抓住的手腕,“去哪?”

“下马车啊?”纪绾沅装聋作哑。

“下马车去哪?”

他捏着她的手腕,若是硬碰硬,只怕是扯不开。

“逛戏园子。”

戏园子?她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男人不言语,黑沉如墨的眸子一直凝盯着她。

饶是纪绾沅的面上装得问心无愧,此刻也免不了有些怕了,因为温祈砚不言语的时候,幽深不见底的目光实在是瘆人。

“你不是说去何处都可以么?”

“来这里做什么?”他又问了。

“听戏。”纪绾沅大言不惭。

“只是听戏,不想做点别的?”

适才她说老地方,想必不是第一次来了,也是,之前他那些同僚,可是说过亲眼见到纪家大小姐和她的表姐一道出入又仙居。

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这一刻,看着她的笑脸,温祈砚只觉得有恼怒冲动着,这股怒意具象化外显在到了攥着纪绾沅手腕的力道上。

“你捏疼我了,松开!”她娇声斥道,去扳温祈砚桎梏着她手腕的大掌。

可怎么用力都没有办法将男人的大掌给扯掉。

“温祈砚,你又发什么疯了?”

她真是生气了,昨日他便如此捏着她的手腕,压着她亲。

今日翡翠才给她上的药,还没有好全呢,这时候再捏,还用那么大的力气,他是要把她的手腕给捏断吗?

男人把她往这边拽过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贴近,纪绾沅差点摔跌坐在马车里。

不等她再骂他,温祈砚已经逼近,他微微俯身,凝看着她的脸,清冷的嗓音沉得吓人。

“再跟我说一遍,你要去又仙院做什么?”

纪绾沅原本要说,可实在是被他此刻森寒的模样给吓到了。

她不自觉噎了一口沫,怂道,“没…没做什么。”

“我忽然不想听戏了,我们回去吧。”

呜呜呜…

真是太吓人了,干嘛突然这样变脸。

她都已经说了不去,可男人还是不放过她,一直盯着她,盯得她后背脊梁骨都窜起了一股寒意。

感觉下一息,温祈砚就要对着她动手,杀了她。

她不由自主想到了那个梦,越发怂抖着声音,磕磕巴巴叫翡翠折返,她不舒服不看戏了,要回去。

旁边的小丫鬟们自然听到里面的“争吵”,立马就让马车夫掉头回去。

马车驶离了好一会,到京城大道,温祈砚这才松开她的手。

纪绾沅失力坐在地上,他看着她狼狈躲闪的样子,眸中的烦恼躁意不减,也不扶她,兀自坐下,不紧不慢拿起书卷在看。

纪绾沅缓了好一会神,偷偷朝着旁边的男人瞥去一眼,发觉他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清冷,再不见适才的阴翳。

她才慢吞吞攀爬起来,整理了裙襦坐下,离温祈砚远了一些。

“……”

温夫人去曹家走了一遭,回来的时候听老妈妈说,纪绾沅和温祈砚回来的时候不太对劲,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一句话都没说呢。

“这又是怎么了?”温夫人只觉得头大。

“奴婢盘问了小丫鬟们,说是两人在马车之后起了龃龉,并不曾一道出游,又回来了。”

温夫人,“……”

顿了一会之后,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为好,想要随两人去吧。

这一天天的,自从纪绾沅嫁进来以后,温家就没什么安生日子过。

原想着要找纪绾沅来问问,但一想到今日纪夫人说的那番话,温夫人心里的火气没消,纪绾沅要是过来,还得哄着她说话,思来想去,便叫下人把温祈砚给叫来。

温祈砚到了之后,温夫人便开始没好气训问到底怎么回事?

温祈砚没说话,他的沉默让温夫人更恼火。

今儿在纪家受气,去蒋家赔礼,温夫人心里也窝着火,顺着这个当口噼里啪啦就倒向了温祈砚。

在此期间,数落了温祈砚酒后糟.践人家姑娘,娶回来又不好好对待,一整日给他的娘母子找事情,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都是儿子不好。”温祈砚没有反驳。

“说一万句不好,却没有一点改变,和你父亲一个德行!”

温夫人想到什么就骂什么。

“……”

自温祈砚被温夫人叫走,纪绾沅便得到了信儿。

此刻翡翠又说,先前得了纪绾沅赏银的小丫鬟传了消息,道温夫人发了好大的火气,在正厅对着温祈砚破口大骂呢。

“姑爷被训得一句话没接,小姐……您要不要去看看?”

翡翠的本意是让纪绾沅过去打打圆场,如此也能够缓和她与温祈砚之间的关系。

谁知道纪绾沅得知温祈砚被温夫人训得狗血淋头,脸上瞬间展露笑意,还说活该,她才不要去,希望温夫人多骂骂他,好给她出气!

“谁让他今天那么对我。”

她也不等温祈砚,沐浴之后便直接歇下了。

温祈砚从正厅过来庭院时,从小丫鬟那边得知纪绾沅已经率先歇下了,她让人留了话,说什么身子骨有孕实在是不宜熬着时辰等他。

倒是找了一个好借口,男人的目光看向内室,定了一息之后,抬脚去了书房。

翌日,温祈砚在家。

用早膳时,他当着温夫人的面给她道歉,说他昨日不应当驳了她的话,跟她恼怒,捏疼了她的手腕,并且道日后都会顺着她,不会再有下次了。

温夫人给纪绾沅夹菜,说她昨日已经帮她骂了人,让她别往心里去。

“祈砚他就是没怎么跟姑娘家接触过,往日里他小妹在家时,见了他这个兄长都觉得怕,跟他同处一屋檐下,实在是委屈你了,放心,不管出什么事情,婆母都给你做主。”

纪绾沅见好就收,说什么大事,不值得一提,她也没有往心里去。

维持着场面,三人一起把这个话茬给揭过了。

纪绾沅顺势问起温夫人去蒋家那边的情况。

温夫人说两家都是亲戚,虽然尴尬,但也还好,没什么嫌隙。

“婆母没提媳妇说的事情吗?”若是温夫人没提,她打算自己走一趟蒋家了,先把曹欣给诓来。

“你的意思我已经说了,欣儿和她母亲说明日看看吧,若是得空就过来。”

“好吧。”纪绾沅也不能说什么,不过就是等上一日而已,她都等了一日,也不怕等不起。

见她笑,沉默的男人看了她一眼。

用过饭,温夫人又要出门了,昨日有与温家交好的世家夫人给她递来帖子,说是要办喜宴了,邀请她去帮忙掌眼看看席面的操.办。

纪绾沅立马说想去,道她也想学学,免得日后什么都不会。

温夫人有意给她和温祈砚腾出独处的机会,哪里肯带她去,饶是纪绾沅怎么说,温夫人都让她留在家中好生养着。

跟着出门的打算落空了,纪绾沅在心里叹气。

温夫人走后,又只剩下她和温祈砚。

她不想跟他说话,便道要去花厅赏花散步消食。

可没想到,在用膳席间沉默寡言的男人也跟着她一道来了。

纪绾沅转过去皮笑肉不笑,“夫君前些时日忙得不归家,这两日怎么得空?”

她是在赶他走了?

看着眼前人假惺惺的笑脸,温祈砚压下心中郁堵的心绪,淡声道他许久没陪她,合该跟她在一处。

纪绾沅说不必,“夫君要忙公事就去忙吧,若是婆母回来问起,我定然不会揭夫君的短,跟婆母告状。”

“你这么不想跟我在一处?”他盯着她问。

纪绾沅一愣,“……没有。”

“那便是还在生昨日的气了?”

纪绾沅不想提昨日的事情,回想到温祈砚那个样子,她便害怕。

也是,她不应该带着他去戏园子,但她就是想恶心恶心他。

温祈砚风光霁月,矜冷清高,往日里烟花柳巷都不会涉及,这又仙院都是男倌儿们,他肯定不会去。

只是没想到他的反应那么大,不像是被恶心到了,倒像是被点了一把火。

纪绾沅莫名觉得温祈砚的怒意不是来自她带着他去戏园子,而是她要去戏园子,所以才生气。

他是生气她去这种地方?

他在介意?

也对,温祈砚是应该介意的,她如今的身份是温祈砚的正室妻子,她去又仙院,若是被人看到了,他也要遭人诟病笑话,所以他才那么大怒意的吧?

可……纪绾沅又觉得不太对。

因为昨日温祈砚在马车里看着她时,那怒火烧得太深了,似乎不只是生气这个…

至于更深一层的,她暂时想不到,弄不明白。

算了,想不清楚就不想了,眼下要盘算的是曹欣进门的事情。

不能再拖了。

她的身孕已经快要三个月了啊,纪绾沅在心里盘算着,一会回去就让翡翠写一封拜帖,以她的名义邀请曹欣过温家来。

就算是对她不满,她的面子,曹欣一个庶女不敢不给的。

心里盘算着,不防温祈砚什么时候掏出来一个药膏。

她看到的时候正要问,男人忽而牵住她的手。

温热大掌牵住她的一瞬间,纪绾沅蓦的一僵,她下意识就要甩开对方,可温祈砚抓得很紧。

“你做什么?”她的手腕还疼着,不好大力地甩开。

男人不语,带着她至于凉亭之内坐下。

看出温祈砚要给她上药。

纪绾沅抽手,“今日翡翠已经给我上过药了。”

她不想温祈砚碰她。

可男人只用了两根手指便轻而易举按住了她,纪绾沅发觉她用力都不能挣脱。

实在生气他一而再再而三对她用强,瞪着眼睛说她不想要他上药。

男人看着她的怒容,退了一步道,“一会就好,我不会弄疼你了。”

“谁知道是真话还是假话。”纪绾沅嘀咕。

“真话。”男人道。

话音适才落下,他已经在给她擦药了。

似乎温祈砚的药膏的确要好一些,抹上去温凉透骨,她觉得很舒服。

上好药之后,纪绾沅火速将手给收回来。

她侧过身,不跟他面对面,还用手托着侧脸,挡住她的余光,避免见到旁边的男人心烦不已。

御史台不是忙么?现如今为了跟她套话,皇帝倒是给了他不少空闲。

沉默坐了一会,期间一直感受到男人投过来的目光。

纪绾沅不懂,他究竟在看什么?

试探她么?

不管是不是这样,在温祈砚开口之前,纪绾沅打算先发制人,她放下托着面颊的手,转过去,对上男人的目光。

轻咳一声,道有话要问他。

“什么话?”

他看着她欲言又止的神色。

“你…你为何要娶我?”

她居然先问了。

察觉到她话落之后,男人的目光瞬间定到她的脸上,比方才话要专注,甚至多了一些审视。

纪绾沅心下一惊,不断在心里暗示要稳住。

果然,温祈砚对她执意要给他纳妾的事情起疑了。

这两日总跟她在一处,只怕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来探她的口风。

男人盯着她久久不语。

纪绾沅壮着胆子抬眸看去,对上男人一如往常出众,但却无法再令她心动的俊逸面庞,接着问道,

“是因为这个孩子么?”

正当她想着温祈砚会怎么回答的时候,男人反问,“你呢,为何要给我纳妾?”

“我不是都说——”

“我要听真话。”他道。

在这一刻,虽然还说不上来为什么,但他隐约感觉到纪绾沅变了。

“我……”她绝不能说。

她要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