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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就算拿着鞭子 也是她抽他

不要她的血, 那要什么?

还有什么是非要她留在谢家不可的?

谢延玉对此感到非常疑惑:“是因为贺兰公子在上清仙宫吗?我之前不懂事,想接近他,所以偷过家中情丝蛊,兄长不放心我, 怕我过去了再做类似的事, 败坏家中声誉?”

“我绝不会再犯的, 我如今对贺兰公子已经没心思了,前几日他在谢家的时候,我与他也没再说过话见过面,兄长不必担心这点, ”她和他保证:“就算进了上清仙宫, 平日里也只是同门间的交流, 不会做出败坏家门的事。”

她先提出这件事,谢承谨反而不好说什么。

说了,好像他很在意这些一样, 抓着不放。

恍恍惚惚的,他又想起来贺兰危那句话, 说他把自己当她男人,寸步不离盯着她, 连她和别的男人正常说话都要管,他并不赞同这样的话,继兄妹就是继兄妹, 不该有僭越, 只要她不做出偷偷给人下药这类的事,不败坏家风,他没理由管她。

但既然这样,

他为什么还要她留下?

谢承谨迟缓地思考着, 并不是在找答案,而是在找理由,但有时候答案和理由的界限并没有那么明显,以至于能够将这两者混淆起来。

可即便如此,谢承谨找不到答案,也找不出理由。

他只能清晰地意识到,他身上有了些变化,这些变化一天天一点点堆积起来,好似已经积重难返,而有些东西在失控,他应该去摆正,去约束,而不是放任。

这认知如同一柄利刃,刺穿他,让他暂时清醒了些。

他看着谢延玉,

看着她脖颈上被他弄出来的痕迹。

他不应该留她在这。

只是被她的血影响太多,往后不再取血,让她去上清仙宫,离得远,过一段时日,一切就会复原,如此再好不过。

好半晌,他突然松开手,然后直起身,和她拉开了些距离,淡淡道:“既如此,那你便去吧。”

*

谢延玉拿了举荐书后,就准备要启程去上清仙宫了。

谢承谨没再见她,但给她拨了许多灵石法器,又派了许多奴仆去她那,要她一起带去上清仙宫。

但谢延玉独惯了,不习惯被一群人簇拥着伺候,于是只收下了灵石和法器,把派过来的奴仆们原封不动遣了回去。

后来谢承谨知道了这事,也没多说什么。

他甚至没有多问一句,只是淡淡点头,说了不再多关注她,好像之前那几天的失态,全是因为被余毒反噬,所以脑子不清醒,而如今捱过去了,就真的说到做到,管束着自己,一点多余的注意力都不往她身上放了。

但她临行前,

他还是把沈琅召到了书房,居高临下看着对方:“她东西收拾好了?”

沈琅垂着眼:“是。”

谢承谨安静很久,又问了两句她的近况,

语气很随意,像是随口一问。

沈琅看他一眼,眸光有些晦暗。

但很快就弯了弯唇,语气温柔:“小姐的状态很不错,也很开心,看起来并没有因为要离家而难过,公子放心就是。”

话是正常的话,

但莫名其妙的,说不上来原因,这话里每个字都令谢承谨憋闷,

他直接挥了挥手,要沈琅下去,但等沈琅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拿出传讯符,和沈琅成了传讯符好友,原本想让沈琅隔几天就汇报一下她的动向,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应对她投入太多关注,于是只说了句:“照看好她。”

沈琅眼梢抬了下,笑了声:“公子放心,您托付属下照看小姐,属下定然会尽心尽力。”

他当然会细致体贴。

这贱男人高高在上,对她也并不了解,继兄继妹之间生分得和陌生人差不多,和她之间更是隔着万水千山,能拿什么和他比?

沈琅漫不经心地想。

他看谢承谨碍眼,但从来不觉得他有什么竞争力。

然而下一秒,

却又听见谢承谨说:“上清仙宫地处南边,夜里湿冷,到地方多准备几床被子,她睡觉会踢。”

这话一落,

沈琅脸上的笑意瞬间就落了下来——

贱人,怎么还知道她睡着会踢被子?

他视线沉下来,扯扯唇,有些阴阳怪气:“公子还真是关心小姐。”

谢承谨顿了顿。

他敏锐地察觉到沈琅态度怪异。

但沈琅的话却像针尖一样,太有锋芒,剖开了他一些不太想承认的想法,以至于他本能地在心里反驳,在心里回避,也本能地克制住了自己,不让自己去细想究竟哪里怪异。

静了片刻,

他淡淡解释:“她是谢家人,我了解一些,不奇怪。”

*

另一边。

天都,某处客栈的露台上。

李珣背靠着美人榻,翘着腿,姿态懒散,眺望着远处。

这客栈在天都城的最中心,也是天都城中最高的一座楼,这露台建在最高的一层楼上,很适合远眺,从这角度望过去,能将小半个天都收入眼中,可以看见下面的繁华的街道,熙熙攘攘的车马,和人群。

李珣还用了个咒术,能让自己看得更清楚。

但这么多天了,他往谢府那个方向看,愣是没看见青青出府。

最开始带人跑路的时候,他短暂地爽了一下,

想象着她去找他,看见他留的那幅字后的表情,他做梦都能笑出声。

但之后几天,

他发现她根本没准备追他,她甚至没找他,连讯息都没再给他发一条,

分明是她说要见他,但凡发现他跑了以后,她出府多找几步,就会发现他就在谢府附近的客栈里,只和她隔了两条街。

所以这算什么?

她把他弄得半死不活,捏着他的性命威胁他,逼婚他,然后他不仅没把她抓回去报仇,反而还先逃跑了?

她要是追上来了也就罢了,但她追都不追,毫无反应,显得他很狼狈,有一种真的干不过她,被她弄得落荒而逃,输得很彻底的感觉。

李珣想到这里,心里就很不舒坦。

他捏着鞭子,真想给她来几鞭,但再想想,定亲玉佩在她手上,他还真干不过她,就算真在她面前拿着鞭子,说不定最后是她抽他。

李珣越想越烦。

半晌后,他也不再往谢家的方向眺望了,直接起了身,一鞭子把美人榻给抽碎了。

手下们候在他身边,不知道他刚才还好好的,这一下突然又在发什么疯。

有人战战兢兢道:“主人,是不高兴吗?”

李珣扯扯唇:“你看我像心情好的样子吗?”

他心情怎么能好。

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被她压制着,拼尽全力无法抵抗。

就算成了高高在上的剑尊,所有人都怕他,但他还是被她当成提线木偶,她要他干什么,他就得干什么,不然她就直接弄死他,哪怕她要成亲,他也就只剩下一条路,就是乖乖和她定亲。

定亲也就罢了——

她主动提的要定亲,四舍五入,算她求的亲,但她有一点求亲的样子吗?

旁人娶媳妇都知道要给聘礼,要给承诺,要十里红妆,但她呢,她干什么了?

李珣黑着脸,遛达着起来了,

带着下人们离开客栈,然后去了天都的灵宝铺子。

他逛了一圈,然后拿着铺子里的镇店之宝看,是一枚灵玉,价格很高。

李珣看了一会,

觉得这玉佩堪堪能配得上他,若日日戴在身上,不显得跌份。

于是他让掌柜的把这玉佩给包了起来。

手下们跟着他,一时间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刚才还气得抽碎了一把美人榻,这时候又开始逛街采买东西了,但他原本就是个喜怒无常的主,即使做的事情前后没什么因果关系,但疯子就是这样的,手下们也不敢质疑什么。

看见他要掌柜把那玉佩包起来,

手下们就习惯性地掏出钱袋,准备付钱。

然而方才拿出灵石,

下一秒,

就被李珣用鞭子拴住了手腕。

手下一顿。

紧接着,

李珣一扯鞭子,把手下的手扯过来,然后把他手里的灵石,一点点都拿了回去,重新装回了钱袋里:“谁让你付钱了?嗯?”

手下被问得一愣,十分惊愕——

李珣行事放肆,奢靡铺张,最不缺的就是钱,平日里看上什么,都是直接砸钱的!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李珣拿了东西,不让直接付钱了。

这怎么回事?

他们天剑宗要破产了吗?

*

与此同时。

谢延玉收拾好行李,启程前往上清仙宫。

这一行没带太多人,只带了几个车夫,还有那侍从。

原本她连那侍从都不想带,但那侍从有些低落,说是谢承谨非要派他跟着,倘若他不能跟着她,恐怕谢承谨会惩罚他。

谢延玉其实没什么同情心,但看着这侍从的境遇,她总是想起她自己,更何况,这侍从足够听话,万一真的遇上什么事情,也有个人帮她解决,所以带着也就带着了。

天都离上清仙宫有些距离,

若只是驾马车去,恐怕要花费一两月的光景,所以他们准备一出天都城门,就用缩地的符术开道,这样能大大加快脚程。

谢延玉坐在马车上,心里计算着时辰。

用缩地术开道,应该只需要不到半天光景,入夜时就能抵达上清仙宫。

然而马车刚驶出一条街,她就收到了一条讯息。

打开传讯符,

就看见李珣给她发了一句:【还要不要定亲?】

谢延玉:【要。】

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发这一句,但她还是威胁了句:【不是答应过了吗?你要是敢反悔的话,我真的会弄死你。】

这消息发出去,那边安静了一小会。

但很快,

她就看见李珣又给她发来一条讯息。

他发来一张图片,图片里是一块玉佩,流光溢彩的,一看就非常昂贵:【行,是你要和我定亲的,想娶我进门,总要有点诚意吧?】

谢延玉:【?】

李珣嘴上一点也不介意什么嫁啊娶啊这类的区别,反正她这样,和要强娶他也没什么区别了,

这亲反正非定不可,但他就是不想让她顺心顺意:【给我买。】

谢延玉:……?

第72章 想 舔一口

玉佩最终还是没买。

谢延玉看见他发来的图片, 认出这玉佩是附近一间灵宝铺子的镇店之宝,于是当场吩咐车夫改道,直接去了那间铺子,找到了李珣。

因为知道原剧情, 所以谢延玉也知道, 李珣接下来并不打算回天剑宗, 而是准备直接前往上清仙宫,因为不久后,上清仙宫中有一个百年秘境要开启,李珣需要一样东西, 但这东西需要进这秘境里才能找到。

她原本打算等进了上清仙宫后, 再抓李珣走剧情,

但现在他自己撞到了她手里,她也不想浪费走剧情的机会,于是干脆要求他和她一起去上清仙宫。

李珣最初不愿意,

但要让他屈从,对她来说是最简单不过的事了。

毕竟李珣很讨厌在旁人面前展露出软弱, 更不喜欢让旁人知道他有弱点,所以大街上, 大庭广众的,他也不可能和她拉扯什么,她仅仅是在他耳边威胁了两句, 这人就阴着脸上了她的马车。

眼下。

马车里。

李珣坐在她对面, 用一种十分阴森的眼神看着她。

他这样看人的时候,总能叫人背脊生寒,有一种在路上走得好好的却突然被疯狗盯上了的感觉,就好像这疯狗呲着白森森的尖锐的牙, 也不吠叫,就阴森森地盯着猎物,尾随猎物走过好几条街,让人也不知道它还要这样盯多久,会不会突然发疯冲出来咬人。

谢延玉知道他没法伤害她,

她有恃无恐,但被他这样盯着,精神压力还是很大。

于是她忍不住道:“能不能别看了?”

李珣阴阳怪气:“就看你怎么了?”

谢延玉冷笑:“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

这话说得一点也没夸张,她现在是真的有能耐把他的眼睛挖出来。

但饶是如此,

李珣还是把身体往前一欺,突然凑近她。

他整张脸一下就怼到了她脸前,睁着眼睛,阴阳怪气:“行,你来挖,我给你治好了眼睛,你就这样对我,我这辈子没见过你这种人,出尔反尔恩将仇报,小气吧啦的,不提以前那些破事,现在是你向我求的亲,连块玉佩都不给我买,抠门成这样,我多看你两眼怎么了?你干脆挖了我的眼睛再弄死我算了,弄死我你就高兴了。”

他脸怼得太近了,

鼻尖都块蹭到她鼻尖上,说话咬牙切齿的,语气又幽怨又阴冷,但还是能感觉到温热的吐息,

谢延玉一垂眼,就能看见他不点而红的唇,和说话时露出的一点洁白整齐的齿尖。

她一抬手,把他的脸推开:“话好多。”

和他一起生活了那么久,她很知道他的秉性,他自己不开心,就绝对不会让别人舒坦,就算这时候他不能对她做什么,但他也不会让她好过,能扒在她耳边能说很久刻薄话,然后用那种阴森森的眼神盯她一路,伤害不了她的身体,就伤害她的心灵。

她和他一起生活的时候,他就是这样,

被她一边照顾一边压迫,被她牵制,却又需要她,因此也不能把她怎么样,不能上手打她,还得护着她,但恨她恨得牙痒,所以在家的时候就用那种幽怨阴森的目光看着她,然后时不时阴阳怪气一下。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人却好像一点没变。

谢延玉被他弄得头大,选择小小妥协一下,要她花钱给他买玉佩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她从芥子袋里拿出一枚朱雀纹的玉佩。

这玉佩已经被她吸干了灵力,纯粹只有个装饰的作用,她这里有一大把一模一样的,随便送人都不心疼。

她把玉佩扔给他:“行了,拿去吧,拿了就闭嘴。”

李珣终于和她拉开了一点距离。

他捏着玉佩,端详了一会,然后又凑近了盯着她。

他没有闭嘴,语气更阴阳怪气了,指尖在玉佩纹路上来回摩挲:“好寒酸,狗都不戴。你就这样打发我?”

谢延玉给他玉佩,就是想着要他闭嘴。

结果他不仅不闭嘴,还凑在她面前说得更欢了。

她耐心本来就不好,对待谢承谨的时候尚且还能装一装,毕竟被对方牵制着,但对待李珣,她连装都不想装,直接一抬手——

李珣以为她是不耐烦了要扇他耳光,

他一抬手,本能地按住她的腰,要制止她的动作,同时扭脸要躲,却也就在这时,措不及防被她捂住了嘴。

手心骤然触碰到唇瓣,

李珣愣了下。

他本能想要挣开,但鼻息间闻到她掌心的味道,是浅浅的药味,不苦,反而有一种淡淡的香气。他顿了下,喉咙突然变得很干,像被一把火灼烧着,以至于他想要——

舔一口。

*

与此同时。

沈琅在马车外。

他原本和谢延玉共乘一车,但李珣过来后,谢延玉就让他下了车,和李珣那些侍卫一起赶李珣那辆马车,而她则和李珣单独在一辆车里。

单独在一起干什么?

沈琅往车门那看着,眼眶微微泛红,表情阴暗,克制着把门撞开的冲动。

他将自己的呼吸压得很轻,仿佛这样就能听见车厢里的动静。

没听见车厢里有什么动静,

却听见旁边那李珣那几个侍从在聊天。

“哎,跟着主人这么多年,真是好久没用过缩地术了!”

“可不是吗,也就上次来天都的时候用过一回,其他时候都是正常脚程,我都快忘了用缩地术的感觉了。”

这些年里,

李珣被砍了手指,被断了灵脉,又修了很阴损的功法,一步一步从谷底重新爬出来,地位在上涨,钱财在变多,身边的手下也越来越多。

这些年里,什么都在变,

但一年又一年,唯一没改变的习惯,就是他行路从不用缩地术。

这些手下们都是从一开始就跟着他,看着他一路走到今天的,这么多年里,他们跟着李珣,随行之时也从来没用过缩地术,哪怕李珣要去很远的地方,即便是要从最南的城池去到最北的村落,也是乘马车。

很多时候,

他在路上就会花费月余时间,路过每个村落,都会溜达着逛两圈,路过每一座城池、小镇,也都会住两天,乘着马车,把每一条街都逛一遍。

甚至他乘着马车招摇过市的时候,还会把车帘撩开,懒懒散散看街道上的商铺与人群。

他分明是个很没耐心的人,在这件事上却十分有耐心。

手下们都很不理解,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习惯,李珣也从来没解释过这样做的理由,他性格本就乖张暴戾,谁多问一句,他一个不高兴,就可能当场抽人鞭子。

但到了这时候,

有人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突然看了眼谢延玉他们的车厢,

然后道:“这几次用了缩地术,不会是因为要找的人找到了吧?”

李珣这些年,一直都在找这位青青姑娘,说上心吧,虽然派人找她,但却也没派出去多少人,派一两个人大海捞针一样的找,人间这么大,这个找法,与其说是找,更像某种寄托,也就前一阵子,他做梦梦到她在天都,才加派人手去找;但若说不上心,这些年又一直在找,从没有一天停止过。

手下们其实至今也看不明白,品不出他们之间究竟是恩是怨,

但李珣上次就是知道了玉牌在天都后,才用的缩地术,有时候手下们会想,有没有半分可能,他那样赶路,不全是因为玉牌?

分别的这些年,他行过很多路,走过每一处村落,每一个城镇,每一条街,

若说要找人,这是个低效且无意义,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刻舟求剑的蠢方法,根本是无用功,寻常人根本不会浪费时间这样做;但若说不是找人,把每个地方走一遍,难道不是担心少走的那一条街上,出现她的影子么。

手下们也摸不明白他怎么想的,

但他这样的人,做事本来就毫无章法,听见同僚那么猜测,有人摇摇头:“谁知道呢,反正现在人找到了,还要定亲呢,也算了了一桩事,毕竟这么些年主人一直找她呢。”

这一边,

李珣的手下们聊得很欢,一会一句找人,一会一句定亲。

沈琅视线也因此越来越阴沉,表情越来越扭曲,漂亮的琥珀色眼睛爬上血丝,他死死掐着掌心,手指握拳到指骨都在泛白,盯着车厢门,又突然整理好了表情,扯出了一抹笑,很温柔,却好像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丈量好了,温柔的同时有些僵硬。

随后,

他抬起手,敲开了马车门。

*

马车里,

谢延玉捂着李珣的嘴。

她其实并不想一直捂着他的嘴,最开始想让他闭嘴,于是捂了下他的嘴,等他不说话了,她就准备把手抽回去。

然而就在她要把手抽回去的时候,

李珣突然攥住了她的手腕,按着她的手,往他的嘴上捂,很用力,她手掌心碾住他的唇,能感觉到掌心他唇瓣是温热潮湿,且柔软的。

完全不知道他突然之间又在这发什么疯,

谢延玉用了点力气,把手往回收:“你又犯什么病,松手!”

李珣根本不理她。

他固执地把她的手按在他口鼻间,漂亮的眼睛沉沉看着她,目光里压着一种很偏执疯狂的意味,眼眶有点泛红。

那种被疯狗盯上的感觉又出现了。

还没僵持几秒,就听见敲门声,

谢延玉:“进来。”

沈琅很快拉开车门,下一秒,就看见了这样的场景——

偌大的车厢里,李珣却和谢延玉坐在一处,朝着她的方向欺身,一只手按着谢延玉的腰,一只手攥着谢延玉的手,让她捂着他的嘴,他居高临下看着她,几乎将她困在车壁与他胸膛间了。

沈琅刚强挤出来的笑容,差点又扭曲了。

他阴暗地盯着他们的姿势,半晌才挤出一句温和的询问:“属下打扰到你们了吗?”

第73章 属下只是关心小姐 剑尊大人不会生气吧……

原本车里的气氛就很奇怪了。

听那侍从这么问, 谢延玉又把手往外抽了下。

她用的力气并不小,

李珣先捏着她的手腕,让她抽了两次,没抽出去, 在她更用力地抽第三次的时候, 他突然一下松了手。

看着她整个人因为惯性往后靠, 他莞尔一笑,完全没有了刚才逼她捂他嘴时的偏执和疯魔,整个人懒懒散散的:“吓吓你的,怎么这么怕?”

上一秒还和发癫了一样, 下一秒又和风细雨, 正常得不行。

但这样反而更显得他更有病了。

谢延玉揉了下手腕, 懒得理他了,

她转眼看那侍从:“有事吗?”

沈琅半真半假:“刚才好像听见车里有些动静,怕小姐有什么事, 所以进来问一下。”

这话一落,

还不等谢延玉说话,

李珣就先出声了,笑吟吟的, 和调笑一样:“这话听着怎么绵里藏针,嗯?骂我不是好玩意儿呢?你觉得她能有什么事?你看我像能弄死她的样子吗?”

沈琅身侧的手收紧了些,把掌心都掐出指痕来,

好半晌他才佯装惊讶:“剑尊大人怎么会这么想?”

他话是问的李珣, 但眼睛一直看着谢延玉,水光盈盈:“属下只是关心小姐,公子派属下看顾您,倘若您出了什么问题, 属下也不知道要如何向公子交代了。”

说完这话,

他才终于将视线转向了李珣。

在李珣的目光之下,他抱歉地笑了下,语气温柔却不讨好,不卑不亢,很大方:“属下这样,是让剑尊大人不高兴了吗?”

李珣盯着他,视线都变阴沉了,

总觉得这话怪里怪气,比刚才还绵里藏针,让他进退两难。

说不生气,他现在莫名的烦躁,想把这侍卫的皮给扒了,说生气,对方的话又有理有据,他要是生气,显得他很有病。

虽然他确实很有病,所有人都在背后说他疯狗,

但生这种气算个什么事?

*

这边,

李珣和沈琅在这边僵持,

一个觉得对方很装很碍眼不像个好东西,另一个觉得对方勾引谢延玉是个贱蹄子,两个人都恨不得把对方的脸给撕烂,但一个眼神温和落落大方地笑着,另一个只是冷着眼盯着对方,在外人看来,只觉得他们气氛僵,还真看不出有什么暗流涌动。

于是他们在这僵持,

另一边,

谢延玉已经拿出了一张纸,盯着那张纸思考起来。

原本和李珣共乘一车,是想在路上推一点剧情,但刚才她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更要紧的事她忘了做——

要拜入上清仙宫,光有一张举荐书不够。

除了举荐书之外,她还需要再准备一张拜师帖,上面要写明自己的基本情况,例如灵根属性,修为,以及擅用的法术。按照上清仙宫的规矩,若是来拜师的,这拜师帖要在到上清仙宫之前写完,倘若不写,就无法进上清仙宫的山门。

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一条规矩,

但谢延玉也并不想探究。

她拿着纸张,准备趁现在先把拜师帖写了,之后再考虑走剧情的事,于是她又从芥子袋里拿出了墨锭与笔。

她旁边,

沈琅看见她拿笔墨,

于是没再和李珣僵持,温温柔柔地问她:“小姐现在要写拜师帖吗?”

他接过笔墨:“我帮小姐伺候笔墨吧。”

谢延玉:“嗯。”

沈琅习惯于伺候谢延玉,这是最能让他感受到愉悦的事情,虽然以这侍卫身份跟着她的时间不太久,但他已经让她开始习惯被伺候,于是这时候,他们之间的对话也非常自然。

李珣的面色更阴沉了。

沈琅似有所感,回头看了李珣一眼,

然后他做出迟疑的样子,问谢延玉:“属下这样,剑尊大人不会生气吧?”

这话一落,

谢延玉原本觉得怪里怪气,哪里不对劲,

但一抬头,看见李珣的脸色,她又觉得这话问得没什么问题。

李珣阴着一张脸,换谁看见他这脸色,都会觉得他不高兴。

但这人和疯狗一样,发癫的原因千奇百怪,谁知道他是为了什么才摆出这表情的?

谢延玉懒得管他,回了沈琅一句:“不用管他,他就这样。”

这话一落,

沈琅又转头看了李珣一眼。

像是看不见李珣的脸色一样,露出了个温柔歉意的笑,然后直接往李珣和谢延玉中间一挤,把他们隔开,自己坐在了谢延玉身边:“我来磨墨。”

李珣看着他们,

那种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重,呼之欲出,

说不清哪里不对,但不对,就是不对,好像他们之间升起了一道屏障,他们在屏障里,而他被隔在了外面。

好半晌,

李珣铁青着脸,抽出了谢延玉刚写几个字的拜师帖。

在谢延玉发火之前,他拿起笔,蘸着墨汁刷刷刷泄愤一样,帮谢延玉代笔起来。

*

入夜后,

一行人抵达了上清仙宫。

上清仙宫座落在一座仙山上,群峰连绵,高耸入云。

谢延玉撩开车帘看,发觉他们此处就在山门处

车夫驾着马车,继续行驶,很快就进了山,然而就在进山的那一刻,谢延玉手里的拜师帖和举荐书一起,突然消失了。

没多久,

就听见外面的车夫道:“进了山门后就是一处村落,但村子里这山路不管怎么走,就是上不了山,不管怎么走都会回到村口,而且这村里好像根本没有活人,小姐,这怎么办啊?”

*

另一边。

上清仙宫,议事堂。

一道水幕悬浮在半空中,水幕里正实时播放着此时此刻,山下的画面。

能看见画面里,

两辆马车前后驶进山门,进了山村后,来回转了两圈,因为找不到山路,总是绕回原地,所以暂时停了下来。前面那辆车上,车夫正往后询问车里的人,接下来要怎么办。

而水幕前,

几位上清仙宫的长老们凑在一起,看着掌门手里凭空出现的两张纸。

一张是举荐书,一张则是拜师帖——

和公开选徒不同。

上清仙宫每五年一次公开选徒,有入山试炼,公开选徒的候选者只需要通过入山试炼,就可以拜入师门,然后宗中长老们根据他们各自的实力,选择心仪的徒弟,由此区分他们是杂役弟子,还是外门,又或是内门弟子、亲传弟子。

拿举荐书拜入师门的,则是另一套考核方式。

若拿着举荐书来上清仙宫拜师,就必须在进山门前准备好拜师帖,因为在进入山门的那一刻,入门的考核就已经开始了。

山门处有一个迷阵,会根据拜师帖上的信息,生成专门用来困住这位拜师者的迷阵,将他们困在山下。

宗中长老们则根据他们出来的方式、时间,评估他们的实力。

这考核其实比正常公开选徒的试炼更难。

因为拜师者并不知道拜师帖的用途,更不知道进山门的这一刻考核就开始了,

除此之外,他们也不会知道,宗中的掌门和长老们会在议事殿里,全程观看这场试炼。

这样的考核,即使家世再显赫也没用,不乏有世家子带着下人过来,发觉考核是迷阵后,企图让下人们帮他们走出迷阵,但长老们只隔着水幕,评估拜师者本人的表现。

若是庸才,便去毫不留情,打去当杂役弟子,

资质平平,则当外门弟子,

若是天才,兴许长老们会抢着收成内门弟子,或亲传弟子。

这时候,

掌门先看了一眼举荐书,然后又把拜师帖打开看了两眼:“哦?天都谢家?”

掌门嘟囔一声,然后给贺兰危发去一条讯息:【你举荐的人进山了,正在考核,要不要过来看一眼?】

另一边,

贺兰危收到传讯。

他捏着传讯符,往窗外看了一眼,面色淡淡,

好半晌后,他回过去两个字:【不了。】

*

与此同时。

谢延玉坐在马车上,听见车夫的话,原本还有些疑惑。

无人的村落,永远走不对的路,怎么看,怎么都像走错了地方,上清仙宫是正派仙门,怎么会这样阴森森的,眼下这情况,若说走进了妖魔肆虐的地方都是很合理的。

但系统难得有用。

它从原文中的犄角旮旯里,翻出来了一些信息。

原剧情中,

谢延玉只是一个配角,所以很多情节都是一笔带过,

但谢延玉只看了她自己那部分的剧情,在和她有关的剧情里,是没有这么详细的描写的,因此她进上清仙宫这一段剧情也是一笔带过,上一幕刚抢了举荐书,下一幕就是描写她在上清仙宫当杂役弟子,被人看不起的惨状。

系统翻翻找找,

谢延玉因此才知道,她并非是来错了地方,

这地方是上清仙宫的迷阵,这便是入门之前的试炼了。

但这时候是晚上,

若要过试炼,收集信息,怎么也要等到白天更合适。

于是她直接和车夫说:“不用担心,这便是我的入山试炼了,我们此刻身在迷阵里。你继续驾车,先找个地方歇脚,明天一早我自去找线索,破解迷阵。”

*

谢延玉这话同样落在了宗中长老们耳朵里。

一行人隔着水幕观看试炼,听见她这话,都有些惊讶:“怎么这么快就发现了?”

掌门也有些惊讶:“换做是贺兰,也未必一进迷阵的瞬间就能发现这是迷阵。”

贺兰危已是难得一遇的天才,

当年他拜入师门,掌门第一眼就相中他,收做了亲传弟子。

他为掌门首徒,若无意外,往后会继承掌门的衣钵,成为上清仙宫的下任掌门,已是所有人都难以望其项背的存在。

上清仙宫山门的迷阵极为玄妙,

但即使是贺兰危这样的天才,当年过试炼时,也是在四处查看地形,花了半个时辰才发觉身处迷阵之中。

有长老道震惊道:“可她甚至没有下车!”

这话落下,

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长老们回头看了眼,就发现是贺兰危过来了。

他态度温和,向各位长老们一一打了招呼,看起来和平日无异。

掌门问:“你不是不来吗?”

贺兰危道:“弟子睡不着,来随意看看。”

掌门哈哈笑了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位谢姑娘有些本事,一进山就发现在试炼了,可比你当年发现得还要快。”

贺兰危闻言,

莫名其妙的,分明是谢延玉被夸赞,他心里却生出一点很陌生微妙的愉悦感,这感觉一闪而过,他没来得及察觉,只是笑意变温和了些,然后往水幕的方向看去。

这时候,正看见谢延玉一行人驾着马车,找到了个居所。

她下了马车,

但除了她之外,她那侍卫也在。

甚至除了那侍卫,李珣也在——

他们三个同路,

谢延玉和他们两个一起下来的!

贺兰危脸上温和的表情一瞬之间,扭曲了。

第74章 不像我 只会心疼小姐

整个村子都是迷阵生成出来的, 是类似于幻境一样的存在,是一个单独的空间,

这村子仅仅作为谢延玉的入山试炼而存在,只要她从迷阵里走出去, 就会发现此处根本没有什么村子, 只有一条通往山上的山路。

也因为这村子是虚幻的,

所以村子里黑灯瞎火的,连个活人都没有,全都是空的屋舍,要找个落脚的地方很简单, 随随便便就能找到。

但屋舍有, 好一点的屋舍却没有, 所有的屋子都十分简陋,屋子里的床都是硬邦邦的木板。

谢延玉什么样的地方都住过,倒不嫌弃这屋子简陋。

她正准备就这样住下,

沈琅却让她先出去,他想打扫一下屋子, 然后帮她铺软一些的床单和被子。

李珣慢条斯理道:“你倒殷勤,一个侍卫怎么把内宅里侍从要干的活都包了, 围着你家小姐转,衣食住行全都过一遍手,又是伺候笔墨, 又是铺床打扫屋子, 谢家给你开多少月钱?”

沈琅抱着被子,和听不懂他在阴阳怪气一样:

“毕竟其余人都是车夫,只懂赶车,剑尊大人虽是小姐的准未婚夫, 却身份尊贵,想来也是不愿放下身段做这些奴仆做的事伺候小姐的,那就只有属下来了,毕竟属下也不想看小姐吃苦,剑尊大人也是心疼小姐的吧?”

那种绵里藏针的感觉又来了,

李珣沉默片刻,差点被他气笑了。

但沈琅说完话就走了,所以李珣只能和旁边的谢延玉说:“看看你养的好狗。”

谢延玉:“能不能好好说话?不然你帮我铺?”

李珣差点想说,我怎么不能帮你铺,以前又不是没帮你铺过被子,但这话又有点奇怪,说了和抢着做狗一样,于是他又把话咽回去了,阴嗖嗖道:“你多袒护人家啊,我说两句都不行,你那么多条狗我每个骂两句,能袒护得过来吗你?”

谢延玉真想把他嘴堵住:“什么叫那么多?”

李珣翻旧帐:“不还有个妖吗?多听话,在客栈的时候你想见我,他就把我定身了绑到你房间里去,仗着我把灵力全都引进丹田,一边揍我一边骂我不识抬举,你想见我是我的福气,我得上赶着。”

谢延玉:“……”

谢延玉头一回知道,当时把李珣绑到她房间里之前,还说过那些话,怪不得当时他能气成那样,她一打开门,他就脸色扭曲、眼睛猩红地看着她,和恨不得把她撕了一样。

她扯扯唇。

李珣看她还有点要笑的意思,脸色就更阴沉了。

他一抬手,两只手指尖直接一左一右点在她唇角,然后用了点力,帮把她嘴巴一挤,让她一点笑意都露不出来。

然后他俯下身,将自己那张脸凑在她面前,用幽怨的目光盯着她,语气尖锐又刻薄:“笑?你还笑?你到底有没有礼貌?你向我求的亲,你怎么敢让你身边人这么对我?你不把他发卖了给我出气,怎么还敢在这笑?!”

谢延玉“啪”一下打开他的手:“你要看他不爽,你有本事就自己把他赶走,少在我面前叫。”

谢延玉是有点区别对待的。

对于那妖,她并不存在多少共情,他是很有用,很听话,但她渐渐要用他的地方没有那么多了,而且他给她的所有好,都是直接强塞给她的,他无时无刻不跟在她身边,她甚至没法不接受他的好。

这样的情况下,她就将他当成一个趁手的工具,但人不会偏袒一个送上门的工具,想要丢掉的时候,也不会顾忌什么。

但她对那侍卫,是有几分微妙的共情的。

她没太多同情心,但他太听话太乖顺,一些行为和处境,总让她想到她自己,于是她又觉得,只要不挡她的路,不碍她的事,留着也就留着了,就好像看见了一个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人偶,总是不至于亲手扔掉的。

沈琅心中知道这一点。

所以他放不下这个侍卫的身份。

用这样一个身份,用这样卑劣的手段,却能得到她的一点目光,他知道卑劣,但难道就能松手吗?

这时候在帮她铺被子,沈琅却集中五感,一直在听她和李珣的对话,听见她这样说,他甚至有些庆幸,幸好还没让她知道,他就是那妖,以她如今的态度,恐怕知道后,不仅会收回那一点目光,还会厌弃他。

沈琅突然有些恐惧。

他铺被子的动作顿了顿,随后自查了一遍体内妖力,确认了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外泄,随后才继续帮她铺被子。然后又花了些时间,把屋子里打扫干净,修好了几个烛台,然后给屋子里点上了灯烛。

*

李珣再进谢延玉房间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奇特的气味。

这股气味很有辨识度。

是一种草药被燃烧的气味,这种草药不难闻,反而还有点香,但李珣却皱了下眉头。

随后他快速地在屋子里寻找这股气味的来源,没多久,就发现这气味是从灯烛里传来的,屋子里用的所有灯烛,烛芯都是用这种草药编织出来的,甚至用这草药的汁水浸泡过,因为这样能让灯烛燃烧得更亮,比夜明珠还要亮,燃烧的时间也更久。

李珣一顿,皱着眉问沈琅:“你准备的灯烛?谁让你点这个的,不知道她闻不了这草药的味道吗?”

青青很讨厌这种草药的味道,

即使这草药十分金贵,她也讨厌。

因为很多年前,李珣随手送了她一株这草药,青青就埋进了土里,准备种出更多这种草药来卖钱,但这举动惹怒了镇子里药铺的掌柜,于是趁着她外出卖这药材,掌柜的将这药材全都抢走了。

后来李珣帮她把东西抢回来了,

但那老板怀恨在心,趁着青青自己出门的时候,把她堵住,带着仆从揍了她一顿,然后把她按着,强迫她张开嘴,把那些草药往她嘴里塞,捏着她的鼻子把药汁往她喉咙里灌,逼着她咽下去,又把她的头按进药汤里,和她说:“就你这贱命也配和老子抢东西,行啊,几株破药材,你这么放不下,就全吃了,我看你能吃多少?”

后来她拼着一口气,用泡药水的筒,把那掌柜的头砸烂,然后跑了。

再后来李珣去把人给弄死了,绑住手脚踹进猪圈里,让猪一口口把这人和他那些仆从们啃死了。

但从那之后,青青就很受不了这药材的味道,一闻到就会浑身发抖,会干呕。

李珣把灯烛全都扑灭,踹开门散味。

沈琅则是很意外,低声问谢延玉:“小姐……不喜欢这个味道?”

他的记忆里,谢延玉是很喜欢用这种蜡烛的。

因为这种蜡烛很亮,燃烧得也很久,她投奔妖族的时候,眼睛就夜盲了,所以夜里也要点着灯烛睡。

沈琅曾问过她,为什么不用暗一点的蜡烛,夜里亮成这样能睡得好吗?

毕竟夜盲只是毫无光线的时候看不见周围事物,倘若有一些微光,用暗一些的灯光,还是能看见的。

但当时,

谢延玉想了一会,回答他:“我喜欢用这种蜡烛。”

所以为什么,现在李珣会说她讨厌这蜡烛的气味?

他以为她是喜欢的。

但这个时候的她,原来很反感这股气味吗?

这时候谢延玉也沉默着,没立刻回应沈琅的问题。

她闻着鼻息间越来越淡的味道,突然惊觉,她好像最近闻见这股味道,都没有再干呕了。

她确实很不喜欢这股味道,但好像从前一阵子起,她再闻到这股味道,就已经没有感觉了,以至于她甚至都忘记自己不喜欢了,直到今天李珣提起来,她才惊觉,原来她不喜欢。

这念头一掠过,

她再闻这股味道,但不知道为什么,仍旧没有那中厌恶感了,甚至还有一种熟悉感,就好像她曾经很常用这种蜡烛一样,以至于她都习惯了这气味。

好像有些零碎的记忆从脑中闪过,

好像有人问过她,为什么非要用这种蜡烛,她说因为喜欢。

但这画面浮现得莫名其妙,

她可以确定,她在现实生活中,从未和人有过类似的对话。

谢延玉沉思着,皱了下眉。

沈琅见她迟迟不说话,又皱眉,

他低声道:“是我疏忽,没注意到小姐不喜欢这味道,我……小姐罚我吧,想怎么罚都可以,往后我不会再用这种灯烛了。”

这话落下,

谢延玉回神:“没事,和你没关系。”

这算是不计较,甚至有点宽慰的意思。

那一边,

李珣听见这话,阴着脸,手落在那些熄灭的灯烛上,恨不得再把那蜡烛点燃。

熏死她算了,熏死了就没心思宽慰别的男人了,还是特地给她点这种蜡烛的男人。

他捏着灯烛,然而下一秒,又听见她说:“李珣与我认识得早,和我生活过一段时间,所以他了解这些,你才来伺候我,不知道这些也正常。”

李珣捏着灯烛的手指僵了下,

好半晌,没再把这玩意重新点燃,而是直接把东西扔出门了。

而那一边,

沈琅听见她后半句,心像被人攥了下一样。

他知道她与李珣认识得早,但知道是一回事,听见她这么说又是另一回事。

李珣参与了她很多年的人生,有很多年的过去是他不了解的,李珣也知道她的喜好,知道得更多,他和她有许多旁人无法插足的羁绊,他们生命的一小部分交叠重合,被缝合在一起,即使沈琅重来一次,也仍没能挤进她那部分人生。

他攥着指骨,看见李珣在准备新的灯烛,

头一回,

他没有绵里藏针和李珣说话,沉默地走过去,帮忙点燃了那些新的灯烛。

与此同时,

上清仙宫,议事堂里,

贺兰危阴着脸,看着两个男人围着她转,再也看不下去,半晌,直接拂袖而去。

*

第二天。

谢延玉一早就起来了,洗漱完离开了住处,在村子里走了一圈,开始观察这个迷阵。

这迷阵是根据她拜师帖上的信息生成的,

就和一些专门刁难人的考核一样,她哪里弱,就考她哪里,不擅长什么,就试炼她什么。

但实际上,谢延玉除了炼药,其他的都不太擅长,她早些时候修为连筑基都突破不了,只能学一点最基础的法术,后来有了吸灵力的能力,靠着吸灵力,硬把修为提高到了金丹,但也还没来得及学什么,更没什么强项了。

这迷阵是用她那些弱项生成的,

但她弱项那么多,光是这么想,基本就不太可能走出这迷阵了。

她在村子里观察了很久,都没观察个所以然来,最后在一处大树下坐下了。

那一边,

上清仙宫的长老们看她直接坐下了,有些迷惑:“她到底看出什么来了没?”

掌门说:“不好说。”

还有人说:“昨天那么快就看出这是迷阵了,难道是猜的?”

另个长老道:“她的拜师帖我看了,基本没有强项,这迷阵,她倘若十天之内能走出来,就能称得上是天才了,我定然收她为徒。”

“十天恐怕够呛了。”

“会不会在里面呆上一个月?”

“如果她叫她身边那些人帮她,可能三五天就能出来,剑尊不是在她身边吗?但她什么都不做的话,就只能当杂役弟子了。”

“她要是十五天之内能出来,我收她为亲传弟子,你们不要和我抢。”

……

那边厢,长老们在这猜测她要多久走出来。

这边厢,谢延玉靠在了树上,闭着眼,想了半天,和系统说:如果我想着要走出这个迷阵,我可能这辈子都走不出去,对我来说有点难了,远在我能力范围之上。

系统:【这个我真帮不了你……原文里没有提到任何和这考核有关的信息,我也看不懂这些阵法。】

谢延玉没说话。

系统又提醒:【虽然原文里没提他们具体怎么评判弟子实力的,但原文里提过一笔,但凡是找旁人帮了忙的,最后都去当杂役弟子了。你如果不想当杂役弟子,就最好也不要求助别人。】

谢延玉:不找别人。

系统:【那你怎么办,在这里呆到天荒地老吗?】

谢延玉说:我有个办法,可能今晚或者明天就能出去了。

系统:【?】

谢延玉:把这迷阵毁了吧。

她道:反正走不出去,就找到它的阵眼,直接把阵眼弄坏,这迷阵就会直接失效了。你知道阵眼在哪里吧,这是上清仙宫山门的迷阵,不管生成什么试炼困住我,但阵法本身不会变,这么重要的阵法,原文里肯定提到过阵眼的位置,你找找,找到了告诉我在哪。

系统:【???】

它就知道!

这个人绝对不会遵守规则!!

不是,但她这算什么?

考试考不过所以就直接把学校炸了,从根源解决问题吗?!

第75章 她若能做到 便收她为亲传弟子

但不管这方法有多离谱,

系统翻遍了原剧情,确实也没看见上清仙宫有任何一条规则,是不允许拜师者在入山试炼的时候,直接把山外迷阵给整个摧毁掉的。

但它觉得,

上清仙宫没有这条规则的原因应该是——

在谢延玉之前, 从来没人这样干过。

有可能之前的人根本没想到这个办法, 也有可能之前的人想到了这办法,但不敢执行,又或是找不到迷阵的阵眼。

但不管旁人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才没这么做,眼下只要谢延玉真这样做了, 那她就是第一个。

宗门规则里没有明文禁止过这种行为, 所以就算她这么做了, 也没人能因此惩处她,

不仅不能惩处她,说不定还要收她为内门弟子, 因为不管她用的是什么方法,她确实很快就通过了考核, 从迷阵里出来了,谁也说不了什么。

系统都无奈了:【某种意义上——】

谢延玉:嗯?

系统咬牙切齿继续说:【你脑子真的很好用, 很会钻空子。】

它已经有些了解她这个人了。

反抗是她的本能,她不喜欢被掌控,更不可能会喜欢遵守规则, 所以她永远都在观察, 在寻找规则的漏洞,在试图跳出规则。具体表现为,她十分爱钻空子。

大到钻剧情的空子,

小到钻上清仙宫规则的空子。

系统竟有一点共情上清仙宫的长老们了。

但除了共情之外, 它还有一点隐秘的幸灾乐祸,原本就它一个老倒霉蛋被她祸害,现在终于能把别人一起拉下水了。

它甚至有那么一点期待,想知道上清仙宫的人,看见她把阵眼给弄坏后的表情。

系统:【……】

系统察觉到自己的想法,发现自己也变态了,扭曲了,逐渐开始和男主们一样变得有点癫癫的了。

它沉默了好半晌后,才开始翻找原剧情。

翻了半天后,它扭曲道:【找到了,原剧情里确实提到了上清仙宫迷阵阵眼的位置,你现在往南走,会看见一片全是枯树的山林,阵眼就在林子里,是林子里唯一一棵长了叶子的树。】

*

谢延玉按着系统的话,往南边走,

大约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走到村子的尽头,看见了一片全是枯木的山林。

大约因为全是枯树的原因,这林子看起来是有几分吓人的,一棵棵大树的枝干扭曲着,像做出奇怪姿势的骷髅架子,而这些树枝虽没有叶子,却也交错遮蔽住天光,因此林子里很暗,似乎里面还有浓稠的雾气在流动着,像是淌着毒。

光是看着,就足够令人不适。

谢延玉在林子前面站了一会,像是在观察,

过了好一会,她拿出了一粒避毒的丹药,含进嘴里,然后一迈步,进了林子。

也就是在她踏入林子的这一刻,

上清仙宫的长老们才陡然意识到她要干什么——

“她要直接把这迷阵毁了?!”

“她这一上午就是在村子里来回转了几圈,然后在树下睡了一觉,怎么会知道阵眼的位置?”

“这、这……心术不正!不好好想着要怎么走出迷阵,反而想直接把迷阵毁了,定然是个不学无术的。若她能走出迷阵,怎么会要用这种手段?”有位白胡子长老突然说。

这长老不出声还好。

一出声,旁人听了他的话,原本还在惊讶,这时候便又安静下来,

似乎在琢磨这长老的话。

但——

这时候,突然有个声音慢条斯理:“长老气糊涂了,找阵眼比过考核的难度还要更大些,她倒算不上不学无术。”

是贺兰危的声音。

他话音落下,周围长老们便都看向他。

就看见他表情温和平淡,和平时别无二致,但也真是奇了怪了,他平日里一副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管的姿态,这时候竟出来帮谢延玉说了句话。

若说他可能与这位谢家子交情很深,想保她进上清仙宫么,也不太像。他昨天来看她试炼,分明只呆了一会,就脸色冷淡地拂袖离去了。

真是怪了。

众人这边思忖着,

那边,白胡子长老又瞥了贺兰危一眼,黑着脸,又看向宗主,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

宗主却哈哈笑了声:“罢了,上清仙宫的规则,也并未说过不让她直接毁掉迷阵。”

“想法不错,但即便是找到了阵眼,要毁掉阵眼也并不容易,倘若她真能做到,我便将她收为亲传弟子,”宗主一边说,一边看了贺兰危一眼:“真这样的话,往后你就当有个师妹了。”

那白胡子长老面色黑沉:“宗主!”

宗主直接打断他:“有何问题?是她不够聪明?还是不够大胆?这么多年,我也一直在疑惑,为什么大家宁愿花上十几日光阴走出迷阵,却没人试过直接毁掉整个阵法。此子是可造之材,只要不修习邪道,加以引导,往后必然仙途坦荡,定不会平庸。”

*

谢延玉踏入树林的这一刻,树林外,整个由迷阵生成的村落都开始扭曲,看起来就像水里的倒影一样,像是水面被风拂动了,因此水里的倒影开始晃动碎裂。

与此同时,

村子另一边,

李珣沈琅一行人直接被弹出了迷阵。

谢延玉上午出门的时候,把所有人都撇开了,因为这是她的试炼,倘若旁人帮了忙,她恐怕就只能当杂役弟子了。

其他人没和她在一起,在昨晚落脚的地方等她。

也因此,此刻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众人眼前的场景就不再是村子里的场景,而是上清仙宫山门处的样子,群峰连绵,巍峨起伏,山门威严,周围古木成林,而其间山路蜿蜒而上,隐入云雾间。

“这、这——”车夫有些惊讶:“那迷阵是直接消失了吗?”

*

迷阵并没有消失。

只是不知道谢延玉做了什么,除她以外,所有人都被弹出了迷阵,而她却仍旧身在迷阵中。

李珣之前就是因为谢延玉,才和她那侍从以及谢家的车夫们同路,这时候谢延玉人都不知道在哪里了,他便也没准备再呆在这,直接御剑上山。

元婴以上的修士才能御剑,他在天上飞,他那几个侍从在地上追。

李珣也没管几个手下的死活,

换做以往,他御剑时看见手下们追他,还会刻意放慢一点速度,和逗狗一样时快时慢,引着手下们绕弯子跑来跑去。

但这时候,他却乘着风迅速上了山。

因为曾来过上清仙宫,对这里还算熟悉,

这次来之前,他也已经给上清仙宫递过拜帖了,上清仙宫的人早早给他准备好了客房,这时候到了地方,他应该直接去客房休整,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却没直接去客房,而是随手抓了个弟子,问:“你们宗主在哪?”

那弟子都不敢抬头看他,被吓得结结巴巴:“好、好像,这两天,宗主和长老们都、都在议事堂……”

李珣:“往哪走?带路。”

李珣语气有些不耐烦,带着淡淡的戾气,整个人像一把沾满血气的刃,

虽然只说了几个字,但那弟子仍有一种被人用刀剑抵着喉咙的感觉,背后发毛,于是硬着头皮将李珣带去了议事堂。

按规矩,

议事堂是宗中重地,只有宗中的长老,以及贺兰危这位首徒可以进入内,其余的弟子就只有在通传的时候能短暂进出。

那弟子把李珣带到议事堂前,然后低声道:“剑尊大人就在此处等候,我去通传一声,让宗主出来见您……”

虽知道李珣行事乖张,不守规矩,但那弟子也没想过,他会在乖张到这个程度——

这话还没说完呢,

下一秒,

李珣就径直越过他,一脚踹开议事堂的门:“帮我找个人。”

*

李珣御剑上山后,他那几个手下也跟着走了,

于是山门处,就只剩沈琅和谢家几个车夫。

沈琅让几个车夫先上山了,自己则留在了原地,思忖了一会,转身走进了旁边的山林间。

山林间树木繁茂,灵力充沛,他释放出一点妖力,隐去了自己的身形,然后感知那迷阵阵眼所在之处。

上清仙宫山门处这迷阵十分玄妙,阵眼就隐匿在这漫山遍野的树木之间,

沈琅曾杀过一位上清仙宫的长老,也是那时候,从那位长老的嘴里,才知道上清仙宫的迷阵亦有玄机,这玄机只有上清仙宫的首徒和长老们才知晓,便是由这迷阵生成的所有空间,都是虚幻的空间,但虚幻和现实之间一定会有一个连接点,那连接点便就是迷阵的阵眼。

只有找到阵眼,再用相应的法术,就能重新回到谢延玉所在的那个迷阵里。

只不过,这阵眼的位置并不好找。

沈琅感知了许久,才沿着感知到的方向走过去。

*

另一边。

李珣踹开议事堂门的一瞬间,一阵凛冽剑气就朝着他劈来,

李珣足尖一点,飞身跃起,后退了几步,抬剑格挡了一下那阵剑气,然后才抬起眼,看向朝出剑那人——

白衣翩跹,金玉为冠,

一张脸长得极为标志,每一处五官都生得正正好,如同用标尺丈量过,多一分太硬朗,少一分太阴柔,像神龛上白玉铸就的神像,唯独鼻尖有一颗小痣,给他增添了一点轻佻与散漫。

李珣从前没见过这人,

但看见他的衣着,便知道此人便是上清仙宫那位首徒,也是贺兰家这一辈的天骄,贺兰危。

贺兰危用剑气将他逼退后,便也收起了剑,

他面上笑意温和,缓步走出议事堂,慢条斯理问:“不知李宗主要找何人?”

第76章 学狗叫 老婆

谢延玉走进林间,

周围弥漫着薄薄的黑色雾气,因此能见度并不算太高。

这些雾气应该带毒,是迷阵用来防止外来者找到阵眼的,谢延玉进来前预料到了这种情况, 吃了一粒解毒的丹药, 所以这些雾气暂时影响不到她。

不知道走了多久以后,

谢延玉终于看见,前方有一棵树。

即使有雾气笼罩视线,但仍旧能看出那树枝叶繁茂,是周围枯败的暗色间唯一的一点苍翠。

系统:【阵眼应该就是这棵树了!】

谢延玉嗯了声, 走到那棵树近前。

走近了, 视野变得更清晰, 才看清这树的具体模样,

这树看起来有些年岁了,十分巨大, 树干粗壮,或许三四个人手拉着手都未必能将它合抱住, 枝干更是繁茂,遮天蔽日, 浓绿的叶片间甚至露出一些金色的花骨朵。

谢延玉抬眼,盯着树上的花骨朵看了一会,突然道:为什么上面的花会是金色的?

这树的名字叫金萝, 是一种十分罕见的神树, 生长条件十分苛刻,必须要在灵力十分充沛的地方才能存活,但一旦存活下来,寿命就非常长, 千百年都不会枯败,相传金萝树每百年会开一次花,它所开的花被称做金萝花,很好辨认,三片花瓣围着花蕊交叠起来,形状虽然奇怪,但也是一种罕见而昂贵的灵药。

谢延玉用金萝花炼制过不少丹药,

但她见过的、用过的所有金萝花,都是紫色的。

因此,眼下看见这花真是金色的,她难免有些疑惑。

系统:【金的就金的呗,可能这花就是有紫色的也有金色的,你管它什么颜色呢,现在是在意这个的时候吗?快想想怎么把这阵眼毁掉。】

谢延玉原本看着这株金萝若有所思,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但听见系统的话,也确实觉得这时候,更要紧的事是毁掉阵眼。

于是她抬起手,将手掌轻轻贴在了树干上。

与此同时,

沈琅在山林间,照着感知到的方向找过去。

因为阵眼的位置实在太难感应,只能知道大概的方向,他锚定了大概位置,然后一棵树一棵树感知过去,这时候,他的手放在了一棵巨大的金萝上。

下一秒。

他指尖微动了下。

虽然没能确定这是阵眼,但他感应到了谢延玉的气息。

因此他几乎一瞬之间意识到,这棵金萝,便是迷阵的阵眼。

*

另一边。

上清仙宫,议事堂外。

贺兰危看着李珣,即使已经知道这人是来找谢延玉的,但听见李珣说是来找他老婆的那一刻,他表情还是扭曲了一瞬。

李珣虽也出身世家,但家道败落得太早,在市井间摸爬滚打得太久,因此用词也从不讲究,稍微文雅点的人,称妻子为夫人,亦或是道侣,但李珣根本不在意言辞文不文雅,倘若把他凑在一起和这群仙人对骂,他一定是骂得最脏的那个,这时候,他说话也没太讲究,一开口就是“老婆”。

时下只有市井间那些不怎么读书的粗人,才会这样称呼自己的妻子。

直白,但太直白,就显得粗俗了。

然而不管是老婆,还是夫人,

这称谓就算再换个文雅的说法,只要是从李珣嘴里吐出来的,都很刺耳。

贺兰危提着剑,手指紧了紧,

很快他便又温和笑起来,好像刚才那一瞬的扭曲只是错觉。

他轻描淡写道:“我好像不曾听过李宗主有一位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