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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为我违背一点规矩 又有何不可呢?……

他怎么会拿出一支大凶签?

谢承谨脸色已经阴沉得有些可怕了。

手里断裂的大吉签深深嵌入掌心, 令掌心的血流得更欢畅,

那支大凶签则躺在桌上,无情嘲弄他,因为这支签, 是他自己摇出来的。

神佛在上, 但他鬼迷心窍, 抽了一支他与谢延玉的姻缘。

可他又为何要抽与她的姻缘?

因为好奇吗?

不。

他并不是一个好奇心重的人。

谢承谨素日面无表情,从他行为举止难以窥探出他半点情绪,很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脸色异常冰冷、难看, 他盯着谢延玉的脸, 她用温顺的语气逼问着, 那些一直被他回避的问题,此刻被她强硬地拎出来,劈头盖脸地摔在了他脸上。

她那张脸好像突然扭曲起来, 变得张牙舞爪、尖锐,谢承谨倏然挪开目光。

可是挪开眼, 还能听见她的声音。

她慢条斯理的声音像世间最利的刀。

她存心逼问他:

“你只是不想让我和李珣定亲罢了,和签文的结果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

“我要来上清仙宫的时候, 你抱着我不让我走,我要和人定亲的时候,你换了签不让我嫁, 你想将我留在身边。为什么呢, 兄、长?”

她把之前的事情也翻出来了。

他余毒发作的时候,理智殆尽了,她去他院子里拿举荐书,他抱着人, 咬她脖颈的皮/肉,问她为什么要走?她要修行,那些灵宝资源他也可以给她,她为什么要离开?

回忆也像一把刀一样,随着她的嗓音一起,在他脑子里翻搅,带来强烈的头痛和剧烈的耳鸣。

情绪起伏着,体内的余毒也再次被牵动。

他胸腔起伏着,看起来真的不太好。

谢延玉看着他。

她这位兄长,表面上看仍旧垂着眼,跽坐在桌案前,唯有脸色苍白一些,可是他桌子底下的手捏得紧紧的,血从指缝漏出,滴滴答答地往下淌,她知道他快要疯了。

好脆弱。

她不过是逼了他一把。

谢延玉十分安静,等着他的回答。

过了一会,

她听见他道:“因为你的血。”

谢延玉:“嗯?”

谢承谨冷淡又刻薄:“我想把你留在身边,因为我需要你的血。”

“是这样吗?”

“是。”

谢延玉撩开了左边的衣袖。

她已经不像从前那样,用纱布层层叠叠地缠住自己整条小臂了:“但我手臂上所有的伤都已经长好,也没有再添新伤,所以不需要再用纱布束着伤口了。兄长,你已经有一阵子没有再取过我的血。”

话音落下。

谢承谨视线落在她手臂上。

如今她手臂光裸着,能看见上面的伤痕,与他的掌心,看起来也有几分相像,一道一道,刀痕错落,有新的,有旧的,有平的,也有鼓起来的,旧的伤能看出是旧的,颜色泛白或泛黄,新的伤也能一眼看出来,长出来的新肉是淡粉色的。

每一道伤口,都能看出当时落刀的方向。

擅武的人甚至能看出当时是如何落的刀,刀尖先行,还是刀刃先行;落刀的力度如何,先轻后重,还是先重后轻;甚至可以判断出,当时所用的刀是什么样的刀,刀口有多锋利。

每一道伤痕都很平整,能看出她自己割开手臂时,力道从始至终都是重的,不曾因为疼痛而手软、而犹豫,所以每一刀都下得毫不拖泥带水,以至于伤痕看起来都是干脆利落的,用的刀也是极为锋利的。

但曾经剖开她血肉的刀,好像这一刻正在一点一点剖开他。

谢承谨知道,她那句话并没有任何别的意思,只是在单纯地拆穿他。

因为他已经决意不取她的血。

所以他刚才的话是假的。

可是她还要用那把看不见的刀来剖开他,放下了衣袖,她继续问:“所以你不需要我的血。你想要我留在你身边,到底是为什么?”

谢承谨真的快要被逼疯了。

她一定要逼问出一个答案,他就被迫要去思考这些问题,为什么,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

那些被回避的、阴暗扭曲的、见不得光的心思都被剖出来,他自己都没法再回避,就这样被明明白白从他血肉里扯出来,摆在了他面前,因为他是伪君子,他道貌岸然,他对她倾注了过度的关注,他在看着她,他会梦见她,他想抓着她控制她,想时时知道她的下落,一而再再而三坏掉规矩。

他不对。

他不正常。

她早就发现了。

而此刻,这个早就察觉到他异常的人,还在温和追问:“兄长,说话啊,为什么?”

不。

他并不是不正常。

她不是唤他兄长吗?当兄长,不就该这样吗?旁人当兄长,对妹妹保有距离感,是因为那些人双亲犹在。谢家家族庞大,但他这一脉,父母已去,只剩下他一个人,他管着她,盯着她,周全一些,又有什么不对?他不是一直都看着她吗?他不是一直都能在人群中注意到她吗?

谢承谨觉得自己有些疯魔了,恍惚间,他却又费力地思考。

起初是不想让他败坏门风,所以才加倍盯着她,发现她过得并不好,他没想苛待她,但从前不在意旁人的事,也没过问,知道后有些愧意,又因为与她交集增多,生出一些感情,这不是很正常吗?

想留下她,不想她和李珣那种人成婚,不再取她的血,总想知道她在做什么……

他作为兄长,于她有愧,有责任管教,有这些心思,不是很正常吗?

谢承谨刻意忽略了那些绮梦与那支姻缘签,随后好像找到一个合理的说辞。

他看着她靠近的、放大的脸。

半晌后,终于没挪开眼,注视着她:“我不过是真的将你当作妹妹了。”

*

谢承谨说真的把她当成妹妹了。

生出了一点亲情,将她当成了亲妹妹。

谢延玉不置可否。

看了他一会,倒是没有再咄咄逼人,因为对她来说这样已经够了。

她试探他,并不想试探他对她到底是什么感情,只是想逼着他承认对她有感情而已,不管什么样的感情都能给他拴上一条绳索,有需要的时候操控他帮她做些事。

他承认了,她也见好就收,不准备继续刨根问底。

于是空气里又安静了一阵。

过了一会。

谢承谨抬起手,想要翻开她面前那支倒扣的签。

抬的是干净的那只手,流血的那只手还握着拳,被藏在桌案下,但指尖刚落在那支签上,还不等他把签翻过来,谢延玉就突然按住了他的指尖。

她手指的温度是凉的,某种意义上,与他也很相似,体温都偏低,

但指腹就这样按在他手上。

谢承谨有一瞬间错觉,像被烫到了。

然后听见她说:“这支签也是大吉,兄长就不必翻起来看了。我只问您,这是大吉,这婚事您允不允?”

她话说得漫不经心,好像就算他不点头,她也不在意,反正她不会听话,问一句只是给个面子。

且也听不出是真话假话。

按理说,谢承谨应该掀开她的手,亲自看一看这签。

但指尖被她按住的皮肤在发烫,

他的手像是被钉死了,莫名其妙的,没有再动。

好像如果他坚持要看,就是对她的感情超脱了亲情范畴,如果他再坚持不同意这桩亲事,他就是心里有鬼,有私心,要触碰那条醒目的红线,甚至倘若他对她的话产生怀疑,都像是心思不纯。

于是他破天荒地回避了,半晌后,将手抽出来:“嗯。”

“嗯什么?”

“……允。”谢承谨像从牙根里挤出这个字。

谢延玉便将那支签收了回去。

签明明是大凶,但她将它说成大吉,脸上也没有半分说谎的不自然。

将签揣回袖子里,她又说:“兄长为我的婚事来,应该也带了我的命碟吧。李珣会派人将礼送去谢府,但命碟兄长就在此处给我吧。”

谢承谨说:“没带。”

但他一抬眼,又对上谢延玉的目光,好像在探究、审视,好像在怀疑他是故意不带过来的。

他顿了下,又心烦意乱地挤出一句:“我会让人送过来。”

谢延玉嗯了声:“那顺便再送一样东西过来吧。”

谢承谨:“嗯?”

谢延玉慢条斯理:“折灵尺。”

折灵尺是碎落人间的仙器残片,在人间,称得上是至宝了。

它并非是什么攻击型的法宝,但用处也很多,其中一个用途,就是能催动某些法器的运转。

原剧情中,

妖尊沈琅去上清仙宫的秘境,拿到了一样法器,那法器能彻底打碎人间与妖界的屏障,但不知如何使用。谢延玉出自上清仙宫,知道这宝物的用法,便告诉他,若要催动那法器,便需要用到折灵尺。

但折灵尺在谢家。

谢家人把折灵尺藏在一个阵法中,严加看管,尽管谢家人知道那阵法在哪,却也无法触碰。唯有几位族中位高权重的人可以真正接触到折灵尺,比如谢承谨。

于是原剧情中,谢延玉将那阵法所在地告诉了妖尊,后来妖尊进谢家,打破了阵法,拿到折灵尺。谢承谨也因此才知,她投靠了妖尊,还将折灵尺的消息卖了。

眼下,谢延玉需要折灵尺,则是因为玉牌。

李珣已经将李家秘法上的内容翻译出来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之前翻译起那李家秘法,还要对照着古籍一字一字地抠字眼,翻译了大半天就翻译出一句话来,但突然之间,他就翻译出了全文。

之前她以为他把她叫去说退婚的事,结果他不仅说要快点成亲,还顺带把李家秘法的内容告诉了她。

她因此得知,要启用这玉牌,也少不了折灵尺。

她需要它。

她想为自己塑一条新的灵根。

于是这时候,她又看向谢承谨。

听闻她要折灵尺,谢承谨沉默了片刻。

她又说:“我想用一下,用完就还回去。”

即使是谢承谨,也只是能接触到折灵尺,知道那阵法如何打开,但他也无权取用它,这是谢家钉死的规矩,即便是他,倘若敢私自去碰这宝物,被发现了,应该也会很惨,可能手里的权力会全都被褫夺走,又或是被家法打得起不来床。

谢延玉不知道具体会怎么处置他,

但她大概知道,被发现了是一件大事,因为倘若是谢家寻常小辈敢做这件事,是会被剔了灵根赶出家门的。

但即便知道,她还是看着他,低低诱哄:

“我真的很需要它,只用一下,不会有人发现的。兄长既真的将我当成了亲生妹妹,为了我将它取来,违背一点规矩,又有何不可呢?”

第112章 我好像 吃错药了

谢承谨最终还是答应了。

虽然绕了这么大一圈, 其中一个目的就是让他去帮她拿折灵尺,但现在他真的松口了,谢延玉还是难免感到冲击。

毕竟这人最是循规蹈矩,而拿折灵尺这件事最是大逆不道。

系统也十分惊讶:【居然就这样就答应了!】

谢延玉没出声。

她原本也以为, 还要再多花些功夫才能让他点头。

系统又说:【你不觉得奇怪吗?感觉他人设都有点崩了。】

谢延玉这回没听明白:人设崩了。是什么意思?

系统说:【意思是, 他这个人的人物设定, 是很恪守规矩,而且本应该毫无感情。现在不守规矩了,就是人设崩了。】

谢延玉难得说了句真心话:我从没觉得身边的谁是一条设定。

她说:人是人,即使有一个大概性格, 但并不是所有的行为都要钉死在这性格上的, 兔子那么胆小, 急了不也会咬人吗?

系统说:【是这样。所以你发现他对你可能有点感情,要试探他的时候,我虽然惊讶, 觉得他这人冷着脸不像能对谁有感情的,但我也没觉得奇怪。可不管他对你是哪种感情, 就这样就答应给你拿折灵尺,这就很奇怪了啊。】

谢承谨虽然承认对谢延玉有了一点感情, 是把她当亲妹妹,但系统心里总隐隐觉得,谢承谨对她并非兄妹之情, 所谓亲情, 更像是他心中有鬼,自己抗拒面对自己内心的说辞。

他连面对自己内心这种事都在抵抗,为什么帮她拿折灵尺这件事,会答应得这么简单?

系统想到这, 又想说话。

但谢延玉先道:是很奇怪,但重要吗?

系统:【啊?】

谢延玉说:他答应了,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系统:【啊……你就不怕他憋着坏水,有自己的打算吗?】

谢延玉:比如?

她反问一句,系统反而又沉默了。

它拿自己的数据推算了好多条,发现在这件事上,根本找不到谢承谨会害谢延玉的可能性,并且他拿折灵尺,也不太可能有什么自己的打算。

因此,他答应她,就真的只是答应而已。

谢延玉很敏锐,算得比它要清楚,知道谢承谨答应她,并且这不可能是陷阱,对她也没害处后,就不会再关心他为什么会答应她了。

只有系统闲得无聊,还在这琢磨。

想来想去,又开始翻原剧情。

随后它发现原剧情中提过一句——

谢承谨年少时,其实并非是如今这样的性格,别说守规矩了,他甚至同谢家对抗过。

不过年少时发生过一件事,那件事后,他身体被毁了,中了毒,余毒也清不出来,所有的情绪也都因这余毒被强压住了,之后,性情大变,才变成如今漠视一切、恪守规矩的冰冷模样。

看着这部分剧情,系统才觉得谢承谨答应拿折灵尺这事没那么奇怪了,毕竟这人并非从头到尾都是如今的性格。

不过这部分被一笔带过,总共寥寥几字,没有展开写。

也不知道之前是发生过什么事。

系统有些好奇。

*

离开观星台后,谢延玉准备去宗务堂,她和贺兰危约好了要去帮他撰写卷宗。

谢承谨御剑送她过去。

但临了要出发的时候,谢延玉收到一条传讯。

拿出传讯符,就看见是李珣发来的。

之前她把李珣支走了,随便找了个借口,说不喜欢神殿里的气味,闻着头晕,让他去她那帮她拿一些提神醒脑的丹药。

结果半个时辰过去了,

李珣到现在也还没回来,他给她发来一条:【要不你还是回来一趟吧。】

谢延玉:【我还有事。】

李珣:【但我被你的侍卫打伤了。】

谢延玉:……?

昨天在宗务堂和贺兰危打架。

今天去她那拿个东西,又和那妖物打起来了。

她忍不住回了句:【你怎么走到哪和人打到哪?】

*

李珣脾气并不好。

所以他揍人一般也不挑日子,不找理由。

毕竟他看谁不顺眼,这就已经构成他揍人的理由了。

但这两天,他打架还真的都有原因。

打贺兰危,是因为这贱人恬不知耻。

知道她和他订婚了,还勾引她,露出满脖子痕迹挑衅他。

打沈琅,原因就更多了。

这贱货上辈子杀了她,这辈子居然还有脸跑来她身边贴身伺候。

李珣恢复了前世的记忆。

因此,半个时辰前,他一跨进青青的院子,就认出沈琅了。

上辈子,她和沈琅成婚后,李珣没少去妖界,和沈琅打照面的次数也很多,不过大部分时候,沈琅都是戴着面具的,李珣并不知道他实际上长什么样。

直到她死后,他才第一次见到沈琅的脸,漂亮病态,憔悴,抱着她的尸身,在亲密地和她说话。

隔世后,再看见沈琅这张脸,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沈琅也重生了。

这条蛇贱得没边了,仗着她暂时还没有之前的记忆,于是一早就找到了她,跟在她的身边,用侍从的身份糊弄她,想要讨她欢心、勾引她。

李珣看见他这张脸,就会想到前世里,他杀进妖界时的场景,

他会想到青青那张苍白又无血色的脸。

会想到她死去的模样。

李珣怎么能让他活着,李珣要他死,于是和沈琅打起来了。

但两人修为大差不差,沈琅的修为甚至要比他高几阶,于是上辈子没能杀了这贱蛇,这辈子还是没能,打了半天,两败俱伤。

不过李珣也没打算放过他。

然而打到一半的时候,沈琅突然停下了,生生挨了他一剑。

李珣不知道他这是干什么,正要乘胜追击的时候,却听见沈琅说:“辰时了。”

李珣冷笑:“和人打架还看时间?行,那你记好了,辰时就是你死期。”

沈琅蛇尾一摆,挡开了他的剑:“我要去给她送笔墨了。”

李珣:“什么?”

沈琅:“她和贺兰危,约的辰时在宗务堂见面,帮贺兰危撰写卷宗。”

这话一落,李珣缄默一瞬。

然后看见沈琅抹了抹唇角的血迹:“你在这和我打有什么用?你杀不死我,只会和我两败俱伤。到时候,只会便宜贺兰危和谢承谨。”

“……”

“你有这个功夫,不如想办法让她回来。”

余下的话不用沈琅说出口,李珣也明白——

毕竟,谢延玉如果去找了贺兰危,谁知道这贱货会不会勾引她?

两个人单独在宗务堂,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到时候他和沈琅在这里你死我活,缠斗着两败俱伤,但贺兰危和谢延玉在卿卿我我!

事情也分轻重缓急。

李珣再想弄死沈琅,心里也清楚,一时半会弄不死他。

于是他还是先给谢延玉发了讯息。

这时候,

看见谢延玉的回复,他眼梢抬了下,

此时他身上挂了彩,眉骨上有一道血痕,下颌也有点伤口,看着有点狼狈,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翘着腿坐在房间里,慢条斯理给她回过去一句:【那是他们欠打,他们要是不欠,我能打人吗?】

*

那一边,

谢延玉看见李珣的讯息,已经懒得和他扯了。

她没回复。

但她不回复,那边很快又传来一张图片。

传讯符除了传讯息以外,也可以传递画面。

于是她就看见那张图片里,李珣撩开了一些衣服,露出了漂亮的腰腹,金色的义指因为撩着衣服,也在图片中露出了一角,冰冷的金色和肤色相辉映,意外地和谐。

而他腰腹上肌理分明,有一些愈合的旧伤,还有刚添上去的新伤,青青紫紫,还有血痕,下腹部则青筋偾张,往下蜿蜒进下裳里,被衣料遮住。

诸多元素放在一起,莫名其妙构成了一种力量感十足的、野性的漂亮。

谢延玉手指顿了下。

随后,又看见他发来一个字:【疼。】

像撒娇。

再一下秒,

这人又发来一张图片,是他自己受伤的眉骨。

眉骨上的血痕看起来有些深,不过如果用灵力的话,很快能治好,也不会留疤。眉骨下,还露出他一点眼睛,金褐色的眼睛垂着,只能看见睫毛上沾了一点水光。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看这图,像是疼哭了。

谢延玉:【……那你自己找点药吧,别给我发消息了,真有事。】

李珣很快回了一句:【找了啊,我找了一点丹药吃,以为是止痛的。】

他说:【但我好像吃错药了,现在好难受。】

谢延玉:【?】

李珣:【是不是你炼的毒药被我不小心吞了啊?】

谢延玉:……

*

谢延玉原本是不打算回去的。

但她知道,李珣认识药材。

因为她的一些炼药知识都是他教的,所以他说吞了毒药,八成是真的。

谢延玉不知道他发什么神经,也不知道他吞的是什么药,致命药还是不致命,给他再发讯息,他也不回复了。

她还真有点怕李珣吃了哪一味剧毒,把自己吃死了。

死了的话,剧情就完蛋了。

她又给那妖物发讯息,但那妖物竟然也不回复。

于是她不得不回去了。

她和谢承谨说:“兄长,先送我回去吧。”

谢承谨:“不是说去宗务堂有事?”

谢延玉:“不去了。”

谢承谨:“我正好也要去。是因为不想和我同去?”

谢延玉摇头:“不是。”

谢承谨看着她,不说话,仿佛一定要从她这里得到个答案,分明说好了要去宗务堂,为什么现在又突然不去了。

但这件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谢延玉对上他的目光,实话实说:“李珣在我那,但他好像不太舒服,我回去看一下。”

这话一落,

她好像感觉到,谢承谨视线莫名其妙冷了一些。

*

另一边。

谢延玉的住处。

李珣此时躺在谢延玉的卧房里,门关上了。

沈琅则在外面收拾。

外面一地狼藉,刚才打架打得旁边的树都被击碎了几棵,但两个恨不得弄死对方的人,因为谢延玉要回来,此时不得不暂时休战。

沈琅用灵力把桌椅和树木复原,让这个地方看起来没那么狼藉,免得令她心生反感。

然后他又走进她炼药的房间,收拾起她那些丹药。

为了让谢延玉回来,李珣是真的下了血本,吞了毒药,因此放毒药的架子也被翻得一团糟。

沈琅心中恶毒又扭曲,希望李珣被毒死,但将丹药瓶子一瓶一瓶收拾起来的时候,他发现李珣吞的是一瓶红色盖子的药——

确实是毒药。

但是,是需要欢/好,才能解的毒药,药性也不重,完全是拿来助兴的。

沈琅红着眼。

半晌后,那瓶丹药被砸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第113章 谢谢你 勾引

回到住处的时候, 院子被收拾得很干净,看不太出来两人刚才在这里打过架。

谢延玉走进卧房,就发现床上有些起伏。

有人躺在她床上,将自己整个人都蒙在被子里

看不见脸, 但谢延玉知道这是李珣。

于是她走过去, 直接要把被子掀起来。

然而手刚碰到被角, 就被里面的人抓住了手腕。

李珣的手很好看,但掌心却很粗糙,因为常年握鞭子、拿剑,所以连虎口处都是粗粝的。

可能是在被子里蒙得太久, 所以他掌心的温度有些高, 但因为有一根手指是义指, 所以那根手指并没有被完全捂热,还是有点微凉。

他的手太好认了。

谢延玉把手往外抽:“你闷在我被子里干什么?”

李珣声音有些沙哑:“不舒服。”

谢延玉懒得理他。

她伸出另一只手,继续掀被子。

她得看看他现在的样子。

有些毒药若是服下了, 皮肤会溃烂,或者脸色会发黑。

这些毒药带来的反应比较特殊, 很好辨认,如果他服的是这些药, 她看一眼就能知道。

至少要知道他吞了什么药,才能给他拿解药。

但被子掀开了一角,露出了他的脸。

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妥, 别说是皮肤溃烂了, 就连他自己眉骨上的血痕,他都已经用灵力催着愈合了,整张脸看起来白玉无瑕,连一点伤口都没有。

脸色也没有发青发黑, 就是眼下和鼻尖有点微微潮红,不知道是不是在被子里闷的。

此时,他金褐色的眼睛里有点水光,正看着她。

整个人看着有些娇弱可怜。

谢延玉:“看脸色也还好,你到底哪不舒服?”

这话落下,

谢延玉看见他偏了偏头。

他一只手抓着剩余的被子,另一只手则还在被子里,攥着她的手腕。

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升高,然后他也没回答她,而是捏着她的手腕,引着她的手往前。

谢延玉触碰到温热的皮肤。

不是衣料,是皮肤。

李珣脱得只剩下单薄的寝衣,但那寝衣也没穿好,衣领大开着,因此她直接触碰到了他的胸膛。

谢延玉手指往下按了按,才意识到自己在摸哪里,她愣了下,然后猛地要收回手,但这人抓着她的手却更用力了,他引着她的手,把她的手强硬地按在了身上。

力气这么大,语气却很委屈:“哪里都不太舒服,你摸一下,是不是好烫。”

谢延玉:“……”

谢延玉哑口无言。

然后这人变本加厉,带着她的手往下摸,隔着被子,她看不见,但指尖却触碰到他流畅有力的肌理,是烫的,指尖触碰到他腹部,能触碰到蜿蜒的青筋。

再往下……

指尖触碰到一点蓬勃的热意,谢延玉脑子一白,又听见他喉咙里发出一些可怜的呜咽,像被欺负的小动物一样。

这人又和她低低道:“这里最不舒服。”

谢延玉能感觉到自己手在发烫,耳朵也在发烫,

可能她的耳朵有点红了。

她突然回神,触电了一样,试着把手收回来,这人却很坏心地按住她的手,问她:“我吞的什么药啊?嗯?”

还能是什么药。

谢延玉哪里还能不明白。

她看着他这样,直接气笑了,猛地要把手抽出来。

但李珣哪里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他手腕一用力,把她一拽,就把她拽上了床。

刚才还可怜兮兮,现在和食人花一样,突然坐起身来,把人死死圈在怀里,一只手捏着她的下颌,让她抬头,然后去吻她。

被衾滑落,露出他此刻的模样。

因为药物,他呼吸很热。

但吻的力度好像在取悦她。

谢延玉脑子都要炸了。

本来想抡他一耳光,这时候手也开始发软,又被他慢条斯理捏住,十指相扣,

他另一只手按住她后脑,在她耳边轻飘飘地:“帮帮我?”

谢延玉头昏眼花,迷迷糊糊,脑子像被他搅成浆糊了,已经说不出话。

他却还贴在她耳边,半是阴阳怪气,半是引诱:

“便宜你了,青青。

“我还是第一次,中了药,你想怎么玩都可以。”

*

另一边。

宗务堂。

贺兰危坐在桌案前,面前放着卷宗,他提笔写了一会,但写得慢。

他平时撰写簿册时并不会这样,但这次,过一会,就抬头往窗外看一下。

一抬眼,就可以看见窗外正艳阳高照。

算算时间,已经辰时末了,但谢延玉还没来。

他知道她要来,所以晨起时,鬼使神差地准备了一些灵茶。

往日里这些活都是侍从们做,见他要煮茶,侍从们大惊,问他为何突然要煮茶。

贺兰危没回应,他之前只是莫名想起,前世里,她在他身边陪着的时候,总是会煮一些灵茶。

他没煮过茶,这是头一回尝试,煮的火候没有注意好,但问题不大,若是喝热的,便喝不出来涩口,只有凉了以后才会喝出一些涩味。

但此时茶摆在旁边,已经冷透了。

贺兰危面色淡淡,看了那灵茶半晌。

最后他继续埋头写卷宗。

撰写的速度还是很慢。

因为昨天和李珣在宗务堂二楼打过一架,今天二楼还是很狼藉,所以此时他坐在宗务堂一楼。

又过了一会,他听见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光是听,都能认出谢延玉的脚步声,若真是她来了,他根本无需抬头看。但此刻,不知道究竟出于什么心理,他听见陌生的脚步声,还是抬头看了一眼——

来的果然不是谢延玉。

竟是谢承谨。

贺兰危眼梢抬了抬。

若换作以往,他会慢条斯理和谢承谨打个招呼,客套两句;

但今天他连那些世家式的虚礼都懒得端,于是只是又慢条斯理收回目光,准备继续撰写卷宗。

但那一边,

谢承谨破天荒地和他打了招呼:“贺兰兄。”

贺兰危一顿,漫不经心:“谢兄怎么来上清仙宫?”

谢承谨静默片刻,没立刻回答。

他踏进宗务堂,一看见贺兰危,就猜到了,谢延玉之前要来宗务堂,应该是因为和贺兰危约好了。

但她突然又不来了,所以贺兰危在等她。

可她为什么不来呢?

因为李珣。

谢承谨心念到此,看着贺兰危等人的模样,不知为何,生出了一点扭曲的恶意。

他心中并不好受,于是那恶意又随之膨胀,以至于此时,他像恶鬼一样,想将对方一起拉下深渊来,也一同品尝这种不好受的感觉。

于是他淡淡道:“为家妹的婚事。”

这话一落,

果然看见贺兰危脸色冷了一些。

谢承谨走过去,慢条斯理在他对面跽坐下来,面无表情:“贺兰兄在此处等她?”

贺兰危表情很快又调整好了,笑意温和,好像没听明白他的话:“等谁?”

谢承谨直白道:“家妹。”

贺兰危顿了下。

但他也没否认,视线在谢承谨身上扫了一圈。

贺兰家与谢家世交,即使私交没有那么亲密,但贺兰危也是了解谢承谨此人的,看出来他今天反常,这人虽然还像一块冰一样,看不出心绪,但说话字里行间,总像是不想他好过。

那就谁也别好过了。

贺兰危半晌后,慢条斯理露出个笑,承认了:“是啊,是在等她。看来谢兄这个做继兄的,与她关系确实不亲近,连她与我约好了见面,你都不去问她,而是要来问我。”

两人之间,一人冷淡,一人散漫,

但莫名的,三言两语的功夫,空气之中就多了一点硝烟味。

谢承谨脸色还是冷淡,看着贺兰危手边已冷却的灵茶,然后极为罕见地淡笑了下,是一种带了点恶意的笑,但这笑一闪而过,难以捕捉。

他言简意赅道:“她不会来了。”

不会来了?

那她之前和他约好了,都是骗他的是吗?

不,不是的。

她说了来找他,还是会来的,情丝蛊发作那天,即使她把他丢在藏书阁,但最后她还是来了。之前要她来帮忙撰写卷宗,她也还是来了。

她每次都会来,这次也一定会来。

贺兰危找到了她会来的证据,好像说服了自己。

但半晌后,他还是拿起传讯符,给她发过去一条讯息,问她什么时候来。

*

李珣嘴上说是第一次。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好像很知道要如何引诱她,也很知道要怎么能让她无法拒绝,就好像这种事情他曾经做过很多次了,莫名地很熟练。

谢延玉甚至不知道,那根义指也能成调情的工具。

楔入体内的时候,金属的温度冰得她发抖。

但很快又被换成了更为炙热的东西。

人怎么能玩出这么多花样?

谢延玉被他揉着小腹,瞳孔涣散,脚趾都在筋挛,只能埋在他胸口喘气。

等好不容易缓过来,她抬起头,看见他胸口有很多咬痕,她又别开眼,往别的地方看。

好像就是这一下,

她看见传讯符里有灵力波动。

但是东西被丢在地上,她弯下身要捡,李珣就又按着她的腰,迫使她坐下了,然后很不要脸地在她耳边问:“给你当马骑好不好?”

谢延玉抽了他一巴掌。

李珣好像被打爽了,唔了一声,随后笑起来,直接又翻身把她压下去了。

又过了许久,才慢条斯理,捡起了她的传讯符。

他往上扫了一眼,然后眼梢抬了抬。

下一秒,嗤笑了一声。

*

贺兰危给谢延玉传讯,但她一直没回复。

传讯符安安静静的。

又过了一会,里面才有灵力波动。

他点开,却发现不是谢延玉回复他了。

而是李珣。

在宗务堂打完架后,他们握手言和,添加了传讯符好友。

这时候,

李珣却给他传讯息了。

贺兰危点开看,就发现那人发了句:【谢谢。】

贺兰危:?

有病。

贺兰危懒得理他。

但下一秒,他又发来一句:【多亏了你,如果不是你说的那番话,叫我反思一下为什么我勾引不到她,我这辈子都不会反思自己的问题。】

贺兰危视线阴沉了一些。

下一秒。

就看见他发来一张图片。

图片里,是谢延玉的手,和李珣十指相扣,

而谢延玉的手上都是细细密密的吻痕,只是看手,就知道他们刚才做了什么。

李珣配了一句文字:【深刻反思后,我也勾引到了。】

那一边,

谢承谨正跽坐着,很安静,

就看见贺兰危拿起了传讯符,神情一秒比一秒阴沉,到最后都阴森得可怖了,直接动手摔了传讯符。

贺兰危很少有这样人前失态的时候。

也不知道谢延玉给他回了什么。

谢承谨顿了顿,分明不喜管闲事,却还是用了灵力,帮他捡起了传讯符。

他若无其事,视线往上扫了眼,看他收到了什么消息。

结果下一秒,

深黑的瞳孔收缩,一股血腥味冲上喉咙。

谢承谨手一紧,掌心鲜血淋漓,也彻底将那传讯符捏碎了。

第114章 与她神魂交融 你也配?

折腾完已经下午了。

谢延玉睡了一觉, 睡醒来,身边没人。

原以为李珣已经走了,结果穿戴好,走到书房的时候, 一推开门, 却看见李珣坐在桌前。

他姿态有些懒散, 腿大剌剌翘在桌上,人则靠在椅背上,分明是坐姿,看起来却比躺着还要闲适。

此时, 他手里拿了本簿册, 正在翻看, 有时候则会提笔在上面补几个字,写点什么,听见她开门的声音, 他也没抬头往她这看,只是轻飘飘地问了句:“醒了?”

谢延玉:“……你怎么还在我这?”

李珣抬眼睨她, 似笑非笑:“我都失贞了,现在已经是你的人了, 在你这不是很正常吗?”

大部分时候,李珣说话很糙,很直白。

多不要脸的话他都能说。

所以总能在某些意想不到的时候, 堵得人哑口无言。

于是这话落下,

谢延玉余下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转头看那妖物,发现那妖物的脸色也有些微妙,像是怨毒。

但察觉到她看过来,那妖物又飞速变脸, 变成一副温柔如水的模样,对她道:“没关系,既然剑尊占着这个桌子,那我就去把另一个收拾出来,很快,不会耽误你忙正事。”

很体贴。

谢延玉点了点头。

李珣坐在桌前看她,发现她表情软下来一些,心里鬼火直冒。

而她视线一直落在沈琅身上,在看着沈琅整理另一个桌子,一直都没往他这里看,李珣脸色莫名,安静了片刻,又捏了捏手里的簿册,出声道:“鲛绡如何?”

他莫名其妙来这一句,

谢延玉闻言,摸不着头脑,终于侧目看他:“什么鲛绡?”

李珣道:“礼单啊。”

他若无其事把手上的簿册拿起来,让她看了下上面的字:“我写礼单呢,你能不管管正事?不是直接把礼单给谢承谨吗?要不要送鲛绡?”

随便。

谢延玉心想,这礼单上的东西也不是给她,就是走个形式。

也不知道李珣突然问她这么一句干什么。

于是她回了一句:“你看着写吧,我……”

这话未落,

又听见那边沈琅出声:“好了。”

谢延玉话音止住,侧目一看,就看见沈琅已经把另一张桌案收拾好了,

于是她也没再看李珣,就走到沈琅身边,在桌子前坐下了。

*

谢延玉来书房,是想查一下舆图。

因为定亲的流程推进,大约过不了多久就要办定亲仪典,她可能要去一趟天剑宗,所以之前她去宗务堂想拿准假书。但还没拿到准假书,就在历谱上看见了个宗门任务。

过几日,宗门会派人去天云秘境诛杀凶兽。

她之前就觉得天云秘境很熟悉,好像在哪看过这名字。

直到刚才,她翻了翻原剧情,才发现这天云秘境,就是导致她夜盲的那个秘境。

原剧情中,

贺兰危就是在这个宗门任务中,去了天云秘境。

诛杀妖兽后,他感应到里面有一些奇特的气息,回去后根据那气息,调查了许久,才知道里面有一样宝物,名叫心魔镜。他需要心魔镜,但当时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再亲自去找,又要得急,耽搁不了,所以让手下帮他去找,并且允诺了手下,若找到,就能坐上贺兰家家臣的位置。

谢延玉想帮他找到心魔镜,但不知道在秘境里经历了什么。

最后东西虽拿到了,她却心魔陡生,从此就夜盲了。

这时候,

她坐在桌前,找出了一张舆图,开始找天云秘境的位置。

系统见状,问她:【你要干什么?你要去天云秘境?】

谢延玉:嗯。看看舆图,看一下那秘境在哪,有多危险,离天剑宗近不近。近的话,就不拿准假书了,领宗门任务过去,做完任务顺便去天剑宗,把定亲仪典办了。

系统脱口而出:【我不理解。你去天云秘境是为了走剧情吗?但你不用自己去啊,反正谁眼瞎不是眼瞎,你要走夜盲剧情的话……】

系统说到这,顿了下。

这破嘴。怎么这么丝滑地说出这种话!

它真是被她同化了,才不过脑地说出要瞎就让贺兰危瞎这种话。

但话又说回来。

谢延玉之前都因为灵脉的事瞎过两回了,也够了吧,生活多不方便啊,男主这么厉害,瞎个眼又能怎么?

系统嗯了声,然后继续把刚才的话补完:【你要走夜盲剧情的话,让贺兰危夜盲就好了啊。】

它这边说着,谢延玉却没回话。

她去天云秘境,并不完全是为了走剧情,而是因为想拿到心魔镜。

心魔镜,顾名思义,就是用来看人心魔的。

它威力很大,像一把双刃剑,能让因心魔而疯癫的人重新清醒过来,也同样能让能助长心魔,让清醒的人被心魔吞噬,变得疯癫。

贺兰危要心魔镜,是为了让她疯癫多时的生母怡夫人清醒过来。

如今谢延玉想要心魔镜,倒不是为了让谁清醒,

她拿这镜子有别的用途。

根据原剧情中对心魔镜的描述,即使疯癫的人已经忘了一切,但心魔镜仍能让这人想起所有记忆。

谢延玉早察觉到了,那些原剧情似乎是她真正经历过的事情,兴许是前世今生,也可能是别的什么。

她想不起来了,整个人因此犹如站在迷雾中,但这些记忆似乎铭刻在她灵魂里,从前一阵子她照过往事镜后就开始复苏,在她脑海中浮现出一点细碎片段。

拿到心魔镜,她或许能想起来更多。

至于夜盲的事……

总归这一趟宗门任务,贺兰危也会去。

她到时候领了这任务,和他一起去,再想办法让他出力拿心魔镜就好,就算夜盲,也是他盲。

*

谢延玉在舆图上找了一圈,找到了天云秘境的位置。

确实离天剑宗不远,看起来是顺路。

但这舆图将整个人界都囊括进去了,所以天云秘境在上面,就是一个小小的黑点。

单从这上面看,只能看出天云秘境四处环山,别的信息就一概不知了。

她思忖片刻,拿着传讯符,给人传了条讯息。

然后她和那妖物说:“我刚才领了宗门任务,是去天云秘境的。宗中既然发了任务,就应当有天云秘境的舆图,你帮我去一趟宗务堂,拿一份过来。”

沈琅看了她一眼,笑道:“你是想看那秘境的地貌?”

谢延玉:“嗯。”

沈琅语气温和:“不用那么麻烦。舆图画得并不清楚,即使看到了,也很难想像出那秘境的样子。”

他坐在她身边,然后伸手,捏住了她的掌心,手指在她掌心点了点:“我从前去过那秘境,脑中还有印象,要不要看?”

看舆图是退而求其次。

倘若能直接看见那秘境的地貌,谢延玉肯定选直接看。

于是她点头:“怎么能看见?”

沈琅说:“我可以把识海对你敞开。”

修士之间,

除了双修之外,还有一种更为亲密的行为,便是让对方看自己的识海。

神识相融,可以看见对方的记忆,不仅如此,连同自己的魂魄,也会沾上对方的气息,因此而欢愉、战栗。

这行为叫做神交,甚至比肉/体上的任何接触都要更亲密,有时候就算是道侣之间也不一定能看对方的识海,因为这实在是太亲密,也太危险,倘若有人心怀不轨,在探入对方识海的那一刻,就能粉碎对方的神识,让人变成傻子。

沈琅修为比谢延玉高一些,因此识海可以选择性开放,可以只对她开放和天云秘境有关的那部分记忆。

他在引诱谢延玉侵占他的灵魂。

这话一落,

他突然感觉到一阵凛冽的杀意。

是李珣那边传过来的,沈琅抬眼看,发现李珣正死死盯着他,目光阴沉到了极点,好像随时都要过来把他千刀万剐。

沈琅又垂下眼去,佯作没看见他的神色。

他看着谢延玉,有些渴求。

他想与她神魂交融,想被她的气息沾满灵魂,倘若她将神识探入他的识海,他便能安抚她的每一寸,让她也沾满他的气息。

他目光中的渴求被藏起来,甚至有些扭曲而病态,

此时又低声引诱:“你把神识探进我的识海,就可以看见了。可以像身临其境一样看见整个天云秘境,而且……我会让你舒服的,宝宝。”

谢延玉没有理由拒绝。

毕竟,是他对她敞开识海,对于她来说没有任何风险。

他的手轻轻捏着她的掌心,一下一下的,也有一种引诱的意味,于是她点了点头,就要答应。

然而就在这时,

她冷不丁听见李珣出声:“如果有人杀了你,你会厌恶那个人吗?”

这话一落,

谢延玉侧目看。

就看见李珣正看着她,显然,这个问题是在问她。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话不是随便一问,好像是话中有话……

甚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这话是对着那妖物说的。

因此她没立刻回应,垂眼思忖了下。

也就是这时候,她感觉到沈琅的手突然变冷了,原本还在有一搭没一搭轻轻挠她的手心,这时候动作却停了,像是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又不敢用多大的力气,像在抓一件很珍惜的宝贝,而他落在她耳侧的呼吸好像也乱了。

屋子里好像一瞬间陷入某种僵硬的氛围。

李珣坐在对面。

他看见沈琅向他投来目光,扭曲又阴狠,还有些忌惮和哀求。

为什么忌惮?

因为怕他把前世的事情告诉她。

又为了什么在哀求?

哦,在哀求他,不要把这些事情告诉她。

李珣其实并不准备说什么。

青青根本没有之前的记忆,或许只是暂时没有,以后会想起来,毕竟他和沈琅都重生了,难说她是不是也重生了——

之前在秘境里她不是还说了李家秘法的位置吗?

她大概只是还没完全想起之前的事而已。

现在的她没经历过那些事,他也不准备和她说太多。

说什么?

说你其实上辈子,挣扎了那么久最终也没如愿,最后被另个男人一剑穿心了。

这种事,他不太想让她听。糟心。

但不准备说,也并不妨碍他威胁沈琅。

他欣赏了一会沈琅的脸色,露出个笑,和他比了个口型:与她神魂交融,你也配?

沈琅脸色阴沉。

然后看见李珣翘着腿,摆了摆手,嚣张地又比了个口型,说的话是——

滚下去。

第115章 一左一右 夹在中间

沈琅要离开书房的时候, 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谢延玉往外看了一眼。

她初来上清仙宫,认识的人不多,更不会有人来她这里,也不知道是谁在敲门。

于是她出声道:“进来。”

话音落下, 门就被人推开。

来的是贺兰危。

这人一身浅紫色锦衣, 白玉为冠, 光是站在那里就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散漫又给人距离感,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不同的。

只不过他主动跑来找她,这还是头一回。

这就显得有些反常了。

谢延玉若有所思。

与此同时,

屋子里原本就已经足够僵硬的氛围, 也变得更僵硬了。

李珣和沈琅也看着他, 表情微妙。

*

视线扫过屋子里的人,贺兰危的表情也略微变冷。

目光先落在了沈琅身上,他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然后他又看到了旁边的李珣, 于是面色有点扭曲了,下意识去看了眼谢延玉的手。

谢延玉的手上, 那些细密的吻痕已经消失。

看来是她自己用灵力把痕迹抹掉了。

贺兰危收回目光,不咸不淡出声:“人倒是很多。”

谢延玉不置可否:“公子怎么过来了?”

贺兰危走到她桌案前。

看了她一会, 然后才问:“说好了辰时在宗务堂见,怎么不来?”

怎么不来?

他心里难道不清楚吗?李珣分明给他传了讯息,他怎么会不知道。

但此刻, 他偏偏又表现出这幅样子, 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碍眼得要命,李珣胸腔里火气直窜,冷笑了一声。

谢延玉并不知道李珣给贺兰危传讯的事, 看了李珣一眼,问他笑什么。

但李珣脸色阴沉,没说话,什么也没说。

于是谢延玉又和贺兰危道:“临时有点事,耽误了。”

她很会撒谎,不管说真话还是假话,脸上都看不出太多异样。

贺兰危盯着她看了一会,也没能从她脸上捕捉到一点不自然。

他有点想拆穿她了。

但话到嘴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态,最终说出来的话却是:“耽误了,然后呢?”

他在渴望得到一个怎么样的答案?

贺兰危自己也不太清楚,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过来,从前的生命里,他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廉价得像个下贱玩物,她没来赴约,他等在宗务堂的时候,她在别的男人怀里,现在他来质问她,又想得到一个怎么样的回答?

他并不太想听见她道歉。

也不想听见她找这些拙劣的借口。

贺兰危看着她的眼睛,可悲地发现,他此刻最想从他脸上捕捉到一点内疚或是心虚的表情,来证明她在别人怀里的时候,没把他忘得干干净净。

但下一秒,他听见她说:“耽误了太久,然后就忘了。”

这话一落,

贺兰危的眼睛立刻就红了。

他盯着她,好像要把她整个人撕碎了一样,有点凶恶了,但谢延玉从这目光中竟也看出来一点委屈。她直白和他对视,有那么一瞬间,竟有点好奇,他一会儿是会发疯,还是让这事不了了之。

换做以前,她这样,他早掐着她脖子开始发癫了。

谢延玉安静等着。

但他先收回了目光,眼睫垂落下去,把满眼的血丝的掩住了。

因此,谢延玉就看不太清他的神情了。

只看见他拿出一本簿册,放在了桌案前,修长的指尖点在上面:“卷宗带不出宗务堂,我誊了一份给你。不是想学宗门口的迷阵吗?”

没发疯。

也不完全算是让这事不了了之。

用一个更贴切的形容,是妥协、退步,好像她往他脸上扇了一巴掌,他却反过来给她一颗甜枣。

真稀奇。

不过谢延玉也没觉得太意外。

她把那本簿册拿过来,翻了一页,看到上面的字迹,将整个阵法都记录下来,不过许多地方是她看不懂的:“这阵法复杂,搞明白需要些时间,你过来是为教我吗?”

贺兰危嗯了声。

他别过眼,看着沈琅。

沈琅坐在谢延玉旁边,看着也很亲密,狗奴才,不管谢延玉在哪,这侍从都会阴魂不散跟着,贺兰危火气找到出口,语气有了点不耐:“还不让开?你来教她么。”

沈琅可怜兮兮看谢延玉一眼:“天云秘境……”

谢延玉道:“晚一些吧。你刚不是说要出去一会吗?”

刚才李珣问完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屋子里安静了一会,没多久后,沈琅说要出去一下。结果还没起身,贺兰危就过来了。

这时候,听见她这么说了,

沈琅一顿,还是很温顺地点了点头:“那我先出去。”

*

沈琅出去后,贺兰危在谢延玉身边坐下了。

他问了句:“你那侍从刚才说天云秘境。怎么,你要去?”

谢延玉嗯了声。

贺兰危说:“我也会去。”

谢延玉当然知道他要去。

不仅知道,她还已经计划好了要利用他拿心魔镜。

但这些心思,她还不至于现在表露出来,于是只是点了点头,然后顺嘴问:“那你有那秘境的舆图吗?我想知道大概的地貌。”

“没有,那秘境是几年前突然出现的,外面有结界,此前只有妖族能进得去。不过最近,结界被里面的凶兽撞碎了,人族因此才能进去,”贺兰危看着她,

“宗中派人去诛杀凶兽,只知那处危险,但并无舆图。”

谢延玉哦了声。

她原本也不准备再在这件事上纠结,反正那妖物去过,晚一些她看他识海也是一样的,但也就是这时候,却听见贺兰危又说:“但我知道那地方的大致模样。”

“你如何知道?”

因为贺兰危上辈子去过一次。

但他不会这样说,他只不咸不淡道:“贺兰家擅寻踪术,此术除了寻物以外,还可窥地貌。用寻踪术便可感应到那秘境的地貌。你若要舆图,用寻踪术为引,再落笔把看见的东西画在纸上即可。”

谢延玉若有所思地点头。

贺兰危多说了句:“要画吗?”

他等她回答,却听见她又说:“公子好像越来越好心了。”

这话一落,

贺兰危像是被刺了一下。

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她这样对他,他却在主动帮她,满足她的需求,像上赶着一样给她提供帮助。

他垂下眼看,正好对上她的眼睛。

她正看着他,黑沉沉的眼睛里映出他的倒影,倒影中的人,容色淡淡,与平日里看起来并无不同,有些高高在上和懒散,这就是他的样子,这才应该是他的样子。

贺兰危好像被刺痛了,

他挪开眼,可是又听见她说:“画啊。要画的。”

他缄默片刻。

半晌后,和她说:“……手给我。”

“为何?”

“你会寻踪术?”

“不会。”

“我握住你的手,用些灵力,便能把我用寻踪术看见的东西传入你脑海里。施术时,我需闭眼,看不见,因此无法落笔。你自己画,”他说话时,声音慢条斯理,散漫得与平时无异。

“对了,画两份,我也要去那秘境,所以也需要一份舆图。”

这是个勉勉强强能说得过去的理由。

而且听起来也并不是因为好心才帮她,而是因为他自己也需要。

但这番说辞若要挑刺,还是能挑出来一些漏洞。

不过谢延玉没去挑刺,多看他一眼,将手递给了他。

正要触碰到彼此的指尖,却听见不远处,传来桌椅碎裂的声响。

谢延玉指尖一顿,

循声一抬头,就看见李珣面前,那张书桌直接碎了。

坚硬的木桌像被一把无形的刀砍过一样,四分五裂,注意到她看过来,桌子后面的李珣抬起头:“你这桌子质量怎么不是很行,自己就裂了。”

谢延玉:“……”

谢延玉没出声。

李珣则站起身来,慢条斯理拎起刚才坐着的那把椅子,直接把椅子拎到她身边。

这张书桌,谢延玉坐在中间,贺兰危坐在她左手边,李珣就把椅子一放,放到她右手边,然后坐下了:“只能坐这了,我干正事呢,写礼单,你不介意我坐这吧?”

谢延玉:“……不。”

李珣把礼单放下了,一只手揽住谢延玉的肩,另一只手提着笔,又慢吞吞在上面写了两笔。

这张书桌其实很大。

但三个人排排坐坐在这里,总让人感觉狭窄了些。

谢延玉被一左一右夹住,不知道怎么回事,很难得地感到了一点局促,但也并非不能忍受——

直到下一秒,贺兰危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这是个什么样的姿势呢?

李珣勾着她的肩,手掌轻轻捏着她的肩头,一眼看过来,就能看见这亲昵的姿势,但在一眼扫过来看不见的、被桌子挡住的地方,贺兰危手臂勾着她的腰,手掌按在她腰侧,而贴得太近,隔着衣物,甚至能感知到他小臂结实的触感与血脉的跳动,是隐秘的亲昵。

谢延玉头皮差点炸开。

虽然这两个人,与她关系都格外亲密,她可以和李珣亲密,也可以私底下和贺兰危亲密,但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像现在一样当着李珣的面和贺兰危亲密吧?

还没正式定亲呢。

按李珣的态度,上次听见她和贺兰危的情事,他当成在做梦,

这次呢?

谢延玉希望定亲的事情万无一失,于是硬着头皮动了下。

他任由李珣这个名正言顺的未婚夫揽着她的肩,却偷偷地背着李珣,扒开了贺兰危的手。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贺兰危突然变得很主动,很粘牙。

她也没去看他的表情,却感觉到扒开他的手后,他又捏住了他的手,力气变得很大,很固执,强硬地想要和她十指相扣,仿佛一定要和她有点接触才罢休。

谢延玉又不耐烦地把手往外抽,

结果这动作好像惹怒了贺兰危,这人手上更用力了。

她抽手的力道又大,没抽出来,反而因为惯性,整个人猝然一下往贺兰危身上栽过去。

动静不小。

她歪倒在贺兰危怀里,又被他扶住了腰。

李珣勾在她肩膀上的手因此勾了个空,谢延玉抬起眼,都有点不敢和李珣对视了。

此时他正看着她,视线落在她与贺兰危的亲昵姿态上,情绪好似不太明朗。

谢延玉:“……”

谢延玉太阳穴跳了下。

知道李珣现在估计很生气,他在想什么呢?贺兰危的手还揽着她的腰,这算是人赃并获了吧,李珣现在在想着质问她和贺兰危的关系,还是怎么?

她心里叹了口气,还是准备先解释一两句。

张了张嘴,正想说话。

但也就在这时候,她手被李珣拉住。

他拉了她一把,又让她重新坐稳了:“是不是椅子不太稳,所以没坐稳?”

他睁眼瞎一样,好像根本不知道事情的始末,开口就问了这么一句。

谢延玉愣了下。

她有点没反应过来。

而李珣视线死死盯着贺兰危揽在她腰上的手,和要杀人一样。

然后他一点点,用灵力,把贺兰危的手从她腰间推开。

但他语气却意外地正常。

谢延玉听见他和贺兰危说:“多谢你拦腰扶她一把。放心,贺兰兄为人热心,我知你与我夫人只是正常师兄妹关系,只是扶一把,我不会再和上次一样误会你了。”

谢延玉:……?

第116章 狐媚货色 勾引于她